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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许如墨挑起了眉毛,关于这一点,宋峙倒是没说错。当年他刚刚步入时尚界,在国外当学徒的那一年本就居无定所,遇到的上司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那段时间的他没有别人,更没有依靠,几乎是靠着一腔热爱和不肯放弃的执念坚持下来的。

直到许如墨在米兰的第二年,生活才有了起色,他遇到了叶怡悠和宋峙,一个是事业上的贵人,一个是生活上的调剂。还有很多能够进入他内心的人,填补了内心的大部分空缺,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他要需要感情,需要维持关系,用这些作为自己源源不断的血液来维持生存。

不过一万句话到了嘴边,都化成了他释怀的笑。

“看跟谁比,”他笑了笑,“如果是你,我恐怕一辈子都算是穷人。”

宋峙看着他手里的卡,“那你更该收下了。”

“你早不给,我现在要它干什么?”

宋峙嘴角勾起一抹笑,“哦,这是怨我给晚了啊。”

“可不是吗,拿走,不稀罕。”

刚进大门,宋峙转身皱着眉,“把外套脱了,都是酒味。”

许如墨照做了,他也知道宋峙很讨厌卧室里会有不和谐的味道。

室内还没开灯,许如墨熟练地摸到了衣帽架的位置,闻了闻自己的外套,连他自己都觉得嫌弃。

他把容易脱掉的外衣都挂在上面,剩下的准备放到脏衣篓里。

然后宋峙强制性地把他拦腰扛了起来。

宋峙不明所以地抱着他,在屋里走了一圈,然后上了二楼,一下把他摔在床上。本来头部朝下的失重感就让许如墨头晕目眩,更不用说他喝了不少酒,红的白的不计其数。

许如墨慢慢在床上舒展,缓了好一会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他蜷缩着,身体不算舒服。

“你……你吃什么长大的,哪里来这么多力气。”

许如墨的眼睛刚刚聚焦,第一个看见的是宋峙,他那张养眼的脸覆盖下来,鼻尖轻点着他的脸颊,一步一步距离迫近到侵入唇舌,一只手摸在他的腰上。

气氛瞬间被推至高峰,让许如墨再一次陷入眩晕。

“还没够……”他打了一下宋峙结实的小腹,试着去推他,奈何推也推不开。

所以他任由自己遵从内心,让手在宋峙饱满的胸肌上打转。

宋峙低声说:“刚才不就问你了?再说,明天周末。”

许如墨“嗯”了一声,宋峙笑着咬住了他的脖子。

许如墨不记得他是几点睡的,只知道第二天的正午照在床边,晒得他指尖微热,摸了摸身边的位置,还带着晨间未能散去的凉意。

宋峙不在,不过许如墨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

洗手池旁摆着三块颜色相同的肥皂,他随便挑了一个用来洗脸,然后去一楼走廊通向的另一栋建筑,穿过一面面干净到几乎看不见的落地窗,宋峙的工作室在尽头处的大门后。

宋峙买下整栋房子的那年就开始计划改造,每处细节都由名匠设计,光是临近花园的几个落地窗就价值不菲,这里也成了宋峙最喜欢的工作地点。

许如墨很少会来这里,就像宋峙也很少过问他的工作一样,所以这里对于他来说有些神秘。

对于设计师而言,画稿是创造艺术的工具,它们具象有形,而对于宋峙来说,这里就是他创造艺术的殿堂。室内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放了几张厚重的木质长桌,无数个瓶子与实验用具。

其余的装饰难以用视觉观察,只能用嗅觉来捕捉。

许如墨打开门,发现宋峙坐在桌边,一手拿着瓶子,一手在写笔记。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宋峙不远处,“早。”

宋峙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望向窗外,嗅觉比听觉先一步发现了他。

“闻到你了,中间的那块,前调佛手柑,后调香根草。”转过身,他对许如墨说:“喜欢吗?”

许如墨看到他脸上被阳光镀了一层金光,感觉心情很好,“喜欢,新做的吗?”

宋峙“嗯”了一声,又转过身去,“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好奇,以前不怎么来。”

宋峙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看向他,眼神里带着邀约,“过来坐。”

许如墨贴着宋峙坐下,手边接到一个瓶子,“不了解,还是不动了。”

“来。”

许如墨心动又心痒,只是不知道第一步要干什么。

“怎么玩?”

宋峙开口道:“你想一种味道。”

许如墨闭着眼睛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想出他昨天喝了一杯苹果汁,“嗯……苹果。”

“这太简单了。”

宋峙往后靠了靠,把木制大桌的抽屉拉了出来,里面排列着四四方方的小格子,每个里面都装着一支棕色的带盖试剂瓶。

修长的手指在行列之间摸索,最后找到了写着“青苹果”的那一个。

许如墨饶有兴趣地打开盖子,拿着宋峙递过来的闻香条沾了一些,前调酸涩刺鼻,甜腻后来居上,真的是他闻过的青苹果味。

他很喜欢。

“很香。”

宋峙似乎觉得这味道根本不具有挑战性,“换一个,想一些抽象的味道。”

许如墨觉得有趣,面色困惑,“抽象的味道?”

“就比如,云。”

“云会有什么味道?”

“与其说云能有什么味道,不如问云到底是什么味道的,这就是抽象的味道,人们没闻过,却总会对这些事物抱有期望。”宋峙解释道:“气味可以有厚度,有粘稠性,也可以有湿度。”

这他倒是没想过。

宋峙没说话,一门心思在自己的抽屉里再次翻来翻去,许如墨从来没这样观察过这个人。

就像在沙滩上玩耍的孩子,正在满地给他挑选一颗鲜艳又完整的贝壳。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宋峙挑选到角落里不起眼的试剂瓶上,“试试。”

许如墨用新的闻香条蘸了两下,放在鼻尖,一瞬间有很多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云饱含湿度,像从鼻子里饮入一口水汽。

不过它又像很多其他的东西,一些白色又梦幻的事物,纯白色的甜腻洗刷鼻腔中一切闲杂的味道,后调清爽舒缓,仿佛置身与一间干净的浴室,被过多的泡泡环绕在浴缸里。

受到刚刚那瓶“青苹果”的启发,许如墨琢磨片刻,“这一瓶的标签应该换一下,这是白云,如果是乌云,味道肯定又会不一样。”

宋峙好像被他的话启发了,真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翻开笔记本,开始进行一些配方上的修改,他从抽屉边上取下一条便签,写了几笔,将“白云”贴在了那瓶身上。

许如墨拿过他的笔记,那是一本外皮是皮革质地的本子,纸页透出木头的清香。

好奇地翻开,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便条,有些写着化学试剂的名字,他只能看懂几个简单的名次,其余的更加专业。

“风信子?”

他翻开几页,喃喃地念出上面的字,在后面是一长串的实验配方,大概有七行都被划掉,在最下面留着最终稿:白香松、苯乙醇。

“这个。”宋峙在手边立刻找出对应的那瓶递给他,许如墨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片刻,“像一杯酒,还挺好闻的。”

一本笔迹工整又好看的本子略显单调,他觉得黑与白无法代替活跃在瓶子里的气味,于是摸到了宋峙手里的笔。

宋峙有些错愕,“做什么?”

“我给你加两笔。”

宋峙手上一松,默许了他。

许如墨在这一张纸的右下角描摹几下,一朵盛开的风信子跃然纸上,简单线条没有任何多余的一笔,阴影排线均匀有致。

风信子代表着同享丰富人生,就像现在他们俩一样。

“什么都能画?”

宋峙斜着眼睛看他,好像还挺佩服的。

“你能调出来的,我都能画。”

宋峙的心情大好,又去另外一个抽屉翻找起来,一瓶密不透风的瓶子被推到许如墨的鼻边,宋峙问他:“什么感觉?”

许如墨闻得眉毛都蹙了起来,连咳了好几下,“咳咳……太花哨了,有些刺鼻。”

“这一瓶的就叫‘隐忍’,不过还只是雏形,没有确定下来。”

许如墨觉得不解,“你不觉得呛吗?这么浓烈的香水会有这么个名字。”

宋峙答道:“我给这一瓶写过简介,原始的冲动永无满足,只有受到抑制,才能表露出身体的纯洁。”

宋峙给他讲过自己的风流起源,虽然许如墨不是那么想听,甚至带着厌恶的表情,但是宋峙没理由在乎别人的感受,自顾自地说了出来。

整个童年时期的宋峙喜欢寻求游离在空气里的气味,从家里的花园,到自己卧室的玻璃窗,每时每刻的他都像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狗。

他的父母曾一度认为他得了什么奇怪的精神疾病,直到他开始表露想法,开始用简单的绘画和词语进行表达,当他开始准确地描述出很多气味,身边人才开始正视他超乎常人的天赋。

宋峙总是说他是气味的猎人,不过在许如墨听起来,倒不如说是成为了气味的奴隶,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本能的欲望。

再后来,许如墨意识到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也追随着眼睛,成为了色彩的奴隶,他也追随着欲望,成了宋峙的的精神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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