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9-25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墨竹 主角：贺长风 陶章
小小的火，在炉上跳动。
贺长风倚靠着床头，手里捧着课文默默背诵。头重脚轻的身体，让他提不起任何力气。
落了水的身体越发没用。不过是坚持上了阵子学，就受不住了。
还是需要锻炼……
脚步声传来，门被轻轻敲了敲。
直到获得许可，才推门而入。
那人头发发白，走起路来有点跛脚，看似上了年纪。可脸上又没多少皱纹。
“张老。”贺长风唤了一句，放下书准备起来，被阻止了。
“躺着别动，当心再冻着。”张老将人按住，手上端得稳稳，不曾洒出来。
“我看啊，你就请个假别去了，留在家和我们学不好么？保准比你老师教的好。”
他嘴里说着，将碗递过去。
“厨房里找到了点姜，没有红糖，将就喝吧。”
贺长风笑了笑，他家有什么他还能不知道，这姜定是这几个老人想法子弄来。
也不知道攒在手心囤了多久，自己舍不得用，反倒给了他。
摸着碗的指尖划过汤，温度似乎一路延伸到心里。
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往下咽。火辣辣的滋味，贯彻心扉。
一碗姜茶下肚，身体发了层薄汗。依旧是难受，身体仿佛有了点力气。
“贺家小子，在不在？”
窗外响起了喊叫声。
“又到了送饭的时候。”张老笑着说，声音含糊地快听不见。
贺长风无奈地笑了下。
村里所有人的口粮，都是凭工分给。村长等人怜惜他年纪小，又失了父母，给他分了点轻省的活计，允许他下学后再去做。工分少，自然分的也少。贺家几个人，仗着血亲的关系强领了他那份，借口说他去他们家吃。却又克扣他的口粮，只零星每天给块土豆、红薯，保证他饿不死就行。
即便他闹起来也没人想管这闲事，只平白挨了几顿毒打。
重生回来的他自是不想再与那些人硬碰硬。韩云礼他们的援手，是意外之喜。
只是，村里分粮是有时间的，基本都在收粮之后。他那份早就被贺家人贪了去。许是知道去了要不到什么，韩家人也没去自讨没趣。
他原以为自己挨到春季分粮就好。贺家人不敢真叫他饿死，每天给的那丁点吃食，再想想别的办法，总能撑过去。
不想，从应下之后，韩云礼就开始送饭。他不好意思上门，人家就直接送过来。早晚送到家，中午直接带学校。
韩云礼在镇上小学当语文老师。
而韩家村离镇小学比较近，子女大多送那上学，因此，他们也在一个学校。
如果他那份口粮分过去，这饭，贺长风自是吃的坦然。
在这物资贫乏，家家户户不敢敞开肚皮吃喝的年代，一粒米未给，天天蹭吃蹭喝，他脸皮还没厚到这份上。只是，总难以推却。
“小子快下来，我知道你在上面。”
韩云礼扯着嗓子吼，好似来找茬。要搁以前，哪怕是昨天，他也就喊了句人，说了句东西放哪哪了，转头就走，才不在外头耗着。
今儿却是个例外。
眼睛斜睨着，他不满地抱怨：“宝，你这跟来干嘛，多冷。”
韩星窝在金巧巧怀里，假装没听见他被包成了个圆球，动弹一下都难。
金巧巧也不满，却是针对韩云礼：“你可真啰嗦，都念叨一路了，能闭嘴不？”
“我那不是——”
门“吱呀”一声开启，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贺小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啊。”
韩云礼打趣一句。
“韩叔。”贺长风礼貌地招呼，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着金巧巧和她怀里的……圆球，有些讶异，“怎么你们也来了。”
“是星宝惦记着你，非要看看你才安心。他还给你要了壶骨头汤。”金巧巧笑眯眯，越看这小孩越欢喜。
“听说哭闹了好久，非得要打满一热水瓶，你小子行啊，我都没这待遇。”韩云礼哼哼唧唧，举了举手上的蓝色热水瓶。
贺长风吃惊地望着小肉球：“你还记得我？”
韩·肉球·星回以甜甜笑容。
韩云礼纳闷：“难道重点不该是满满一壶的骨头汤么？”
金巧巧巧笑倩兮：“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贺长风目光闪了下，大大方方让开，使得身后的景色展露出来：“当然可以，就是我家有点乱，好久没收拾了。”
在灯光的照耀下，脏兮兮的地板，缺胳膊断腿随便倒在地上的桌椅，一览无余。
金巧巧一言难尽：这么脏都不打扫下？
贺长风似猜到她的想法，无奈地笑了笑：“我这屋子，是打扫干净了就会有人闯进来，以为里头藏了宝贝。”
矛头直指他那对亲戚。
韩云礼同情地扫了眼，然后板起脸：“这不是你不接东西的理由，还想我提多久？不晓得骨头汤很重么！”
贺长风嘴角轻微抽搐，赶紧伸手接过。
入手的分量让他愣了一下，还真是满的，他以为只是说说。
“不是你偷懒就好，”金巧巧心有余悸，她可舍不得她家宝贝以后干活。
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多差一岁也算不得什么，又不是老夫少妻。
“欸，他们还好么？”
贺长风肌肉紧绷，面上不动声色，只困惑道：“婶婶说的他们是谁？”
“自是住你家的那几个。”
警铃长响，贺长风垂下眼：“婶子说笑，这就我一个人。”
这件事应该很隐蔽，金巧巧怎么会知道？
他的屋里可是离村子所有人都有段距离。是张老他们不小心被人看见了？不对，他们那么小心，总是窝在房间里，说话走路都很小声……
金巧巧正抱着娃满屋乱转，听到回答不解地转过身，看到小男孩不自觉地戒备，恍然大悟：“嗐，忘记说了，当初他们安排这，我可是在背后出了力的。放心，除了我，也就存在，和你们知道，牛棚里的三个人暂时安排在你家了。”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贺长风目光呆涩。
金巧巧还在继续道：“没想到你小子胆子这么大，真让人意外。不过，够种。心也够善，贺家人真是……多好的娃啊。”
贺长风无语凝噎：不是你更让人意外么？说好的又懒又贪吃又蠢……不对，他神色一凛，忽然想起，可从来没有人说过这对夫妻愚蠢。
韩星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他妈在其中也插了手。金巧巧可是个一出场就疯掉的女人。不过想到对方的家世，还是觉得有可能。
软软地蹭蹭：“娘，回。”
东西已经送到了，他又不想讨好那些人就没必要碰面了，天那么冷，赶紧回被窝躺着才是正事。
韩云礼赶紧点头：“对，赶紧回去，太冷了。”丝毫不见异色。
“好好好，咱们回家。”金巧巧忙不迭应下。虽说她想办的事还没办……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儿子重要。
“婶子，你不见见？”贺长风无法理解。
“啊，没必要，我宝想回家了。”金巧巧一脸理所当然，觉得这事更重要。
“啊。”
韩星忽然叫了一声，引得夫妻俩紧张的关怀。
“怎么了怎么了？”
“儿子，你是冷了么？”
却见韩星一副差点忘记的模样，从小兜兜里掏出两颗鸡蛋：“哥哥，给。”
给藏在你家里的人吃！
小人儿眼睛亮闪闪，仿佛藏着星星。
韩星满肚子盘算，贺长风不是想和那些人打好关系么？那他一定会为了凸显自己美好的品质把鸡蛋让出去……再不济，有两个呢，总有一个分出去。
他可是记得，最终只有一个人熬到了曙光的到来。剩下两个都没熬住寒冷。
家里还有肉骨头，让他奶隔三差五的炖了，送汤过来。就算是杯水车薪，多多少少还是能补到点吧？
“儿砸，爹我在这呢。”韩云礼语气幽幽，酸得不得了。
“你挺碍事的。”金巧巧无情地嫌弃。
贺长风勾了一下唇：“星星自己吃。”
咦，他又多了一个称呼？
韩星无可奈何地叹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前前后后已经被冠上好多名字。
“给。”
坚持地递过去。
“拿着吧。”金巧巧劝他，“小孩子给出去的东西，不能拒绝。”
她接了鸡蛋不由分说塞过去。招呼自己丈夫：“走了走了，回家了。”
一行三人风风火火走掉了，都不用客套的。
贺长风握着鸡蛋，摩挲着，嘴角缓缓荡开笑容。
“这一家子人不错。”厨房里走出两个人。
其中一人，穿着破旧的棉衣，随便一站，背始终挺的笔直，脸上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鬓角生了些白发。
另一个，生得龙眉凤目，极是俊俏。却是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刘老、陶哥，你们一直在厨房？”
贺长风挑了下眉。虽是不同的称呼，其实这两人岁数差不多。只不过陶章非要他喊哥。
刘朗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来的时候，刚巧在洗碗。”
陶章沉吟了会：“我见过抱孩子的那人，她是我老师的女儿，在家很是受宠，想不到是嫁到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