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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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某年某月某日 - 星期一 - 晴转多云

一个月前考的《时空数据分析与挖掘》和《空间信息的感知与应用》这两门课程今天终于出成绩了。我的成绩不太理想,至少可以说和我先前的成绩不太符合,没拿到满绩,为此邢教授上午还约了我谈话。

他问我是不是哪个知识点有障碍,哪个地方有困惑,还问是不是生活中出现了什么困难,并且说有困难一定要及时提出来,他一定尽力帮我解决。

我认认真真地谢过邢教授,并且向他我一定会调整好状态,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业上的,至少我的文献阅读综述报告的进度非常可观,已经完成了计划的90%。

邢教授满意地点点头,又零零碎碎地叮嘱了我好多东西,还问我过年回不回家,不回家的话可以来他家一起吃年夜饭。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因为过年还是得回一趟家的。

现在网上都调侃博导是老板,我们这些免费劳动力不仅要受他们的延毕大法精神压榨,还要累死累活替他们写本子做项目。但我觉得邢教授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导师,潜心学术,对组里每一个人也都用心关注,有问必答,有误必察。

有时他不只是导师,更像是家里的一个长辈一样,温暖和煦。

之前在制定发展计划的时候,我对自己专业发展方向还是有些疑虑的,在两个方向之中摇摆不定。邢教授提点了我,觉得我更适合image interpretation的算法方向,拿出我的本科毕业设计分析了一通,又站在我的角度细致地分析了学科未来发展的趋势,有理有据,说得我心服口服,彻底把我的犹豫给扫除了。

事实证明邢教授是对的,同时我也惊叹于他的认真负责。我很钦佩他身上带着那种很典型的儒雅随和又认真务实的老先生风骨。

-

说起我的毕业设计论文,我又想到了祁川。

我的论文选题是《针对城乡规划的遥感影像解译样本数据库建立与管理思路研究》。这个选题很早之前就在我的脑海中有了雏形,又和导师推荐的选题有比较高的相似度,于是早早就确定了下来。

为了准备相关的数据材料,我听从邢教授安排,到省测绘院出差一段时间,意料之内地被抽调到城建局去辅助城乡规划工作,在室内解译之前还得和测量工作小组一起去采集解译样本数据的地面照片部分,也就是外业样本照片。

城市规划那部分内容还好说,就是乡村的那部分,刚好又碰上中央狠抓扶贫工作的期间,乡村规划的地点差不多都是大山里的贫困村,得跟着“大部队”一起“深入群众”,驻扎到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山沟沟里,每天扛着通用数码相机拍各种地物特征,再背着各种测量仪器记录地面数据,还得三天两头换地方跑。

头一两天还在新鲜劲儿上,就当是体验“大自然风光”的乐趣,越到后面越苦不堪言。

为了选取最能体现特征的拍摄角度,在山间陡坡爬上爬下、来回奔波、风吹日晒和乡下的饮食住宿条件这些就不说了,光是坐着面包车在黄土路上颠来簸去的晕车和呕吐就已经足够让我痛不欲生了。

不得不承认,单就肉体层面来说,还是内业工作轻松啊。

但是想起那段辛苦的实习岁月,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每天晚上休息的时候和祁川互发短信。

山里信号不好,一条信息反复来回重新发送十几遍都不一定能成功发送出去。我心里非常焦急,怕手机那头的祁川会因为我回复得慢了而不高兴。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那会儿确实挺“恋爱脑”的。光是想象到祁川生气皱眉的脸,我就已经快急出眼泪了。

但是眼泪也无法起到信号增强的作用,只能站在地上,恨恨地看着屏幕“发送失败”的四个红色大字干跺脚。

有一次,恰好我们借住的那户的婆婆拜托我爬梯子到房梁上取一个水瓜渣——也就是风干的丝瓜瓤,当地人常常拿来洗碗,我十分乐意地答应了。虽然之前从来没有爬过这种直上直下的木梯,房梁也挺高的,心里有点害怕,但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正好解开挂绳,把水瓜渣拿在手上,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大概是祁川的信息进来了。

我开心得直掏出手机查看短信,一时忘了自己还在毫无安全措施的情况下抓着梯子架悬在高空,连恐高都抛却脑后。

不知怎么的,我发送了好多遍的消息神乎其技地成功发送了出去,还很快收到了祁川的回信。

定睛一看,原本只有一格的手机信号竟然变成了两格,有时甚至跳到三格。

我回完祁川的短信,欢天喜地地爬下来把东西递给她。那开心劲儿,婆婆差点以为那些水瓜都变成了金子做的。

从那以后,我每换一个地方,都先兴冲冲地观察“地形”,找像梯子之类的能爬到高处的东西。

刚开始有些怕,后来渐渐胆子就大了起来。有时候发短信发得入迷了,在墙头扒着梯子呆到晚上十一十二点,恋恋不舍发了“晚安”才下来睡觉。连测量小组的同事都打趣儿道:“你怎么净喜欢往高的地方钻?变猫啦?”

一开始我没告诉祁川为了和他发短信爬墙头上房梁这种事情。后来在绿皮火车上,半夜睡不着觉,我们两个窝在车厢连接处小声聊天时,我告诉了他。

他嘴上把我严厉地批评了一顿:“再也不能这样了啊,要是不小心摔下来,摔坏了怎么办?你想过后果没有?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什么危险什么不危险都不懂?”

但他双手却扣着我的腰,有力的臂膀,沉稳的心跳,搂得紧紧的,好久都没肯放松,好像我变成了一只氢气球,放了手就会飞出火车顶似的。

我说,我讨你开心嘛,怕不回短信你生我气。

他听了差点气得呲牙咧嘴,像惩罚小孩子一样揪了揪我的耳朵,旋即又很心疼似的,缠缠绵绵地亲着,嘟囔说,我才没那么小气。

火车在铁轨上行驶,车厢连接处摇晃得厉害,发出清晰而有规律的“哐当哐当”声。黑暗中的原野在布满雨渍的车窗里飞驰,偶尔出现一两座村落,点缀着零星而阑珊的灯火。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出远门,也是唯一的一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和祁川确实是通过手机短信来交流的。

我缠着他问他家——如果那个小库房能称作是“家”的话——的地址,毕竟那天上午我酒还没醒透,整个人愣愣的,头也像锯开般地疼,没记住多少。

他一直没回我消息,不知道是因为在忙没有看到,还是因为看到了嫌麻烦不想回。

就在我心灰意冷,都快要放弃的时候,祁川终于回我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一看峰回路转,有戏,立即秒回:我去找你呀。

祁川大概是真的在忙,依然是过了好久才回:找我干嘛?

这次我等得很耐心,装出一股矜持劲儿,慢条斯理才回道:带着慰问品去慰问伤员呗,你又不要医药费。

祁川:不必了,小伤。

想起那天早上他的那张有点不耐、有点烦躁、有点冷漠又戒备的脸,与其说他是在和我客气,倒不如说是他嫌我麻烦。

我一时心急: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去夜店堵你。

信息发出去很久很久,祁川都没有回复,我抓耳挠腮地等,还一心害怕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幼稚做作太不识好歹,惹他生气了,真是后悔不迭。

一直到晚上,我洗好了澡,在导师给我提供的几个毕业设计论文选题之间考虑了好久,还参考了好几篇相关论文的时候,终于收到了祁川的短信:有这闲工夫的话,不如好好读书。

我气得牙痒痒,恨恨回复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盼星星盼月亮都没盼你的短信那么难。

我猜这人吃软不吃硬,于是软下语气,再发了一条给他:那天真的很谢谢你出手相助。我就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好不好?你不接受我良心不安。

祁川这次倒回得很快:想报恩好好读书就行。

我:你怎么三句话不离好好读书?再说了我成绩很好。

我: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真的,单纯地想报恩,好不好?

我:如果你有女朋友不方便那就算了,我直接把钱转你。

祁川那边又是很久没有回复。

我脑子一转,把我们先前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结合现有已知信息,发挥所学的逻辑理论,横向纵向深度剖析——

“下雨了,好好擦擦,别感冒”:说明祁川还是很心地善良的。注重细节,关心他人。加上之前他自己煮粥还细心地晾凉、小库房里也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都可以说明他很可能是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A市工作,平时应该都是一个人生活。

“有这闲工夫的话,还不如好好读书”、“想报恩好好读书就行”: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我合理推测很有可能是与他个人经历相关——祁川非常重视读书这件事情,一直在劝我好好读书。

当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心地善良这一品质特征。

于是我想了想,开始对症下药,转向打感情牌:我一个人在A市读书,平时没什么朋友,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没有人关心我。你是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素不相识还为了救我和客人大打出手,照顾喝得烂醉的我,我是真的很感动,无论如何都想报答你。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认认真真读书上学,再也不会出来鬼混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这个报恩的机会,好不好?求你了。

祁川那边一直是一声不吭的。

我等了好久,最后觉得他这次是真的打定主意对我进行“冷处理”了,于是撇了撇嘴,憋了一肚子气愤愤地上床睡了觉。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手机,看到祁川昨天凌晨一点五十二分给我回了一条短信:服了你了。这周六上午九点半在上次那个地铁站前碰面吧。

-

周五晚上,我可能是有点儿兴奋,虽然不知道是在兴奋些什么,总之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大半夜,还是睡意全无,一会儿觉得太冷一会儿又觉得太热,时不时打开手机屏幕查看时间,凌晨三四点钟都还意识清醒。

隔天早上七点,定的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从床上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打打哈欠,庆幸昨晚折腾到这么晚,还好今天没睡过头。

七点半,洗漱完毕,换好出门穿的衣服,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一边啃面包当早餐,一边继续看昨晚没看完的论文。

八点十五分,出门。在宿舍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盒椰子味的维他奶,往地铁站走去。

吸溜完了一盒维他奶,刚好走到地铁站前。把空的豆奶盒子扔到垃圾桶里,进站,上了地铁,出站。

刚刚好九点。

我想着周末这个点祁川应该在家,于是就自己摸索着往他住的那个老式居民小区走去。

一开始还好,我对地铁站附近的记忆还是比较清晰的,直到拐进了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我就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往左?往右?还是一直走下去?

我迷路了。

一看时间,九点十一分,还有时间,索性当成是探险,凭直觉继续走吧。

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是我直觉还挺准,脚步好像比理智更管用一些,虽然期间误打误撞进了两个死胡同不得不原路返回。总之,不管怎么说,我在九点二十一分的时候成功钻进了祁川住的那栋楼,心里很激动地想,没错了,就是这里,方向感大概也是大人的象征之一。

然而这份激动并没有持续很久。

当我兴冲冲地绕向那个小库房时,远远就看见一个女人从那扇敞开的灰绿色铁门里走了出来,接着,祁川也走了出来,“砰”一声把门关上。

声音大得险些震穿了我的耳膜。

她穿着一条酒红色的连衣短裙,手上挎着一个CHANEL黑色包包,脚蹬恨天高,柔弱无骨的水蛇腰随着“噔噔噔”的高跟鞋脚步声柔媚地扭动,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她的栗色大波浪卷,红唇咧开一个优雅的角度,笑靥如花地偏过头和祁川说着些什么。

我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呆呆地望着他们逐渐靠近的身影,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回头往后跑,有些尴尬又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吗?

是吧。

应该就是那样的。

孤男寡女,合情合理。

正当我在脑海中给祁川找了无数条正当理由以继续维持他在我心中的高尚形象(虽然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多此一举)时,祁川稍稍一抬头,也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旋即收拾利落,同女人说了句什么话。

应该是句很简短的话。话毕,两人作别,祁川大步朝我走来。

我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我看到祁川身后的背景一会儿是三伏天艳阳高照般亮闪闪,一会儿又变成了三九天鹅毛大雪冷兮兮。

“不是知道地址吗,怎么还问我。”祁川走到我面前。

“我……”我深深呼吸一口,闻到他身上甜腻的玫瑰香氛,大概能脑补出昨晚是个什么场景,扭扭捏捏尴尬地不知如何开口:“你和她……你们……我……”

祁川看我一脸别扭的红,大概也猜到了我想表达什么,于是有些哭笑不得:“别瞎想。”然后又解释说:“她是我房东,突然要出差,家里有只猫,找不到合适的朋友寄养,所以就放到我这儿来。”

我努力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

是吗?

大概还当我是小孩吧。

嗯,大概是在哄小孩。

“不信的话,你过来看看。”祁川哭笑不得,说着,把我领到那间小库房前。

打开门,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小黑豹”赫然蜷在祁川白色的薄毯上,懒懒地抬头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又埋头继续蜷成一团,懒洋洋的,旁若无人安闲假寐。

“这下信了吧?”他问。

我点点头,诚实地说:“我刚才还在想,原来这就是大人啊。”

哄小孩是所有大人的特技。

他“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盯着两手空空的我看了一会儿,说:“你今天不是说要来报恩的吗?”

“嗯嗯,”我立刻诚恳地答应着,忙不迭说:“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带你去。说好了我请你吃饭,别跟我客气啊。”

“你?”祁川刻意抬起眼,上下打量我一番:“你现在的生活费都是爸妈给的吧?”

“啊……”我无可否认,但这个事实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让我有些心虚,说的话也有些底气不足:“我也是有奖学金拿的。”

但是我向来花钱大手大脚,也没什么理财观念,记小账的习惯都没有,有时月底不免还需要依托爸妈的接济。

我家里条件还行,父母都是在市直单位的公务员,但不是什么大领导,说不上大富大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算“不错”的中产家庭而已。

要是祁川真狮子大开口地说什么顶楼豪华高档西餐厅,食材全是国外名产地空运,开瓶红酒动辄82年拉菲的那种,我不仅会肉疼,甚至还掏不出这个钱,只能后厨刷盘子去。

祁川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的窘迫,一手覆上我的后颈,凉凉的,带着些粗糙的厚茧,划过皮肤时带起点刺刺的感觉,毫不客气地揉着:“小屁孩,钱还是节约点用吧,毕竟是你爸妈辛苦工作赚来的血汗钱。”

明明感觉我们年龄没差超过十岁,但他说话的时候,总透露出一种“过来人”式的成熟感。

那股沧桑劲儿,真的很像个独当一面的成熟的大人。

祁川问我会不会做菜,我说会,会一点儿吧。虽然我连番茄炒蛋都能炒得干干巴巴的,红里调黄混着黑,形容不出的颜色。

他领我去了不远处的菜市场。菜市场的货都是刚从批发市场进回来不久的,早起的老头老太太赶个新鲜去挑挑拣拣,现在这个点剩下的成色其实也还不错。

我跟在祁川后面,看着他熟稔地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迅速地挑拣好新鲜的食材,讨一两嘴价,能抹零的还要抹零。

回到他的那间小库房,他让我独自给他做了道番茄炒蛋。

在亲眼目睹了我没什么长进的厨艺之后,祁川亲自在一旁“指指点点”,就差没手把手地教我炒了个红烧茄子,端上盘撒点小葱,好看还喷香。

最后祁川再自己弄了个白灼豆苗菜,三个菜简简单单上了桌,就算是报恩了。

不知道是今早只吃了两片吐司面包太饿了,还是祁川“师傅”教的好,又或者是小徒弟我天赋异禀的原因,那道红烧茄子竟然出奇的好吃。

祁川的白灼豆苗菜更是不必说,看着简简单单却让人胃口大开,夹一筷子吃进嘴里更是食指大动,我三下两除二就着白米饭就吃得干干净净,前所未有的满足。

饭毕,我坐在那张占据了库房绝大部分面积的旧床垫上,心满意足地玩着手机,完全没有一个报恩客人的自觉。

祁川倒不在意这些,麻利收拾碗筷,一边洗碗还一边很得意地说:“教了你这招,以后回家就可以露一手,孝敬你爸妈。”

我沉浸在手机游戏的紧张刺激中,心不在焉连声“哦”着。

-

在很久之后的现在,当我写下我和祁川的这段旧事时,我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我们在一起生活之后,每天去菜市场的情景。

哪家店铺更便宜,哪家店铺更新鲜,哪家老板好说话,哪家经常会大方地顺手送几根小葱小蒜送几根小芹菜,哪家店称东西从来不会缺斤少两,这些“小道消息”都是祁川如数家珍的“顶级机密”。

只是那时候的我,每次看到他为了讨价还价、争个几毛钱的零头而跟小商贩“闹”得沸沸扬扬“吵”得不亦乐乎,都觉得他太锱铢必较,没必要,气量小,甚至……有点儿丢人。

人来人往的菜市场中,我感觉似乎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这让我十分窘迫,闷闷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和地上散发着酸臭味儿、被踩得看不出原型的烂菜叶子,不耐地等待着,耳朵里祁川争辩的声音比聒噪的叫卖声还要来得刺耳。

在那时的我眼里,讨价还价的时间成本远高于几毛钱的价值,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老头老太太才干的。祁川总是拿我这点小心思笑我娇生惯养,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几乎谢绝和他一起去买菜了。

与其去遭那个罪,还不如安安心心地在家里背单词、啃文献、写报告,等他买菜回家做饭好了叫我吃饭,再慢吞吞从房间里出来。

分手之后,我才重新开始怀念祁川在菜市场里穿梭的身影,怀念他蹲下身来在菜摊子肉铺子前细心挑拣的身影。

水淋淋的油麦菜,挑拣好上称之前还要甩甩水,这样可以减点重量。

新鲜的白皮鸡蛋,挨个掂在手里,晃一晃,连不用听的,手摸着就知道个大概了,合格的捡到塑料袋里,不合格的重新放回黄色的凹凸纸蛋盒里。

软软红红的番茄不要,要么是熟得太过了,要么是放太久了不新鲜,要么是催熟来的。要挑硬挺一些的,嫩不说,至少自然些,吃着安全,买多了留几天再吃也不迟。

-

我最后一次和祁川去菜市场买菜,是陪他回家过年,大年三十,除夕当天。

我们坐着村里大伯的三轮车,到镇上赶年集,咣咣当当摇晃了一路,在一座座小山丘之间穿行。路是黄土路,南方冬日仍有稀疏绿意点缀,但也显得很寂寥,路边的野草有的比人都高,灌木倒钩刺儿,哗啦啦划过布车篷。

镇上路窄,天空灰蒙蒙的,看着好像要下雨夹雪,三轮车颤颤巍巍驶过,扬起黄沙漫天。

主干道就只有一条小街,道路两旁沿途一路全是小商贩。

铺一层麻袋,上面放着刚从自家地里摘的豆瓜蔬果,旁边一个装满水的大矿泉水瓶子,瓶盖上扎几个洞,过一阵儿就给青菜洒点水,怕蔫了。

架一块木板,猪肉铺的摊着一扇巨大的猪肉,白花花的肥,红花花的瘦,来了人指哪儿切哪儿。

牛肉铺的一根牛腿倒悬吊着,要几斤给剔几斤,剔得骨干都干干净净了再换一条新的牛腿,木板上乱而有致地码着牛脑、牛舌、牛肚、牛尾巴这些个零部件。

祁川和我并肩走在街上,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走完了,菜也就买足了。烟花爆竹鞭炮对联水果糖饼之类的一一清点过,年货都齐全了。

街边小摊买两个脆香的酸菜馅儿油炸馍馍,祁川说他小时候就馋这一口。热腾腾还烫嘴时最好吃,休息好了擦干净满嘴油亮,起身赶路回村,回家过大年。

迎着阵阵寒风,各种香的甜的腥的臊的所有的味道混成一气,一股脑地随着呼吸闯进鼻子里,恶狠狠地灌进肺里。那种杂糅了各式各样味道的风令我毕生难忘。

对于城里出生城里长大的我来说,暂居一时可能新鲜,但常住于此完全无法想象。风太大,人太多,脏兮兮乱哄哄,从街头吵闹到街尾。

祁川的肩膀紧紧挨着我的,几乎是贴在耳朵上跟我说话我才能听得清。

他说,他喜欢在菜市场里买菜,菜市场的腥味儿让他想起小时候,只有过年妈妈才会从带他来镇上赶年集,那是他最开心的事情,因为可以吃到一个油炸馍馍。

虽然妈妈只给他买最便宜的白菜馅儿,但是已经很幸福了,因为家里是没那么多油来炸馍馍的。

唉,虽然说出来很是幼稚,但我还是想说:我好想拥有超能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抱一抱那个小祁川。可能他浑身脏兮兮的,但那也没关系。

那些曾经的锱铢必较,那些没必要,那些气量小,在现在的记忆中都变得充实可爱起来。

但是我的祁川,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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