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自打那日从大长老那里归来，裴雪楼神色晦暗，只关起屋子饮酒，对于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几日之后，就连府中的凡人仆役也都知道了裴雪楼前途已废的消息。

他们行动间多有怠慢，还有人已经联系了裴城中的其他人家另谋出处。

一开始有仆人前来请辞，裴雪楼并不在意，于是情况变本加厉，到了后期不仅人要走，还有些竟然要试图夹带裴雪楼家中物件。

靠在高楼栏杆上饮酒的裴雪楼，看瞅着几个仆役怀里踹得满满当当，却低眉顺眼地想要要回身契只觉得好笑。

“身契？”裴雪楼懒得看那些仆役，只是望向远处澄净天空，任由微风吹拂他飘洒的衣角，“带了我这么多东西要走，还想管我要身契。莫非以为我不仅丹田被废了，脑子也坏了？”

“额......冤枉啊，公子！我等......并未夹带府中物件，那都是，都是我们自己的积蓄呀！”听他追究，领头的老奴立马跪了下来，却是伺候裴雪楼最久地一个凡人嬷嬷，“老婆子，是看着公子长大的，如今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请公子体谅下我这个苦命人！”

她干嚎得震天响，却并没有多少恐惧，带领着其他仆役乌泱泱跪倒一片，声音都传到了街上，引起其他邻居的注意。

在这些人眼中裴雪楼估计早就不清醒了，而且听说他在裴家长辈那里也已经失了宠，根本不会有人为他出头，于是都想着富贵险中求，赌上一把，欺负一把这个落魄修士。

岂料回答他们的却不是料想中的应允，而是一道金光，伴随着的是一声金属铮鸣。

低头哭叫的此起彼伏的仆役们一时间还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直到其中一人尖叫了一声！

“啊！！！死......死人了！”

众人这才发现，那老妪后脑勺被一柄长剑贯穿，整个人就着下跪的姿势被死死钉在了地上，红红白白的液体正一点点洇出来，而怀中玉器法器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刚刚还十分热闹的场面顿时静到落针可闻，那些凡人在修真界待得久了，自然知晓修真界的规矩。在这里，凡人的命并不值钱，甚至不如一只低阶灵兽。但裴雪楼为人一向宽厚，他们才渐渐忘记了这种恐惧。

而刚刚那一剑，让他们硬生生把那些谨慎和规矩从骨子里扒了出来，无人再敢造次。

“怎么不闹了？”裴雪楼站在高楼之上，眼皮微垂看着楼下的几十仆役跪成一片，嘴角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若是过得苦，我可以帮你们解脱。”

一众仆役纷纷磕头，脑子快的已经把身上夹带的东西全部摘了出来，甚至原本自己的物什也不敢留。

“公子饶命！”

眼看着底下又要开始号哭，裴雪楼皱眉，随意点了个人，“你，去北街找人牙子，让他带一批新人来，他们不来，你们就不能走。”

那人连忙屁滚尿流地去了，等回来的时候身后果然跟着人牙子还有些稚嫩面孔。

裴雪楼一脚踩着玉石栏杆，一边对人牙子说道，“这十几个全要了，让他们搜这些人的身，发现夹带府中物件的，直接处死。没有夹带的，全部交给人牙子重新处理。”

就这样，裴雪楼宅中的仆役全部换了一遍，偌大的府邸只剩下十几个仆役，简直可以用冷清来形容。

而裴清泉归来之时，恰好门口那具跪尸还未被清理。他神色当即变得很难看，仰头看向重新躺回栏杆饮酒的裴雪楼，一脸悲痛，“你......竟已沦落至此，屠杀凡人这种事都做的出！简直丧心病狂！”

裴雪楼闻言起身，“你可知家奴是何意？他们从我这赚灵石，把自己的命卖给了我。我处理这些人，便如同换了一套杯盏。”

“就算是这样，你怎么能如此薄凉，冯妈妈可是从小带你我长大的老人啊！”裴清泉面露不忍，“你坐拥海量资源，就算她真得手脚不干净，哪至于就......”

裴雪楼从高楼步下，摇着扇子，脚步有些虚浮，“你倒是知道不少。”月色皎洁，照亮他俊美的眉眼，但裴清泉却觉得有些冷厉。

“你闹出那样的动静，谁人不知？先族长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裴清泉冷声道，“你已经无法修行，若是在德行有亏，将来如何在裴家立足？！”

“本也立不了了。”裴雪楼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行了，你瞧不上我我明白，也甭在这儿教训我。这几日你忙得很，怕是已有好几家在与你接触吧。”

“我只是看不惯你滥杀无辜！”裴清泉皱眉。

“也好，既然看不惯，便离去吧。”裴雪楼眯眼看他，“我见着你，心里也烦。”

“你！”裴清泉脸涨得通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裴雪楼笑了笑，轰然打开大门，指了指外面林立地管事和家将，“我养了你二十年，又不是你养了二十年，这话我有什么不能说？”

“再说了，何必惺惺作态呢，清泉，我还能不了解你？快选一家，别让大家伙等急了。”不等裴清泉开口，裴雪楼率先说道。

这话说得让裴清泉神色一紧，又羞又愧，胸中同时还燃着几分怒火，这让他神色有些狰狞。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还要说些什么，外面却传来了顾青卓的声音，“你本就已经筑基，便是自立门户也可，为何非要依托他人？”

“不错。”裴清泉愣了愣，神色恢复正常，片刻后才叹息道，“我不会与那些人走的，你既然不愿意再见我，我便去自立门户。”

裴雪楼一脸无所谓，裴清泉也没多留，只是一脸失望道，“雪楼，你好自为之......”

但回应他的是紧闭的大门，和缓缓升起的防御结界。

裴清泉看着面前朱红色的大门，半晌才快步追上顾青卓的步伐勉强笑道，“顾师兄，听闻你住在客卿阁楼，我可否与你比邻而居？”

大门内，裴雪楼掏了一张灵火符把那老妪的身躯烧成一片灰烬。

新来的仆从们经历了今日，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战战兢兢根本不见人影，偌大的宅邸竟然显得没什么人气。

裴雪楼独自盯着那堆灰烬发呆，一个声音却突兀响起，“怎么，打算在这站一宿？不就是个噬元蛊，有什么好看的。”

是萧尘衍的声音，裴雪楼却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把那黑漆漆一坨恶臭的蛊虫用镊子夹起收好，然后才抬头道，“是没什么好看的，倒是你，这是打算与我同住？”

“自然。”萧尘衍走到他身旁，理所当然道，“你如今处境堪忧，若有个万一我可赌不起。”

裴雪楼转身回屋，摆了摆手，“随你。”

接下来的日子裴雪楼完全疏远了以往的朋友，反而时常与各家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

别说修炼场再也没去过，就连丹药也不再购买，反而把大把大把的灵石撒在烟花场所，与人享乐。再加上他残害家仆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就又多了条凶残冷酷的名声。眼看着是彻底堕落，无可救药。

裴德轩听到了传闻，把他叫过去说了几次，但看他那懒洋洋地模样，气得也是毫无办法，最后也只能甩袖离去。

这么过了三个多月，裴雪楼成为裴家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料，那些之前还对他有些惋惜的也渐渐冷了心，对他纷纷敬而远之。

又过了些日子，裴雪楼逐渐被人淡忘，新鲜事吸引了裴家城年轻子弟的注意。

骊山围猎即将开启，这围猎五年一次，范围是松风城外一处方圆千里的山区之中，平日里属于白家，裴家和邱家共同管辖。

这片山区并无人烟，靠近人类聚集的边缘地带会由各家金丹元婴修士定期清理掉过于危险的妖兽，只留下二阶以下的作为子弟们修行练手之用。

而围猎所得灵兽草药，均由猎取之人自主分配，家族会以高价收取部分材料，对于许多年轻族人来说很有吸引力。

二阶妖兽相当于人修的筑基后期，所以参与围猎之人也都是金丹之下。裴清泉兴致盎然邀了顾青卓一同参加，又去找裴雪楼。

找了好一通才发现对方在自家的酒坊梅林雅筑那里醉倒，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长叹离开。

而裴清泉刚走，一个身着鹤纹道袍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小筑之中，熟门熟路地将人抱起，带回了宅邸之中。

萧尘衍行得稳当，裴雪楼睁眼与他对视，神色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去么？”萧尘衍开口问道。

“不去。”裴雪楼眯眼，“你去不去？”

“都是些小孩子玩意儿，我去不合适。”萧尘衍同样兴致缺缺。

裴雪楼点头，又重新窝回去闭目养神，最近他身上的痛苦已经连酒意也压不下去，他只能依靠这种方法短暂休息。

而另一边，裴家城中某个装饰华美的屋子中一个小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回话。

在他面前是一层薄纱，纱幔后面一个男声问道，“当真从回来后就不曾修炼？”

“不......不曾。”小厮赶紧答道，“而且赶走了裴清泉，独自居住。”

“除了那几个浪荡纨绔，可还有其他人与他接触？”

“并无，他每日除了饮酒醉酒，赏花玩乐，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昏睡。”小厮想了想，裴雪时常睡个天昏地暗，而且极其讨厌人打扰，所以他所居住的小院中都会有很严密的结界。

“很好，回去吧。”那男人似乎满意了，丢给小厮一个储物袋，“继续好好看着。”

小厮赶紧磕头道谢，透过那层缥缈的轻纱只能看到帐中人一截华美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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