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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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那他会去哪儿?”华顺问,出了这件事,大家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此时已经至凌晨,有的人事不关己,既然找不到人就回房间睡觉,华元就不用说了,华顺必然是在的,人是跟着他来的,不可能撒手不管。

不远处还坐着一个比他们都要沉着淡定的人,正盯着纪驰若有所思。

魏明唐对林怀鹿那个小孩很有好感,第一眼就定在他身上了,像新鲜艳丽的玫瑰,夹着桃花的烟色,是红也是粉,迷人又夺目。听华顺说林怀鹿和纪家有点非比寻常的关系,他本以为和纪驰是恋人,还为此惋惜,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有一个地方。”魏明唐一开口,其他人齐齐回头。

纪驰面色不太好,刚开始他怀疑是魏明唐派人带走林怀鹿,因为魏明唐从不掩饰自己对林怀鹿的兴趣,看林怀鹿的眼神就如同看到一件喜欢的玩物,垂涎欲滴,让他尤其不舒服。

幸好理智够使他保持清醒的判断能力,亦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交道。

魏明唐往后指了指,冷静道:“山上。”

华元疑惑,接话:“我们刚从上面下来,挨地找过了,没有啊。”

魏明唐一副十足把握的态势,仍然只看着纪驰,仿佛要看透什么,道:“既然前面没有,那就在后面,人少且容易藏匿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于试图逃跑的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驰眸子一动,抬头望向后面的森林。

他听懂了。

林怀鹿翻越了“游客止步”的栅栏,一路朝上。

竹林后面是没有开发的树林,树木密密层层,杂草丛生,天太黑了他看不见路,或许根本没有路,他连个照明的工具都没有,星星和月光都不见了,只能凭着感觉摸索向前。

为了不被他们追上来,他特意弯弯绕绕一大转,一味的去往林间深处,起先还能跑几步,渐渐的体力不支,腿也疼起来,竭力忍耐了一段时间,确定暂时找不到他了,才敢放慢速度走。

他坚信走出这里,就能逃离纪家,逃离纪驰,去学校,去找谢盛,像以前一样。

好几次磕在树上,胳膊,腿,肩膀都遭殃了,林怀鹿倒吸一口凉气,用手一碰,阵阵刺痛,引得全身上下都痛,后来差点在石头墩子上绊倒,腿一软,扶着石头坐了下来。

远处是度假山村的通明灯火,像萤火虫飞在空中,却不能照亮这片脚下。眼前漆黑,目不视物,其他感官却越来越灵敏。林怀鹿无法确定自己走了多久,在什么位置,除了虫鸣声和风吹起叶子的沙沙声,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温度很低。

等他停止喘息,轻盈的呼吸也淹没在黑夜中,四周寂静,深邃的黑夜漫无边际,空荡荡的虫叫声显得尤其可怕。

林怀鹿脑补有野兽出没,脚底窜出一股阴冷,使得他遍体生寒,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叫了一声,回应他的是更加响亮的虫鸣。

那些虫子沸腾了,嚯嚯吱吱,窸窸窣窣,仿佛下一秒就要朝他扑过来,攻击他,啃噬他,要将他赶出它们的地盘。

林怀鹿害怕了。

他孤独一人,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身躯和大脑无比疲惫,把石头当落脚点,不敢再贸然前进,抱着膝盖蜷缩着,指尖冰凉,前途未卜。

今晚就这样了,林怀鹿想,等到天亮,再找路走下去。

他好冷,好想睡觉。

可是天气似乎在惩罚他的不听话,风更狂了,他身体战栗而僵硬,绵薄的外套远不够御寒,只能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取暖,打盹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掉在脚踝上,皮肤又湿又凉,他脑海里闪过某种爬行生物,心中惊惶,吓得大喊,睡意清醒大半。

接着手上又来了一滴液体,伸手一摸,是清凉的,无味的,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下雨,雨势趋大。

老天爷也不怜悯他。

这一晚上该怎么挺过去,白日还要多久来临,林怀鹿开始等不及了,因为恐惧,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他更不能掉以轻心,不能睡着,睁着眼睛时刻保持警惕,他怕纪驰马上就追上来了,更怕成了这林中凶兽的猎物,是死是活,一堆白骨无人知晓。

林怀鹿想到了谢盛,那个他告了白还没得到回复的男人,亲口答应了要来接他。

在电话里听到谢盛的声音,他就告诉自己一定要不顾一切,纪驰最近有所放松,是最佳契机,夜色是最大的掩护体,他借着夜色,冲破了纪驰的视野,是他能做的最后的努力。

拿谢盛做安慰,林怀鹿找回了几分勇气。

衣服淋湿了,头发湿了,贴在皮肉上,冷得牙齿打颤,他打算继续前行,绕到另一边,然后下山,再有几个小时,天亮了,总能看见路。

就地捡了一根潮湿的枯枝当拐杖杵着,一点一点摸爬,越往上,山下的灯光缩得越小了,下雨的黑夜更加恐怖,泥巴和了水,地上湿滑。

林怀鹿走得万分小心,还是出了意外,承力的枯枝戳到凹深处,断了,他没防备,脚下一崴,重心朝后倾斜,抓不到扶持的物体,只能栽了下去。

“啊——”

滚下山坡,身体在碎石上碾过。

林怀鹿以前家里的日子并不宽裕,但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好疼,虫鸟在雨中歇息了,只有他疼得忍不住的呻吟声,他希望谢盛能来救他,可这太不切实际,意识恍惚间,他竟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最后头不知撞在哪里,传来剧痛,接着昏迷,晕了过去。   纪驰千辛万苦找到林怀鹿时,天还没亮。

眼前的人满身污泥,莹白如玉的脸蛋十分狼狈,像只被遗弃的小白猫,身上的毛发都打湿了,涂上了泥巴,被雨水冲刷着,可怜兮兮地躺在雨中,但纪驰知道他并不可怜,这都是林怀鹿自找的。

上来的时候匆忙,只带了手机和手电筒,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走到半路还下起了该死的雨,本来路就难走,一下雨就要打滑,想到林怀鹿这个笨蛋,心中更是焦急不堪,不由加快脚步。

这会儿对着昏迷的人,纪驰的怒气无处发泄,只是心底的某块实实在在落回了原处,蹲下身把林怀鹿捞进怀里,软绵绵的,有可能全是伤,脆弱得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喂,醒醒。”纪驰轻微摇晃他的身体,手电筒打光查看状况:“林怀鹿,你给我醒醒。”

光线还是太暗了,林怀鹿看起来没有大碍,反复检查确认,在脑袋上发现一处伤口,血痕都被雨水冲掉了,裂口有些发白,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他们必须马上回去。

连叫了好几声,怀里人才有转醒的迹象。

眼皮下的眼珠缓慢动了动,黑暗中有一束光照着,一只手帮林怀鹿挡着脸上的雨,使得他能够完全睁开眼睛。来人背着光亮,努力辨认他仍旧看不清是谁,就听那人喊:“你他妈撞傻了?!说话!”

是纪驰啊,林怀鹿心想。

在纪驰再度开口之前,林怀鹿倏然伸出湿漉漉的胳膊,圈住了纪驰的脖子,往他怀里挤,是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撒娇,似乎含了些委屈,告状一般:“纪驰,我头疼,身上也疼,又冷又累。”

纪驰曾让他别逞强,他还记着呢,这会脑袋里模糊一片,凭着真实的感受,自然而然就全部讲出来了。

话到嘴边的谩骂咽了下去,纪驰反手抱紧他,在他耳畔狠道:“你活该。”

林怀鹿身体抖了一下,却没有松开。

纪驰让林怀鹿坐起来,背脊抵在后面的树干上,手电筒不敢直射进眼睛,就照在下巴,他拿衣袖去擦林怀鹿脸上和颈项的泥巴,顺着雨水洗干净,平日里白净红润的脸颊,此刻一点血色也没有。

“能不能站起来,我背你。”将手电筒塞进林怀鹿掌心,顾不得生气,“你来照路,回去再说。”

“能的。”

纪驰背起林怀鹿,手肘窝牢牢勾住他的腿弯,防止意外掉下去,手里握着结实的树枝,脚步谨慎地朝下试探。

雨珠子形成朦胧的幕帘,挡住了远处的视线,纪驰几乎看不见山下的光点,来时慌乱不记得路,只能走个大概方向,但总归要比上来寻人的难度小得多。

林怀鹿再怎么轻瘦也好歹是个男人,纪驰背着他走下坡路,多多少少有些吃力,两人被大雨淋了个透彻,林怀鹿能看见纪驰的头发梢上不断滴下的水珠,连成线从额角流到脸颊,最后淹没在黑暗中,不知滚去哪里。

两具冰冷的身体都在不同程度的颤抖,林怀鹿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脑后发疼,没了睡意,下巴老实地搁在纪驰的肩膀,怯生生地想缓和温度,问:“你一个人吗?”

“你还指望谁来?”纪驰冷着声质问:“你打电话那个男人?”

林怀鹿心头一跳,支吾道:“你……你知道了。”

纪驰没理他,林怀鹿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抹了把脸,小声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拜你所赐,选这种好地方,华元在后面,我先他们一步上来,中途听到了一声惨叫,雨声太大,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听错,就循声跟来看看。”纪驰没好气道。

林怀鹿窘迫,想应该是他之前滚下山,害怕时发出的声音暴露了自己。

其实被纪驰追上来,他没有多少逃跑失败后的沮丧,反而全身都卸了力气,他没有困在那里,胸口靠着纪驰,一晚上忐忑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即使这并非是他预备逃离的初衷,也不得不承认,沉重的黑夜好像就此离他远了十里百里,这束灯光是他眼中的燎原星火。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林怀鹿说。

“别动,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解释比较好。”

解释什么,为什么要解释,最没道理的该是他纪驰才对,却要林怀鹿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好霸道的行为,林怀鹿撇撇嘴,没吭声,搂紧他专心照路。

逐渐的雨下得小了,电筒快要没电,手里淋了雨,也不能用,射在前方是暗淡无用的光晕,纪驰让他扔掉,却一时没注意,花了眼,伸出的脚猛然一滑,两人重重摔倒在地。

林怀鹿惊呼一声,从他背上掉了下来,纪驰眼疾手快拉住他按入怀里,自己成为肉板,互相抱着滚了一截,纪驰的后背撞在树根上,才没有继续往下滑。

听见头顶传来隐忍的闷哼,林怀鹿挣脱怀抱,急忙打开还没扔掉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灯光撩开纪驰的衣服,背脊右侧红了一片,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严重的是手臂划伤了,从手肘到胳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珠从里面冒出,如同林怀鹿眸子里的眼泪。

“你受伤了。”

林怀鹿眼眶发热,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今晚的决定了。

“还不是因为你蠢,被你害死了。”纪驰喘了口气,咬着牙坐起来,不敢动手臂,语气不善:“你有没有事?”

林怀鹿摇头,又想起黑暗中他看不见,才开口:“没有。”

纪驰看了眼淋湿的手表,屏幕玻璃碎了,他道:“算了,天快亮了,就在这等着吧,华元他们应该也不远了。”

林怀鹿乖乖说“好”,低头想去查看纪驰的胳膊,被一只手掰起下巴:“干嘛,心疼我了?”

林怀鹿又不吭声了,他或许是觉得抱歉,纪驰是为他受的伤,所以此刻的脑袋里一半是疼痛,一半是愧疚,至于所说的心疼,大概也是有的,那么长的伤痕,谁看了也会疼。

纪驰见他没有否认,态度回软,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天飘着小雨,他张开嘴,啊了啊,伸出一小节舌头,说:“亲我。”

“嗯?”林怀鹿和他挨得极近,雨水是冷的,贴合的皮肤是冷的,只有呼吸有一点热度

“快点,我快疼死了。”纪驰恶狠狠道,“什么都不能做,打发时间懂不懂。”

“你混蛋。”林怀鹿凶巴巴骂道,这种时候了纪驰还不忘这件事。

“唔……”他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一按,嘴对嘴撞上了纪驰。

像小猫小狗喝水那样,纪驰一下一下霸占着他的,从里到外都非常用力,极为色情和亲密,林怀鹿的唇舌被他舔麻了,软倒在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不时发出细碎的嘤咛。

他仰着头,承受猛烈的攻击,他们只是亲吻,唾液交换的黏腻声使得像情侣那样缠绵入骨,中间纪驰从林怀鹿嘴里退出来,手里举着一片枯叶,是在他脸上扒下来的,说:“真脏。”

林怀鹿情热,喘息着,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镀上一层灰亮,下了雨的林子极为安静,远处听到有人在喊纪驰的名字,是华元的声音,林怀鹿含着雾气的神色立马清明,和纪驰一起回应。

回了度假村,两人立即被送到医院做了一番检查,万幸都是皮外伤,还有些低热,不过是小问题而已,提心吊胆的华元终于歇了口气,想指着他们好好教训一顿,看看林怀鹿,又看看纪驰,手臂上的纱布扎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没事就好。

从医院回到酒店,纪驰开始算账了。

选了个较浅的池子,下半身泡在温泉里,四周有竹栏挡着,可青天白日,偶尔人来人往,看不见温泉水激流勇荡,白雾如烟,路过的人耳朵只要稍微灵敏一些,就能闻得小声的吟泣。

没入水中,又被水填满,水是热的,体温更热,流水朝每一丝缝隙里深入,也来欺负这泡温泉的人,一点空隙也不留,待到有其他东西充盈进来了,它们又被挤出来,汇入原本的海池,那便是不干净的,混上了混浊的味道。

“他叫什么名字?说了什么?”双双趴在温泉边上湿淋淋的石头,纪驰从身后揪着他的头发问,要他通通交待。

林怀鹿手脚无力,不敢不答。

他在电话里告诉谢盛自己身在何处,并让他明天晚上打个车来度假山庄等他,只是问个早餐的时间,他不能说太多,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谢盛一定要来。

他字不成句,纪驰勉强听懂了全部,这场惩罚什么时候结束的,林怀鹿不清楚,他早就不省人事了,只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一句:“明晚上我和你一起去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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