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5-05-2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楹拾 主角:谢镧 江沐
老式的木质梯子被踏出沉闷的响声,吱呀一声,谢镧打开了二楼靠边的小房间的门。
这里是谢镧的房间,江沐记得,他曾在那扇映着竹影的窗子前一次次描摹谢镧的身姿。
对比十年前,现在的房间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简单到极致的家具和摆放。
谢镧先是去开了窗户,风顺着窗外的竹林传进来,清清凉凉的,让江沐好像恍惚间回到了那个夏天,那是他少有的没有空调,只靠着电风扇和自然风度过的夏天。
谢镧想让江沐坐下,但屋内设施实在是过于贫瘠,能落座的地方也就只有床上,他又怕江沐拘谨,就说:“你站着吧。”
江沐:“……”怎么有种梦回学校被老师罚站的感觉。
说完,谢镧拉开了床前木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物件。
是一副精美的油画,整个画面灰蒙蒙的,画中只有一盏橙黄色的灯吊在地道的顶上,少年站在画面中央,正朝着顶端拾阶而上,却不知为何回了头,眸子在幽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显露出一丝神性。棕黑漆色的画框油润润的,和画中的画面完美相融。
江沐早已不是那个中二期的少年,他在日复一日的打击和自我怀疑中褪去了年少轻狂,猛然看见自己年轻时的作品,不由得露出一丝窘迫。
他哭笑不得地道:“你还留着呢。”
谢镧低着头,手指在画框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当然,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抬头,认认真真地注视着江沐的眼睛。
他眼里的真诚不掺一丝水分,江沐却像被烙铁烫到一般,慌乱地移开视线。
谢镧问他:“怎么了?”
江沐摇摇头道:“没怎么。”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到以前中二期的作品,一下有点尴尬。”
谢镧把画放到了桌子上,“你画的很好。”
江沐更尴尬了,低着头嗯了一声。
气氛变得诡异而尴尬,好一阵沉默。
谢镧又拿起了那个画框,递到江沐眼前,缓慢地展示,然后很认真地开了口:“我保管得很好。”
江沐还以为他是要向自己展示这副被作者本人嫌弃作品多么多么好,一下听见这个,有点懵地抬头看他,他有点搞不清谢镧想表达什么。
谢镧又开口了:“你之前说,让我好好保管它,不要让它泛黄、褪色。”
江沐反应过来了,他好像又看见一只小狗在朝他摇尾巴,邀功似的告诉他自己把家守得好好的,虽然很矜持地站着,但是身后疯狂摇晃的尾巴出卖了它。
江沐好像被想象中的那颗毛茸茸的头蛊惑了,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谢镧可比他高半个头,他摸的时候甚至需要仰视。摸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动作可是有点冒犯。
他连忙把手抽回来,紧张地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尬笑着:“抱歉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江沐突然停了,总不能说我不小心把你想象成了狗,单纯地想摸。
谢镧却神色自然地把他的手抓了回来,“没事,你想摸哪里都可以。”
江沐措不及防,震惊挤走了其他的情绪,紧跟而来的是…羞涩?他意识到自己竟然生出了这种情绪,脸猛地涨红起来。
怎么吃过一顿饭,谢镧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明明以前是谢镧总是对着自己不好意思,怎么现在反了过来,他心里拧成一团乱麻,还没等他理清,谢镧就拉着他的手重新放到了头上。
毛茸茸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他的手背上还贴着另一只尺寸更大的手,几乎覆盖住了他整个手掌,热度不断从手背传来,他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诡异的感觉,非常不自在。
江沐一边笑着一边挣开了谢镧的手,轻轻甩了两下,试图把那两种触感甩出去,“你长大了,头可不是谁都能摸的。”
谢镧挑了下眉毛,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你可以。”
那种不自在、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赖在他心上不走了,他感到很奇怪,谢镧怎么突然换风格了?以前走闷骚路线吗,每次逗两下就臊的要跑,怎么现在脸皮变得这么厚,频频口出惊人,他都有点招架不住。
他尽量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抱着臂凹出一种长辈审视的姿态道:“嗯,我们小镧把我当哥哥,长辈可以摸。”
这一次,谢镧却没发扬他那“句句有回应”的美好品格,罕见地沉默了。
江沐故作轻松地问:“还有什么要给我看的吗?”他准备回去了。
谢镧却答非所问:“下周文静月考完,有两天的假,会回来。”
文静?谢文静?江沐想起来那年暑假总是追在自己屁股后边跑的小姑娘。
“她…今年?”
谢镧知道他想问什么,“她今年高二,明年高考,和我们之前一个高中。”
“成绩应该不错吧。”江沐说完自己都愣怔了,什么时候他也变成了只知道关注成绩的大人。
“中等水平吧。”谢镧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画框,拉开柜子准备放进去。
眼看那幅画又将不见天日,江沐伸手挡了一下,“你不是很喜欢吗,干嘛要收起来。”
谢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好。”他把柜门合上了,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江沐抬眼看过去,墙上竟然早有一枚钉子在!
谢镧很轻松就挂了上去,那钉子的位置刚刚好,画挂在上面,不偏不倚,正好就在墙面中央。
江沐生出一个离奇的想法,或许之前…这画就是挂这儿的。
谢镧转过来看他,“回去吗?”
江沐顿时如获大赦,很久没出来进行这么久的社交,他很累很想回家睡觉。他眼睛一亮:“嗯!”
等上了车,谢镧又问他:“下周文静回来,你想不想见她?”
江沐拉安全带的手僵住了,他犹豫不决,又和谢镧满是期待的眼睛对上,最终败下阵来,说:“好。”
多见她一个不多,少见她一个也不少。反正都知道他回来了,以前关系那么好,现在却躲着不见,他也不想叫人家多想。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他越来越怀念从前。
再遇谢镧就像是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越来越多的渴望溢了出来,他想知道他们的近况,他很关心。
回去的路上他睡不着,就拿出手机打发时间,这一看才发现有好多未接来电。
江沐有点神经衰弱,平时也没什么人找他,所以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这才没有接到电话。
电话号码是陌生的,他心里觉得奇怪,摁下一条回拨,嘟嘟的声音没响两声对面就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谢镧在旁边依旧专心开着车,视线没分过来一丝。
“喂,是江老师吗?”对面传来一个颇有些年迈的女声。
“是的。”
“噢,我是你租的那个房子的房东,你没存我电话号码吗?”
这年头谁还用电话交流,再加上他租房子的时候一次性交了半年的房租,跟房东毫无交际的需要。
那个中年妇女声音放的有些低,商量的语气,说出的却是不容商量的话:“是这样的,江老师你不是在我们这租了半年吗,现在时间到了,我们已经找好新租户了。”
江沐有些愣怔:“我没有说过我不租了啊?”
对面的人有点尴尬,强行找了个理由:“您也没说要继续租啊,这快到日子了,你也没找我们交房租……”
江沐耐着性子道:“你们找新租客也没提前和我说,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上哪里找地方住?”这时候谢镧才微微偏过了头看了他一眼。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我们双倍返还订金。”说完不等江沐回话,就挂了电话。
江沐即将出口的话堵在了嘴边。这个小区地方好,在学校旁边,很多家长和老师都选择租在这里,这时候离毕业季还远的很,本来房源就紧张,现在更是没空的房子。
抑制不住的焦虑感涌了上来,江沐感到无比的心慌,灾难化思想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和冷静,眼面临的不再是找个新住处这么简单的问题,好像事关生死一样的步步惊心。
焦虑症发作了。
谢镧突然出声了:“你们签了合同吗?”
江沐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她当时说……”江沐被焦虑侵蚀的大脑短暂想起一张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的面孔,她笑着对自己说,都是街坊邻居,不用搞这么麻烦,交个押金就好了。
“现在很多家长热衷于陪读,学校旁边的房子很抢手,可能是有人出了比你更高的价。”谢镧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说话间还在打方向盘。
江沐叹了口气,和他们纠缠太麻烦,有这时间不如再去找个房子。
谢镧突然靠边停下了,江沐疑惑地看向他。
谢镧抿了抿唇,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没过多久,他开口了:“要不要去我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