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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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却又不突兀,就像是躺在海水里,四肢舒展,心跳缓慢的跳动,波浪一点点拍打着皮肤让身体浮于水面,阳光正好,和煦温暖。

是初升的太阳。

余子旭。纪煦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嘴唇轻微翻动,舌尖抵着牙齿,柔软又舒适的触感,正如坐在他身旁的,不断打着瞌睡的本人。

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已经在一起不短的一段时间,他本以为自己性格沉闷,和余子旭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类别,对方会很快就因为生活习惯等问题而提出结束这场闹剧,事实却刚好相反。

余子旭就像会包容一切的太阳那样把纪煦裹在自己的爱意里,他会粘着他,话题一个接一个地从嘴里蹦出,纪煦简短的回复也不会浇灭他的热情,好像知道他本就是这样,并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爱意全都通过体温传递,只能用心去感受,耳边听不到。

医生问纪煦最近是不是心情很好,纪煦愣了愣,不自然地摸了摸嘴角,片刻后,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可能吧。”

今天是定期复查日,药还得持续吃,临走前,医生又开口劝他接受心理治疗。纪煦望着自己的病历缓缓摇了摇头,就像已经习惯把沉疴旧伤掩盖在云淡风轻的表情下,不愿意摊开,更不愿意让人触碰,让想要帮助他的人无从下手。医生看着他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等你愿意接受治疗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安排。”

“……嗯。”

今天有一场和隔壁大学的篮球比赛,余子旭会上场,昨晚的时候就有和纪煦说过。出医院以后纪煦就打车马不停蹄地回了学校,刚好赶上比赛开始,穿着校篮球队服的余子旭隔着老远就冲他招手,他在队员的示意下坐到了特殊观众席。

余子旭抱着篮球走过来,状似无意地和纪煦碰了碰肩膀:“看着我吧,阿煦,”他笑容灿烂,头顶的灯洒落在发梢,溅起点点星辰,“看我把奖杯醒下来,然后送给你。”

比赛入场,双方队员列队行礼,裁判一声哨向,篮球被抛至空中,余子旭飞跃起身,扣手,把球接了下来。

一场比赛比得热火朝天,余子旭就像是个移动发光体,领导着队友们从对手地盘迎下一个又一个球,最后十秒钟时,他站在三分线外准备来一个漂亮的收尾,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纪煦,对方低垂着头,看起来很累,浑身都拢着股莫名悲伤的水汽。

余子旭手臂抖了一下,球擦着球框落下,并没有进,他在裁判宣布结束的哨声里跑到纪煦的面前,捧起对方的脸。

纪煦一脸木然,眼底空洞,有水汽一点点沿眼尾落下。

余子旭抖着双手接过教练递给他的毛巾,罩到纪煦脑袋上,把人抱进怀里,一遍遍哄道:“阿煦,别怕,我在的,和我回去。”

“乖,和我回去。”

“……嗯。”纪煦在余子旭潮热的怀里缓慢应道,顺从地被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靠着他,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人声鼎沸的体育馆。

只是单纯的忘了吃药。

跑过来太着急,比赛的时候又很紧张,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股子情绪已经变成了潮湿的淤泥,翻腾着,叫嚣着,在他张开嘴想呼救的时候灌满他的口腔,要把他溺死其中,永不见天日。

纪煦过了许久才从那种窒息又绝望的感觉里走出来。

头很疼,浑身都疼,手指轻微动弹一下都做不到,身体沉得像灌满了铅,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这应该是他的床。

纪煦躺在床上对着上铺的床底发呆。床帘拉着,严丝合缝,没有光透进来,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周围也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记忆最后停在了余子旭把自己扶回了宿舍,纪煦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刚要从床上起来,床帘猛地被拉开——

余子旭带着淡淡的笑在外头看着他,眼尾有些红,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语气温和:“你醒了?”

“……”纪煦眯着眼适应突然闯入的光线,喉结滚动了几下,应道,“嗯。”

一切如常,仿佛在体育馆里的插曲从未出现。余子旭在纪煦下床后递给了他一份盒饭,宿舍里另外两个舍友不在,窗外的天已黑成一片,远处能看到蜿蜒不绝的马路,灯火通明,把天与城市的边缘模糊成一朵柔和的雾。

纪煦吃饭的时候依然很安静,头略微低垂,刘海遮住眼睛,苍白的手背上印出淡青色的青筋,他的身材其实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瘦,覆着层薄薄的肌肉,体测时跑一千米也不见得会喘气,却总给人一种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错觉。

余子旭想起下午送他回宿舍后慌乱找水给他喂药的经历,心悸,细密的疼,眼眶仿佛又热了起来,他慌乱地为自己扒拉了两口饭,要把那种感觉给咽下,一抬头,发现纪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余子旭刚要扬起自己招牌的笑容,便看到对方皱起眉头,伸过手,轻轻覆到自己脸上。

纪煦用不确定的语调说道:“你在哭吗,子旭,因为我?”

“……没,”余子旭忍住了哭腔,把脸埋到纪煦的手心里,含糊地说道,“只是这个辣子鸡太辣了,辣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嗯,”纪煦从椅子上离开,走到余子旭面前,蹲下,从下往上看他,“那我帮你吹吹吧。”

“好。”

脸颊被捧在爱人的手心,皮肤相贴,温度舒适得让人落泪。纪煦鼓着腮帮很认真地为余子旭吹红透的眼睛,许久后,才蹭掉他眼角的湿意,问他:“还疼吗?”

“不疼了,”余子旭咧开了个笑,很用力亲了口纪煦,说道,“不疼了哦。”

纪煦点了点头,迟疑片刻,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在他的额头上留了个吻。

夜里余子旭跑到纪煦的床上睡觉,不嫌挤,小腿缠着纪煦的腰不放,后者在快到十点的时候似乎显得有些慌乱,手心冒汗,磕磕绊绊地找蹩脚的理由,想让余子旭回避。

余子旭很用力、很用力地在纪煦脸颊上啃出了个痕迹,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像两颗星星,对他说道:“那我去接个热水,你等我回来哦。”

“好。”

夜半时分的时候,纪煦又从梦里醒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怎么睡都睡不熟,总要在世界被黑夜笼罩的时候醒来独自品尝孤独。他的耳边响着一声声规律又鲜活的心跳,余子旭整晚都抱着他,觉察到他的动静,甚至在睡梦里还迷糊着收紧臂膀,纪煦在满是六神薄荷味沐浴露的气味里回想起自己少了几粒的药。

不会有别人的,愿意靠近他,能靠近他,能在他陷入泥沼时拼命救他上岸的只有余子旭。

纪煦从温暖的怀里探出了头,轻轻舔了口余子旭突起的喉结,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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