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人说梦

精彩段落

桑栩睁开了眼。

他身处一个小房间里,这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墙纸是粉红色,上面画了许多火柴人,颜料像血一样淌下来。床上摆满了大眼睛长睫毛的洋娃娃,洋娃娃穿着各式各样的连衣裙。墙上画着许多简笔画,都是一个母亲牵着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孩儿。

桑栩没急着看自己到了哪儿,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的体温明显下降了很多,手冰冰凉凉的,但并不觉得难受。略略动了动转生为死的念头,他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转头看梳妆台上的小镜子,镜中人脸色苍白,犹如死尸。

很好,他得到了“中阴身”神通。

扭头看,他发现他的背包和周瑕的骨灰盒也带进来了。背包里放了他的公司钥匙、手机、眼镜、补天丹和殷郊傩面。他特地数了下补天丹,还剩下十二颗,不禁有些肉疼。之前吃的一把,居然一下吃了那么多。

背包这次竟然跟着他入梦了,难道D级梦境入梦之前身体周围的东西能带入梦境?

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发现。

戴上眼镜,打开手机看了看,手机居然还能用,信息也能发出去,就是发出去也没用,没人救得了他。

公司钥匙补天丹和傩面他都随身带着,钥匙补天丹塞裤兜,傩面插在后腰,用黑绸外袍盖住。虽然有点沉,但也没办法。系好衣带,下了床,打算出门看看有没有其他异乡人来到这里。

突然间,一只惨白的手攥住了他的脚腕。一股寒气如同长蛇,蹿上他的脊背。他迅速扭住门把手,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鬼手把他攥得死紧,他下意识要踩这只鬼手,床底下传出一声喊:“你敢踩一下试试?”

这声音好熟悉,是周瑕。

桑栩心里咯噔了一下。

周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桑栩入梦的时候,周瑕又不在他身边,没理由把周瑕也带入梦境。

而且刚把周瑕的骨灰吃完了,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周家献祭周家老大给周瑕后,不摘眼镜也能看见他了。桑栩看见周瑕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眉头紧蹙地打量了下四周,问:“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

“这里是梦。”桑栩往旁边挪了挪,用身体挡住床上的骨灰盒。

“梦?”周瑕感到郁闷,“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我拉进来的?而且我醒来居然在床底。”

“您也成为异乡人了吗?”桑栩猜测。

“不可能。”周瑕冷冷道。

气氛静了下来,周瑕想起什么,猛然瞪住了桑栩。

“你是不是吃了我的骨灰?”

桑栩:“……”

周瑕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一把把他拨开,床上空空如也的骨灰盒映入他的眼帘。周瑕不可置信地端起自己的骨灰盒,里头什么都没了,他举起骨灰盒倒了倒,连一粒渣都没倒出来。

周瑕:“……”

桑栩立在原地看周瑕石化的背影,感觉似有乌云笼罩了他的头顶,整个房间都阴沉了下来。

周瑕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字一句地道:“桑、栩。”

桑栩郑重地道歉,“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梦境凶险莫测,我必须想办法叩关。”

“你吃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把它全部吃光?”周瑕额角青筋暴突,黄金瞳里简直要喷火。

“呃……”

“你知不知道,修你那个什么神通,吃一块就够了。你个蠢货,你吃光了,不仅有疯癫的风险,而且今后我无法离开你周围三十丈!”

实话实说,这个消息对于桑栩来说也是晴天霹雳。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了。

在梦境里,作为一个菜鸟异乡人,似乎还是和周瑕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虽然这个家伙现在可能比鬼怪什么的更想刀了他。

“难怪我会跟着你一起入梦……”周瑕捧着自己的骨灰盒,咬牙切齿,忽然他鼻子翕动,好像闻到了什么怪味。他瞳子颤抖,神色越发震惊,“桑栩,你是不是往我的骨灰盒里加了酱油?”

桑栩:“……”

沉默,就是默认。

“啊啊啊啊——”周瑕望着自己的酱油味骨灰盒,头顶的阴云越来越重,“我是个傻子,我他妈的被你利用得渣都不剩了!”

桑栩有些不安,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好像真的很大。往日他只会骂别人,现在他居然开始骂自己了。

桑栩试图安抚他,“我会对你负责。”

“负责?你能负责什么?”周瑕放下骨灰盒,转过身来恶狠狠地掐住他脖子,“今天我就要杀了你。”

桑栩被他掐得喘不过气,中阴身的转生为死瞬间发动,他的身体生气消弭,死气沉沉。不需要呼吸,那种窒息的感觉也消失了。

快想快想,怎么才能把周瑕哄好?

“我不想吃别人的骨灰,”桑栩轻声道,“他们的骨灰很恶心。只有你的,我不会有这种感觉。昨天晚上你过得开心么?那个,就算是补偿吧。”

说到昨晚,周瑕明显卡了下壳。

因为缺少味觉,他喝不出酒味,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但他还没到断片的地步,他清楚地记得青年湿涔涔的发,紧抿的唇,难耐的喘息……桑栩隐忍的样子很好看,像一块冷玉,忍耐撞击和琢磨,才能剔透含光。

周瑕冷笑,“想活命就直说。”

“如果你想我死,那我就死。”桑栩望住他,说,“但即便我死了,我也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周瑕的手顿住了,桑栩在他金色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地老天荒我都不原谅你。”周瑕说。

“那我就等到地老天荒。”

说完,桑栩按住他的胸膛,踮起脚,在他白皙的颊侧轻轻吻了一记。

“给我时间补偿你,然后再杀我吧。”桑栩在他耳畔说。

冰凉的呼吸吹着耳垂,痒痒的。

周瑕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可恶可恶,不能心软,他一定要杀了桑栩。

“你想什么时候死?”

桑栩缓缓说道:“您一个人独自待在梦里那么久,一定很久没有过过年了吧。我想陪您过年,可以吗?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下个月再杀我。”

下个月……

下个月……也行吧。

下个月一定杀了他!

周瑕松了手,抱着自己空荡荡的骨灰盒,别别扭扭地躺上了床。他转过身背对桑栩,把被子拉高,蒙住了脸,赌气似的,硬邦邦地说:“这个梦你自己闯,别想我帮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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