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雨拖拖拉拉地下个没完。

裴别鹤把副驾驶的座椅调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靠背上。

谁能想到吃饭还能碰见这群讨债的冤家？

本意是想着心情不好，正巧同Randy出来吃吃饭、散散心的，谁知道被这几个人闹腾了一溜十三招，到头来还不如早点儿回家躺着舒坦。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天气也是，真给人添堵！”

雨刷器频率极高地摆动着，Randy握着方向盘抱怨了声，有些愧疚地观察着裴别鹤的表情，

“裴哥，都怪我非要约你出来，你别不开心了，我瞧着心里也难过。”

“怎么能怪你。”

裴别鹤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瞥见Randy那副负荆请罪的模样，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其实想想，今晚发生的也并不全是坏事，若是我们不去那里吃饭，你还怎么遇见你的crush？”

“我才不喜欢那种类型，我喜欢你，裴哥惯会开我的玩笑。”

Randy迅速地否认了裴别鹤的话，扭头咬着唇半羞半恼地斜了人一眼，

“况且你没听周时逸说，他可是沈见山的朋友。俗话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疯子做朋友的能是什么正常人？更别说他那个小妈生的亲弟弟，24K如假包换的纯傻逼一个！”

“怎么说？”裴别鹤好奇地挑眉。

"真的，裴哥你别不信！周时雨那货挨沈见山一顿揍不冤！那混蛋纯粹就是个流氓，下水道的臭老鼠！他男女、荤素都不忌，在圈儿里都是出了名的玩儿的花，听说前几天还把一个小男孩儿玩儿进了医院。”

说着，Randy打了圈方向盘，咯咯地笑道：

“周时雨一双狗眼瞎了，偏的那天精虫上脑找错了人，找上沈见山了，也算他倒霉哈哈哈哈哈哈。”

雨点压在车顶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咚咚声，裴别鹤枕着胳膊侧过头，盯着玻璃上的雨幕看了许久，脑海中回忆起那晚沈见山额头上汩汩流血的伤痕，禁不住眯了眯眼睛。

车子穿过熟悉的街道，又向里一拐，就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区了。

“雨下得大，我跟小区保安说一声，能不能把车子开进去？”Randy边说着边减了速。

裴别鹤笑着摇摇头，“没必要的，看见你这辆迈凯伦，小区保安不敢拦着你的。”

果然，还没等Randy把车窗摇下来，车前的升降杆就以往日没有的速度顺利地抬了起来。

“来真的啊？这小区安保做得不行啊裴哥，你怎么住这儿啊？”

Randy皱眉吐槽了一句，踩了脚油门儿就向小区里头开，

“都像我这样，居民的物业费不都白交了？”

“分人，又不是每个人都开迈凯伦，普通的车他们都会想办法拦一拦的，有的时候业主的车都不让进。有些时候人类就这么欺软怕硬，你又能怎么着呢？”

裴别鹤无奈地挑眉，伸手要解开安全带。

谁知安全带刚解开，一个急刹车险些没把他送上西天。

“艹！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谁他大爷的大晚上跟个鬼似的杵路中间站着！”

Randy火冒三丈地拍着方向盘破口大骂，“这人高低是个脑残，找死吧！他大爷的是天灵盖漏雨灌进小脑里了吧！”

裴别鹤惊魂未定地朝前望去，只是隔着雨幕瞥了一眼，他的心脏便蓦地一缩一疼，迫得他惊诧地直起了身子，连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

一双手指节被他攥得发白，起伏的胸膛昭示着裴别鹤正在生气，Randy也不得不得仔细地端详着车前立着的落汤鸡。

“Randy，中控锁打开，我要下车。”

裴别鹤的指尖扣在了门里侧的把手按钮上。

“可是外面还……”

没等Randy说完，裴别鹤便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

“开门。”

Randy愣了愣，奇怪地瞄了裴别鹤一眼，还是听话地解除了中控锁。

裴别鹤下了车，几步走到车前拽住了落汤鸡的前襟，二话不说拎小狗似的扯着淋雨的混蛋就往居民楼走。

湿漉漉的小狗被主人扯了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耷拉着脑袋委屈地被主人推进了电梯、又推进了家门，最后直接被丢进了浴室里。

裴别鹤捏着沈见山的下巴，揪着人的衣领直接拖进了淋浴间，拽着他的衣襟将人按在了墙上。

身后的淋浴开关无意中被沈见山碰到，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将两人瞬间浇了个湿透。尽管水是暖的，沈见山还是本能地向后躲了躲，抱着肩膀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冷颤。

“不是喜欢淋雨吗？这下你能淋个够了，要好好儿清醒清醒吗？"

望着沈见山这副模样，裴别鹤被气昏了头，任由花洒中的热水将将两人浇个彻底。

闻言，沈见山呆滞的眼珠终于转了转，赤裸的被冻红的脚也稍微向前挪了挪，像只小狗一样委屈地抬起了前爪，小心翼翼地用软乎乎的肉垫拍了拍主人的衣角，

“小裴哥哥，水浇在身上湿哒哒的不舒服，我的身体好冷啊。”

“现在知道冷了？”

裴别鹤气恼地将沈见山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拍掉。

沈见山嘴巴张了又张，勉强地吐出了几个字，

“小…小裴哥哥，我在家里等了你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可是小裴哥哥居然又去找Randy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跟外人那么亲密。”

“我……”

被那双眼睛凄凄地望着，裴别鹤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就在他踌躇犹豫之际，沈见山蓦地压住他的后背，一个吻猝不及防地印到了他的唇上！

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着感官，沈见山细细地吻着他唇上的褶皱，温柔又蛮横，既是在宣泄，又是在占有。

被淋湿的两具身体此刻像两尾鱼，它们纠缠着在当头淋下的热水中紧紧贴在一处，明显地感受到了彼此的生理反应。

沈见山餍足地半眯起眼睛，他颤抖着手抚上裴别鹤的腰，只是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两人便被迫分开……

“为什么推开我呢？小裴哥哥，你明明也很享受。”

沈见山后背撞到了墙面上，他喘息一声，缓缓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额发遮掩着一双装满悲伤的灰蓝色眼睛。

“小裴哥哥，你难不成真的要和Randy交往吗？你明明知道我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呢？”

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落到浴室的瓷砖上，也许是淋了雨的缘故，沈见山那本就白皙的侧脸愈发地没了血色，灰蓝色的眼珠也被衬得明亮又漆黑。

想起方才那个不明不白的吻，裴别鹤心乱如麻。

“我和Randy只是朋友，更何况，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裴别鹤的瞳孔小幅度地颤了颤，他抬手关掉了花洒的开关，两片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跑到外面淋雨呢？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怜惜你？沈见山，你连最基本的爱自己都学不会，又拿什么来爱别人呢？”

“糟蹋自己的身体来惹人垂怜，实在是幼稚得可笑的方式。沈见山，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做事应该成熟一些，更要考虑后果，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没人会为你承担后果。”

“是啊，小裴哥哥不会心疼的。”

沈见山目光涣散缓慢地点头，表现得出奇地乖巧。他并没有反驳，只是做错了事似的，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无比顺从和无害的模样。

尽管眼前人如此乖巧，裴别鹤也不认为沈见山是乖乖认了错，那只不过是为了讨人欢喜的假象而已，沈见山深谙此道。

那副那看似无精打采的伪装下，很可能隐藏着一匹蛰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灰狼，那是在自己面前极力隐藏的另一面。

在裴别鹤警惕的注视下，沈见山果不其然地做出了行动。

只见他的身子忽然晃了晃，步伐缓慢地向前挪了几寸，缩短了和裴别鹤之间的距离。

裴别鹤应激似的退到了浴室的门前。

“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小裴哥哥。”

沈见山的话音显得有气无力，他缓慢地昂起了头，唇角勉强向上弯了弯，目光中余下的尽是落寞，

“小裴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真的不理我、不要我，我不想再被抛弃了，我受够了。”

说着，他的话音顿了又顿，急促地吐出一口气，几乎是逼着自己做出了某个决定，

“如果你不想要我喜欢你，我也可以试着不那么喜欢你，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闻言，裴别鹤恍惚了一瞬。

我也可以试着不那么喜欢你。

莫名地，裴别鹤竟觉得心脏有些酸痛，连呼吸在这一刹那也疼得刻意放轻了些，可明明，明明得到沈见山这样的回答，他应该如释重负才对。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沈见山才19岁，他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在漫长的旅途中，沈见山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为什么非得爱上自己呢？难道他真的要纵容沈见山越陷越深吗？

“既然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心脏如同被谁狠狠抓了一把，裴别鹤盯着沈见山红着的眼睛，表面上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几乎是自虐一般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还会像从前那样，我不会丢下你、抛弃你，前提是…你也要遵守约定。”

说着，裴别鹤叹了口气，

“杪杪，你不是孩子了，我会包容迁就你，可是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沈见山僵硬在原地，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蓦地冷笑了一声，

“小裴哥哥，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不是吗？”

逼仄的浴室充斥着潮湿的水气，压抑得让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裴别鹤有意地错开了眼前人热切的目光，别过头看向了洗手池旁边的镜子——

玻璃表面被白茫茫的一层水汽蒙上，镜子里的人也因此罩上了层薄雾，五官朦朦胧胧得看不得真切。

他竟然连自己都看不懂了吗？

裴别鹤伸手擦去镜面上的水雾，看见沈见山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过来。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片卷拢的枯叶，一捏就会碎掉。

“小裴哥哥。”

沈见山脸颊微微地泛了红，声音更是小小的还有些抖，

“小裴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我…我…”

说着，竟然开始抱着肩膀打起了摆子。

“杪杪！怎么回事儿？”

裴别鹤忽然间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忙不迭地回过身去查看沈见山的状况，腰间却蓦然感到一沉！

下一秒，沈见山的手臂从腰间滑落，只是勉强地抓住了自己的裤脚，一双膝盖“咚”地一声撞到了地面上。

裴别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