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基情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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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蓝庭欲言又止。

他想坦诚,他不是田径队的,他是蓝庭。他想开口,过去留存的遗憾和对未知的恐惧却禁锢了他的声带,让他无从吐露。

贺霭从骤然的无言当中觉察出一丝不寻常:“哥怎么不说话?”

蓝庭嗫嚅道:“......没有。小霭很想见我吗?”

窗外日头渐沉,夜间无所不入的冷空气侵蚀着人的体温,贺霭并不急着穿衣御寒,也不顾身上的运动裤沾染了一整天的沙尘,就那么金刀大马地在床沿坐下来,眸中的光闪了闪,“当然,但我更想见到不再顾虑,大大方方站在我面前的哥哥。”

蓝庭慢慢悬起一颗心,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给你留下过不好的印象,给你添过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你根本不记得曾经遇到过这么普通无趣的人,如果我是这样的,你会不会很失望?”

“肯定会失望吧,该怎么说呢。”贺霭思索片刻,“就我而言,很长一段时间里,与人相识不过是短暂会面里的印象堆砌,我没兴趣了解别人的生活,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保持距离,我以为这样就是最好的交往方式,最近才醒悟是我限制了自己,我把所有人都挡在屏障以外,这种模式已经根深蒂固,短期难以动摇,所以我是对自己失望,好在没有因此错过你。”

贺霭语气平淡,蓝庭却感到了一种隐秘的萧索悲哀,就像是呼吸,浑然一体地在他话语间流动着。在那轻轻略过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贺霭已经习惯了,或者说,他麻木了,现在他不想反抗过去,只想要一个新的开始,而蓝庭就是他的契机。

蓝庭心头酸涩涩的,又有一丝淡淡的甜。

“哥哥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接受你真实的模样。”说到这里,他才随手捡起一件外套披上,“该害怕兑现不了承诺让你失望的人是我,哥哥。”

蓝庭笑了一下,“小霭很会哄人。”

“说实话的事,怎么能叫哄。”贺霭也跟着笑。室内光线消散无几,昏暗中陈设漆黑的轮廓显得陌生,他没有起身开灯,坐得手脚冰凉,胸口却不住涌出汩汩暖意。

蓝庭下定决心,放开缠绕在指尖的耳机线,又重新看起晒伤恢复办法,温声道:“我每天透露一个关于我是谁的线索,你自己猜。”

贺霭爽利答应:“好。今天的线索是什么?”

蓝庭道:“我给你送过水。”

贺霭闻言有些头疼。虽然开学才一月余,但这送水人选海了去了,田径队训练后来回互请饮料是常态,更何况跑道边还有其他送水的,大部分人的性别他都不记得,更别说模样。不过提起送水,贺霭首先想到的就是最近送得比较勤的毛梓奇,他被自己的脑补恶寒得两臂起鸡皮,问道:“我收了吗?”

“不告诉你。”蓝庭轻哼,“一天就一个提示,多的没有了。”

贺霭长长地啊了一声:“再说一下送的是什么水吧,什么牌子的,哥哥,拜托。”

“明天还会有线索。你画韦恩图找交集,迟早会找到我的。”蓝庭狠了心不做退让,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谁让你不记得了。”

贺霭叹了口气:“都怪我太笨,没有掖好衣服才晒伤的,我还记不清每个送水的人。明明不是哥哥的原因,我还胡搅蛮缠。贺霭真是又蠢又坏,怪不得哥哥不想见我。”

“好啦好啦,哪里有这样的,只有小狗撒娇才满地打滚。”蓝庭听不下去了,但他还要再斟酌一下。他的出发点是让贺霭慢慢猜,同时在不断缩小的范围里渐渐适应,降低期待值,这样到时候揭露谜底不至于太难接受。谁知道贺霭一个劲儿地把他往终点推。

贺霭冗余的话也不说了,只软软地喊了句:“哥哥。”

贺霭看不见,蓝庭方才还微弯的背脊像上了发条般瞬间绷直了,心底默念饶了我吧,无可奈何地说:“行行,今天第一次,我再给一个线索,下不为例。”

贺霭得逞地扬起嘴角,轻松躺倒在床上,“好,麻烦哥哥说细一点。”

“唔......”蓝庭思索再三,犹犹豫豫地说,“某次见面的时候,你搂过我的肩膀,还有腰,一共三次。”

精确到次数?贺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翻来覆去打量自己的两只手,好像从没认真看过一样,“我居然摸过你?三次!左手还是右手?”

蓝庭整张脸都涨红了,慌乱地答道:“是三次,不是摸。”

他举起双手对着空气比划,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点点头:“是左手。”

“那,你当时感觉怎么样?”

蓝庭想了想,郑重其事地:“我觉得你很好。”

突然被发了好人卡。贺霭一时缓不过来。摸三次不该拿流氓剧本吗,怎么还能拿好人卡?他又是怎么和K.L如此亲昵过却毫无印象的?

蓝庭怕他又发问,抢先道:“我已经说了很多了,你说要慢慢来的。”

“好,慢慢来。”贺霭随声应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慢慢来。”

蓝庭看了眼时间,“那我先下了,还要写稿。晒伤的处理办法我已经发过去了,好好看哦。”

贺霭点头。

蓝庭没听到回信,又问了一遍:“我走了?”

“嗯好,哥哥再见。睡觉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要做什么?”

“睡前亲一下,哥哥就会梦到我。”

蓝庭还没习惯贺霭似直率似撩拨的表达,含糊说了再见,面红耳赤地下线了。

消息页是K.L整理好的文档,他做得很用心,还标注出了附近药店的地址,后面跟了个红包“对小霭负责”。贺霭拆开红包,里面是买药绰绰有余的两百块。贺霭忽然开始同情毛梓奇,有些人被骗四千,是因为他只有四千,有些人得到两百,是因为红包上限只有两百。见面以后要劝K.L好好向毛梓奇道歉才是。

不过这么看,K.L不像是缺钱的人,果然是有苦衷。

屏幕节节暗淡下来,贺霭才意识到屋里没灯,他用手机点了手电筒,起身,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摸到门边的灯座,上了年纪的白炽灯咣咣闪着,始终没真正亮起来,这时门响了几声,险些吓了他一跳。

叶戈隔着门板扯嗓子:“贺霭,吃宵夜吗?大伙一起。”

灯亮了,贺霭将身上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取掉门链开门,“吃什么?”

叶戈曾经骑过318国道进藏,一天骑个100公里不在话下,眼下还精神抖擞的,但其他人都是上班族,劳累一天还有精力贺霭倒是存疑。

“不知道,周围逛逛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吧。”

贺霭反正也要出门买药,没有异议,“其他人呢?”

叶戈扬了扬手机:“等会儿楼下集合,就你面子大不回消息,还得我亲自来喊。在屋里干嘛呢?”

话说到这儿,贺霭不动声色地靠过去,状似自然地一把搭住了叶戈,“没干嘛。下楼吧。”

叶戈毫不躲闪,也没被他带着走,就那么斜倚在墙上,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怎么回事?跟哥套近乎,有事求我?”

贺霭将手撤下来,倒退两步拉开距离,“没,做个实验。你觉得我们熟吗?”

叶戈看他一眼,贺霭从那直白的眼神中看出叶戈此时非常疑惑,还有点被弄得云里雾里的暴躁,“才认识第二天,你觉得呢?”

贺霭深以为然,但他和叶戈认识第二天的熟稔程度已经远超他遇到的绝大多数人,起码说上了超过五十句话,连叶戈这样的粗神经都会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感到突兀,K.L是怎么忍住他碰他三次的。就算他哥那时起就喜欢他,贺霭也不认为自己会主动去碰别人,像叶戈,他也是有意识才去搭他的肩。除非,他和K.L认识很久了。

叶戈目睹贺霭伸出手来,一根根扳起手指,数到第八根的时候停住,他心里的不痛快愈发鲜明,“不要无视我啊,你到底在干嘛?”

贺霭思绪被打断,“什么情况下,你会去摸一个陌生人的肩膀和腰?”

“打架?”叶戈回答说,“或者什么避免不了肢体接触的时候咯。”

贺霭经他一点,茅塞顿开:“比如,趣味运动会的两人三足,体测坐位体前屈作弊,团队拓展搭人墙之类的。”

叶戈已经懒得强行参与话题,率先往楼梯口走,“现在的小孩太难懂了,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要到集合时间了。”

找到突破口,贺霭心情大好,跟着叶戈的脚步往下走,心里一项项盘算过去。

他们今夜落脚的客栈设计得很有人情味,楼道墙上张贴了历来住客的合影,大多是像他们一样的骑行团,贺霭一步步走下木阶梯,花花绿绿的照片从他脸侧经过,他怀着心事,不经意地看。

然后,好像上帝将早已备好的礼物摆在他眼前一样,他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撞见了游晚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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