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8-1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快酒 主角:江临 许之凡
漫长而寒冷的冬天,相互依偎取暖是所有哺乳动物都具备的本能。还没有等江临首肯,许之凡就像一条鱼一样的滑进他的被子里。
地铺只是一床单人被褥铺成,江临手忙脚乱的揽住怀里人的腰,把大半的床垫和被子都让给他,然后手脚僵硬的把人抱在怀中。
许之凡的身体确实很凉,像是上好的瓷器片般冰凉滑腻。江临只穿了睡裤裸着上身,火热的身体碰到冰凉的皮肤,摩擦间过电般的颤栗感一阵阵传来,叹息忍不住从口中溜出。但江临心无旁骛,他履行一个人形热水袋的使命,把许之凡的脚夹在腿间,把他的手扣在自己胸口。
“好点没有?还冷吗?”
许之凡侧脸贴在他怀中,鼻尖凉凉的,像一块小糖果,再抱一会就会融化成一滩甜甜的糖浆。
“还冷……”
按理说屋子里有暖气,被子也足够厚实,自己的体温又比平常人偏高,再加上这样密不透风的拥抱,应该很快暖和过来才对。江临有点担心,抬手摸了摸许之凡的额头,却感觉体温并没有异常。
“我给你烧点热水喝吧?可能是冻透了,光抱着也暖和不过来。”
说完,他转身想要起床,但许之凡想八爪鱼一样的把他缠住,说什么也不松手。
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坦诚相对的拥抱过,彼此间贴的太近,暧昧气氛就随着呼吸弥漫开来。江临有点心猿意马,小腹一阵阵发紧,心脏剧烈收缩,把奔腾炽热的血液都向脑子和下面送去。
他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许之凡抬头,自己一定控制不住吻他的冲动,全身所有的细胞都渴望一场淋漓尽致的拥有,倾吐多日不见的寂寞和难以自持的汹涌爱意。
但是许之凡没有抬头,他始终把脸埋的很低,除了拼尽全力的拥抱以外,再没有别的多余动作。这有点像是一只曾经被抛弃过的小动物,委屈的祈求安慰,却不愿放下自己的高傲。
这时,江临才是那个在发高烧的人。他鼻息粗重,身体滚烫,心要在这个拥抱中融化成一池温水,嗓子却干渴的像是要冒烟一样,急需饮一口怀里的人。
“喂,你硬了。”
许之凡轻声在他耳边说。他吐息间有牙膏的淡淡薄荷茉莉香味,湿湿软软的喷在江临颈侧。明明一切都拜他所赐,但声音却无辜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哦。”
江临有点尴尬,他往后挪了挪臀部躲开许之凡的大腿,但对方偏偏不放过他,退一步就进两步。床垫的边缘如同万丈深渊,他没办法再动,只能认命的翻身,把许之凡压在身下。
他恶狠狠的质问:“你故意的!”
鼻息相触四肢交缠,目光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的缠绵。他借着月光看许之凡的眼睛,看他低垂的眸子一瞬间抬起来,眼睛里星辉闪动,藏着波光万千。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许之凡突然说。
江临突然一怔,下意识的抬起一点身体,让目光聚焦,好看他看的更清楚。可是许之凡很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再退缩。
“跟我在一起不是你最好的选择,我也不是最适合你的人。但是江临,在你的人生里,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此时此刻,江临决定不再深究,也不追问。有很多事不是眼见就为真,也不是解释就能相信。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愿意相信许之凡的第一反应,他的依赖,他的笃定,他的毫无保留的交付。
但这些东西会永远是真的吗?他也没有办法肯定。一生当中变化莫测,人来来去去,感情起起伏伏,脚步走走停停。但至少,应该在那之前拼尽全力的信一次。
什么都没有再说,他吻许之凡的额头到眼睛,吻去他眼角的泪水,还有紧紧抿着的嘴唇。
这一晚除了拥抱他们什么也没做。在这场谁都无法幸免于外的浩劫里,在春天到来之前,平静相拥,分享体温和梦境,如同隆冬雪天山洞里彼此依偎的动物,天地茫茫,视彼此为唯一归宿。
江临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醒来的时候几乎是在笑的。他觉得自己皱皱巴巴的身体和脑子都舒展开,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尖没有一处不熨帖。
许之凡不在他怀里,但他也不慌张,空气里是恋人熟悉的味道,枕头上还留着他的温度。
他随手套了家居服的外套,打着哈欠往外走。
现在已经到了初春的时候,北方冬天总是笼罩的那些愁云惨淡的雾一扫而空,天气晴朗,阳光透过白色的纱窗照进来。窗台上那几盆本来已经快要枯死的绿萝又冒出嫩绿的枝条,他的衬衣和许之凡的牛仔裤整齐的晾在晾衣架上,散发着温馨的洗衣粉味道。
许之凡站在阳台上往外看。他穿了一件白色松垮的毛衫,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的喝,衣服的袖子太长,只漏出来淡粉色的指尖。
江临走过去,从身后把他抱了满怀,低头吻他的耳根。
“你起来怎么不叫我?”
许之凡的身上也有温软的牛奶香味,他忍不住咬了一下唇边的耳垂,然后把鼻子埋进他颈窝里。
“看你睡得挺沉的,就没叫。我知道你这几天总是半夜来屋里摸我的体温,一直没好好睡觉。”
这话不假,但目的也并没有这么单纯。除了摸额头,他也不是没有盯着人家的睡颜发呆,或者趁人之危吻一吻对方的手臂。
他有些尴尬的讪笑了两声,忙不迭岔开话题。
“在这儿看啥呢?”
他随着许之凡的目光眺望,远处只能看到鳞次栉比的楼房,空荡荡的接到,还有那些停在路边的,很久没有开过的车。
城市与从前判若两物,安静的仿佛末世电影里的场景。所有的人都像是大自然的手办,都被收藏到一个一个玻璃做的格子间里,弱小到任其摆布而没有还手之力。所有人都变得平等,都是笼中之物。
“你看那个小区,就是河对岸的那片。”
江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有一片高档住宅小区,临河靠山,地段好房型大,当然价钱也高的离谱,是市区里著名的富人区。
“刚刚我们工作群里说,有一个客户确诊了,人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他家就住那个小区有三套房子,开好几百万的豪车,谈个生意从来不屑于去饭店,都要在小区里的私人会所。可是病了,老了,赤条条的躺在ICU,插一身的管子任人摆布,人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把手里的马克杯放在窗台上,手掌覆盖住江临揽着他在他腰上的手,带着牛奶的暖意与他十指相扣。
“老天爷说到底有多不公平,在这里还是公平的。赚多少钱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一没,还不是分家产的时候才能再记起他来。”
江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许之凡总是有很多大道理。但他这个时候没法思考也没法搭话,他突然捕捉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于是,他掰着许之凡的肩膀转过来,让他与自己对视。
“你生日那天,是不是去见了这个客户?”
许之凡眨眨眼睛,有点费解:“对,我见了,所以那天才会回来的晚。”
“那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哪儿?”
“我在公司旁边住,和同事合租在一起……”
江临盯着他看了好久,手抓在他肩膀上力气大的几乎把他抓痛。许之凡不自在的往外挣脱,小心翼翼的试探:“怎么了?你也认识这个人吗?”
他没说谎,他是真的不知道。
江临突然觉得自己蠢得好笑,竟然就为了这样的事心怀芥蒂,竟然为了这样的事怀疑。他狠狠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一边笑一边叹气的样子显然吓到了许之凡,手足无措的拽江临的手指头。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人啊……”
“没事没事,就是有一件没想通的事突然想通了。”他心情一片大好,抬手捏了捏许之凡的脸颊,笑嘻嘻的勾他的手。
“那你是怎么知道结婚的事的呢?我以为我瞒的挺好的啊,我妈告诉你了?这老太太真是的,心里油瓶子连个盖都没有,跟她说什么都往外倒……”
许之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本来一直在暗示自己忘掉这件事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提起。他心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天使,它对他说,你放过江临,离开你他就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的日子。但还有一个长角的恶魔,它哑着嗓子诱惑,它说你要利用这个机会,你要让江临忘记那个女人。
两种声音撕扯着他,几乎要把他撕成碎片。
“我不想谈这个。”他说:“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可是江临不依不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当然要谈,等着疫情过去了,这件事就得提上日程,我也知道这挺难的,但是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我没办法……”
“够了。”许之凡出声制止。他抓在江临手臂上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筋像跳动着向上蔓延。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维护自己最后的底线。
“我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知道。”
江临看上去像是很费解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许之凡突然发火,但正在他想要解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门口站着的是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403的租户是吧,我们通知一下,十四天隔离期结束了,现在给您们发一下出入卡,两天一人可以出去两小时啊,有什么事还是在群里联系就行,出去注意戴口罩……”
江临拿着那个薄薄的纸片关上门,冲着许之凡挥了挥。
“好了,这下是自由身了,我可以开车送你回租房的地方……”
“我不回去。”许之凡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就我出去,我去……”
“你也不许走。”
这是怎么了……
江临摘下口罩,费解的抓了抓刺痛的耳朵。他把那张卡放在钥匙柜上,然后走回许之凡身边。
阳光在许之凡的背上打出一圈小小的光晕,毛衣线上的绒毛闪着金黄的光芒。他像是雕刻绝妙的塑像,圣洁又哀伤。
“这是我们家,江临,这是我们家,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