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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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江北在门口被拦住去路。

“美人留步。”孟宜修用折扇挑他下巴,不正经地扬起唇角,桃花眼脉脉含情,“小公子模样好生俊俏,在下一见倾心,又恰逢良辰美景,不知美人可否赏脸小酌一杯?”

江北神色如常,抬手挡开折扇,温和笑道:“兰筠。”

他与孟宜修年龄相仿,自小一起读书,早已是至交好友,江北了解他这朋友的秉性,不过是嘴上风流,惯爱调戏人罢了。

孟宜修‘啪’地打开折扇,在秋风里风度翩翩地扇了扇:“穆清,好久不见。”

江北道:“昨日登学不是才见过?”

孟宜修笑得更欢,言辞款款:“岂不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伸手去搭江北肩膀,连衣料都没碰到,就叫人一把按住了,孟宜修惊讶地低头,才发现有个小少年挡在江北身前,正面色不善冷眼盯着他。

慕齐不知他二人的关系,光听此人言语孟浪,举止轻浮,还以为是遇到了登徒子。

江北覆住慕齐的手,示意他松开:“无妨,他是我的朋友。”

“放手,抓的怪疼。”孟宜修合上折扇,在手中转了半圈,用扇尾敲敲慕齐的小臂,目光却是冲着江北,轻笑着调侃,“我竟不知道,你何时有了护花人在侧。”

慕齐松了手,眉头不知不觉拧得更紧。

“二哥。”江琬亭突然揪住他的袖角,另一只手揪住江北的,撒娇似的轻晃,“我想去看杂耍,你陪我去行吗?”

她难得出府,本也不舍得回去,见江北和朋友闲谈,就想趁机再玩一会儿。

江琬亭不等江北开口拒绝,悄悄用指甲掐了下掌心,含着泪瞧他。

江北只好嘱托慕齐:“别走太远。”

慕齐眉头稍缓,神情还是冷峻,点头道:“放心。”

夜已深了,闹市仍旧熙攘,杂耍的地方人挨着人,拥挤更甚。

慕齐没让江琬亭靠近人群,在街对面寻了处高台,扶她站上去看。

江琬亭拎着裙摆,才站稳,抬眼往远处一眺,就猛地睁圆了眼睛,指向南面,惊呼道:“二哥!”

慕齐面色微沉,单手撑着台沿跃起,迅速地翻身跳上去,把江琬亭护到身后,目光凌厉地望过去。

不远处有人策马而行,马鞭高扬,视百姓于无物,御地那马横冲直撞,撞坏了商贩的摊子,还几度险要伤人。

百姓惊慌地躲避,一时间兵荒马乱。

混乱中,不知谁推了年幼的小丫头一把,她跌在地上,还咬着糖葫芦,懵懂地看那马冲向自己,马蹄声响亮,把她吓得直掉眼泪,软了腿脚一动不敢动。

眼看凶猛的马蹄要踏上她,阴影连月光都遮住,小丫头绝望地捂着脑袋,听见人群中娘亲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囡囡。

马蹄带起的风在她耳边呼啸,她闭上眼睛,崩溃地大哭,却猛然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箍在腰上,抱住她,向外侧滚出去。

慕齐手肘撑地,稳住身形,另一手垫在小丫头脑袋下面,被沙砾磨得火辣生疼。

他连眉头都来不及皱,抽回手扯下腰带,甩向刚刚落地的马前蹄。

腰带布料柔韧,在马蹄缠了一圈,慕齐咬牙将另一端攥紧,死命地拽向自己。

马匹骤然失去平衡,抬起双蹄受惊嘶鸣。

马背上的人被甩了下来,慕齐紧攥的腰带瞬间脱手,在他掌心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女人扑上来,泪流满面地将小丫头搂在怀里,恨不能磕头道谢。

慕齐扶住她,摇了摇头说不必,看马背上滚下来的人气急败坏,恶狠狠对手下说了什么,便知道此事不能善了,让女人带着孩子快走。

他刚才救人心切,没注意马背上坐的是什么人,现在才注意到对方年纪不大,穿着华丽讲究,又有许多护卫跟着,显然是哪家权贵的公子。

护卫呵斥人群散开,守住四处,把慕齐围在中间,防止他逃走。

江琬亭先前被人群挡了视线,急得跺脚,这会儿见势不妙,也不敢贸然上前,提了裙摆转头飞奔,回去找江北求救。

“瞎了你的狗眼,敢拦丞相府的马,冲撞我家小公子,找死!”一个护卫拿着鞭子靠近慕齐,“看我不抽得你满地打滚,求爷爷饶你。”

马背上的人是当朝丞相嫡三子,薛煜,传闻他在家中最是受宠,骄傲跋扈,脾气坏得很。

护卫小心翼翼给薛煜拂去尘土,整理衣衫。

他沉默伫立,目光阴沉地打量慕齐,如同猛兽盯紧猎物,巡视一圈,最终停在慕齐墨色的眼睛上。

慕齐没避开,冷冷地盯回去,脚尖在地上轻划半圈,不动声色摆出防御的姿态。

片刻后,薛煜蓦地笑了,冲护卫勾了勾指,摊开手掌。

护卫弓腰,双手举过头顶,把鞭子恭敬奉上。

“滚开。”薛煜喝退护卫,将鞭子一甩,狠狠朝慕齐眼睛抽过去。

慕齐早料到薛煜要下狠手,眼都没眨,迅速后仰避开,退了两步,忍着没还手。

他跟江北学了好些功夫,还不至于被欺负到无力还手的地步,可他现在住在侯府,招惹了是非,多半要算到江家头上,所以他不能还手。

薛煜使鞭子没什么章法,却十分咄咄逼人,疾风骤雨地往慕齐身上招呼,即便慕齐反应敏捷,也难免地上打滚,挨了两下打,衣服被鞭子撕裂,看起来有些骇人。

薛煜像是还没打尽兴,一鞭接着一鞭,尤其喜欢打他眼睛。

又是一鞭从慕齐耳边扫过去,他堪堪避开,往右闪身,却不料被守在那边的护卫偷袭,踹在小腿上,紧接着又被推了一把。

慕齐吃痛跌倒,被人一脚踩住后腰,避无可避,薛煜的鞭稍就像蛇信子,阴狠地锁定了他的眼睛。

慕齐慌忙将整张脸埋进臂弯里,耳边静了半晌,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二哥!”江琬亭含着哭腔惊呼。

江北还没赶到近处,就瞧见这惊心动魄的一慕,他匆匆踩在小贩的摊子上借力,凌空跃起,旋身抽出腰间长鞭,锐利地向下一扫。

慕齐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在皮肉上炸开,毒蛇咬人前被另一尾长鞭紧紧纠缠,绞住了七寸。

踩着慕齐的护卫瑟缩退后。

江北足尖点地,平稳站到慕齐身前,往日温润笑容早已褪了个干净,秋风拂开他额前的碎发,撩起了丝丝凉意。

“江北?”薛煜惊疑道。

“是我,怎么?”江北声音平静,甚至还又带了点笑,仿佛眼中似能结了冰霜的冷只是错觉,可他眉眼温和,握着鞭柄的手却狠厉,一拽一松,灌注内力将薛煜横甩出去。

薛煜鞭子脱手,整个人被摔在地上,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江北!”薛煜今日接连两次滚地受辱,怒火中烧地低吼,“你敢伤我?”

“我不止敢伤你。”江北扶起慕齐,仔细检查他的伤,瞧着伤不重,才放下心,神色稍霁,回首冲薛煜微笑,“我还要把他受的伤还给你们。”

长鞭卷碎一地月光,在江北手中有如活物,快比疾风,灵巧地避过所有护卫,将薛煜锁在密不透风的网中,鞭稍似影随行,任他狼狈躲闪,始终也逃不出。

薛煜挨了鞭子,也滚了一身脏。

江北言出必行,果然把慕齐的伤一一还回去,不多不少,不轻不重,连位置都不差分毫。

他一手长鞭舞地着实惊艳,慕齐在心中钦羡,仰头望着江北,眼中盈满月色,又掬了一捧碎星,清澈而明亮。

“二哥。”江琬亭唤回慕齐的思绪,轻晃他袖角,掩着唇与他耳语,“大哥平日最是护短,见你受伤,肯定生气了,你快劝劝他。”

慕齐呆了呆,踌躇半晌,慢吞吞迈出腿,被江北用眼尾冷淡地一扫,又钉在了原地。

江北收了长鞭,不再理会薛煜,也没理慕齐,拂袖转身,沉声道:“回府。”

街上的事传到宋颜秋耳朵里,江北免不了要挨罚。

他前脚刚回府,后脚便有婢女来传话,说夫人请他去祠堂。

那就是要罚跪。

江北心中早有预料,弯腰在江琬亭耳边低语几句,便随婢女走了。

慕齐独自回房,竹影被踩碎一地,惊扰了月色,他心中惴惴,再怎么不懂朝堂事,也晓得丞相权势滔天,开罪不得,今夜之事若换了平头百姓,命都保不住。

是他惹来的祸。

之前街坊邻居说的不假,他就是个灾星。

慕齐把自己埋在床褥间,咬得嘴唇泛白,须臾,尝到了点血腥味。

他翻身仰躺,手背搭到眼上,遮住眸中的阴霾,只从指缝中窥一点光,视线在房中缓慢流连。

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时只带走了江北赠的木剑。

慕齐知道府中各处的门都有人把守,不可随意出入,他走入游廊,想绕去东厨,那里府墙最矮,他找些东西垫,兴许能爬出去。

游廊经过池心亭,晚风微寒,吹得檐下响玉清脆。

皎洁圆月水天相映,美不胜收。

慕齐脚步猛然一顿。

江琬亭坐在亭中,似乎等了挺久,乏趣地晃着双腿,惹得足腕上银铃声声。

“二哥。”她笑容明媚,“你也来赏月?”

石桌茶水糕点摆放齐全,确实是赏月的模样,江琬亭从盘中拿起一串糖葫芦,递给慕齐:“呐,你救的小丫头要我给你。”

慕齐伫在原地,沉默不语。

“她说你是英雄。”江琬亭又道。

慕齐自然是不信,问:“江北叫你来的?”

他捏紧糖葫芦底端的木签,轻咬着下唇,却还是没忍住,道:“他最会骗人。”

“大哥没有骗人,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那小丫头命都没啦,先生讲过……”江琬亭冥思苦想,片刻后,猛地一拍手,“先生讲过,救千万人是英雄,救一人亦是英雄。”

她说着,暗暗观察慕齐神色,却见慕齐似乎不为所动,干脆换了策略,小巧的鼻子一皱,眼泪像断了线的玉珠滚落。

“二哥你别走,琬亭舍不得你。”

她声音委屈,哭得眼尾桃红,看起来伤心极了。

慕齐面上看不出情绪,其实慌地手足无措,他身上没带帕子,也不好伸手给江琬亭擦,情急之下,摆了摆手,保证道:“我不走。”

江琬亭哽咽声戛然而止,她掏出帕子,举止优雅地拭去眼泪,冲慕齐狡黠一笑:“先生还讲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慕齐哑然,静了一静,突然把糖葫芦还给江琬亭,转身往祠堂方向跑。

足下踏破晚风,枯叶在风中打了个旋,落在池心一点,荡开粼粼波光,黑暗中纤细的双指夹住枯叶,西洲翘着二郎腿躺在祠堂房脊,听江北压抑地打了个喷嚏,撩开一只眼,问:“阿姐,夜里凉,要不要给公子送件衣裳?”

南风捧着酒壶豪饮,脸色酡红,眸中却清明,她闻言用手背抹干净嘴唇,道:“这酒烈,你不说我还没察觉,是有些凉,你去给公子拿件衣裳,顺便再取个毯子来。”

西洲一听要跑腿,当即阖上眼睛,拢了拢衣领:“也不是很凉。”

“……懒死你算了。”南风仰天长叹,纵身跃进夜色,她身体轻盈,动作灵巧,如燕般地踩到枝头,复又骤然转身,跃回檐上,玉指往院中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点,道,“送衣裳的来了。”

慕齐不知院中皆是江北近卫,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特地偷摸攀墙进来,猫着腰隐在暗处,小心地溜到窗边,双手扒住窗沿悄悄探头。

祠堂光线昏黄。

乌云闭月,江北影子拖地颀长,他背对正门,根本就没跪,盘腿坐在蒲团上。

听到身后动静,他头也不回,平静道:“走正门。”

慕齐窗子翻了一半,被江北突然出声吓到,手一抖,直接摔了进来。

江北瞥了瞥他,没去扶,冷漠道:“脚步声这么大,功夫怎么练的?”

慕齐拍拍身上的土,没吭声。

他衣裳叫鞭子抽得狼狈,江北只看一眼,便皱起眉头:“被打也不晓得还手,白教你了。”

慕齐从前总以为江北是个没脾气的人,相处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恼怒,身上那气定神闲的温润劲儿少了,才显露出眉宇间本来的稚嫩。

慕齐恍然意识到,江北其实比他大不了几岁。

不知为何,他看着江北这副神情,有那么一瞬很想笑。

“原来你也会动怒。”慕齐语气平常,隐约带了点调侃。

江北微怔,半晌,他把目光落在慕齐脸上,勾了勾唇,露出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

两人相顾无言。

慕齐知道此处是祠堂,他先前听过江家先辈的忠勇,心中景仰,不敢失了礼数,跪在蒲团上叩首敬拜,拜完也没起身,仍旧端正跪着。

“坐。”江北轻按慕齐肩膀,掌心温热,他注视着牌位,缓缓道,“我江家世代忠良,马革裹尸,英魂守百姓守山河,不受困于一室, 没那么些规矩。”

慕齐没听懂,不过还是依着江北坐下了,从怀中摸出用油纸仔细包好的点心,塞江北手里:“给。”

他记得江北说过,犯了错会被夫人罚,不给饭吃,还要去东厨偷。

可江北早忘了自己说过这事,把点心还给他:“你吃吧,我不饿。”

慕齐以为他还在赌气,抿了抿唇:“我也不饿。”

他话音未落,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慕齐捂住肚子,神情窘迫。

江北垂眸望他。

四处寂静无声,月色透过云层悄然流淌,连树叶都乖顺,不知谁拐走了晚风。

也不知谁先走漏了笑意,慕齐和江北四目相对,莫名笑得开怀,连肩膀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笑声驱散了夜里的萧瑟。

江北掩住笑,奕奕地扬眉,回了慕齐方才那一句:“原来你也会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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