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恶为欢

精彩段落

那天之后,袁亭书出门就没再回来。不知是被戳中心思了无颜面对,还是真的有事要忙。

眼睛盲了,曾感受到的隐约敌意就越发明显。袁亭书不在,这里的管家、保姆、家政、园丁和保镖,通通不愿搭理他。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搭理就不搭理,他落得清净。

上次中医来搭过脉,每天三顿中药汤,从药房熬好了往别墅送,姜满喝了一周,明显感觉不那么畏寒了。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他把懒人沙发拖到落地窗边,抱着姜撞奶一块儿晒太阳,晒着晒着又昏昏欲睡了。

姜撞奶“喵”一声,从怀里跳了出去。

“你去哪?”

猫的肉垫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姜满喊了好几声都没把它喊回来,在卧室摸索一圈,连根猫毛都没摸到。

其实姜撞奶是只听话的小猫,懂事得仿佛明白他眼盲一样,平时喊一声就跑来身边喵喵叫,用脑袋撞他的小腿。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喊也喊不过来。

他顿感挫败,眼泪翻涌,站在原地哭了几分钟,小心地下了楼。

楼下空旷无声,管家和保姆不知去了哪里,站在楼梯口,姜满瑟缩着发抖。他还是没办法在这么空旷的地方独处。

“喵~”

姜满耳朵动了动,循叫声追去。他对一楼不大熟悉,两次摔古董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

姜撞奶的叫声却一直变换位置,像是引着他去某个地方,一路跟过去,姜满出门进了后院。

这栋别墅里,除了卧室,姜满数后院最熟悉。先前他发现一个狗洞,没有半分犹豫就钻出去逃了。

眼下听姜撞奶的声音,好像就是往狗洞那个方向去的,姜满抑制不住地开始兴奋。

袁亭书能找到的名医,姜家也能为他找到,就算找不到,他大伯和两个哥哥也不会让他瞎一辈子。

退一万步说,哪怕眼睛真治不好了,他也不敢待在袁亭书身边。

袁亭书在床上不顾死活地折腾他,为一件古董就要掐死他。而且上次还说他出车祸去世,尸体都送回姜家了。

他一个大活人,袁亭书让他“死”,姜丛南就真不找他了。

一个倒卖古董的哪有这么大权力,一个倒卖古董的怎么可能住豪华大别墅,一个倒卖古董的怎么会在十年前那晚出现在他家?

从哪个方面想,袁亭书都不是善茬。

那是天生的冷血动物,他把自己的血全换过去也捂不热。付出的感情覆水难收,他不能再把命赔进去。

弯腰在低处胡乱地抓,手心掠过一片花圃,他终于摸到姜撞奶的尾巴。

单手抱起猫,另一手前伸探路,他哄着姜撞奶说:“好小猫,你不要叫。我带你回姜家。”

脚尖踢到坚硬的东西,姜满摸了摸,是后院的石桌和石凳,他熟练地左转来到一堵墙跟前,蹲在地上找狗洞定位。

“你在干什么!”

姜满身躯一震,便听敦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抱紧姜撞奶,手心里出的汗打湿了姜撞奶的毛。

那人离得近了,一把握住他胳膊:“满少爷,我们挣点钱不容易,别为难我们了。”

姜满看不见,猝然被抓住有点应激了,挣扎着退开,哆嗦着说:“猫跑出来了,我在找猫。”

“找到了就快回去吧!”

姜满嘴上应着“好”,不料又被推一下。

保镖力气不小,姜满失去视力平衡感欠佳,被推得踉跄。一人一猫都没见过这个人,姜撞奶冲保镖哈气,从姜满怀里跳了出去。

“啊——”保镖脸上被猫挠出三道血痕,拎着猫脖子,把猫甩出去老远。

“喵!!”小猫体型吃亏,尖叫着四处逃窜,钻进花圃里没动静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保镖骂了半天猫,姜满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抱猫抱习惯了,姜撞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负面情绪。今天接连的失控和意外,令他惊惧浑身发抖,脑子里那根弦蓦地就断了。

“姜撞奶……”他跌跌撞撞往前跑,“姜撞奶!快回来……”

见他是往狗洞的方向跑,保镖误以是他自导自演的逃跑大戏。保镖都是练家子,快步追到姜满面前,一个扫腿带倒他,顺手把他摁在地上了。

后院铺了一条鹅卵石小路,姜满就跪在那上面,后背还压着保镖的一条膝盖。

“疼!”腰背的软组织也被顶得生疼,保镖的重量压在姜满身上,他感觉膝盖快碎了,“我只是想找猫!你放开我……我的猫要跑了!”

眼泪不争气掉在鹅卵石上,马上被吸收掉,不留痕迹。

“上边说了,不能让你靠近墙边。”保镖铁手无情,“满少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上次私自逃跑,我的同事受到重罚,被辞退了。”

姜满微怔:“谁?”

“你钻狗洞逃跑那天,后院当班的保镖。”男人愤愤不平,加重了力道,把手里那截后颈攥得“咯吱”响,“被袁家开除的人,没人敢要。”

“嘶……”姜满心下了然,大概这就是他被讨厌的理由。

袁亭书为一个外来者惩治自己人。他们没法对袁亭书怎么样,就把怨愤宣泄在他的身上。但他几乎不出卧室门,那些人没有理由找茬,今天恰好出院子,被保镖抓个正着。

真相大白,姜满笑了一声。

保镖警告他:“我劝你别再有鬼主意。”

“我只是个瞎子而已。”姜满反而心平气和了,“大哥,你先放开我。别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保镖霎时明白过来,嘴唇一白。就在这时,他瞥见一个男人进来后院,忙不迭松开姜满。

那人还是发现了,跑来踹开保镖,怒声道:“袁总的人你也敢动?”

“对不起安副总。”保镖闷咳几声,单膝跪在鹅卵石上,“我——我错了。”

男人不理会大块头,扶起姜满:“伤到哪了?”

姜满全身都是僵的,红着眼睛说:“膝盖动不了……”膝盖骨被人捏一把,他疼得“哼”了一声。

“骨头没事。”男人撩起裤腿检查,“没破皮流血,只是青了。”

姜满朝那人摸了摸:“你是谁?”

“我叫安诩,你没见过我。”男人主动把手伸给姜满,混不吝地笑,“在袁亭书手底下混饭吃的。”

姜满没搭腔。

这个叫安诩的人声音很年轻,应该比他略长几岁。一招就制服了那么剽悍的保镖,保镖还毕恭毕敬毫无怨言。

而且能随意出入别墅,直呼袁亭书大名……应该是袁亭书的心腹。

“谢谢安副总。”姜满不动声色挣开手,“我的猫跑丢了,能帮我找找吗?”

“没问题啊!”安诩一眼看到小猫了,但是没上手,跟姜满说,“它就蹲在花圃里呢,估计是吓着了不敢动,我指挥你去抱出来吧?”

这人还挺细心。

姜满的防备心卸下一半,笑道:“谢谢你。”

找到猫,姜满听见安诩呵道:“跪到房门口去!”

“是。”

一阵风掠过姜满,姜满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你来干什么呀?”姜满收起所有心思,问安诩,“是袁亭书让你来的?”

“对,他让我找文件。”安诩折腾出汗了,进屋灌了一杯茶,“说是十年前的什么合同,烦得很呀。”

姜满心里一动:“去他书房吗?”

“不是——唉你别管了,我跑个腿的事。”安诩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要溜,“你待着吧,我干活去了。”

“你等等!”姜满精准抓住安诩,眼泪说来就来,“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啊?”

“我、我刚刚被凶了……我害怕。”

“这样啊。”安诩挠了挠头发,“可是我要进密室啊,袁亭书不让别人进。”

“我是瞎子,看不见你们的机密。”姜满撇撇嘴,“我保证不碰任何东西,听到动静也不往外说。”

姜满的小模样我见犹怜,安诩心都化了,带姜满去了三楼的密室。

输入密码时,安诩说:“你捂住耳朵。”

姜满乖乖照做,手掌却摆成一个凸,偷听安诩输入六位数的密码。安诩很快找到文件,姜满也如承诺的那样,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碰。

晚上六点多,袁亭书回家,见门口跪着一个,乐了:“什么年代了,还玩早晚请安这一套?”

保镖把头垂得更低。

“起来吧,你早该换班了吧?”

“对。”

袁亭书古怪地看他:“愿意跪就跪吧。没有加班费。”

正是饭点,餐桌摆满了营养餐,却不见姜满下来吃。

袁亭书上楼进了卧室,拍开灯:“小东西架子越来越大了,等我亲自请你下去?”

姜满还窝在懒人沙发里,垂着脑袋睡着了,却把两条腿伸得直直的,那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袁亭书一眼看见后颈的红痕,一看就是男人的手掌攥出来的痕迹,当即有种私藏品被别人染指的愤怒。

联想到门口行为古怪的保镖,袁亭书脸色铁青:“冯兆兴!给我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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