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好饿。

那是楚肖听见的第一句话 。

从腹部的底端，一个微小的声音逐渐浮现，空虚的饥饿感随著这个想法渗透身体,沿著神经蔓延到四肢。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那边传来饥饿的蠕动声，像是在提醒他中午用餐时间到了。

楚肖敲著自己的笔，在老师无聊的讲课声当中恍神，开始思考著自己中餐要吃什么。

大学学餐的食物一向不贵。

一碗榨菜肉丝面五十元，一份肉酱义大利面六十元,一大碗的卤肉饭四十元，楚肖端着自己的餐盘，想了想，又转过身追加了一份六十元的鸡腿便常,一碗三十元的贡丸汤，还有一杯十五元的红茶。

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破了两百元，楚肖皱了下眉，心想自己太会花钱了。

端著满盘的食物，楚肖艰难穿越壅挤的学生餐厅，缓缓走向朋友身边，将沉甸甸的餐盘猛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正在享用烩饭的王浩被吓得呛了一下，回头大声抗议:「楚肖!你搞什么……哇靠!」

「怎么了?」楚肖倾身坐下，俐落地拆开竹筷，语气平静。

和他同班的王浩张大了嘴，目光在餐盘和楚肖的脸上来回游移，「还问!你是三天没吃饭吗?点这么多!」

「我饿。」楚肖简单地吐出雨个字。

「你吃得完吗?这个分量我看能吃到晚上。」

楚肖迟疑了一下，他打量餐盘上堆满的食物，即使是对一个正在发育的大学男生而言，这些量也明题超出了负荷，简直是大胃王比赛的等级。

楚肖歪了歪头，开始觉得自己确实是冲动了，但毕竟都已经点了，他也不想浪费食物。

吃多少算多少吧。

楚肖默默想著，在夏季闷热的学生餐厅里夹起了第一口面。

——

大人以为孩子不记得的事情，孩子其实都记得很清楚。

我就深深地记得，在许多个如墨的夜晚，母亲高亢的尖叫是如何撕裂寂静的天空。

扯著自己乌黑的秀发，母亲总在崩溃地尖叫:「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王董早就娶我回家了!你这个拖油瓶!」

带著绝，母亲用力扔出手中的瓷碗，我害怕地缩了下身子,下意识侧身避开，当时还是国小生的我脸上自然是爬满了恐惧。

瓷碗在我背后的灰色墙面上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大大小小的碎片落在地面上，静静反射著厨房中昏暗的光芒。随后，母亲红的指甲再度指向我，继绩愤怒地指控:「你还闪!你还敢闪!你就是这样,让人火大!出去!给我滚出去!」

残酷的话语穿透了我的脑门，令我的眼前发黑。

孤独感开始从我的心底渗出。

我蠕动著双唇，低低吐出一句:「不要……赶我走……」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母亲并没有听进去，只见她用厌惑的视线扫向我，形状好看的嘴唇吐出恶毒的话语:「走开，你让我恶心。」

我将双手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祷一般紧紧交握。我努力再次张开口，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言语卡在咽喉当中，几乎要让我窒息。

最后，我一如既往地妥协了。垂著脑袋，我提起书包，踩著沉重的步伐离了家。

总之先离开吧，不要去刺激母亲,等个几小时,她气消了,就会允许我回家了,毕竟过去一直都是这样的。

家门在我的身后阖上，发出机械般冰冷的响。

每当我被赶出家门时，最好的去处就是公园。

我默默坐在公园的沙坑中，苍白月光在我的身上描绘出银白的轮廓，让我背负上除冷的气息。

四周很静，连风吹过树梢的鸣咽都异常清晰,微凉的天气里，我独自一人拿著树枝，在沙子上仔细描绘。

我画出自己印象中的母亲，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脸蛋，笑起来眼带波光，温柔动人。

在我最早的记忆中，母亲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个温柔的人。但随著时间流逝，母亲的灵魂好像也渐渐腐壊了,不仅亲朋好友弃她而去，连父亲都走了,最后母亲还不知怎么的，辞掉了原本稳定的工作，成为了酒店小姐，只因为她想嫁入豪门。

我虽然还小，也早就知道母亲工作的地方出入分子复杂，她身总是男人成群，我也习惯了陌生男人在家里进进出出。

面对那些陌生的访客，我不吵不闹，在我的眼中，那些人总是来得很快，走得也快，我口中的「王叔叔」很快就会变成「李叔叔」，再过不久就成了「陈叔叔」。

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些叔叔大多有头有脸，而且都已经有了家室，不可能因为母亲的关系易抛家弃子。

然而随著男人的汰换，母亲却越来越偏执，而她越是努力地想将自己嫁出去，表现出的行为就越是痼狂，反而让男人们对她退避三舍。久而久之，母亲开始将错推到我的身上，认为是由于我的存在，才害她无法如愿再婚·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导致母亲如此恨我，也许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是「大人的原因」

虽然不懂，但我知道，每当母亲那么说时，疼痛都会席卷而来,，带著从身体深处滋长而出的酸楚，以及啃噬灵魂的寂寞。

「我想要……」我偏著脑袋，用树枝在沙地上描绘母亲的画像，艰难地拼凑出内心深层的渴望，爱…

我想被爱，想要被陪伴，谁都好。那些母亲无法给予的，我想透过其他方式填补。

「说得很好，谁不想要爱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吓得抬起脑袋。只见一名年轻的陌生男人伫立在沙坑常中，他的半边面容被浅色头发挡住，脸上流露似笑非笑的神情，隐隐透著危险的气息。

我扔下树枝，本能地往后挪了挪，感到有些恐惧。

「你……是谁?」我绷紧自己的身子，掩不住语气当中的害怕。

「我是友善的邻家大哥哥，你别怕成这样嘛，我会难过。」男人勾起嘴角，脸上浮现一抹猖狂的微笑。

「骗人!」我内心警铃大作，沙坑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就想跑

「啧，所以我才讨厌孩子，直觉老是这么敏锐。」男人嘟哝著抱怨，之后将手放在嘴，朝我的方向提高声音喊道:「喂!别跑!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是想要爱?我能给你!」

我奔跑的脚步倏地停下，带著迟疑，我缓缓转过半个身子,语气迷茫地问:「你说……爱……?」

「没错，爱，你不是想要吗?」男人摸摸自己的口袋，取出一个黑色的圆球，走到我身边解释:「喏，这个送你。只要把这个吃掉，他就会一直陪在你身，你不再寂寞。」

我犹豫著，不确定是否该伸出手,过了半天才僵硬地说:「老师有交代，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束西。」

男人愣了下，随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但我们不算陌生人了啊，你看，我们聊过天，算是朋友了吧?」

「咦?」我困惑地皱起眉，小小的脑袋中乱成一团。

「朋友之间送礼物，很正常吧?」不给我思考的机会，男人直接将黑色同球塞进我的手中，笑嘻嘻地说:「别推托了，你就接受吧。只要你好好养著，牠就能陪你一辈子。」

我垂眸看著手中的物体，只见那个黑色圆球稍稍动了动，好像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