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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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此刻,霍经时两道墨眉下意识地微微拧着,好像很难受

夏行星想了想,还是停下步伐,弯腰摇了摇他的胳膊,轻声问道:“霍先生,需要为您冲一杯蜂蜜水吗?”

霍经时眼皮缓缓掀起,无声看着他。

夏行星笑着解释:“蜂蜜解酒,喝下去可能会舒服一些。”

霍经时声音喑哑低沉:“好。”

“那您稍等一下。”夏行星转身走向厨房,“啪嗒”一声开了灯。

夜很静,能听到窗外林间的虫鸣秋蝉。

一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厨房灯火盈盈,“咕噜咕噜”的水沸声,少年忙活的背影。

霍经时心底忽而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来,既陌生又温暖。

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发现夏行星身上无论是在什么场合都有种能将“施布善意”和“不逾越分寸”拿捏得恰如其分的天赋。

好像别人扭扭捏捏做不来的事到了他这儿就跟顺手买两斤白菜或是谈论天气一般自然平常。

霍经时不得不承认,夏行星给霍家带来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晚上特意留的一盏灯、顺手为他泡的一杯的咖啡,一个甜糯诚挚的笑容,出门时的再见或是走廊里遇到时一个笑意浅浅的问候……

都令这座原本冷清的房子充满暖意。

即便知道那只是他出于礼貌和修养随手送出的关怀,但令人愉悦、温暖的感受确是实打实的。

这根本不是能放在十年前那个夏行星身上可以想象的事。

霍经时不常在家,但也见过夏行星帮着张阿姨洗碗择菜,一边干活一边分享做家务活的小诀窍。

见过他在花园里帮忙白叔除草,两人就种植草木交谈甚欢。

这让他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夏行星是真的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霍经时从未参与过他成长轨迹的、崭新的陌生人。

霍经时教过夏行星很多东西,画画、骑马、奥数、英语……但唯独没有爱与温暖这两样。

这是夏行星在与他无关的年岁里独自学会的。

并且学得很好。

少年的身上自带一种让人产生亲近感与信赖感的气质。

仿佛一个小太阳,在人群里,散发的光芒并不绚烂炙热,却让周围的人忍不住靠近。

趋利避害、靠近光和热是人的本能。

任谁都喜欢他,人情练达又善于交流的小孩儿,谁不喜欢?

霍经时就不喜欢。

或许是这些年艰苦的经历使夏行星练就了很强的适应能力,他很快融入了霍家的生活。

不仅仅是适应,而是融入。

适应是被动地承受,融入是主动地参与。

但夏行星的融入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输出。

比如夏行星会留意张阿姨喜欢吃草莓,并特意给她在冰箱里留一盘。

但张阿姨至今仍未知道夏行星喜欢的菜品。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夏行星把自己包裹,不,或者说是包装得太好了,没有破绽。

按理说,现在的夏行星比起小时候讨人喜欢一千一万倍,可霍经时还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在漫长的十年里消弭流逝了。

他以前觉得夏行星自私骄纵,任性娇气。

现在又觉得夏行星未免也太过懂事了一些。

懂事听话到令他不舒服。

什么贱毛病,霍经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夏行星将调好的蜂蜜水送到霍经时面前:“您尝一尝,如果不够甜我再去加一些蜂蜜。”

霍经时仗着自己喝了酒,头晕脑胀,没有马上接过杯子,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抬头回答道:“够甜。”

夏行星顿了一下,自然不会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

甚至还将拿着水杯的手放得更低一些,送到他唇边,更方便他送进口中。

清明干净的眼神里含着善意的宽容与迁就:“霍先生,感觉好些了吗?”

他的这种迁就与退让反而让人更想欺负他。

霍经时一瞬不瞬地盯紧眼前的人。

夏行星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释放出令人放松和亲近的气息。

霍经时神经松泛不少,单手撑着眉额歪着头回道:“好多了,谢谢你的蜂蜜水。”

夏行星摇摇头,轻声道:“您太客气了”,后边紧跟着的那句“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还未来得及道出口,又听见对方喑哑地叫:“夏行星。”

夏行星不明所以,微一抬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澄黄色灯光下,少年的脸庞明亮秀美。

霍经时别过目光,眼帘半垂,沉默不语。

刚才看人就要离开脑袋一热就张口叫了他的名字,却又未想好要说的话。

果然酒精误事。

半晌,男人才按着疲惫的眉心问道:“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他最近太忙,行程排得密,回家时间不多,夏行星也从来不会主动找他。

“习惯。”夏行星自觉受之有愧,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大家都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这是真话,不得不说,他在霍家的确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如此优渥的生活条件,是他在曲老爷子家里也不曾肖想过的。

张阿姨会每天翻新菜品,各种拿手菜美味又极注重营养搭配,炖汤夜宵源源不断被送到他的房间里。

等院子里当季的新鲜花木盛开和果实成熟,白叔也会第一时间就搬到他的小阳台,外加一篮子洗好的无污染水果。

就连日理万机的霍经时都没忘记督促他每天晚上睡前喝牛奶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夏行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肩膀竟可以那么轻松。

没有后顾之忧,他就变成了一块海绵,全心全情地投入到学习的海洋,尽情汲取知识的力量。

他发自内心地感谢张阿姨和白叔的照顾。

噢,还有霍先生。

“嗯。”霍经时沉吟半晌。

也许是在醉意里人比较容易放松,他忽然掀唇,眼里涌出一丝罕见的柔软与笑意:“大家都很喜欢你。”

霍经时很少会笑,可一笑起来就非常好看。

夏行星却像是很不习惯他如此直白的夸赞,一怔,连忙谦逊地摆摆手:“谢谢,我也很喜欢大家。”

心里唯一的念头竟是,看来霍先生今晚醉得确实不轻,平日里那么冷淡沉肃的人竟然笑了。

“是吗?”霍经时眉骨一抬,几乎就要仗着酒意问一句“大家包不包括我”,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例行公事的询问:“学校里怎么样?都还好吗?”

夏行星知道他喝醉了,言简意赅:“一切都很顺利,谢谢霍先生关心。”

“那就好。”霍经时似是觉得这么讲话没什么意思,两条屈起的长腿挪了挪。

脚底传来崭新的羊毛地毯温和柔软的触感,目光落在对方今天脚上穿得端端正正的兔子拖鞋上。

少年脚踝上两处突出的骨头在灯下白得发亮,莫名纤细得性感。

霍经时终于想起早前下意识喊住他是自己原本是想说什么。

客厅、楼梯和房间周围的走廊是他在碰到夏行星光着脚跑出来喝水的当天晚上就吩咐助理从国外预定的。

地毯一到就马上请人来家里铺上。

想问问他觉得舒不舒服,可又觉得自己实在莫名其妙。

又不是二十出头,何至于这么孟浪显摆。

夏行星静静站在男人身旁,觉得霍经时似是有话对他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又像是等着自己主动对他说些什么。

夏行星对上男人隐晦不明的视线,他直接问:“霍先生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霍经时踩了踩脚下的地毯,对上他坦然疑惑的神情,沉默半晌,压下心底忽而涌起的星许烦躁,最终还是道:“没什么,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行星见他不说,也懒得问,点点头。

弯腰拿起桌子的空杯子,弯起眼睛,附赠一个晚安的笑容:“那我先上去了,霍先生也早点休息。”

刚转过身,又听见霍经时叫住他,提醒:“今晚的牛奶喝了吗?”

夏行星削瘦直挺的脊背一顿。

回过头,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一脸“你不说我差点忘记的”的表情:“还没有,我这就去厨房热了拿回房里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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