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深夜，大雨倾盆。

一辆车疾驰在马路上咆哮着冲向医院。

“嘟嘟——”

“嘟嘟——”助理举着手机，神色着急，“于先生，宋总的手机还是打不通。”

于意抱紧怀里的孩子，小孩烧得面色通红，浑身衣服都被汗湿，嘴里嘟嘟囔囔叫着“难受”，于意心疼地搂紧。

“继续打，打通为止！”

“……好的。”

很快，车开到医院，电话里联系的医生早就在等候，于意一到就说：“生病的孩子在哪？赶快推进手术室！”

于意连忙把宋河小心翼翼递给他，手术室很快亮起绿灯。

支撑的力道消散，于意身子一软靠在墙边。

一夜未睡，加上一整天滴水未沾，即使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刚刚失去亲人，身心受创的于意。

他靠在墙边，脸色苍白，身型单薄，摇摇欲坠，风一吹就能折倒。

就在这时，手机拨通了，高朗连忙开口：“宋总——”

“是高助理吗？”那头传来一道清冽礼貌的声音：“之言他刚刚开完会很累，先睡了，你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说完，电话就挂了。

高朗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再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对面那个男人他认识，是宋总的前男友。

而宋总跟于先生的关系是……合法领证。

深夜十二点，宋先生在睡觉，手机被前男友接通，而他们的孩子却在发高烧手术……

高朗支支吾吾说：“于先生，宋总他……他在休息，明天我再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于意低着头，盯着手机上刚刚跳出来的一则新闻。长长的头发遮住他低垂的双睫，将那双眼里的情绪遮挡住——

龙腾总裁宋之言昨日抵达旧金山，陪乔白参加画展……

照片上，宋之言搂着乔白，眼神宠溺，而乔白羞涩地看向他。

男人的中指上，干干净净。

于意低头摩挲着中指的婚戒，自嘲的笑。

高朗也看到了，忍不住劝道：“于先生，也许宋总只是跟乔先生谈合作，龙腾每年都要招募这样的人才，他们不一定——”

“算了。”于意淡淡打断他的话，高朗默默叹了口气。

整整五年，宋之言每年都要陪乔白参加画展，上次是芝加哥，再上次是墨尔本……所有人都以为乔白是宋之言挚爱，无人知道他已婚。

就连于意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宋之言对他有感情。

一个男人，怎么会在结婚五年后，一次都没有回过家。

怎么会在他打电话时，永远不接。

怎么会对他冷冰冰相处，如同陌生人。

于意抬起头，深深闭眼，将眼角的泪水吞下去。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晚，不久前他的父亲刚刚去世，哥哥昏迷不醒，最小的孩子也病倒。

他冒着大雨将孩子送进医院，忙得焦头烂额，忍不住给丈夫打电话，寻求帮助。而他的合法丈夫，此刻正在遥远的地方陪着别人。

他心痛的好像要死掉，却又将喉咙翻滚的血水死死咽下去。

雨势越来越大，像是要将这个斑驳诡谲的世界倾塌颠覆。

从这一晚起，于意就变了，他眼里的那些软弱、妄念、迷惘……像是被这场大雨洗刷的干净，眼底只剩下一种活下去的倔强。

他曾经某一刻低下脊梁，骄傲全无的哭泣。而那之后他直起身体，从此再也没弯过腰。

他拉扯着三个孩子长大，将偌大的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坚强的活着，活在阳光底下，活得像个正常人。

即使他不再需要感情。

三十年后。

于意躺在白色病床上。

他得了胃癌，不久将离世。

他的三个孩子都聚在床前。

他们是他领养的，但与他亲生无异。

老大是男孩，性格有些懦弱。老二是女孩，性格跟他一样坚强，老三最小，也是男孩，有些玩世不恭。

于意苍老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个孩子或许都有些缺点，但在他眼底都很优异。

他很满足。

他一一交代后事，遗产，产权分配，还有那座住了三十多年的宅子。

听到他要将那座宅子拍卖，三个孩子眼底都露出惊讶，随即又变得正常。

于意声音低弱，他看着头顶晃眼的白，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某一个夜晚。

在那个晚上他痛彻心扉，但也在那个晚上，他抛弃了脏污不堪的过去，重新获得人生。

他又想起那个男人，记忆中的面孔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英俊好看。

他们在神父的指导下交换戒指，念誓词：“我愿意他成为我的妻子（丈夫），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

白色纯洁的鸽子，大片大片飞向天空，还有白色的桔梗，小小的一瓣撒在他们头顶、身上。他看见蓝色天空下，男人嘴角似乎露出一丝笑容。

那是他记忆中男人最后一次笑，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直到现在——

于意看向二女儿，声音微弱：“他……有没有来……”

二女儿忍不住发火：“爸，他不会来的，你别想他了，那种人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他来打扰您的清净！”

他的三个孩子们，都不喜欢他们的父亲，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他一眼。

于意宽仁的看着她，二女儿撇嘴，“告诉他了，不过来不来就是他自己的事。”

于意点点头。

时间一秒一秒慢吞吞走着，于意感到眼皮越来越重，身体好像越来越轻。

他能听到一切声音，比如心电图急促的滴滴声，比如孩子们悲痛的低泣声。

“咔擦”。

秒针指向60。

他使劲最后的力气望了一眼门口，那个人影始终没出现。

于意淡淡叹了一口气，平静的闭上眼。他知道宋之言不会出现，因为他们结婚那天，宋之言就说过，以后他们死生再不会相见。

虚空中他仿佛看见那时年轻的自己，容颜未老，眼底肆意焕发。而他已老态龙钟，白发苍苍。

他握住年轻自己的手，像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而他也在那一刻放下心中的执念，灵魂飞向天空。

苍白中，好像有人问自己，“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于意摇摇头。

不会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遇见宋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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