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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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征和二年,二月。

太和殿前当差的侍卫交接将将完成,时任羽林左卫中郎将的魏凌匆匆换了班,到尚宝司交还了腰牌,即刻往宫外赶。忽然似有所感,回头望向东边仁寿宫方向。

他自然知道从宫门是不能望见仁寿宫的,可鬼使神差,他偏偏瞧见一人领着两个仆从在内侍接引下向着东边去了。

看不真切,但魏凌模糊地猜测,那是先帝的亲弟弟,淳王。今上即位不过四个月,那位借故留京,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此刻天色已不早,乌云层积,宫门将闭,即便是皇亲也不该再进宫,更何况是去见太后——总不见得是见其他宫妃。

宫门守卫挥了挥手示意赶紧点,关闭宫门的时辰断然一刻不能耽误。魏凌紧走几步,与此同时,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几乎是挨着后脚跟,倾盆大雨轰然而至,砸落青砖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这下可走不了了。正是乍暖还寒时,冷雨沁上一股凉意,贴着衣领漫入后颈深处,他不自觉挺直了身板。

魏凌擦了擦面上的水珠,索性避避雨再走,笑嘻嘻地与守将搭话:“李校尉,前不久可有大臣进宫?”

李克纯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漫不经心:“魏大人,是淳王殿下。”

“哟,这都要闭宫门了,有什么急事非得赶着这个点儿?”

“我就是个看门的,您要问也该问那边几位。”李克纯冲着宫门外十来丈远的一个小拐角努努嘴。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正是淳王府的车驾。

魏凌哪里敢去同他们打听,淳王自请封地肃州掌兵戍边至今数十载,连驾车马夫都是杀敌如斩草的猛士,再不长眼也不敢往他的刀口上撞。

守卫拿来油纸伞,魏凌道了声谢,接过伞撑开来,踏入雨幕中。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鲜有行人的长街雨声脚步声交杂成一片。

魏凌不紧不慢侧身避让到屋檐下,抬眼一瞧,打头的是京营都虞侯葛容钦,雨水顺着轻甲没入寒衣,带领数十人不知前往何处。

依这架势,是要去抓捕什么人?

这与方才见到的那一幕是否有关联,魏凌不得而知。

使命在身的葛容钦目视前方,略过街边行人,径直赶往东交民巷。

东交民巷各户大门紧闭,葛容钦寻到一扇门前站定,朝身后一招手,便有士兵上前,几下撞开了门。

清冷的小院里摆着几个木人,青砖黑瓦寡淡质朴,陷在昏暗的天色里,不见半点装饰。士兵鱼贯而入,小小庭院几欲填满,在葛容钦的指挥下兵分几路,四下搜捕各个房间。

葛容钦目光如炬,于庭院中扫视一圈,抬脚迈向东厢房。房门看似扣紧,葛容钦稍稍用力将房门一把推开,警惕的神色凝在面上,半晌没动静,才稍稍放松,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内与空旷的院子截然相反,不大的房内摆放着数不清的怪异物件,或是木质或是钢铁铸成。大多叫不上名来,更是闻所未闻。

极符合那群士大夫鄙弃之言,奇技淫巧。

除了那张空荡荡的床榻,这间屋子几乎被杂物与工具堆满——显然此刻屋子里没人。

搜寻其他房间的人陆续过来回话:“葛大人,四处都搜过了,没人。”

葛容钦微微眯眼,视线落在屋子正中的桌上。一只做工精细的木雕猴子正对着门口,而它的身旁是一条木质轨道。

桌面就这一样物件,葛容钦缓步上前,将木猴拿在手里。

木猴双手作揖状,双脚并起,翻转过来,脚底正中有一道凹槽,葛容钦眼睑微垂,扬手将木猴放在了轨道之上。

凹槽与轨道严丝合缝,似触发了什么机关,小木猴竟然沿着轨道行走起来。在场人无不惊叹,面面相觑,葛容钦挥手噤声,目光死死盯着那只木猴。

小木猴骨碌碌行到轨道尽头,停了下来,随着咔哒一声,木猴自轨道弹出,坠在桌面上裂成两半,从中掉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来。

葛容钦屏息凝神,缓了缓,才捡起那张纸。

将那纸展开,当中露出四个笔迹清隽的字来——曳尾涂中。

葛容钦合上纸条,确认住在这里的人早已逃离,带领部下撤离庭院,折返复命。

征和三年,五月。

乌泽乡驿站自开设便是个孤零零的破草棚子,荒凉破败,外头的马槽里都是黄土,若非要给伍老、里正传信,连驿丁都鲜少往这儿跑。

此时驿站外停了辆驿馆的马车,驿丁手握草料,给那比命根子还重要的马匹填饱肚子。

先喂饱了马,他才能吃上一口干饼。

郭老倌祖上三代都是驿丁,到他这把年纪,再过几年就能把手里的马鞭交给儿子,回家颐享天年。近来这把老骨头越发不中用,一到要下雨的天,便腰腿胀痛,不能行走。

喂完手里那把草料,郭老倌坐到马车上,捶了捶又开始发疼的膝盖,嘀咕着会是明儿个还是后天?

“老丈,请问,这是去往玉成县的马车吗?”

一道年轻的声音自身前响起,郭老倌抬头,仰了仰脖子,才看清来人的正脸。

那是一张极年轻的面孔,郭老倌没读过什么书,只觉得这年轻后生长得周正,十八九岁,浓眉大眼,在他见过的人里排得上号的俊朗。

年轻人着一身棉布衣裳,只做寻常人家打扮,一双鞋饱经磋磨,似是行了很长时间的路。眉眼间带着倦色,因此虽生得高大,却不显得精神。

“是要去玉成县的方向,只是不往城里去,马车得停在城外七里的驿馆。”郭老倌道。

名叫陆旋的年轻人神色诚挚:“还请老丈搭我一程去往玉成县,晚辈感激不尽。”

郭老倌摆手,轻车熟路地拒绝:“那可不行。这是官家驿马,不能私用,是要掉脑袋的。”

陆旋眉心微敛,抬手摸向腰间荷包,眼中迟疑,那里还剩最后十个铜钱。

正犹豫,面前的郭老倌忽的露出笑脸,视线越过他,坐直了抬手招呼:“恭先生,您可算来了,等您好半天了。”

恭先生?还是宫先生?陆旋回头看去,乡路尽头出现两个身影,慢慢悠悠向着这方向走来。

其中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略显消瘦的身量罩在长衫里,明晃晃的天光下,风掠过宽松袖口,透着股萧条。走近了,却现出一张姿容甚好的脸来,陆旋微不可查地愣了愣。

另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孩童,面上婴儿肥还未褪去,眼神机灵,手里抱着个大包裹步伐极稳。俩人皆是一身蟹壳青的衣裳,似是为省花销同一块布料裁了两件。

听见招呼青年男子应了一声,步子仍是不慌不忙,稳步走近。

“快上马车吧,恭先生。再晚些,可要进不去城了。”郭老倌拿起一块布,在堆着货物的马车上啪啪掸了两下,意思意思去去尘。

那小孩先开口接了话,声音洪亮清脆:“放心吧,赶得上,谁不知道驿馆郭大叔的马养得好,只要你马鞭挥得快快的,日行百里不成问题。”

“阿毛。”被唤作恭先生的青年人抬手在小孩儿肩上按了按,“日行百里自然可以,前提是要甩了我们这两个大累赘。郭大叔,是我们耽搁了时间,让您久等。”

郭老倌坐好了,握紧马鞭缰绳,只等他俩上车。

阿毛将手里包裹扔上马车,紧接着自己灵活地攀上去。那包裹里不知装了些什么重物,与木板撞在一块儿发出不小的钝响,似乎夹杂着金属声。

龚先生目光落在陆旋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郭老倌觑他一眼,如实道:“他要去往玉成县。”

闻言,陆旋再次出声恳求:“老丈,请载我一程。”

他似乎不太懂如何乞求,语气再软只说得出一个请字,站得笔直,像驿馆的旗杆。

龚先生却一笑:“那就带他一程,郭大叔您累这一趟,下回县衙里分发什么好的,我都紧着留给您。”

“恭先生您抬举!不就是多载一个人,上来吧。”郭老倌松了口,这回不提要杀头的事儿了。

阿毛同郭老倌坐在前头,陆旋身侧是那位龚先生,此时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别处,他上了车便靠在杂物上,闭目休憩,身体却半分不得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忽然出了声——直到他出声那一刻,陆旋才惊觉,他此前一直悄无声息,如同融入风声里。

“郭大叔,停停。”

龚先生低头看着路面,密集的马蹄印尚且清晰可见,昭示着不久前曾有一支队伍从这儿经过。

他回身望了眼前方的路,笑着道:“我和阿毛就在此地下车,劳烦郭大叔了。”

此地不远便有岔道,那边有条近道可去往玉成县。可荒山野路正是强盗横行之处,放着官道不走,寻那条危路实在冒险。

可龚先生执意要下车,郭老倌阻拦不成,又看向陆旋:“小伙子,你也在这儿下吧。恭先生要回玉成县,去那儿的近路他熟悉,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陆旋下了马车,只有感激,郑重道了谢。

郭老倌摆摆手:“你还是快跟上吧,他们快走远了。”

再次道过谢,陆旋望向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动身追了上去。

郭老倌驾着马车回到驿馆,却见驿馆外的马槽拴满了马,马鞍马镫皆是这穷乡僻壤见不着的好货。郭老倌牵着自己那匹马,寻不到半点容身的空隙。

驿馆的马有专属位置,见被外来马匹侵占,郭老倌那匹马愣要往马槽边挤,与别的马匹冲撞起来,一时马嘶声一传十,响彻驿馆。

这一响,把驿馆内的人引了出来,跑出几个身着轻甲的军爷来。吓得郭老倌汗如雨下,抓着缰绳的手打着哆嗦,连忙往边上躲。

那几个军爷身后走出另一个人来,看模样是这群军爷的头领,驿丞眼巴巴跟在他后头,连声叫道:“都虞侯大人,都虞侯大人呐!”

走出驿馆的正是京营都虞侯,葛容钦。他抬手制止了驿丞,目光自郭老倌身上扫过,落在刚停好的马车上,绕着马车走上一圈。

他抬手在车上杂物间抹了一把,指尖轻捻,面色冷凝:“你这辆马车可有载过什么人?”

郭老倌慌忙跪下:“不曾、不曾载过外人。”

驿丞连忙上前,说了几声好话,又训斥郭老倌不长眼,躬身请葛容钦回大厅继续享用酒食。

葛容钦目光定在郭老倌身上,片刻,收回视线转身回到驿馆内,郭老倌失力瘫倒在地。

驿丞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亦步亦趋踩着葛容钦的脚印,心思却活络起来,眼珠一转,问道:“都虞侯大人可是有要事在身?下官虽力薄,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力。”

葛容钦目视前方,并不将一个小小的驿丞放在眼里,回到酒桌前,朗声道——

“奉淳王铁令,抓捕两名逃犯。此二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年长的二十有五,年幼的正满十岁。不可伤及性命,若有活捉者,赏千金,赐良田,加官进爵,断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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