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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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奇怪。

许知远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不机灵的人,交流起来费劲儿,理论上来说许文远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成绩不错体育也挺好,但刚来那会儿他真的是又土又笨。

偏偏许知远就觉得稀罕他,有点像小时候陪睡觉的那种玩具,再破再脏别人再看不上眼,他也当是宝。

不过许文远好像学得很快,大半年时间就出落得和城里人差不多了,从口音到成绩都调节得非常迅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把弟弟也同化了。

许知远开始越来越少往外跑,除了胡同口那家漫画店,其他的类似于游戏机房之类的,他都一律不去了,空余时间就和他哥一起打打球,买点小吃然后回家写作业,总之就是他哥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许勇山和蒋晓梅看着他的变化也打心底里高兴。

期末考开始,学校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因为过完年下半学期一过,马上要面临中考,各科老师对升学率都抓得尤其紧,特别是像许知远这种长期吊车尾的困难户。

不过好在这次考试许弟弟相当争气,虽然谈不上进步巨大,但至少没有一门是挂红灯的。不枉费考试前,他哥帮他通宵达旦突击半个月。

下午第一节课,大伙儿吃饱了都开始昏昏欲睡。

许知远因为连夜奋战导致睡眠不足,正趴桌上休息,腿习惯性地搁他哥腿上——因为舒服。

他满脑子琢磨着回家该问父母讨要什么奖励,游戏机和漫画是肯定别想了,其他的他也暂时不缺,要不帮他哥再弄双鞋吧?不过直接给他估计不会要,就说自己尺码买错了。

许文远瞥了眼他弟弟,把外套脱下披他肩上。

这明目张胆的动作把地中海惹怒了。

这会儿刚好是地中海的历史课,他牙口不好,上课的时候一激动就唾沫飞溅,前排同学往往要在脑袋上盖两层纸巾才能侥幸逃脱。

许知远从被换到前排开始就深受其害,后来他琢磨出一个办法——干脆戴帽子,方便又省心。

但可惜他的帽子实在是太显眼,放眼望去整个教室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就他头顶上一抹红,这会儿许文远又纵容他弟弟上课睡觉,实在不能忍。

地中海用黑板擦敲敲黑板:“第一排戴红帽子的同学起来回答。”

他说了两遍许知远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但他压根儿就没听课,连地中海说到哪儿了都不清楚。于是他灵机一动,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帽子往许文远头上一扣,班里反应快的这会儿已经哄笑起来。

许知远憋不住也想笑,一半是为了自己的机智,一半是为了地中海吃瘪的表情。他愉快地趴在臂弯里对他哥挤眉弄眼。刚睡醒的眼里还有点血丝。

许文远摸了摸他弟发红的眼尾,把他腿轻轻放下,面不改色地顶着个红帽子起身回答,这出移花接木简直是行云流水,气得地中海火冒三丈直瞪眼睛。

“我让许文远起来回答!没让你!上课还翘腿!给你个太师椅要不要?”

许文远放下课本平静地说:“老师,我就是许文远。”

全班终于哄堂大笑。

地中海下不了面子,三步走回讲台,书“啪”地往上面一拍:“旁边的站起来!”

许知远摸摸后脑勺吞吞吐吐起立。

“别以为你这次有点进步就得意了!你这最多就是刚及格能毕业!考什么高中啊?谁敢收你啊?你看看隔壁班梁辰,人家两次考试进步了快100多分,你怎么?是基础差还是比他笨?”

许知远嘀咕:“就是基础差。”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问你话呢大声点儿!”

许知远头一昂:“报告老师!是基础差!”

“基础差为什么不用功?”

“报告老师!我用功了我还及格了!”

“用功你上课睡觉?!”

“报告老师!我没睡着!”

地中海气得满脸通红,终于没忍住指着教师大门骂:“你给我出去!还有你!和你弟弟一块儿出去!”

梁辰今天请假了,不知怎么回事平时铁打的一人终于没能完美熬过冬天,光荣感冒了。老师委托梅景把考卷儿给他送去。

梅景下了公交,围着枢纽站前前后后绕了三圈,终于确信自己迷路了。好在他聪明,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梁辰。

梁辰他家离学校不远,自行车十分钟就能到。

梅景看着梁辰一脸怒气地跑过来,直到他被战战兢兢丢上后座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惹这大爷生气了。他有点胆战心惊,无处安放的手只能偷偷抓着坐垫边上。

“等多久了?”

“啊……还行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五……五分钟。”

其实肯定不止,光转三圈儿就起码半小时,最后还是公交站几个调度阿姨看他小脸儿都冻青了才好心把电话借给他,不过看梁辰气势汹汹的样子,他也不敢说实话。

“到底多久?”梁辰抬高音量,飞一样把车踩过高低不平的小路,每颠一次梅景心里都一哆嗦,生怕自己掉下去。

“半小时……”

前面没声儿了,过了一会儿梁辰似乎是叹了口气,抓过梅景的他手搁自己外套兜里:“抱紧。”

梅景吓一跳,本能地要抽回来,但梁辰力气实在太大了,把他牢牢按着,两人的手在口袋里紧紧贴着,滚烫的温度从手心传到手背,细密的汗珠冒出来,黏在梅景手心里,他甚至能透过薄薄的口袋摸到梁辰硬邦邦的肌肉,这让他有点不自然,还想挣扎,结果一动就突然在梁辰腹肌上抓了一下。

他感到梁辰小腹一紧,倏地松开了梅景的手。

梅景坐直身体,脸上烧得滚烫。

梁辰家很乱,比梅景想象的还要乱。门一开就撞到一地酒瓶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屋里很暗,大白天还拉着窗帘,常年不开窗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梁辰有点尴尬,他飞快把地上散落的垃圾收拾好,又清出一块沙发来招呼梅景:“你先坐会儿,我收拾下给你倒水。”

梅景赶紧起来:“不用不用,我不渴。”

“你坐着!喝饮料么?汽水儿还是咖啡?”

捧着一大堆瓶瓶罐罐进厨房的时候,梁辰还踢到了地上的小板凳,发出刺耳的巨响。

梁辰翻了半天柜子,咖啡太久不喝都结块了,汽水儿也喝完了,还有一些发霉的柠檬片儿和枸杞。

他叹口气:“喝水行么?别的都过期了。”

梅景摆手:“都行,真的不用忙的,我就来给你送个作业卷子。”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除了作业之外还有点儿吃的。

“老师说了,你这次进步特别大,他还当着全校人表扬你了!”梅景说这话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声音都清亮了许多,“他还拿你去教育许知远了,他可生气,对了你烧退了么?”

梁辰端了杯白水出来:“退了吧,不知道。”

话音未落梅景就把软软的手掌覆上他额头,他掌心还有点汗湿,凉凉地贴着梁辰的皮肤,这让梁辰很舒服。

“好像还有点儿……”梅景摸摸自己额头,自言自语。

“有吗?我感觉好了,你再摸摸。”

梅景嘀咕了半天,一抬头对上梁辰的眼神,他心里突然就漏跳了半拍。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帘隐隐约约透进来,屋里忽明忽暗的,梅景看不真切梁辰的眼神,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梁辰在盯着他,用一种野兽盯猎物的眼神。

“你摸摸。”他重复。

梅景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心跳地咚咚响。

“啊你吃饭了么?”氛围突然被打断了,梅景背过去把吃的从袋子里拿出来。

“吃过了。”梁辰默默往沙发上一躺缩回阴影里,眼神儿还是盯着梅景。

梅景注意到桌上有几个方便面盒子,角落还有一箱半开封的,他突然有点生气,就说:“你怎么吃这个?我给你带了油饼和粥你再吃点儿。”

“我不饿。”

“你烧刚退,不能老吃这种没营养的,你看你家里窗帘也不拉,空气不流通感冒好得更慢。我给你去拿双筷子你好歹吃一点。”

“一起吃。”

梅景去厨房找了个碗把粥倒进去,又洗了苹果开始削:“我来的时候吃过了,这给你买的。”

他骗人,这会儿才一点,学校放饭那会儿他都已经下车了。

梁辰硬声说:“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站起来就往外走,弄得梅景有点不知所措。

梁辰听到背后有塑料袋细细索索的声音,一回头,看到梅景拼了命的在往嘴里塞饼,满嘴都是碎屑。他着急想说什么,一张嘴碎屑“噗噗”地往外喷。

梁辰有点想笑,他放低声音把水端到梅景嘴边:“慢点儿,又不和你抢。”

梅景嘴边沾满了油饼上的芝麻,看起来有点滑稽,梁辰下意识去抹,柔软的指腹碰到梅景的嘴唇,两人都一愣。因为触感太美好,梁辰甚至都忘了收回来。

他想,梅景的嘴肉嘟嘟的真的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有弹性。这么想着,他又在梅景的嘴唇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这是许文远来新家过的第一年。

原本他是坚持要回老家的,因为不可能留他爸一个人在大山里孤零零过年三十,但后来许勇山就和蒋晓梅商量着把他爸接过来一起,他就没走。

年三十那天特别忙,一大早,蒋晓梅就张罗着让许文远把他弟叫起来贴春联贴倒福,就连平时不沾春水的许勇山也被老婆用扫把头逼着一块儿大扫除,擦窗擦玻璃。她另外还备了些腌菜腊肉,准备晚上做大餐。

许文远边挽袖子边说:“让他多睡会儿吧,我来就行。”

蒋晓梅捏着抹布直冲二楼:“不行,文远我和你说啊你不能老这么惯着你弟弟,一年就这么一天,除旧迎新都不积极他还能干啥?”

许知远在床上睡得颠来倒去形象全无。

早上他睡得迷糊死拉着他哥的手臂不放,没办法许文远只能塞了条睡裤到他怀里充当自己的手,这才能脱身。这会儿蒋晓梅一掀被窝就看到这幅德行,直接“啪啪”两巴掌打在他屁股上,惊得许知远一下跳起来。

“妈你打我屁股干什么!”

蒋晓梅一边去拽他手里的裤子一边骂:“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睡觉还要抱裤子像什么样子!也就文远不嫌弃你!”

许知远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又躺下,拉过许文远的枕头嗅了嗅抱在怀里。

“你管我。”

“还睡还睡你给我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饭帮你哥贴春联儿去!”

“我再睡会儿,就五分钟……”许知远翻了个身,被他妈拽着耳朵拉起来。

“一分钟也不行!起来!”

“啊啊啊放手!蒋晓梅女士你这是虐待儿童!”

“甭废话快去!你哥一大早活都干好几个小时了,懒得你……”

许知远迷迷瞪瞪把牙膏含在嘴里,从厕所又走回卧室,一屁股坐床上开始发呆。许文远从楼下上来就看到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于是走到床边捏着他下巴。

“张嘴。”

“啊——”

哥哥帮忙刷牙,哥哥帮忙洗脸,许知远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他哥弄干净了带下楼,继续被喂饭吃,蒋晓梅气得差点又挥扫帚。

还没开战,门铃响了。

“谁啊?”许知远叼着面包随口问。

“文远他爹,你赵叔一人在家里过年不合适,我们就想着让他和咱们一块儿过。”

许勇山的司机把赵老爹千里迢迢从村里接来,隔了大半年才见面,傻子爹居然没把自己儿子忘了。

他嘿嘿傻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到儿子手里,还有一颗塞给了边上的许知远。

“谢谢赵叔!赵叔好!”许知远小嘴很甜。糖有点化了,裹着一股子廉价糖精味儿,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家里有客人蒋晓梅就不让许文远干活了,两兄弟陪着老赵唠嗑。这是许知远第一次见着他哥和亲爹的相处模式——简直沉闷到要爆炸。

傻子爹不问,许文远也不知道说什么,一会儿给他倒水一会儿替他弄水果,手脏了给他递纸巾,无微不至就是相顾无言。

许知远嚼着他哥递过来的半碗石榴说:“哥你以前在家和赵叔也这样么?”

“哪样?”

“就这样啊,你弄你的他玩他的,没话说。”

“嗯,差不多。”

许知远眨眨眼睛,问傻子:“我带你玩好玩的!”

傻子没听懂,只知道重复他的话,许文远解释:“他听不懂的。”

许知远挥挥手:“谁说的!我看他就挺高兴的!你等我的!”

他“蹬蹬蹬”跑回房间把压箱底的玩具全都拿出来给傻子 ,有魔方,有他折的各种手工,船啊纸飞机啊什么的,看得傻子爹目不转睛。

“你不行,一看你就是个不会玩的人!”许知远装了盆水,纸船居然在水面上没沉下去,看得傻子哈哈大笑。

“我会!我们村有蝌蚪有青蛙有鱼还有乌……”

“乌龟是吧!我知道你说好几遍了都!你那是玩的吗你那是抓来吃的!”

许文远挠头:“那也没办法,肚子饿只能先解决吃饭问题。”

“那你跟着我,我教你看好了啊!”许知远把一个魔方塞许文远手里,“每个面翻一样的色,试试。”

第一次玩,许文远费了不少时间才弄懂原理,第二次就好多了,不到半分钟,第三次更短,魔方在他手里眼花缭乱的,连傻子爹也不玩船了,眼巴巴看着他们。

许文远问他:“你……玩么?”

傻子爹开心地点头。

这是许文远第一次和自己父亲一起“玩”,在他印象里,从小到大他和爹的关系就是简单的照顾与被照顾,为了一日三餐基本生活奔波,像今天这样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但不得不说,这感觉很奇妙。

许勇山在边上默默看了一会儿,对傻子爹说:“老赵啊,有个事儿和你商量,你儿子要入我们家户籍了,学校催了好几回这农村转城镇的手续再不办,转学的事儿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许文远一僵,傻子爹在他边上专心致志地低头研究魔方,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气氛有点凝重,蒋晓梅赶紧打圆场:“得了得了老许大过年的你说这玩意儿干啥,过完年再说吧,闲着去厨房帮我擀面去,一会儿还得包饺子呢!”

许知远撞撞他哥的胳膊,许文远:“没事儿,毕业了再迁回来。”

“真没事儿?”

“没事儿,就是心里有点疙瘩。”

许知远把手覆在他哥手背上摩挲着。

中午时候,有几个大包小包的客人登门拜访来了。

这人姓王,是许勇山公司的一个高管,带着他全家老小来给许勇山拜年,这人是和许勇山创业期一起熬过来的,也算是和许勇山有几十年的革命友谊,所以许勇山和他关系很亲近,大部分的客户资源都在他手里。

那人带了他女儿过来,看着和许文远差不多年纪,说是去年刚上高一。

吃饭时候,她被安排坐在许知远对面,小姑娘红着脸不敢抬头,只悄悄瞄了许知远几眼,她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和杂志里走出来的一样。

许知远假装不知道,一个劲儿地在帮他哥的傻子爹夹菜。

这姓王的看出他女儿的心思,敬了好几次酒,把话题慢慢引到许知远身上。

“小远明年要中考了是吧?啊呀比我们家妞小一年啊,挺好挺好。”

许勇山摆手:“嗨,好什么,就是个不省心的!”

“正常正常,年轻人嘛,就是要有点活力才好。”

许文远帮他弟把小盅汤里的香菜一根根夹走,还留了一小片儿,许知远挑出来给他哥,许文远自然地凑过来吃了。

他们家是司空见惯了,看在外人眼里很是奇怪,特别是身边还有个痴痴傻傻的成年人,小姑娘好奇的视线一直在傻子爹身上打转,看他夹了好几次肉丸都没夹起来,就笑出了声。

许文远淡淡看了眼小姑娘,这一眼把她看得心里一哆嗦,没由来地觉得害怕,自己的肉丸也“啪”得掉回汤里。

许知远还在抠碗里不吃的菜给他哥,被许勇山嫌弃得要命:“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吃饭什么样子?”

许知远理直气壮的:“我本来就不爱吃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不爱吃其他人要吃,你把东西都捣碎了,剩下的谁替你收拾?”

眼看战火又要燃起,蒋晓梅赶紧按住丈夫打圆场:“哎呀今儿大过年的就算了,小远以后要注意啊!”

“就是有你这种妈才会把他宠坏了!”

“哎老许同志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让不让人吃饭了?”

许文远剥了满满一碗虾推到弟弟跟前,又给他爹弄了半碗鱼肉,然后一边擦手一边说:“没事儿,他不吃的给我就行。”

许知远心里一暖,要不是念着客人还在,他真想一个飞扑挂他哥身上蹭。

许勇山筷子一顿,欲言又止。

许家有很多古怪的规矩,不能养宠物,这个不难理解因为蒋晓梅对毛过敏。但是过年不能放烟花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许知远从小就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早早就准备烟花爆竹,可以半夜不睡觉和爸爸一起放高升,噼噼啪啪的特别热闹。

许知远为此老抱怨他爸妈太无聊,没有冒险精神,也因此错过了很多乐趣。

不过今年不一样,今年他多了一个哥哥。于是他年前就偷藏了点烟花在家里。

年夜饭吃完之后,两人假装要和同学去看新上映的贺岁大电影,两人骑着自行车跑到五公里外的废弃厂房里去放烟花。

那天特别冷,许知远趴在他哥背后,双手死死环住许文远的腰,顺着下坡时刮过耳边的风大笑。他从来没坐过别人的脚踏车后座,此刻快乐地像要飞起来。

他哥在前面问他:“冷吗?”

许知远一边尖叫,一边大声说:“不冷!冷我就再抱紧一点儿!”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然后听见他哥坚实有力的心跳从前面传过来。

但那天他们运气不好,高升放上去的时候哑了,许知远眼睁睁看着他往自己头上掉下来,他当时脑袋一片空白,都忘了要躲,只觉得有股力把他猛地扑倒在地。接着耳边就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因为离得太近震得他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是懵的。

回过神来,他发现许文远趴在他身上,死死护着他,连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他自己倒是一动不动。

黑夜寂静无声,许知远突然害怕起来。

他想许文远不会是死了吧?被劣质烟花炸死了?明天会不会上社会新闻头条?育德中学初三学生许某因过失杀人被判处有期徒刑X年,然后他就不用考试了,大好青春年华在铁窗里度过。

许知远动了动身子:“哥……哥?”

他发现自己哑了,声音都在抖。

过了一会儿,许文远终于轻轻问:“没事吧?”

真是个傻子,许知远恨恨地想。他在黑暗里去摸索许文远的脸,害怕糊了一手血,好在是干燥的,只是有点冰凉。他又去摸他头,觉得发梢摸起来手感有点微妙。

许知远七手八脚开了手电筒去照许文远,只见他后脑头发被烧去一大截儿,狗啃似的看起来有点滑稽,边上炸开的劣质高升散了一地。

“傻子!大傻子!”他骂。

年三十没有理发店开着了,两人只能乖乖回家挨骂,许文远一口咬定是自己玩火不小心烧着头发的,许勇山和蒋晓梅也不好再说许知远,只劈头盖脑地骂了他一顿,外加一礼拜禁足。

禁足在他们家也是传统,因为许知远是个闲不住的。

而许文远的脑袋也被蒋晓梅强行用推子剃了个寸头,搞得和梁辰一样像刚从山上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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