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错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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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申城的七月遇上雨,像是把凉水倒进火炉里,冷下来之前先叫人热得闷过去。

宁复刚一上车,就觉得喘不过气。

“抱歉,我想开一点窗,可以吗?”

许辰点点头,帮他把车窗降了些下来。

窗外是瓢泼的雨,窗只开了条窄缝,宁复靠在窗边,像条搁了浅的鱼。

“你没事吧?要不直接去医院?”胡煜有些担心。

宁复摇摇头:“我现在没什么事。”

虽然不保证晚上,但现在确实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许辰很细心,后座上放了两条浴巾,还有两件换洗的衬衫,但宁复实在懒得动弹,湿衣服穿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

下班高峰期又遇上大雨,堵车避无可避,怕宁复因为懒真的捂出病来,胡煜换了衣服后,把两条浴巾、便利店买的毛巾,全都裹在了他身上。

挨了快一钟头,车终于开进了胡煜家小区的地下车库,胡煜拉着宁复火急火燎往家跑,恨不得给电梯装个喷射装置,再给走廊装个传送带,要不是后面还落了个许辰,门都来不及关。

争分夺秒地把宁复推进了浴室,胡煜紧张的神经终于稍微松了些,这下才回过味儿来,自己浑身上下也都湿透了,难受得紧。

他一个闪身进了卧室,留许辰站在客厅,认命地叹了口气。

许辰觉得自己确实是活该,不然出门前就不会自觉地把冰箱里的菜全拎了出来。

他厨艺一般,胜在老板好养活。

宁复对自己的身体很有数,洗完澡就冲了包抗病毒冲剂,又吞了两片维生素C,把自己能想到的预防手段都做了,这才坐到沙发上看手机。

眼睛先看看工作群,再刷刷朋友圈,最后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到了置顶的那一栏,随后熄了屏。

他有点想逃避去想程漫时。

但这又什么可逃避的呢?不过是同别人一起躲了一场雨。

一场雨而已,却像一根小刺,扎在宁复心里。

他试着尽可能理智成熟地去分析这场雨,也许程漫时的车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不好放别人一个人去淋雨,也许是宁复自己今天心情太差,看什么都容易偏激。

有太多太多的也许,宁复在尽可能地冷静,所以那通电话他没打出去,置顶的聊天框也没点进去。

他沉默着等待情绪被时间消磨,七点半许辰把汤端上桌,招呼他们吃饭。

许辰自己在家做菜主打一个一锅出,今天给他们端了三菜一汤上桌,尽管菜色简单,却已经竭尽全力。

汤是最简单的白菜豆腐汤,里面的姜丝却又长又粗,根根分明。饶是这样仍觉不够,特意单锅起灶熬了点纯姜汤,分给宁复和胡煜一人一碗,不喝完不让盛饭。

老姜驱寒,淋雨必须喝,这是许辰从梁城带来的规矩。

以前宁复喝过最苦的药就是板蓝根,但许辰的要求和晚饭挂钩,他只好眼一闭、心一横,喝下了人生中第一碗黑乎乎的姜汁。

意外的不难喝,生姜的辛辣被红糖的甜中和,一口下去浑身都暖暖的。

胡煜一口喝了小半碗,笑着道:“以前我淋了雨我妈也这样煮,说喝了不感冒。”

宁复也笑起来,跟着抿了口姜汤:“争取姜到寒除,这回我也不感冒。”

三个人吃了饭,许辰认命地把碗刷干净,又热了三杯牛奶,这才和胡煜宁复一起,挤到沙发上去。

雨比想象中还大,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胡煜捧着热牛奶,眉头皱得很紧。

“小许、宁复,你俩今天干脆就住我这儿吧,这么大雨别跑了。”

“好。”许辰一口答应下来,他太累了,不太想再纠结老板和员工的身份,说话也放肆了起来,“煜哥,我还是睡沙发就行。”

之前三年都睡过来了,其实他一直没好意思说,胡煜家沙发比他家床睡着舒服。

宁复却没说话,盯着外面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视上天气预报正在播,未来的一个星期,申城将迎来连续的强降雨,宁复拿在手里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胡煜一听铃声, 立刻眼不见心不烦地往许辰那边转了过去。

啧,小情侣。

宁复接电话的声音有些冷:“喂?”

电话那头的程漫时说:“哥,你在哪儿呢?今天下好大的雨,你有没有被淋到?”

宁复好受了些:“在胡煜家,淋了阵雨。”

程漫时紧张了起来:“怎么淋雨了,难不难受?”

听筒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收拾什么,随后程漫时说:“你先把感冒药吃了,等我一下,我马上来接你。”

宁复轻轻嗯了一声,电话被匆匆忙忙地挂断,他回头扫过胡煜无语的脸,还有墙上时针走到8的时钟。

胡煜损他:“我就知道!你走吧走吧,男大不中留。”

宁复笑笑不说话,心里刚升起的轻松又坠了下。

黄金时间播的电视剧不属于他们三个爱好的节目之一,许辰调了个最近热播的歌唱类综艺出来看,又打开手机玩起了游戏。

他技术好,定榜甩胡煜大几千分,胡煜立刻加入,躺得理所当然,只宁复没那个精神,靠沙发上闭着眼听。

钟又走了大半圈,随着手机里再一声胜利音效的响起,终于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宁复从沙发上跳下来,拿好东西奔向门边,门后站着程漫时,发梢还沾着些水汽,见到他一把将人拉了过去。

“你还好吗?”

程漫时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宁复摇摇头,轻轻将那只手拉了下去。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他虚握着程漫时的手,转身和胡煜还有许辰道别:“今天谢谢你们,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胡煜赶忙挥手,示意宁复换鞋走人,小情侣刺他眼睛了。

门顷刻合上,胡煜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高兴。

许辰瞥他一眼,随口问道:“又怎么了?”

胡煜边选英雄边抱怨:“电话打得真够早,还不如你靠得住。”

许辰纠正道:“老板,我是你打电话叫来的,不是我主动要来。”

胡煜瞪他:“好啊,难道我淋着雨,不叫你你就不来了?你有没有良心!”

许辰投降:“不知者无罪好不好,我知道我肯定来!”

“为了老板的给你开的工资吗?”胡煜质问。

那不然呢?

许辰刚要开口,胡煜瞪得更吓人,他赶紧改口:“那不能啊!”

他轻笑着进了游戏:“你是我哥,我能不来接你?”

胡煜根本不吃这一套:“我早说过年纪小的靠不住,你小子也是一样。”

许辰笑得更欢了:“青天老板哥,我可太冤枉了!”

程漫时靠不靠得住,怎么就和他挂上钩?

胡煜不讲理,连坐了。

宁复离开胡煜家小区时,才感慨起自己走得太快。

因为程漫时的车在地下车库还没停满十五分钟,走的时候没让扫码收费。

过了下班高峰期,街上再没堵得动弹不得,暴雨下了三小时后,再见不到几个无处躲雨的人。他们走得格外快,仿佛只一脚油门,人就从一个地下车库到了另一个地下车库。

宁复下了车,车门边挂的水沾了些在他手上,少得连拿纸擦都没必要。程漫时绕过来牵上他另一只手,放到手心搓了搓,问他:“怎么这么凉?”

他比宁复高一些,微微弯下腰,头也低着,宁复一转头就看见他发梢出还沾着的水。

“头发怎么淋湿了?”宁复问。

程漫时摇摇头:“不是,回来洗了个澡,没完全吹干。”

宁复没再说什么,手放在程漫时手心虚虚搭着,像是被冻坏了,没什么多余的力气。

怕他雨天生病,程漫时着急地往家赶,手越握越紧。

可电梯不会随着人着急而加速,走廊也还是那个长度,程漫时心里急,又怕拽痛了他,两人一路走着,不算慢,却又不算快。

进了屋,程漫时干脆把宁复抱到换鞋凳上坐着,蹲下来帮他把拖鞋换好,宁复有些累,却见程漫时发梢处没吹干的水,像雨一样落到了他脚上那双和对方同款却不同色的拖鞋上,啪一声湿了一块。

他终于没忍住:“今天下好大的雨,你回家有被淋到吗?”

程漫时仰头露出笑容:“你别担心,我开车回来的。”

“那就好。”宁复说。

他看着鞋上那滴水渍,没再继续追问,也没告诉程漫时,下午他见到他同别人一道淋了场雨。

既然程漫时不告诉他,那么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坐在沙发上,看程漫时忙里忙外,先帮他热牛奶,再找体温计,冰凉凉的水银温度计被搓了下再夹到他腋下,翻看着药品有效期的人脸上满是担心。

宁复说:“这么怕我生病?”

“当然啊!”程漫时投过来的眼神有些委屈,“你每次生病都那么难受,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想起宁复上次住院吊水的样子,程漫时更是揪心,坐过来把人抱进怀里:“怪我,是我不好,总是没照顾好你。”

宁复张开手,轻轻回抱了对方。

他想,尽管在外面淋了一场雨,可是程漫时真的有好好地在爱他。

可是他还是说:“今天淋雨,能怪你什么?”

程漫时抱得愈发地紧了:“我该早点来的,早点接你回家,就淋不着了。”

“傻瓜,我是在郊区淋的雨,你来得再早,也还是淋了。”宁复说。

隐去他人在他公司门口,看到他和别人共赴雨中,没拨出偶尔撒娇电话的一段剧情。

这样他们就还是一对爱侣。

是吗?

凌晨,宁复果然如预想般发起了热,程漫时被烫醒时,体温已经走到了39℃。他慌慌忙忙喂宁复吃下一片退烧药,又在他额头腋下都贴上退烧贴。又过了半小时,宁复成功烧到39.5℃。

半夜一点,他们穿好衣服,程漫时扶着宁复上了车,到急诊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淅淅沥沥下着。程漫时举着伞,怀里搂着不太清醒的恋人,生怕有一滴雨再落下来,让宁复更不好过。

他烧得太厉害,先抽了管血,回来又打了针退烧针,又挂了瓶水。两人坐在输液观察室的凳子上,程漫时心疼地将宁复打了留置针的那只手放到掌心,一点点暖着。

“哥,我们再也不淋雨了。”他眼眶有些红。

宁复晕乎乎地,竟然笑了出来。

“天要下雨,还能不淋吗?”

程漫时直摇头,“怪我,都怪我。”

宁复靠在椅背上睡过去,迷迷糊糊地想,天要下雨,怪不得旁人,可他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淋过雨了。

三年前他到荆城出差,不熟悉当地的天气,赶上场绵绵的阴雨。他没当回事,体温也没测,就这样飞了回来。当晚便发起高烧,还烧成肺炎,急得程漫时在病房差点要哭。

那时候程漫时也这样说:“哥,我们再也不淋雨了。”

宁复笑他:“傻不傻,人怎么能不淋雨?”

程漫时认真地说:“能的,一下雨你就躲好,我马上就来。”

肺炎让宁复咳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却是笑得眼泪差点下来。

“那你要是没来呢?”他逗他。

程漫时抱他抱得很紧:“不会不来。”

从那以后,车上、宁复的办公室、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到处都有程漫时放的伞。只要天一下雨,程漫时的电话总是第一个到,问他在那里,有没有带伞,离车近不近,要不要人来接?千千万万不要淋雨。

程漫时的爱与雨丝更细密,宁复再没淋过雨、生过病。

许是在温室里待了太久,只一场风雨,又叫他病得倒下去。

宁复久违地又梦到了高中那场雨。

那天他十点下了晚自习后,外面的雨已经落得听得见声响。扬城夏天的雨,既暴烈又迅猛,这个天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回家,于是班主任把他们拦在教室,挨着通知家长。

等到十一点,他的手机没响起,但他和老师说,妈妈打电话来,说已经等在了校门口。

他在便利店买了把塑料伞,回家时已经快十二点,浑身湿得能拧出水来。他洗了个澡,又把衣服放洗衣机里洗了,半夜还是烧了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给父母打了通电话,可父母都在外地出差,挨了通骂后,他自己起来去了医院。

第二天他请了假,可病依然没好,持续的高烧,胸片上白花花一片,医生让他住院,可他还没成年,没监护人也住不成。

医生给他母亲打了电话,签字时没忍住说了两句:“孩子还小,任何学习和事业都没有身体重要。”

他妈妈扯出了有些心酸的笑:“老师说得对,这孩子太懂事了,小小年纪就什么都自己担着。”

等住进病房,他妈妈掐着表说:“我特意飞回来这一趟,就是因为你没照顾好自己,损失了多少你明白吗?妈妈晚上还要飞回去,这种事情下不为例。你自己落下多少课,自己看着办。”

宁复乖乖点头,回家将书包作业带到医院,自己住了一星期院。

从此以后,他特别讨厌下雨。

整整三年没淋过雨,似乎将他养得格外矫情。他特别想拉着程漫时,问问他,你说过以后不会再淋雨,也不会不来的。

为什么没来?

三年前程漫时没告诉他,如果没来该怎么办,所以宁复也有些茫然。

没来,该怎么办?

宁复输完三组液,体温降了下来。护士过来拔了针,程漫时看人还没醒,不忍心叫他,干脆将人抱起来,缓缓走出医院大门。

男人的体格算不上轻,平时又有些年长者的包袱,鲜少有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完全依赖他的样子。

但比起这点细小的甜蜜,还是心疼占了更多。

他把人平放在后座,又俯身在对方额心落下一个轻吻。

“你要快快好起来。”

凌晨四点的夜深得寂静无声,宁复从大雨滂沱的梦里醒来,看到了程漫时近在咫尺的侧脸。

“抱歉,弄醒你了?”程漫时一手搂着他,另一手挂着医院开的药,正要关车门。

宁复撑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怎么不叫醒我?”

“叫你干嘛?你多睡会儿。”

宁复低下头,握住了程漫时手。

可能许辰从梁城带来的秘方真的有用,后半夜宁复没再烧起来,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他出了一身汗,浑身难受,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澡。还没推开卧室门,却听见了些细碎的笑声。

不上不下的隔音听不清楚,宁复干脆地推开门,程漫时正坐在客厅里打着语音电话,看到他后笑容有一瞬间的怔愣。

宁复指指他面前还开着的电脑,小声问:“工作电话?”

程漫时赶忙点头,宁复理解:“我去洗澡,你忙。”

看看他,台阶递得多么及时。

等他洗完澡,电话当然早就挂断,程漫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睡了这么久,饿坏了吧?你感冒了,所以我煮得比较清淡,等你好起来,我再做好吃的给你。”

桌上是一看就熬了挺久的海鲜粥,热气滚滚地涌上来。

“小心烫。”程漫时舀起一勺,吹了又吹才递过来。

宁复接过勺,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小朋友,你没必要这样照顾我。”

“有必要。”程漫时又吹了吹,“你当然要由我照顾。”

胡煜向来不理解,他们两个男人,既不能结婚又不能生孩子,没有家庭、责任等牵绊人的纽带,到底为什么能谈这么多年?

宁复每次都嘲笑他老光棍,能谈这么多年,当然是因为爱,因为从这段关系里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因为五年里,爱意都像这碗海鲜粥里的热气,升腾在心里。

当然,人和人相处都会有摩擦,但矛盾只要可以沟通和解决,就算不得什么。

宁复问:“你今天请假没上班?”

程漫时回答:“你更重要,实在要紧的工作,我在家做就好。”

“很多吗?要不要我帮忙?”

程漫时摇头:“你好好养病。”

病人有“好吃懒做”的特权,吃过饭宁复就坐到沙发上,点开昨天没看完的综艺,边看边回起了消息。他朋友不多,熟悉到天天见的只有好友兼老板的胡煜,不过老板并不记他旷工的责任,只问他病好没。他正在打字,茶几上放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赵安玉。

宁复完全不认识,猜是工作上的人,于是喊了声:“程漫时,你电话——”

“我刷碗呢,你帮我接一下!”

他只好按下了接通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人就慌慌张张开了口:“程哥,真不好意思又是我,梁经理让汇报一下我们项目的进度,可我找不到上周做的总结报告了!”

电话那头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急得快要着急冒火。

宁复开的扩音,怕程漫时没听见,又捂着听筒再说了一遍:“问你总结报告在哪儿!”

程漫时回答很敷衍:“让他问问刘姐!”

新人不好带,宁复心里叹了口气,礼貌地说:“您好,他说您可以问问刘姐。”

“啊?哦……”男生显然没反应过来,应该是没料到接电话的不是本人,有些呆怔,“不好意思啊,谢谢。”说完仓促地挂了电话。

宁复觉得好笑,点进联系人信息看了看,好家伙这才中午呢,光今天就打了四个电话来求助,这新人真够新的。

因为完全没带过新人,他还觉得有些新奇。

宁复还没毕业就和胡煜开始创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后来公司虽然迈上正轨,却也算不得什么大公司。

到今年,实习生一共只招了许辰一个,还是走老板裙带关系进来,为了给人开实习证明才招的。而入职的新人又不可能给他一个创始人照顾,倒没机会体会程漫时这样哺育幼鸟般的领路。

明明程漫时去年刚毕业时还像个愣头青,今年是既当上组长,又当了前辈了。

宁复笑笑,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正准备关屏幕,却看到通话记录中间那行写着:

[昨天 18:36 去电 35分钟。]

是昨天许辰来接他们,在暴雨里堵了好久的车,然后好不容易到家的时候。

程漫时没给他拨一个电话,却和别人聊了三十五分钟。

宁复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雨里他所见的那一幕,想到了那个不认识的陪程漫时躲雨的男生。

生平第一次,他产生了对别人隐私的窥探,点开了程漫时的聊天记录。

很好认出他是哪一个,因为程漫时备注得很清楚:实习同学赵安玉。

宁复往上划了好半天,愣是到不了头。他突然没了耐心,又划下来从最近的开始看。

最近是电话打来前,赵同学在问总结报告在哪里,因为程漫时一直没回消息,只好打了通电话。

往前是赵同学问:程哥,今天怎么没来上班?是昨天淋雨生了病吗?你不要紧吧?

程漫时只回了两个字:没事。

好像是病了,但病得不厉害。

宁复已经不想往上再翻。

他每次抽奖,刮个开头有了结果就不会再刮到底,看到谢字便自动补完剩下的惠顾。

可程漫时不是发票后面的一张奖劵,也不是彩票店二十元一张的刮刮乐,五年的感情内里究竟好坏,至少要好好检查,让他们两人都死个明白。

宁复只好继续往上,翻看昨天。

[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谢谢程哥今天陪我,我一个人才不敢去淋雨呢。]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没感冒吧?]

[没,刚洗了个澡,精神好着呢,不信你听。]

聊天记录显示时间18:34,显然程漫时没有相信,所以拨出了那通35分钟的去电。

晚上11点赵同学说:程哥晚安,明天见。

程漫时回他:晚安。

结果因为宁复病了一夜,明天也没得见。

他沉默地继续往上翻着,有早安,有晚安,有互带早餐,有分享歌单,有指导毕业论文,还有相约一起回学校周边吃饭。

但只有这些。

宁复想,如果程漫时解释,说是普通朋友,或者好朋友,他愿意相信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毕竟他们没过界,也没有互道钟情。

可宁复又清楚,他不愿意相信。

因为一下雨就会拨来的电话,已经拨给了别人,程漫时第一时间想起的、会因为淋雨生病的人,也变成了别人。

没有过界,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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