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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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入睡前,谷沂整理了房间,他将书柜内的书按顺序摆列整齐,落地窗前的抱枕放在了沙发上。

他合上眼渐渐陷进梦乡。

骤然,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把他拽进了一个地方。

似梦非梦,真假难辨。

银色的月亮高悬夜幕,像是谁在替他指明方向。

雾色浓郁,按理来说,怎么可能看清距离千百万里远的月亮。

他警惕地向前走着,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危机四伏。

他的身后,他的左右两侧,若是冒出凶猛的野兽,他将无路可逃。

诡异的明月升到了某处,浓稠的雾逐渐散开,脚底踩碎枯叶的声音却更刺耳,谷沂心里陡然冒出了一种惧意。

他的目光由近而远,看清了漫无边际地黑色树枝,它们生长姿态比谷沂见过的更为怪异,一条又一条地,也没片树叶,犹如一个张开无数只手臂,月底下嘶鸣的人。

大概是内心恐惧增长的原因。

谷沂看半点东西都牵扯到渗人的方面。

巨大黑色被包裹在还未褪去的雾中,它们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蠕动着,比大厦更高的一条东西先进入了谷沂的视线,那像一根没有枝条的树干,谷沂必须仰着头才可以窥探它的全貌。

他未曾猜到对方究竟是什么,另一条也暴露出来了,若是离近看,可能视角只能停在一半的地方,因为它们实在太大了,大到人类的目光都没法将它装进。

庞大的身影遮住了月亮,辉光刺开那团雾气,谷沂终于看清了对方。

那耸入云霄的东西,仅仅是对方支持在地面的腿,而且不止两条。谷沂的心跳登时停了一瞬,大脑没法接受它带来的视觉冲击量。

第一反应转身逃开。

但他就像被定住了。

它直勾勾地盯着渺小的谷沂。

怪物的目光让谷沂头皮发麻,那是一种确定了目标难以抑制的兴奋。

黑色的触手从怪物身上衍生分裂,谷沂甚至听见了那拉伸的声响,像是泡沫板摩擦墙壁,泥潭底拉起浊物翻涌出气泡的声音。

那触手是它身上最细的一条了,以一种蛇的姿态朝着谷沂爬了过去。

蛇头稍稍立起,上面犹如长了一双眼睛,精准地瞄准了森林里的谷沂。

血液瞬间倒流,直冲颅内。

谷沂此刻仅剩下一个念头——

跑!!!!

身后的触手宛如脱弓利箭,划破潮湿的空气,快速穿梭于树木中间。

前方的路被怪物触手截断,谷沂瞪大眼眶,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另一根悄声无息地爬上后背,停在他的脖子附近,稍微向前凑了凑。

谷沂后颈被碰到的瞬间,狼狈地向着左边踉跄了两步。

他腿软地扶住树,喘息未定。

那根触手又朝着他靠近。

“滚开!”

谷沂咬着牙和那根触手对视。

它不容拒绝地缠住了谷沂的腰,不顾对方地挣扎将他带离地面。

失重感席卷而来,谷沂扯着缠在他身上的触手,眼见地面越来越遥远。

雾气再次弥漫,掩住了黑色枝条。

谷沂被带离了那片森林,逐渐靠近怪物。

他看见了怪物身后——

苍穹下的月亮。  003不认为自己有错。

它又不是人类,何必遵循奇怪的求偶规则。

但是……

它的人类的眼神为什么如此陌生?

谷沂倚靠在床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现在需要理清的思绪太多了。

乱糟糟的,全堆在了他心口。

堵的他呼吸都不顺畅。

“你别呆在这里行不行?”

谷沂眼眶忽然湿润,扭头看向那只怪物。

003很聪明。

所以谷沂经常将它当成某种宠物来看。

可那只宠物,一直尝试控制你,一直处心积虑地呆在你身边。

甚至……

谷沂咬紧牙关,闭了闭眼。

触手拂过身体的滑腻感太清晰了,清晰到他不管睁眼闭眼,那些画面都会一帧帧浮现。

一遍遍来提醒他让那群触手玩弄了。

他扶住额头,情绪濒临崩溃。

黑色触手延伸,003扭动着身体朝谷沂凑近。

一双猩红又哀怜的眼眸看了过来。

快要触碰到谷沂的触手定住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

他的唇边扯了抹笑,神情却跟要哭出来了一样。

003心里也不是滋味。

谷沂没再和它说话,忍着不适感下床穿好衣服。

“你要去哪。”

快要走出房子的瞬间,谷沂听到了003的声音。

很近,就像在他四周。

“走出去!!!”谷沂红着眼朝着身后吼,尽管后面没有人,但他知道003就在那儿。

“别跟上来。”

每个字谷沂都咬的很重,003听出来了些许反感。

它束手无策地望着他。

谷沂离开地很干脆,他义无反顾踏进迷雾,远离这间房子。

客厅的桌椅被003狠狠扔了出去,它对着自己的精神世界发了一通脾气,但又不敢再缠着谷沂。

那个眼神陌生地让003体会到了害怕的滋味。

它怕谷沂不再对着它笑,它怕谷沂以后只哄别的小怪物。

现实世界天色将亮,003放谷沂回去前,偷偷取走了他今夜的记忆。

它把它们藏进了精神世界的角落。

模拟生态草坪,003安分地趴在小溪中间的石头上,但透明的触手们异常不受控制。

小怪物们纷纷吓得藏了起来。

透明触手穿过一道道墙壁,躲在拐角窥视着和其他人类吃早餐的谷沂。

他眉眼柔顺,和另一名人类相谈甚欢。

透明触手又凑近了。

它围绕着谷沂打转,在他眼前漂浮,想碰碰他温和的眉眼,但最终还是收回了。

用完了早餐,谷沂先到签到处刷戴着的员工牌。

打了卡之后,他径直向模拟生态而去。

衣角被走路带出的风儿吹起。

透明触手小心谨慎地盘旋,慢慢落到谷沂肩头。

人类发现不了精神触手。

但003仍然记着谷沂绝望又抵触的表情。

它没什么胆再肆意妄为。

人类推开门的时候,003就在门后,它把非地球生物都赶进了草丛,不允许它们出现在谷沂视线内。

人类弯下了腰,笑着揉了揉软乎乎的它。

003躁动的心被安抚了。

它抬高视线望着人类,慢慢地分裂触手。

“怎么啦?”

谷沂主动捏了捏触手。

“003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啊,难道又和846闹别扭了?”  003欲回答谷沂。

但关键时刻它迟疑了。

谷沂起身朝着深处走,找其他的小怪物,“846?”

透明触手恹恹垂着,003乖顺地跟在谷沂后面。

846扑棱着小翅膀,躲着003,摔到了谷沂脚背。

846叽叽喳喳叫着,谷沂扶起了它,放到手心,轻轻戳了戳小小的头。

“饿了吗?”

指尖挠着小翅膀,谷沂放轻声音问它。

透明触手迅速膨胀,它耸立在半空中,冷漠地盯着846。

846吓得往谷沂袖口钻。

谷沂也没回头,熟练地把胳膊伸向后面,碰到那团软绵绵的怪物,将它推上前。

“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谷沂把846放地面,846赶紧跑到谷沂脚边缩着,“003?”

空中的透明触手看见了谷沂正脸,又泄气一般地缩回了原来大小。

“快给846道个歉。”

003依然不为所动,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谷沂脸上。

“你好好道个歉,等846原谅了你,你们就可以好好一起玩啦。”

黑色身体分裂出触手,碰到了对方温暖的掌心,顶端温柔地抚摸虎口。

真的吗?

003若出了声,谷沂察觉到它的不同,再像昨晚那样质问它。

能怎么解释?

003牵着谷沂的手,朝着846低了个头。

谷沂揉捏着它的触手,“真乖。”

当晚,003又偷偷把谷沂弄进了精神世界,它先将记忆还给了他,想按照它今天学习的方法缓和关系。

谷沂抿着唇望着003。

“……对……”

“你又偷偷地控制我了?”

003的话还未说完,谷沂就先打断了它。

“不算。”

“这还不算?”谷沂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那什么才算呢?”

“我只是抽走了你关于我的记忆。”

白天谷沂可以和003正常相处,因为那团黑色怪物就算再霸道,在他眼中,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现在谷沂清楚了精神世界和透明触手的概念,再加上003的所作所为。

假如003是个他不熟悉的怪物,谷沂的心里都不会那么堵。

“可是你依旧动了我的神经末端。”谷沂平和地说,“就像隐私被摊开了。”

谷沂也有不想被发现的事情。

比方他过往的经历,比方他不顺畅的这几年,比方他无力又崩溃的几个月。

他佯装自己遗忘,实则将回忆封存上锁了。

“我……”谷沂垂头,嘴唇颤抖,“不喜欢。”

“我不碰它。”

003收敛了乱动的精神触手。

它们体会到了那一小团干净、纯粹神经末端的滋味,变得更难掌控了,经常情不自禁地朝着谷沂靠近。

003一边和谷沂沟通,还要一边压制它们。

怪物给了谷沂最大的让步。

003扭动了两步。

谷沂瞬间警惕地看着它。

“别过来。”

003一贯的形象更改,它是雾里磅礴的太空生物,也是能轻易掌控他命运的家伙。

“003。”

谷沂终于愿意唤它一次了。

“放我回到现实世界,别再将我拉进来了。”

“不可能。”

003果断回绝了谷沂。

“等到了现实世界,你依旧是你,我依旧是我,你好好生活在疗养院,我好好尽职我的工作。”

谷沂话中的意思003怎么可能不懂。

他们的关系就此止步吧。

003探知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人类总是那么委婉,连拒绝都不说清楚。

“但是我想见你。”

客厅壁炉内的木柴燃烧着红色火焰,谷沂不明所以地看向它,“可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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