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8-11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几鹿 主角：连艺 连艺
连艺紧攥着扫帚，抿着薄红的唇认真地弓腰扫地，由于长时间用力捏拳的动作，手指还微微发着颤。
夏夜八点，天还是亮的，又闷又热。
火红的霞云映出一张秾丽却白净的脸，小巧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顺着纤细的脖颈滑下几滴汗珠。
云姐出来的时候，连艺已经打扫完了，正蹲在台阶下的一个下水道口。
红如血的夕阳漏了一片阳光，恰好落在他背上，看得人一阵燥热。
偏偏连艺还穿着件宽大的格子衬衣，脊背洇出了一小片汗渍，他耷拉着脑袋，垂下浓黑的眼睫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连成线的蚂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啷——”
隔壁发廊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女人穿着自己唯一一件昂贵的丝绸裙走出来，在火光下，露出两条白而长的大腿，浮着一层脂白的暖色，大波浪长长披在脑后，胸脯高高耸起，被大红的丝绸勾出淫靡的线。
她一出来，带出了股甜腻腻的橙子味儿，还带着点儿劣质化合糖精的味道，很快门又被合上，香味在炙热的空气中消散，转瞬即逝。
云姐两指夹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擦了根火柴，衔在唇边深深吸了口，又仰头露出皙白的脖颈朝天空吐了口云，再回来时就看到巷口横挡着的黑色轿车。
她的视线很快瞥到一旁矮下去，种在台阶下的“蘑菇”，叫了一声：“连艺。”
“……”
“连艺！”
“……”
云姐彻底服了，用脚点了他一下。
连艺被吓了一跳，冷不丁缩起脖子往前一冲，“咚！”地一声蹿到墙上，嘴张合了下，无声叫了一声，手捂着额头茫然地回头看着云姐，一脸无辜。
云姐翻了个白眼，把烟衔在唇上，手指纠缠地作了个手语：扫完了吗？
连艺呲牙皱着脸，揉着额头上明显的红痕，点点头。
连艺不是完全性耳聋，声音大点还是能听到的。
云姐指指巷口，冲着他大声喊道：“那车怎么又停这儿了？！快点让他开走！”
连艺依稀听到了几个熟悉的词汇，扭脸看向她指着的巷口，有些为难地咬了下唇，抹了把额上的汗，才一高一低地拖着左脚朝巷口走去。
黑车是这个月才出现的，前头从来没有见过。
这月一共就29天，今天29号，这车就出现了29次。
天天打卡似的，从月初打到月末，搁公司怕不是月月最佳员工。
云姐以为是哪家发廊的小妹搭上了新船，天天开张。偏偏自己店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看着那辆车就火大，遣连艺去赶了28次都没用，今儿又来了。
越想越挫气。
云姐远远看到连艺缩着脖子敲着车窗，指手画脚地比划了半天，半天也不见车上的人有一丁点儿动静，更窝火了，趿拉着拖鞋晃着身子朝巷口走去。
·
连艺拖着跛脚，千辛万苦走到巷口，黑而大的眼瞳在黑漆漆的车窗上慌张地看了看。
他无措地回头，远远看到云姐高高蹙起的眉，手指在衣角上搓了搓，才小心翼翼地在车窗上“笃笃”叩了两下。
这已经是他第29次敲响这扇车窗了，但车窗却没有一次摇下来过。
连艺莫名有些紧张，他回头又看了眼云姐，才发现云姐一脸怒气地朝这边走来，他就更紧张了。
身体绷得老紧，动作迟缓地仿佛掉帧的老电影，一卡一顿地朝车窗探下去，双手微微弓起撑在眼侧，想看看车内是否有人。
车窗贴的遮阳膜质量很好，很厚实，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视线艰难移动着，在他正想放弃的时候，整个人一僵，瞳孔猛地紧缩，赶忙放下手，往后退了几步。
云姐正好到他身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踩到了脚，更生气了，把连艺往一旁搡搭了一下。
连艺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左脚没力气，猛地被云姐一推，重心不稳地朝左边倾，两臂拼命在空气中挣扎着，想要稳住平衡。
余晖从身后斜斜投射，把他的影子画在了水泥地上，错落地映出了身后某家发廊门前挂着的晾衣绳，影子交织地缠绵。
就好像，一只用红绳捆绑住脖颈的天鹅，用力伸展翅膀，在空中竭力抵抗，有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云姐刚来，正要伸手拍车窗，那车就倏地点起了火，“嗡——”地一声朝前往冲走。
吓得云姐脸都白了，她刚刚差点被飞驰而出的车卷进轱辘里。
缓过了劲儿，云姐张牙舞爪朝巷子外骂了几声，引得外面路过的几个老太太看了进来，见到一个衣衫轻薄的女人，像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得老腿都利索了不少，连忙走远了。
云姐一肚子火，回头看到呆呆站在原地，好像什么都不懂的连艺，又是一顿痛骂。
骂完之后，才用手语艰难地比划出了一句话：刚才看到车里有什么？
连艺被问得一愣，想起刚才目光对上的幽深眼瞳，那双瞳孔深处的欲望毫不掩饰地漏了出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
吓得一动不敢动，呆头鹅一样直愣愣看着她。
云姐又骂了声“傻子”，远远望到店前停了个男人，才远远娇声叫了一下，又一摇一摆着走了过去。
红色的丝绸在余晖中随着柔软的身姿摇动，像是夕阳在人间的拖尾。
她路过时，连艺嗓音生涩，小声地叫了声“妈妈”。
云姐嘴角的笑意不减，径直路过了他。
连艺留在巷口，无措地望着暗沉的天色与逐渐亮起红灯的巷子，湿热的风徐徐散来，夹着股黏腻缠人的浓香。
连艺刚才是想告诉她，蚂蚁搬家了，今天要下雨，记得收衣服。
但云姐没有听到。
连艺看她跟那个男人进了店，垂在身侧的纤细手指微微蜷了蜷，大概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应该回去了，他才拖着左脚，慢吞吞朝巷口拐去。
一般这时候，他都会去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花8块钱，买一纸杯甜牛奶，坐在靠墙的座位上，那里被一堵墙挡着，没有透明的落地窗，没人会看得到他，他就会在牛奶香的空气里睡上一觉，等到凌晨了，店里没什么客人了，他就又拖着脚，慢吞吞回到巷子。
今天连艺也在心里重复了很多遍接下来的动作，然后推开门。
往常这时候店门口挂着的小玩偶就会亲切的高声叫道：欢迎光临！
传进连艺耳朵里声音就又变得很小，但他会觉得很开心。
但今天没有，他顿时有些慌张，抬头四处看了看，都没找到那只玩偶，紧紧抿了下唇，犹豫了好久，才抬脚走进去。
接下来他都会跟熟悉的店员指指甜牛奶，店员已经认识了他，会立刻意会连艺的意思，就不用他再手舞足蹈地比来比去，连艺自己都觉得像个傻子。
但今天站在收银台后的不是熟悉的那个女生，换了个男店员，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念大学的兼职生，看到顾客走过来很热情，笑的一脸灿烂，问：“您需要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