枯木逢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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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舒敛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任臻讲清楚了,一来是信得过他,二来是实在想找个人倾诉,要是一直憋在心里估计得疯。

关于昨天晚上闹崩的部分,他讲得还算详细,任臻听罢之后整个人都无比凌乱,想也不想就吐槽他,语气非常痛心疾首:“老三,我说你有病吧……”

舒敛不爽地看着他,自己受了这么一记重创,竟然还得到如此评价。

任臻不管,继续吐槽道:“你说你戏怎么那么多呢?居然还自己打飞的回来了!陆老师说什么了吗?他一个字都没说啊!你倒好,分分钟就自个儿演完了全过程……从告白到下结论到回国,演得飞起!我说你这脾气,你怎么就不能等到他说话为止呢?”

“……”舒敛认真地听进去了,忽然觉得好有道理,蒙蒙地点点头,“是啊……你说得还挺对……”

“是吧?”任臻相当恨铁不成钢,“换我我就非等他说个话,行还是不行,咱们摊开了讲明白,一个字不吐算什么意思。”

舒敛态度端正地听着,又点头,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理性。只是现在才冷静下来,似乎有点晚了,毕竟他人已经回到国内,总不能再买个票飞过去。

他想了想,犹犹豫豫道:“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发个信息?”

任臻点头支持他,一边替他拉着箱子往地铁走:“我觉得行,至少说说,反正都闹成这样了,也没更坏的情况。”

舒敛颔首,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陆深的名字就在眼前,想着自己的不告而别,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足勇气发送消息,喊一声“陆老师”。

等了一会儿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复,他下意识在心里安慰自己,当作是对方正在忙。

任臻也安慰他道:“你别急,说不定陆老师来找你了呢?飞机上肯定没开机。”虽然不太可能,但这说法的确让舒敛暗自欢喜,重新升腾起一分希望。

“老大,我真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我的……”舒敛时不时看看手机,像个初恋少女一样等回复,不安地讲道,“我不信他真那么冷血,你觉得呢?”

任臻哭笑不得:“我觉得什么啊,我哪知道,你俩开始的方式就让我根本猜不到套路啊!”话落忽然又有了稍微不同的想法,补充道,“但在我看来吧,一个人心里怎么想,行为上多多少少一定能看得出来一些。”

舒敛认同这说法,所以宁愿相信陆深对自己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当即点头附和。罢了又顺口提到了另一事:“说到这个……老大,我哥知道你喜欢他了,差不多我刚去日本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之后你有告白吗?”

“没有,”任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秃秃的脑袋,“觉得自己还配不上他,就没讲……怎么说呢,人就是贱,又不敢讲,又希望他能感觉到。”

“你以前没那么羞涩啊……”

“以前是以前,就喜欢他,就想跟他在一起。可真的用心去追的时候,就会考虑很多事情,会发现自己跟他的差距,所以在告白之前,我想先充实充实自己,离他更近一点。”

诚恳的话语令舒敛发自内心为之触动,一瞬间十分感慨,道:“老大,你真的特别棒……说实话,我羡慕你,也羡慕我哥。”

“别羡慕,”任臻拍拍他后背,“放宽心,没问题的。”

舒敛收下他的安慰,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没问题”指的是什么。然而低头看一看手机,地铁都快到站了,陆深还是没有回复,于是心想着算了,就假设他真的是在飞机上吧,再等一等……

结果这么一等就等了好几天。

舒敛回宿舍住了一个星期,很快到了原定回国的日期。这几天他一直守着微信发呆,心情早已从原本的期待和忐忑,变成了后来的了然与淡定。

在他看来,陆深现在大概还和闹崩那晚的状态一样,依旧在以沉默来逃避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像任臻说的,是与不是总该摊开了说清楚讲明白,而既然这个答案对于陆深来说那么困难的话,就再让他多想想好了。反正不论等多久,在陆深回到学校以后,两人总还会再见面的。

舒敛平定下心绪,独自拖着箱子坐火车回家,好巧不巧,坐的位置恰好与遇见陆深那时的一样,就像是一个微妙的预兆,显露着有一些事情将会重新开始。

舒母没有提前接到他的微信,听到门外的钥匙声时赶紧迎出来,惊喜得不得了,嘴里还责怪着他:“回来怎么不提前说呢,你这孩子……我还正在想,说好了今天回来,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妈”,舒敛很感动,强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对她笑道,“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惊吓还差不多,”舒母伸手去接他的行李箱,“快进来,风尘仆仆的。”

舒敛没让她拎过去,回道:“我自己拿,又不是小孩子了。妈,我给你和爸带了礼物,都是些点心,特别好吃。”

“行行行,坐下再说。”舒母拍着他的后背催他进客厅,笑盈盈地阖上家门,等舒敛已经打开箱子一样一样往外拿零食的时候,她又忽然提道,“啊对了,儿子,昨天家里收了个包裹,收件人是你,不知道是谁寄的。”

“是吗,在哪儿呢?”舒敛笑着站起身来,把一堆零食乱七八糟地丢到沙发上,“妈,我知道你很贪吃的,这些点心配狗血电视剧最合适了!”

“就你知道,”舒母赶他回房,笑应道,“好了你先自己进去看看,包裹放你书桌上了。”

“好。”舒敛笑着进房中去,心情实实在在好了不少。

书桌上安安静静地放着一个包裹,看上头的信息是同城寄来的,但却有意没有留下寄件人的名字,然而这一刻,舒敛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心脏沉沉跳动起来,紧张到几乎有点手抖,他不想乱猜疑,但此刻的直觉确实不太美好,以至于令他畏惧于将眼前的包裹拆开。

客厅里传来声音:“儿子,这小饼干挺好吃的啊。”

舒敛想回答,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徘徊了好半晌,终于取出笔筒中的美工刀,划开包裹的封胶处。

里面赫然是一张游戏盘。

那是当日出现在那本科幻杂志上、他告诉陆深自己打算要买的游戏,可最终他没有踏入繁华的东京市区里,也因此错过了购买的机会。原本他离开日本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放弃了,毕竟比起自己遇到的事情,这游戏已经不值一提。

可现在,他得到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是最想要的东西。

舒敛拿起游戏碟,箱底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打开来看,上面只单薄地留有一句话。

熟悉的笔迹简简单单地写着:“你还年轻,且很耀眼,属于你的未来是无限的,任谁都没有资格打破这种无限。”

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

心脏只剧烈地疼了一刹那,之后如同死亡一般地平静。

未来,这份喻意不甚明显的话语传达出了陆深的意思,是用这样的方式在告诉他,这就是拒绝的理由。

舒敛觉得自己大概要疯了,生气,悲哀,失望,所有情绪都有,毫不迟疑地拿出电话,拨打陆深的号码。其实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但他就是有话想说,就是再也等不下去,想要亲耳听陆深说一个“不”字,或者甚至,只简单地骂他几声“傻逼”也好……

电话没有人接听,不管拨打多少次,始终都无响应。

舒敛几乎忍不住要说脏话,但依旧没有放弃,开始一条一条地给陆深发送微信消息。

“接我电话。”

“不要躲我,接我电话。”

“这样的理由我不接受,我要听你亲口说不喜欢我。”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让我见见你。”

“陆老师,陆深,陆深!”

……

一条一条地刷屏,到最后已经无话可说,只不断发送着对方的名字。

手机忽然黑屏,已经耗光了电量。

黑色的屏幕里倒映出绝望又痛苦的双眼,舒敛看着自己,茫然无方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有所挽回。

舒母又在客厅里喊他:“儿子你怎么这么久不出来,包裹看了吗?”

“看了……”舒敛低语回答,声音干涩模糊,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他静立许久,终于想起要给手机充电,再次开机以后,给任臻打了一通电话。

“喂?”

“是我,”舒敛低声应道,“老大,麻烦你替我跑一趟,教师宿舍103,看看有没有人。”

语气格外消沉,听得任臻压根儿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迅速下楼窜到对面去敲门。

舒敛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103宿舍内似乎无人,倒是走廊里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提醒道:“同学,找陆老师吗?陆老师昨天搬走了。”

任臻心想完了,舒敛一定听到了,想叫阿姨住嘴那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听她继续热心地讲道:“陆老师申请提前结束交换了,要回以前的学校去了,你有什么事直接手机联络吧!”

电话里无一丝声响,任臻抱歉地笑着向阿姨颔首致谢,担忧地对着电话问道:“老三……你没事吧?”

舒敛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终于知道,陆深逃避得有多么决绝。

为了一个所谓的未来,连一句正面的回复都不愿意给,自以为是地选择放手,简直是一厢情愿的矫情。

“他走了,”好半天,舒敛应答,语气带笑,“老大……他把自己排除在我的未来之外,然后彻底离开了。”

还说什么无限的未来。

舒敛笑着想,这个人,明明已经否定了他的未来。

久久等不到回音的舒母吃着小饼干走进舒敛的卧室中。

“儿子你怎么都不说话,累坏了?”她笑道,“来跟妈说说,在日本开心吗?”

舒敛垂下握着手机的右手,勉强自己对她笑,扭曲的嘴角衬着眼中的绝望,再过努力也掩藏不住崩溃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舒母紧张地摸摸他额头,又担心地去看包裹里的东西,却无法从那张游戏碟上瞧出任何异样,不禁询问道,“刚跟谁通话呢,遇着麻烦了吗?跟妈说说。”

舒敛不语,嘴唇如同畏寒一般轻轻颤抖,艰难地喊一声“妈。”舒母闻声望着他,听他又道:“妈,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舒母微愣,还想再说什么,可她顿了一顿,竟无端感到害怕——向来阳光开朗的儿子此刻却给她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尽管心中有无数疑问,也让她问不出口来,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令舒敛彻底溃堤。

她徘徊地想来想去,最后向他点点头,安安静静地退出卧室阖上了房门。

门锁处传来的轻微金属声响让舒敛卸了防线,终于无力地蹲到地上,麻木又失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陆深的对话框。

所有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然而那上面的一字一句,每一条信息其实都被电话那头的人看在了眼中。

陈文睿在桌上放下一杯红茶,瓷器碰撞着玻璃,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陆深回神,抬眼看看他,低声说一句“谢谢”。

“不客气,”陈文睿坐到他身旁,余光扫了一眼亮着的屏幕,能大概看清几条留言,语气平静地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陆深蹙眉,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回去还要面对家里那两位,进退两难。但总是要回去的。”

陈文睿稍作沉默,犹豫了小片刻,随后又问道:“你在怕什么?”

“你指什么?”陆深回道,眼前的陈文睿却不说话了,看了看他,他便又说,“回去也得另外找地方住,他们两个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我的取向。”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陈文睿总算开口,“明明知道现在不是回去的合适时机,却还是要走,害怕什么?凭我对这个学生的印象,你似乎没有必要逃避。”

陆深失笑:“我不是怕他,我是不太信得过自己。”

陈文睿听明白了。这事情他从头到尾没有问得太详细,因此并不知道陆深心中的真实想法,但眼下这一句回答却令他了然,于是客观讲道:“那你喜欢他。”

陆深想,这一点大概不需要再被人提醒了。

“文睿,他太年轻了,我担心他会因为太早的感情而被局限了选择人生的方向,毕竟大学四年,是最能决定前路的时期。”

“还有呢?”

陆深坦言:“也许有一天,他会后悔选择我,将来的万事都是不一定的,他在这个社会中所感知的还太少,而诱惑却太多。”

“所以说来说去,你只是没信心,”陈文睿递给他一支香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根,道,“我太了解你了,所以只提醒你一句,在未来会后悔的也许不只是那个学生,也有可能是做出了现在这个决定的你。”

陆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借他的火将香烟点燃。

陈文睿看似并没打算等他回答,接着说道:“你看起来对什么事都得心应手,但其实……总之从初中开始就是那样了。”

就像他自幼的经历一样,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因为孤独地成长,而总能表现得独立自主,所有问题都能由自己完美解决。然而尽管如此,所有缺失的事情都实实在在地留下了负面的痕迹,比如在他性格中所形成的不为人知的怯懦和谨慎。

这与他本身所表现出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因此鲜少有人能有所察觉,甚至连他的父母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大概全世界只有陈文睿能将他看透看清,因为二十多年的友情而熟知着对方。

陆深叹气,其实并不希望完全无作为,打算留下一条后路。

少顷,他问道:“文睿,上次给你说的那个项目你有好好了解吗?”

“工期三四年的那个?有,仔细了解了一下,确实还不错。”

陆深慢慢吐出了口中的轻烟,头一次用稍显愧疚的语气同他商量道:“这个项目,让我多投一点行不行?”

“可以,”陈文睿并不犹豫,问道,“你想占多少比例?”

两人口中所提其实是个稳赚不赔的娱乐建筑项目,算是正式工作之外的副业,虽然三四年的工期不算短,但最后的收益却是非常可观的。陈文睿以设计师的身份发家,如今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公司,本来就不差钱,陆深把这个项目砸给他时,他也是出于兴趣才与这人五五包揽。

并且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是他们多年以来的习惯,所有的合作事宜,两人素来习惯一起参与。都说朋友之间不要谈生意事,但他们彼此之间从来不为利益而产生纠纷,硬生生打破了这条民间“魔咒”。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当陆深破天荒开口提出这种要求时,陈文睿二话不说就答应,陆深当然不可能不为之感动,他略作思考回答道:“我想占七成。”

“可以,”陈文睿在心中简略估算了一下,提醒道,“你占八成吧,或者全占都可以。但这个项目虽然回馈高,风险却并不是完全不存在的,你确定要赌?”

“也不算赌吧,”陆深回道,“这个项目我考虑过了,如果败了至少能收回本金,一旦成功,七成就够了。”

陈文睿点点头,又问:“你考虑清楚就好,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打算?”

陆深没打算瞒他,解释道:“以前觉得钱不在多,够用就行,反正我本职是老师,一辈子都有寒暑假的人,足够潇洒了。但现在的话,过几年……我也许会想开个公司。”

“在哪里?”

“还不确定,”他摇摇头,“再说吧。”

陈文睿浅浅笑了起来:“好,不过这真是不像你的风格,会愿意把心思花在经营的事情上。”

“一切都还不是定数,只能说先筹够这笔资金,未雨绸缪吧。”

陈文睿猜到了他的心思,忽然问得特别直白:“你打算那时候追他回来?”

“我说了,不是定数。”陆深无奈苦笑,不再多谈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给这件目前没有回转余地的事情一个机会,把很多未知的因素都交给时间去应证,也把所有未形成的条件都交给时间去塑造。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是真的喜欢舒敛。虽然那份喜欢还缺少了万事无惧的信心,但他愿意拿时间赌一次,而这同样也是一种检验,检验那时的自己是否有了坚持的底气,亦检验步入社会的舒敛,在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之后,是否还愿意停留在一个年长自己十余岁的人身边。

现在的陆深也许看起来很好,但几年以后,十年以后,甚至更久以后呢?

那时的舒敛一切都正好,可陆深却老了,时间的沟壑,是永远无法填平的差距。

手中的香烟慢慢燃至烟蒂。

陆深将之熄灭在烟灰缸里,又看了看手机屏幕。

一个又一个的“陆深”像根根芒刺般扎在心中,让他看了很久,双眼发疼却挪不开视线。他望着留言开口道:“文睿,X大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嗯,”陈文睿点点头,“明天正好有饭局,我会转告张主任,剩下三年的事情,不会让他有什么阻挠。”

陆深颔首,其他的一切,就希望舒敛自己能够一如既往地努力下去。

不论结局如何,他希望这位小王子能耀眼如故,会有一片光明铺洒在他的前路之上。

隋卞要爆炸了,准确来说,是正在爆炸中。

舒敛自打从日本回来之后就没有主动向他报过平安,甚至顺利到家的消息都是他辗转着从任臻口中知道的。

隋卞给任臻打电话的时候,觉得这个小光头语气有点不够自然,好像故意有什么事瞒着他,套了几句没套出话来,气得他按掉通话键,当即又甩了个电话给舒敛——当然不出意料,舒敛依旧没有接听,跟死了似的无声无息。

隋卞要气死了,在直接闯到他家里去,和给舒母打电话问问清楚之间先选择了后者,而这一回,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

“妈?”隋卞压下有点儿冒火的情绪,问候道,“我是隋卞。”

“啊,干儿子!”舒母不知为何忽然声音急了几分,虽然不甚明显,但却被隋卞清晰捕捉住,听她仿佛抓着救命稻草,语气中透着焦虑说道,“妈这两天本来也想联系你……”

隋卞冷静下来,向她问道:“妈你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舒母像是往某个地方走了走,随后才小声回答:“小敛这些天老把自己锁房间里……从日本回来之后就不对劲了,饭也不肯吃……问什么都没用,我已经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隋卞从卧室里出来,一边应着话一边拿着车钥匙往楼下走,嘴里哄着,“妈你等我,我过来一趟。”

舒母盈满了希望,忙应下来:“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别急。”

“嗯,妈,回头见。”隋卞收起电话。

隋家的长子隋缘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报纸,听着他的对话声抬了抬眼皮,问道:“去舒伯母家?”

“是啊,哥,我先走了啊,不在家里吃饭。”隋卞话未落人已经快速步出门去,身后人轻轻“嗯”一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继续看他的报纸。

隋卞从X市出发,把车速飙得尽可能高,一个小时出头就到了地方,要不是速度有限制,估计他能把车子给开成飞机。路上还不忘戴着耳机给任臻打了个电话,狗血淋头地骂上一顿,骂得任臻倍儿委屈,在电话那头哼哼唧唧地乖乖听训,到最后不得已终于把事情透露了点。

“学长,老三那事儿其实就跟陆老师有关系……”

隋卞火冒三丈:“说,有什么关系!”

“学长你仔细点开车……”任臻听着电话那头的鸣笛声紧张得心惊肉跳,赶紧回道,“简单说就是老三走心了,但又没走成,崩了。”

隋卞提取信息的技术简直一流,瞬间怒道:“什么!那个老师敢把小敛给甩了?”

“也不是,他俩就没交往过,”任臻哭笑不得,“学长你安全驾驶行不行?”

“行个屁,滚!”隋卞眼看着到了小区门外,气冲冲地按掉电话,留下那边的任臻伤心得不要不要的。

车子被随便甩在小区外的路旁,小区安保看着这辆与此气质有点违和的高调宾利,默默刷开安全门把浑身冒火的隋卞放进来。不是他没安全意识,而是这车他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早就已经把这位爆炸中的富二代给深深记住了。

隋卞火急火燎地冲上楼去,舒母早已留好了房门,听着声音赶紧从客厅迎出来。

“妈。”隋卞低声招呼,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又心疼又气,想教训教训舒敛吧,却又觉得他也委屈,只好噎了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小敛在房里,”舒母小声同他说道,“门没锁,但我总不敢进去。”

“没事,你别急,我去看看。”隋卞安慰她坐回沙发上,独自向舒敛卧室走去,抬手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答便开门走进房中。

舒母一直探头望着这边,然而房门再次阖上,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舒敛的卧室没有隋卞脑洞大开时想象的那样阴暗,窗帘高高地束着,夏日的阳光充斥满屋,十分亮堂。空调稳稳地调在27摄氏度,一切都很正常,而坐在书桌旁的舒敛安安静静地看着什么东西,同样瞧不出任何异样。

唯独能体现出问题的环节在于,舒敛对于隋卞的出现毫无反应,甚至其实不知道此时进来的人究竟是谁,一味地发着呆。直到隋卞绕到他桌旁,伸手不客气地拿走他桌上的一页信纸,他才愣愣地抬头来,有些发蒙地看了他好一阵,终于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死了没,”隋卞生气地把桌上的水杯往他眼前挪近一些,斥道,“喝水!声音都成什么样子了?”

舒敛不回答,但还算听话,拿起早已凉透的水饮了几口下去。

隋卞把视线放回那页信纸上,把上头那句话来来回回读了几遍,没好气地拍回桌面,问道:“这是那个老师写的?”

舒敛没什么反应。

“我觉得这禽兽说得挺对,”隋卞把自己给气笑了,指着纸上的留言又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看清楚他写的这句话,‘任谁都没有资格打破这种无限’,对,谁都没资格,他也没有!所以你赶紧地给我恢复过来,别要死不活的听见没有?”

“哥……”

“哥什么哥,没出息得很,你玩老师就已经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现在断了正好,各回各的路,谁没了谁还不能活啊?”

舒敛无奈笑了笑,也不强求他能有所体会,毕竟每个人对待感情的事,立场和想法都不可能一样。况且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没什么转机了,终有一天会过去,又有什么必要再多说,想着便回道:“我没事的。”

“没事?”隋卞更气了,“你照过镜子吗?脸都瘦瘪下去了!一点都不酷!”

舒敛觉得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夸张。

“你自己作死也就算了,你这两天有好好注意过咱妈吗?你看看她憔悴成什么样!”

此言一出,舒敛才是真的恍然一惊,心中产生无数愧疚,望着他踌躇问道:“我妈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你给急的呗,”隋卞把那张纸又拿起来随手一折,扔到书桌角落去,看他似乎有点人样了,欣慰说道,“行了别想了,今晚跟哥出去玩,开开心心地把事情翻页,之后该怎样怎样,让妈也宽慰点,知道吗?”

舒敛本来想拒绝,隋卞却压根儿没给他回答的机会,摸出手机再次给任臻打电话过去,刚一接通便交代道:“一个半小时后在校门外等我。”

“啊?”任臻听着电话,摸摸脑袋,“哦,好。”

“……”舒敛知道自己必须服从了。

隋卞火气消了不少,把舒敛从椅子上拉起来,赶着他去洗洗脸换身衣服,自己便先回到客厅,安慰一下舒母道:“妈放心,没事的,青春少年的烦恼,我带他出去放松一下就好了。”

舒母欣慰笑起来,点点头又问道:“不在家吃饭吗?”

“不了,我带他出去吃,叫上他哥们,明天再送他回来,你别担心。”

“好……”舒母欲言又止,原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想着怎样都好,只要儿子能恢复成以前那样开朗的模样就行了,其他的她并不那么在乎。

等到舒敛收拾好出来,隋卞就带着他离开,原路返回X市。到达X大大学城校区时,任臻已经规规矩矩地等候在校门外,光溜溜的脑袋像个信号灯一样醒目,隋卞这会儿少了些怒气,一时竟给看笑了,随口评价道:“看惯了觉得小光头这模样还挺可爱的。”

舒敛没说话,作为一个被绑票式带出来的伤心人,心情有点复杂。兀自沉默了一阵,才总算想开了点,觉得隋卞给他的安抚的确是有道理的,毕竟日子还在继续,不管心里藏着多么沉重的事情,都不能从此一蹶不振。

至于该如何振作起来,不努力寻找方式,又怎么会知道呢?

舒敛自嘲地弯弯嘴角,低声向他说一句:“哥,谢谢你。”

隋卞微微一愣,继而又笑了起来,愉快回道:“对了,这才像你。”

话落车门被打开,任臻茫然地钻进来。隋卞没跟他解释什么,痛快地一踩油门带着两人潇洒去。

隋卞特别接地气,潇潇洒洒地把车停在小巷子里,刚近黄昏便带着两个小弟去撸串。老板喜滋滋地迎来了晚饭时间的第一桌客人,上锅上得格外热情。

香喷喷的肉串在锅里煮得“噗噜噗噜”响,隋卞也不矫情,果断去撕舒敛的伤疤,问:“我也不问你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就告诉哥,想明白了没?”

舒敛同样不委婉,摇头回答道:“没有,无所谓了慢慢想。”

“小敛,你马上要大二了,如果说大一一年是为了让你告别高中时期,了解并适应大学生活,那么从二年级开始,你就必须为了未来而有所作为了,不要把一切累到大三大四,来不及。”隋卞难得那么正经地说话。

舒敛并不否认他话中的道理,只是又听见了“未来”两个字,觉得这一次命运给他的玩笑确实太伤人。

他觉得,他是真的有点看不明白未来的方向了。

明明陆深的一切都不该影响到他本身的学业与发展,但事实却是,他早已在不知不觉喜欢上陆深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将所有的憧憬都与这个人绑在了一起。

有些事情没有变,比如他依旧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习专业课程,将来努力进入一家优秀的日企;但有些事也变了,比如他梦想中的镜头里,多了这个叫陆深的男人。

多出来的人和原本的事物构成了一幅新的画卷,完整不可分割,所以当这个人又再度缺失时,整个画面便都被撕碎毁灭了。

因此,隋卞所说的道理他都懂,却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自如。

“现在没有,但我会想明白的,”好半晌他才回答道,“我会思考清楚,该怎么解决我心里的这个问题,也一定会找到一个最佳的方式去解决。”

“好,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消沉?”隋卞彻底放心了,舒敛本身不蠢不笨,但就缺那么个人推他一下,因此很有成就感,觉得强行把舒敛掳出来开导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想着又愉快地鞭策鞭策只管吃的另外一个人,道,“小光头,听到了没,你也一样,大二就别玩了。”

任臻仔细想了想自己怎么给他留下在玩的印象的,思来想去觉得这一定是误会,正儿八经解释道:“我现在也没玩啊。”

“说你你就听着,还敢顶嘴了?”隋卞生气地给他拿个牛肉串。

任臻老老实实地接,任他再怎么放纵不羁爱自由,也不敢在这个人面前嘴贱一丁点,一面厚道地在心里关怀着舒敛,一面不厚道地暗自窃喜一下隋卞的照顾,默默地做一个串桌旁最快乐的boy。

三人潇潇洒洒地撸到天黑,舒敛跟这两个人相处起来情绪自然明朗了不少,本已把自己饿了好几天,这一顿总算全给撑回来。离去的时候,原本空空的串店已经坐满了人,喧嚣声充盈满场,热闹得不行。

隋卞欢快地裹着一身味儿就钻进了车里,明明只年长一岁,却一副老前辈的样子询问两个小朋友道:“咱们去玩,酒吧,夜店,K厅,选一个?”

舒敛看了看他,心想刚刚那么两三瓶啤酒应该不至于让他喝多,可见他真是清醒地在问这种问题。倒是任臻把这想法给吐槽出来了,道:“学长你没问错吧……咱先把夜店排除了行不行?”

“行啊,”隋卞转头问舒敛,“那还剩两个,小敛你选。”

舒敛觉得他们三个撑成这样再去喝酒岂不是找虐,还是关起门来唱歌好了,没怎么多想便做了回答。

结果其实都一样,隋卞一改撸串的脱俗亲民路线,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拉去了市里最奢侈的K歌场,第一首歌还没点上便让服务生把他的存酒送了上来。舒敛不过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就看到摆满桌的洋酒和任臻一脸问号的表情。

每当这种时候,舒敛的内心就在特别想认哥和特别不想认哥之间徘徊。

“我不喝。”他站在门口表明立场,“你这一桌能把人喝死。”

“又没让你全喝了,送上来给选的,你上哪儿找这待遇?”

舒敛竟听得一笑,笑容虽浅,但着实露出了些轻松的意思,走到点歌台去找歌唱。

任臻眼神好,夸一夸他:“不错啊,笑了,面部神经还没衰竭嘛。”

舒敛无言瞥他一样,心中腹诽着,有本事对我哥这么嘴贱去啊。

任臻像是看出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得意地摸一摸光溜溜的脑袋。不过是随手的一个动作便让隋卞看不下去了,忽然在他后脑勺狠狠揉了一把道:“不是我歧视,但你这样子有几个正经的公司敢要你?招打手还差不多。”

“……”任臻莫名其妙地又被训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总认为隋卞好像越来越爱批评他了。

但有什么办法,也只好受着。

隋卞教育道:“等夏天过了就把头发好好留起来,你要是喜欢清爽一点的就留个寸头也好,别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我一点儿也没看破红尘啊……”任臻反驳了半句,闭嘴,改口,“是,好,听学长的。”

“嗯,懂事。”隋卞满意点点头。

舒敛又听笑了,隋卞听见笑声,抬头对他说了一句什么,正巧点选的歌曲播放了出来,所有的声音被盖住,让他没能听清楚。舒敛放下话筒走近一些问:“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过来,教你们认洋酒,成年人了,以后总会喝的。”

舒敛无奈:“我们不是来唱歌的吗……”

“唱,也不能只唱歌啊,你打算开演唱会啊?”

隋卞果断扯他在身边坐下,确实也还有点说辞之外的小心思,认为适量的酒精能兴奋神经,消除一些负面情绪,所以想用这样的娱乐方式让舒敛更轻松一点。

好孩子舒敛虽没猜着他的真实意图,但听着听着便有点为他的解说动心,跟着任臻用玩游戏的方式尝了两杯。大概是以前不曾喝过这东西,加上撸串时垫了两瓶啤酒在胃里,他很快便有了微醺的感觉,于是当即打住,换矿泉水战斗。

相比之下,任臻酒量明显就好很多,始终神色不改。舒敛拿着矿泉水跟他对喝,尽管不怕醉,但喝多了便想上厕所,没办法还是认输了。

矿泉水输给酒,想想还真是怂,把隋卞乐得直往沙发倒。

包房里的背景音乐一首一首往下播放,始终没人演唱,甚至音量还被调小了一些,几人来此娱乐,最终还是本末倒置了。

舒敛憋得不行往厕所去,在时间隧道一样的走廊里绕了几个弯总算赶到卫生间,刚一进去,差点没给吓尿出来。

“卧槽……”

低声吐了一句,低下头想躲,却被迎面之人给拦个正着,耳中传入惊讶的问语:“这么巧啊?”

舒敛烦躁地抬眼看着眼前许久没出现在他视线中的王家富,不耐烦吐一个字:“让。”

“还这么脾气呢?”王家富笑容瞬间少了些,“当初泼了我一盆水还没生够气?舒敛,我哪那么让你生气呢?”

“让开。”舒敛绕过他往厕所隔间去,没走两步又被拉住胳膊,顿时怒道,“烦不烦,让不让人方便了?当心尿你身上啊!”

王家富嗤笑一声,放手让他走,嘴里还继续恶心着他:“你怎么说这种话都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呢?说真的,我还真不怕你尿我身上。”

“操……变态。”舒敛“啪”地一声锁上门。

外头再没有声音,也不知道王家富走没走,舒敛很心塞,解决了紧急问题后迟疑了好一会儿,就差没蹲到地上去往外看,好一阵才鼓起勇气打开隔间门。

等在外面的王家富瞬间挤了进来。

“你TM有病吧!”舒敛心里“咯噔”一下,被这人往后一推,听门扣又被锁上,彻底堵死出去的路。

王家富神色有些纠结,说不出的矛盾,仿佛很高兴,又仿佛透露着说不出的幽森,低声问他道:“舒敛,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我有什么理由喜欢你这种没品的奇葩啊?你最好现在就自觉消失,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省得想起就犯恶心。”

王家富眼底的怒气愈甚,确乎被他直白的嘲讽给激怒了,面上却始终笑着,甚至笑意更加明显,玩笑般道:“你不就是觉得,学校里有老师给你撑腰吗?”

舒敛微作停顿,问:“你什么意思?”

“舒敛,我那么喜欢你,追了你一整年,你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王家富忽然制着他的肩膀将他紧抵在墙上,另一手一点儿也没心疼的意思,用力捏住他下颚,迫使他看向自己,笑问,“舒敛,我有那么丑吗?”

舒敛疼得蹙了蹙眉,随后露出些鄙夷的笑容,回答道:“老实说,王家富,你真的不丑,你这皮相摆出去还是能卖钱的,但你知不知道,你除了这张脸,整个人从里至外都丑得让我想吐……操!”怒气冲冲的王家富忽然发狠一样地吻上来,舒敛惊讶躲开,嘴角还是被蹭到,顿时恶心得想把那块肉给挖了,“给我滚!”

“你还装什么呢?真当自己是好东西,”王家富脸色暗沉,整个人抵到他身上,下身紧贴,瞬间让舒敛心中发怵,感受到了那里的异状,“舒敛,我本来想好好追你,好好照顾你的,结果你呢?装得那么清高,背地里却跟老师开房,你说你图什么呢,奖学金?笑话,我还不够有钱吗?”

舒敛心脏骤跳,故作镇定地问他:“你胡说什么?”

王家富嘲笑起他来:“还装呢,你怎么不学表演系呢?凭你这张脸,这演技,睡几个导演分分钟成大明星啊!”

“你说话真是恶心得不行,”舒敛冷静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探入兜里,以指纹解锁手机之后,凭着记忆在屏幕上盲按,拨出隋卞的电话,口里一边说着,“每个字都那么臭,你说你这种人,我又没疯,怎么可能喜欢?”

王家富不想再跟他周旋下去了,凑近一些在他耳根下的颈上亲吻,低声又道:“随你怎么说,我早见过你跟那个陆深进出酒店了,不止一次……你让我也睡一次,我可以考虑保守这个秘密。”

舒敛侧头闪躲,强忍着反胃笑道:“那又怎样,看见而已,谁信你?”

“你也太单纯了,”王家富仿佛胜券在握,稍稍停下了动作,“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搞到你们两个的住宿信息轻而易举,只要我拿到证据,发到网上,你觉得陆深还混不混?”

舒敛沉默片刻,主动将脸转了过来,眸色晦暗,话语里的嘲讽笑意不知是针对他还是针对自己,道:“你早干嘛去了?陆深离开X大了你不知道吧?你怎么那么悲哀,做坏事都赶不上点……傻逼,陆深走了。”

王家富显然有些意外,的确不知道这个信息,他顿了一顿,似有些气急败坏道:“随便他去哪儿,只要不离开祖国,上哪儿都能搞臭他。说来说去不过是个老师,我看他出了名之后,哪个学校还要他!”

舒敛早猜到他会继续反驳,自己那般搪塞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毕竟他也不确定隋卞是否有在接听他的电话。可除此之外,眼下他却着实诧异地愣住了,一如醍醐灌顶,忽然从王家富的话语里提取出了不一样的讯息。

“只要不离开祖国,说来说去不过是个老师。”

舒敛恍然。

对啊,陆深不论是在X大还是B大,他都不会变,在哪里会不一样?在哪里不都是生活?

如果说陆深不喜欢他,那么他自然无话可说,只能嘲讽自己一句自作多情;但如果陆深喜欢他,只是为了所谓的“未来”,为了那么一点滑稽的不确定性而离开,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追上去?

天大地大,就像陆深说的,他的未来无限,那么他为何不利用这无限的选择,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人与事……

舒敛忽然心中一阵通明,近日来的所有崩溃绝望全部理顺理清,燃起了希望。

一瞬间,竟让他有那么点想表扬一下眼前这个准备侵犯他的傻逼。

“怎么样,考虑考虑我说的话?”王家富又凑到他颈上占便宜,见他沉默不禁心中窃喜,以为是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得意道,“你让我睡一次,我就不说出去。”

“操!睡你MLGB!老子阉了你全家你信不信!”忽然的一句暴怒的话语传来,并不是舒敛的台词。

隔间门被狠狠踹了一脚,舒敛看着瞬间变脸色的王家富,笑道:“你以为我跟谁来的,你怎么总是那么蠢呢,我要是喜欢你是不是很倒霉?”

隋卞在外面怒骂:“给老子开门!”

跟在身后的任臻将他拉开一些,找准位子对着门锁的方向狠狠一脚,彻底把门扣给踹烂。气极的隋卞上前将王家富拎出来,对着脸就是一拳,嘴里还骂个不停:“活腻歪了,老子看你不顺眼久了,要不是小敛没受什么真影响,你以为你还能直立行走到现在?结果你TM还真敢啊?”

“学长,淡定点。”任臻看他已经把人给打翻到地上,这要是又一脚下去估计得出事,赶紧把他往后拉一些。

隋卞怒气难平,简直就安稳了要打死他的心:“让老子弄死他,比有钱是吧,说说值多少,打死了再赔!”

王家富捂着瞬间肿起来的脸颊,被痛觉刺激得清醒了些,回过神来反击道:“仗着人多?舒敛,你就等着和陆深一起在网上出名吧!”

“操'你还敢逼逼?”隋卞气得冒烟,也不踹他了,学他一样放话道,“你最好想清楚,你家什么底细爷爷我了解得很,你敢乱讲一个字,我绝对让你后悔。”

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隋卞曾经调查过王家富的资料,说这样的话时心中是真有底气的,而王家富自然也了解自己与隋卞之间存在的差距,当即确实便被唬住。他拉不下脸来,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回击,只好恼羞成怒对舒敛嘲讽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这么个哥吗?睡老师不也是为了好处?”

舒敛这会儿心情好得很,平静回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爸吗,虽然你爸还不如我哥。”

任臻笑场了。

舒敛又回答后半句:“你说我有这么个哥睡老师要什么好处啊?我干嘛不睡我哥,傻得很。”

王家富彻底蒙了。

舒敛看他那样子也不再继续嘲讽,跟着隋卞与任臻回包房去,临走时想起自己那会儿的心理活动,转头洒脱地留下一句“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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