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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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抱歉,我来晚了。”

于韫正漫不经心地喝着热茶,见他来了连忙放下水杯,笑道:“是我来早了。”

谢明辉脱下外套,在他对面坐下。

于韫很少展露出柔和的表情,明明上次见面他还一副十足厌恶自己的样子,这次却如此心平气和,甚至面带笑意,谢明辉一时不太适应,盯着对方看了好久。

“你看什么?”于韫又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明辉恍了下神,假意咳了一声,说:“……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于韫没说话,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

“你有什么其他想喝的吗?”于韫问他。

“不用了,”谢明辉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这个就行。”

锅子和食材在谢明辉来之前就已经上好了,密密麻麻摆了一桌,大多是各式各样的新鲜牛肉,样子看起来五花八门。

汤底之前一直用小火温着,谢明辉一来,于韫就悄悄调了下火,清亮的牛骨汤很快升温沸腾,“噗噗”冒着水泡,浓郁的鲜香随着蒸腾而起的热气不断钻入鼻孔,分外诱人。

这家店的牛肉选材和处理都十分考究,从宰杀到上桌一般不超过三个小时,水分流失很少,经由经验丰富的大厨切、打之后,每张牛肉都薄如纸张,特色的清汤锅更是最大可能地保留了牛肉原本的味道,在里面烫熟之后,肉质鲜脆松软、口感绝佳。

这样的肉,怎么涮、涮多久也是有所讲究的,于韫夹起几片五花趾,放至漏勺,涮三秒捞出来一下,三落三起,入锅时间恰好控制在十秒之内。

不知道为什么,谢明辉总觉得于韫这人做什么事都有一种不经意的仪式感,之前的洗手也好,这次涮肉也好,明明都是极其稀松平常的事,他却能做得尤为优雅、特别的赏心悦目……

“尝尝,”于韫将涮好的肉放到谢明辉碗里,又把旁边一个小碟往他那边轻轻推了一下,“我给你拿了沙茶酱。”

“……哦,谢谢。”谢明辉反应过来,右手拿起筷子,左手去够边上那个小碟。

正当他快要碰到的时候,余光猛然扫到了一样他极其不愿见到的东西——

小半碗盐水花生,看起来像是吃过的。

桌上码的东西实在太多,况且这小碗花生位置很靠边,要不是于韫刚刚推了一把附近的调料碟,谢明辉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

“怎么了?”于韫见他面露难色,于是问,“你不喜欢吗?”

“……没有,”谢明辉缓缓收回目光,夹起的牛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迟疑了半天,最终放下筷子,把刚刚那碗沙茶酱远远一推:“抱歉,我不太喜欢这个,我再去调一碗。”

于韫愣了一下,眼中似有不解,但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

谢明辉起身离桌,走之前又确认了一眼角落里的那碗花生。

调料区在墙的另一边,眼看谢明辉走过去被墙挡住之后,于韫轻轻抿了口茶,表情恢复到往常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实际上,那小碗花生于韫一颗也没吃,他只拿了那么几粒,故意放在桌上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以降低它的存在感。

但只要是放在桌上,总会有机会让对方发现,这种猝不及防之下的反应是最直观的,并且没有办法隐藏,于韫这么做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另一边,谢明辉去了趟卫生间,把碰过调料碟的那只手好好洗了几遍。

他确实十分讨厌花生,仅仅是接触到挨得近的东西都让他难以忍受。如果坐在对面的是其他人,谢明辉早就已经发火命人把东西拿走了,可于韫不一样,这人心里想什么从来不会表露出来,这就造成双方不对等的关系,谢明辉觉得必须伪装一部分自己和他相处才不会吃亏。

过了很久,远超过拿调料所需的时间,谢明辉才从另一边回来,坐下时神色如常:“久等了,刚刚顺便去了趟洗手间。”

“嗯。”于韫应了声,等了这么久也没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

席间,于韫涮的多吃得少,谢明辉心里始终有些膈应,以至于满当当的一桌牛肉两人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所以,”谢明辉擦了擦嘴,把纸巾扔到一旁,“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我可记得,你起码忽视了我大半个月。”

于韫可能是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个,沉默了半晌,反问道:“你不是说我哪里不一样了吗?”

谢明辉不解,于韫稍稍侧脸,将左侧眉毛逆着生长方向一捋,那道两公分的疤痕清晰显露了出来:“前段时间,我这里缝了两针……”于韫顿了几秒,补充道,“沈照打的。”

这话说得够直白了,谢明辉瞬间了然:“……抱歉。”

于韫摇了摇头,既像自言自语,又像与人倾诉:“我不过想好好活下去而已……”他朝谢明辉苦笑了一下,眼神看起来清亮而又诚恳,“你能明白吗?”

看来于韫想离开沈照是真,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地步,他不至于找自己求助。

“我知道。”谢明辉略一点头。

“你真的知道?”于韫笑着问。

谢明辉起身,双手支在桌上靠近于韫:“我说过我可以帮你。”

这个姿势看起来暧昧,其实相当具有压迫感,于韫微仰起头看向谢明辉,表现得极为顺服:“你想怎么帮?”

谢明辉居高临下,看了于韫很久。

面对对方如炬的目光,于韫也毫不闪躲,直直回望,看起来十分坦诚。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许的微妙。

也不知道谢明辉从于韫眼里看出了什么,他突然笑着起身,坐回到凳子上:“你不信我?”

于韫没有直接回答:“你要知道,沈照现在的工作,想要找一个人太容易了。”

谢明辉低头思考了一下,突然问:“你看过《神探夏洛克》吗?”

于韫皱眉,似在回想。

“让一个人死心最好的办法……”谢明辉开口,手指无意地在桌上打了个叉,“就是让他以为,你已经死了。”

“滴滴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两人的对话中显得格外突兀。

于韫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挂断:“抱歉,你继续。”

谢明辉略一挑眉,轻“嗯”一声,道:“我可以帮你制造一场‘假死’,然后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逃跑,即使之后沈照发现你没死,他也很难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刻意避开他的‘死人’……”

短短几句话说着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实则难上加难,于韫一下陷入了沉思。

谢明辉一直在观察于韫的表情,见他有所迟疑,于是开口:“如果你不愿舍弃现在这个身份,还有一个办法就是……”

“滴滴滴……”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听到后面几个字,于韫瞬间瞳孔放大,眉头深锁。

系统自带的铃声单调地重复着,伴随着节律性的震动,格外聒噪。

屏幕显示还是刚刚那个号码。

“不接吗?”谢明辉提醒他。

于韫脸色很快恢复如初,拿起桌上的手机,按下接通。

“喂?于韫,”对面传来沈照的声音,“你聚餐结束没?”

于韫看了眼谢明辉,犹豫道:“……还没。”

“那你结束之后马上给我过来,”说完沈照便觉语气不太妥当,于是立马改口,“那个,九点半之前一定要过来,地址我一会儿发你。”

于韫顿了很久。

“听到没?”沈照有些急。

于韫冷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得到肯定回答,沈照似乎很开心:“那行,我先挂了啊。”

“嘟嘟嘟——”对面很快传来忙音,还没等于韫按灭手机,微信就提示有人给他发了一个位置共享。

“沈照吗?”虽是问句,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于韫没回答是或不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抱歉,再过一会儿我得先走了。”

谢明辉把玩了两下自己的手机,拿起外套,起身,对于韫说:“现在就走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于韫不解。

“严承也在,”谢明辉解释道,“他和沈照一起。”

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家台球厅,二楼窗户看出去就是H市最著名的湖,灯火璀璨,夜景极美。台球室里的装修风格也颇为简约大气,色调明快,布置清爽,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十分舒适。

现在这个点打球的人很多,来玩的大多都是台球爱好者,老板是个年轻人,和沈照、严承几个都是熟识,于是特意给他们腾了一个VIP包厢。

于韫和谢明辉刚到,就有服务生出来给他们带路。

大厅灯光明亮,一共十几张案子,几乎每张都围了四五个人,击球声、欢笑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好不热闹。

“一会儿我先进去?”谢明辉低声问。

于韫看了他一眼,说:“没事,一起进吧。”

开门之后还有一堵半开放的墙,服务生说了一句“人在后面”便退了出去。

沈照和严承正在聊天,严承双脚悬空坐在台球桌上,沈照则靠在一旁,一人俯首,一人侧耳,相谈甚欢,在顶灯的映照下看起来意外和谐。

一听到声音,沈照便看了过去,于韫和谢明辉一起从墙后饶了过来,沈照不自觉地眉头一紧。

严承见他脸色变了,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什么……”严承立马从桌上跳下,解释道,“明辉是我叫来的。”

沈照敷衍地“嗯”了一声,大步走到于韫跟前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拉,来回打量了他们一眼,问:“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谢明辉刚想该怎么开口,就听于韫从容地说:“刚刚在门口碰到的。”

沈照一脸狐疑,目光逡巡,攥着于韫的手收紧了几分。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在某些事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于韫会很自然地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回答,不需要深思熟虑,熟练得如同条件反射一般。

严承见状拿着一根球杆走了过来:“都傻站着做什么?既然来了不玩一局?”

沈照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低声问于韫:“你玩吗?”

于韫抬眸冷眼扫过严承,抚开沈照的手:“我没兴趣,先回去了。”

“站住!”沈照一把将人拉住,“就算不玩也先留着,到时候和我一起回去。”

于韫回身,一脸不解地看着沈照。

严承上前劝道:“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随便玩玩嘛,四个人刚好两人一组。”

“我不会,”于韫眸子一抬,眼神十足凛然,“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于韫似乎特别不待见严承,这句话说出来,是铁了心不想给这人面子。

可严承是谁,H市少有的几家背景能和沈家旗鼓相当的,要说沈照还因为父母突然出事受过一些暗讽,严承可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完全被捧着长大的少爷,一路顺风顺水,金贵着呢,哪有这般下不来台的时候?

“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严承一把上前揪住于韫的衣领。

谢明辉忙拦住他:“有话好好说。”

沈照静静盯着谢明辉看了几秒,然后握住严承的手腕,沉声道:“放手。”

谢明辉和沈照都拦着,严承气不过也不好发作,左右看了他们一眼,只得愤愤松手。

于韫被推得退后小半步,衬衣扣子开了两个,露出半截突出的锁骨。

上面的皮肤细且白,羊脂一般温润,在灯光下盈透如玉,锁骨上方的凹陷很深,脖颈上的肌肉附着得恰到好处,在中间汇聚出一个“V”形的窝,显得这人即干净又清瘦。

于韫低头看了一眼,神色自若地扣上纽扣。

沈照怔怔看了会儿,突然上前替他整了整衣领。

“你做什么?”于韫吓了一跳。

“给我个面子,”沈照按住他,一点一点抚平衣领上的褶皱,“玩一局,结束我们就走,行吗?”

于韫垂下眼,没直接拒绝。

沈照知道,他这个样子基本上就是默许了,于是替人整完衣领就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把人架到台球桌旁。

“你和我一组,随便打就行,规则不懂的就问我。”

于韫盯着球桌静默几秒,脱下外套挂在手臂上:“不必,我和谢明辉一组。”

“……”

球局很快开始。

沈照他们组获得开球权。

谢明辉从球桌上下来,退回到于韫身边,轻声道:“抱歉。”

开球权是根据双方同时分别击打同一规格的母球,球触及顶边之后回弹,最终静止的位置来确定的,距离底边较近的一方获得开球权。

刚刚沈照的球比谢明辉的近。

于韫摇了下头表示没事,态度温和。

沈照脸色阴沉地看了他们那个方向一眼。

“咚——”一声闷响,母球以极快的速度撞向排成等边三角的彩球,十五颗球应声四散,像一朵突然爆破的烟花。

听声音沈照用了很大的力,每颗球仿佛都在诉说他的不满。

实际上,跟谁一组他倒不是那么在意,真正让他觉得不爽的是于韫和谢明辉今晚时不时显露出的熟络感。

于韫对人向来都很冷淡,即便是他自己的朋友也不例外,除了之前在医院见过两面的胡昊,沈照没再发现于韫对谁有好脸色。

明明刚刚和严承还差点打起来,对自己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于韫这会儿对谢明辉却是和和气气的,沈照看在眼里,心里怎么能不吃味?

可他毕竟不能无缘无故把人拖走,只能将所有怒气发泄到了球上。

打台球讲求一个沉得住气,角度、力道、击球点高低以及母球回弹后的位置全在考虑范畴之内,沈照心里憋着团火,连带着下手也重,“哐哐”的撞击声充满了攻击性。

本来弄大声音就是想要吸引某人的注意,可沈照每次余光瞥过去都发现于韫和谢明辉在低声交谈些什么,态度看起来相当友善,一眼都没有瞧自己,沈照越看心里越觉得烦躁,进了三四个球之后把母球重重往桌边一击,黑着脸下了球桌。

“到你了。”沈照把球杆塞到谢明辉手里,拉着于韫把他按到一旁的皮质沙发上。

“你干什么?”于韫挣扎了两下低声质问。

沈照搭着于韫的肩膀稍稍用力把人按住,俯身贴着他的耳朵沉声道:“我警告你,离谢明辉远点。”

于韫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了几秒,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沈照盯着于韫看了一会儿,起身坐到沙发扶手上,“这个我以后再和你说,反正我现在和他不太对付。”

怪不得……

怪不得那会儿谢明辉说的第二个办法就是对沈照下手……

“喂,”沈照见于韫一直没反应,于是推了他一下,“你知道没?”

于韫从思绪中回过神:“你放心,我对你的朋友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由于有段时间没玩了,谢明辉手生得厉害,只进了两球,严承更是因为刚刚和于韫的矛盾闷闷不乐,一个球都没进。

“喂,到你了。”严承颇不耐烦地朝于韫喊了一声。

于韫从沙发上起身,朝球桌那边走去,边走边把左手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而又精瘦的前臂。

谢明辉把球杆递给他,于韫颔首接过,然后盯着桌上的球绕着球桌走了一圈。

走的过程中,于韫顺手摸了块巧粉,极为熟练地在皮头上擦了擦。

光看这两个动作就知道,于韫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会玩,而且根据沈照的经验,于韫很有可能玩得还不错。

来回绕了几下心中大致有数后,于韫选定了一个位置,俯身将视线与桌面平齐,右手放在桌上翘起拇指摆好手架,左手将球杆放至手架上。

于韫腰身本就纤瘦,这个姿势更是拉长了他的身段,从手臂到腰背再到臀部,整个线条十分优美流畅,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白色的母球前方有两颗花球,均为于韫他们组的目标球,不巧的是,这两颗球在路线上有所重叠,击打其中一个势必会碰到另一个,并且三颗球并不在同一直线上,于韫现要做的是找一个适当的击球角度和力度,通过母球击打较近的那颗花球,再由较近的那颗将较远的撞击入袋,换句话说,就是要预估两次路线,这对于非职业玩家来说是非常难的。

沈照和谢明辉都探究似的看着于韫,就连严承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只见于韫前后推了几下球杆,确定了最终的击球点之后停顿了两秒,然后稍微用力一击,母球应声滚动。

击球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母球一开始滚动,沈照就有这球八成会进的直觉。

“漂亮!”

仿佛经过精密计算,三颗球完全按照既定的路线滚动,最远的那颗稳稳入袋,母球停留的位置也刚刚好,谢明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尽管整个过程非常潇洒自如,沈照还是察觉出一点违和感,他拧紧眉毛,幽深的双瞳盯着于韫思索良久,就当于韫即将再次击球的时候,沈照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用左手?”

击球角度蓦地一偏,母球刚好擦过花球,在摩擦力的作用下缓慢减速。

于韫起身,把球杆递给沈照:“练习罢了。”

“好端端的,你练左手干嘛?”

这时严承假装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那什么,沈照,你不是9点半之前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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