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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燕鸿铭突然明白了自己肩负的责任。

当所有人都讲目光聚焦在豪华别墅里两具身价过亿的尸体上,却唯独忘记了霍燃要面对什么。

他的身份太特殊,年少成名和名门之后,无论哪一个听上去都是那么具有诱惑力,但撞上了血案的时候,就如同化学试剂产生反应,变得恶臭不可闻。

燕鸿铭甚至可以预见,如果警方没有及时抓到凶手,处理好媒体和舆论的问题,那么霍燃的鲜活将只会停留在回忆里,然后伴随着岁月腐败慢慢成长,变成人们口中的“伤仲永”。

他想起在《与爱为邻》的结尾,阿廖沙追着车跑的那一幕,从拼尽全力到认清现实,目送女孩离开,他赤脚站在雪里,浅栗色的头发在寒风里猎猎起舞,泪水无言的爬满了脸庞,也流进了燕鸿铭的心里。

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让霍燃无声无息的陨落。

他舒展眉头,装作很轻松的说:“你别听网上那些傻逼的话,少看手机,这段时间就好好睡觉和学习,事儿都交给我们人民警察!”

霍燃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燕鸿铭,燕子的燕,辜鸿铭的那个鸿铭。”

“谢谢你,燕警官。”

这句话被霍燃说的极慢,每个字都载满了诚恳,燕鸿铭心里既感动又沉重。

霍燃似乎还嫌不够,佐以一个温柔的笑容,双眼皮的褶向上鬓边飞扬,变得深刻又狭长。

细看之下,他的面容比起四年前更精致了,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纤细,眉眼里蕴藏天生的冷意,又或者叫贵气,叫人看着这张脸就很难想象他擦桌子拖地板的模样。能经得起大荧幕考验的脸庞,用肉眼向来更加精致立体,燕鸿铭被这份纯粹的美所打动,脸都有些热了。

门口卷来初秋的晚风,燕鸿铭浑身一哆嗦,猛地想起自己是来找人的,不能再耽误时间。

霍燃提起竹编篮筐问:“要回去吗?”

“啊,你没问题吗?”燕鸿铭有些意外。

霍燃叹了口气:“迟早要面对的事。”

燕鸿铭拍了拍霍燃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

霍燃点点头。

外面的花廊暗了下来,燕鸿铭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帮霍燃拨开刺人的藤蔓树枝,时不时回头看看霍燃跟上了没。

两人刚绕出花园,就见不远处的警戒线外,李姐和一个瘦高的女人说着什么,从肢体语言看,不大愉快。

燕鸿铭快步向前走,霍燃却先他一步跑在了前面,对那瘦高的女人说:“红姨,你来了。”

被叫做红姨的女人个头不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素面朝天,穿着也朴素,但燕鸿铭一眼看上去,就能感受到她的强势,他思索片刻,想起这个女人在哪里见过了。

齐红英,八卦头条的老熟人了,号称国内第一经纪人,带出过两个影帝,成天盘踞在八卦新闻上,甚至比一些小明星还要出名。

看这个模样,估计是出门急,跑这儿兴师问罪来了。

齐红英凌厉的目光在看到霍燃的那一刻变得柔软,踮起脚把霍燃圈进怀里,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眉宇间都是同情和不忍。

拥抱完,齐红英调头冲向李姐,声音不大却很有气势的质问:“看着这个孩子,你还能无动于衷吗?因为你们警方内部有人泄密,给了这个孩子多大的伤害?我要求你们出面和媒体澄清,这个要求过分吗?”

李姐无奈的说:“首先,现在不能确定是我们内部泄密。其次,我没说不澄清,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处理好案发现场,早点找到凶手,希望你不要妨碍我们的正常工作。”

齐红英刚要回呛,霍燃拽住了她说:“红姨,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好吗?”

齐红英狠狠剐了李姐一眼,被霍燃拉到一边去了。

李姐余光看到燕鸿铭,招招手让他过去,和他说了些现场的信息,燕鸿铭却只听得到最后一句。

“现场财物都清点完了,失窃物只有盖亚之心。”

*

此前燕鸿铭对霍燃的双亲是什么身份一概不知,但盖亚之心他绝不会不知道。

那是他上高中时轰动一时的新闻了,一位中国女收藏家花天价拍下了叶卡捷琳娜二世王冠上的尖晶石,那是一枚鸡蛋大小,状似心脏的血红色宝石,所以被媒体称为“盖亚之心”。

原来那位收藏家就是霍燃的妈妈。

燕鸿铭还是有些不解,刚才他经过客厅时随处可见昂贵画作和摆件,但凶手却只拿走盖亚之心,难道他一开始就是冲着盖亚之心去的?这也说不通啊,一般入室抢劫都会尽可能拿走更多财物,怎么会......

他想通了。

一家三口,中产阶级以上,入室割喉,并带走家中女主人的一件珠宝首饰。

这些都与珠宝杀手的作案手法吻合。

“真是珠宝杀手做的?”燕鸿铭问。

“具体的还要等尸检报告出来,但就目前现场来看,确实很像。”

珠宝杀手在岭北市流窜作案已有一年半,犯下命案三宗,窃取了三件财物,无一不是珠宝首饰。而且他只杀死感情和美、家境殷实的三口之家,等警方赶到时,只见受害人一家三口被捆绑在一起,每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淌出的血早已凝固在地板上,被风干成液体甘草糖的状态。

燕鸿铭感叹,这个珠宝杀手还真会给警方找事,偏偏挑名头这么大的一户人,还偷走全国人都知道的盖亚之心。

这等于把市警局架在篝火上烤啊。

现在他总算懂李姐说的“今后压力很大”是什么意思了。

李姐接到老杨的呼机,要返回现场,临走前对燕鸿铭交代:“燕子啊,你和袁帅负责协调所有案件相关人员,把人都带到警局,安排审讯。”

“是!”

燕鸿铭第一次参与刑侦,干劲十足,当他提出要带霍燃回警局,面对咄咄逼人的红姨,也能厚着脸皮挨骂,承诺一定抓住凶手。

红姨眉头一拧,还要说难听话,霍燃拦住了她说:“我自己家出的事,别为难人家了。”

燕鸿铭咧嘴,投给霍燃一个欣慰的眼神。

霍燃只是疲惫的说:“我肯定会全力协助警方的工作的。”

在同事的配合下,燕鸿铭把周围住户及保安都请到了警局,乌泱泱的有十来号人,很多人大晚上的放着老婆孩子在家,来警察局做笔录,都是一脸不耐,又正赶上饭点,买饭买水的活儿也得有人干,燕鸿铭统统揽到自己身上。

审讯室里,霍燃乖顺的坐在燕鸿铭的对面,那份牛柳浇饭被他放在手边,却没动过。

老杨翻开本子,严肃的复述:“根据在你家工作的家政阿姨提供的时间线,她是下午两点钟到达你家,发现受害人尸体,她说一般周六下午你都在家练琴,但当时你却外出了,说下你去哪儿了?”

霍燃没说话。

燕鸿铭以为他没听清,抬起头一看,霍燃低垂着眼,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老杨重复一遍,语气严厉的说明了拒绝配合的后果。

“和同学有约。”

“具体地点。”

“华山南路的体育场。”

老杨抬了抬眼:“和谁,具体做了什么。”

霍燃报出三个人名,说是同校同学,约好周六见面。

燕鸿铭如实记录。

老杨又问:“你父母平日有和人结怨吗?”

霍燃认真想了想,回答:“工作上的事我不清楚,但就私生活来说,我觉得没有,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老杨没吭声,拿着资料翻看了一眼,继续说:“但据我们了解,霍婉芝女士其实是你的继母,你的亲生母亲其实是个俄罗斯人,你在五岁那年被父亲于晓光带离伊尔库茨克,和霍婉芝女士组建了新家庭。”

“对。”霍燃点头。

燕鸿铭惊讶的抬起头,忍不住打量起霍燃。

仔细一看,他其实是西方人的骨相,东方人的皮相,就连双眼皮都是窄而深刻的一缕,有神却又不显夸张。只要把头发染个颜色,再戴上彩色镜片,演个俄罗斯男孩丝毫没有违和感。

怪不得他演起阿廖沙来,一口流利的俄语。

燕鸿铭还以为是后期配音。

可为什么霍燃的通稿和简介上,却从未提到过他有俄罗斯血统呢?

老杨又问:“你的生母在你离开俄罗斯前投江自杀了,有这回事吗?”

燕鸿铭心头一颤,动用极大的定力,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震惊。

霍燃眼中迸发出熊熊怒火,燕鸿铭知道这样问对他心理伤害很大,但这是问讯的标准流程,避无可避。

霍燃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回答:“没错。但这和我父母的案子有关吗?”

“当然有,任何有可能成为作案动机的线索,警方都会调查清楚。”

结束了霍燃的问讯,一个年轻的助理妹子在门口等着接人,燕鸿铭担心霍燃晚上睡不好,嘱咐助理可以适当给他些安眠药物。

姑娘长着圆圆的苹果脸,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很客气的冲燕鸿铭道谢。

此刻的霍燃已经是疲惫不堪,燕鸿铭见状赶紧催助理妹子把人领走,却没想到霍燃临走前还向他主动提出交换号码。

燕鸿铭心中暗喜,并向他承诺案件有进展了会通知他,让他有什么困难就联系自己。

霍燃点点头,他的嘴角似乎永远难不会疲倦,保持着浅笑的状态说:“那生活上有困难的话,也可以联系你吗?”

燕鸿铭愣了一下,只觉得像在做梦,龇着牙笑了:“当然了。”

这种开心的状态只维持了十分钟。

因为当晚,燕鸿铭就像一台永动机,跨了半个城,将霍燃的三个同学接到局里询问,核实了霍燃所说属实后,又连续问讯了十几人,却连连一条可用线索都没有,统统是“我不知情”“我什么都没看到”。

轮到小区保安,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估计是打了很久腹稿,把自己一天的流程说的很清楚,坚称自己绝没有渎职。雅乐山庄的安保向来严格,所有外来人员都要登记,不信可以查。

当晚全组人都没合眼,争分夺秒的把全小区近一周的监控画面都看了一遍,把进出人员整理下来,留作明日调查。

燕鸿铭忙活到快早上四点才到家,累得连澡都没洗,直接趴在了床上,在意识朦胧之际,理智逼迫他拿起手机设闹钟。

屏幕上有条新消息,是霍燃发来的。

“今天辛苦你了。”

他心里一暖,突然举觉得这一天的奔波都有了价值,他的付出让受害者家属感到了宽慰。

这就是他选择这份职业的初衷。

他回到:“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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