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06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Rainfall 主角:钟思言 江扬
凌晨两点,桦城萌萌宠物医院。
在门口送走千恩万谢的客人和他的小橘猫后,钟思言靠在接待区的沙发上,感觉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眉心不自觉皱起。
他本身就是缺觉的人,刚睡了半小时就被叫来加班,身体首先发起抗议。
钟思言摘下眼镜挂在白大褂前襟的口袋上,闭着眼轻轻揉按太阳穴。
高文宇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坐到钟思言对面,心里有点忐忑。
他刚考上大学,现在正值开学前的暑假,在外面疯玩了一个月后觉得无聊,干脆就来家附近的宠物医院打零工做前台,没想到上班刚一周就出岔子了。
医院每天都有一位前台和一位医生搭档值夜班,今夜值班的医生是周医生,只是两个小时前他接到家里电话,说他怀胎八个月的老婆羊水破了,已经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叫他赶紧过去汇合。
周医生当然是一刻也等不了,风一样旋走了。
桦城是个二线城市,萌萌宠物医院所在的位置不是闹市,几乎没人会深夜带宠物来看病。
高文宇心大,没有联系备班医生,瘫在位置上安心地打着游戏,直到门口挂着的风铃声响起——有客人来了,带着他腹痛难忍的小橘猫。
高文宇想都没想直接联系了钟思言,因为前两天听其他同事姐姐说过,他租住的公寓步行到医院只要十分钟。
“钟医生……对不起啊,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高文宇把温水推到钟思言面前,硬着头皮道。
他这个活泼开朗的预备男大,入职后迅速跟同事们打得火热,唯独钟思言一直表现得有些冷淡,虽然从其他同事那里得知钟医生性格如此,但高文宇确实不习惯和这样的人相处。
更何况他还犯错了。
“嗯,以后别这样。”钟思言不带情绪地说完,喝起高文宇倒来的温水,“谢谢。”
本以为起码会被说一顿的高文宇一怔,然后猛点头道:“谢谢钟医生,那我赶紧把胡医生叫来,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胡医生是原本的备班医生。
“不用麻烦,就当我跟他换班。”钟思言抬腿往里间走,“我去休息室睡一会儿,有客人你叫我。”
敲门声,规律的敲门声。
小时候的钟思言在客厅看书,听到敲门声后看了眼在厨房做饭的母亲背影,迅速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厨房的距离以及自己和大门的距离,走过去拉开门。
由于高度缘故,出现在钟思言眼前的先是一张陌生稚嫩的小脸,伴着头顶女人温和的嗓音:“小朋友,你好呀,我们是新搬来的邻居,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女人牵着的可爱小孩对他露出很灿烂的笑容。
……
敲门声,急促的敲门声。
下坠感袭来,钟思言猛地惊醒,被这阵声音弄得有些心慌。
他从休息室的沙发上起身,眼镜也没来得及戴上,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后出现的是苦着脸的高文宇:“钟医生,都怪我刚刚犯错,这下遭报应了。”
钟思言困惑地眨眨眼,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啧”了一声,有只手伸过来在高文宇脑后拍了一下:“别吓唬人。”
无比熟悉的声线,勾出的很轻的一句话。
这声音像列车,满载着过去翻涌的画面和情绪,在光影错落间飞驰而来,横冲直撞进钟思言的耳膜,惊醒了他安静了三年的世界。
隆隆作响的心脏似乎要在下一刻跳出胸膛,钟思言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轻颤着眼睫抬眸,向那只手的主人看去。
高挺的身形,干净的侧分黑色短发,露着疏朗又英俊的眉眼,身上是黑色短T和浅色牛仔裤,却因着那双沉邃的黑色眼眸而彻底不显曾经的少年气。
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对方也显然一怔,而后很快打招呼,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是你啊。”
“哥,你认识钟医生啊?”高文宇惊奇道。
江扬只说:“先看狗。”
钟思言这才注意到江扬的左手提着航空箱,里面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马尔济斯,眼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它正在小声地呜咽,还发着抖。
“哦对!钟医生,这是我养的狗,叫不丢,我哥说它突然很不舒服……”高文宇急道。
“去诊室吧。”钟思言动了动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强迫自己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从前襟口袋抽出眼镜戴上,抬眸看着江扬说。
江扬的视线从他脸上飞快掠过,礼貌颔首:“麻烦了。”
钟思言给不丢做检查的时候,高文宇十分紧张,靠得极近,不错眼地盯着钟思言在顶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手,发现他对待不丢的动作很熟稔利落,但又无端让人觉得轻柔。
不知道这时候钟医生脸上的表情会不会温和一点。
高文宇视线挪到钟思言脸上。
好吧……脸色还是很冷淡。
江扬把他向旁边扯了扯。
高文宇莫名其妙:“哥,你扒拉我干嘛?”
江扬瞥他一眼:“你挡到光了。”
“哦。”高文宇缩回自己向前探的脑袋。
“是肠胃炎,应该是之前误食了什么,需要输液。”检查完不丢的情况后,钟思言作出判断。
“要扎针啊……”高文宇挣扎道,“可以吃药吗?”
“输液见效快一点。”
“好吧……那还是输液吧。”
得到了主人的同意,钟思言摆出输液要用的材料,一切准备齐全后示意高文宇把不丢抱在怀里,叮嘱道:“扎针的时候不丢可能会乱动,你抱紧一点。”
“不行不行……钟医生我恐针啊啊啊啊!”高文宇梗着脖子,看也不看桌上的针管,嚎完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扬,“哥你来吧!”
“你不要看针头,抱紧不丢就行。”没有纠结高文宇这个恐针的人为什么来宠物医院打工,钟思言下意识抗拒他刚刚那个提议,冷静给出解决方案。
他害怕工作的时候被江扬的存在影响。
高文宇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怕我控制不住,还是我哥来吧。”
江扬没说话,只是身体力行地把不丢抱揣在了怀里,高大的身形移动到钟思言面前,控制着不丢的两条小臂横在他眼前,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太近了,似乎都能嗅到江扬身上清爽的皂香。
见钟思言站着没动作,江扬略带沙哑和不耐的声线压下来:“钟医生,已经很晚了。”
钟思言呼吸一滞,退后半步,迅速拿起桌上的留置针。
不丢被江扬抱在胸前,钟思言需要弯腰才方便动作,他捉起不丢的左前爪,稳稳地把针头推进了不丢的血管中,它轻轻呜咽了一声,但并没有乱动。
钟思言在不丢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低声道:“你很乖。”
这是他的习惯。
高文宇闭着眼睛咋咋呼呼:“可以了吗?扎完了吗?”
“留置针扎好了,再接上输液泵就可以了。”钟思言直起身,撞进江扬微垂的双眸,又在下一秒被错开眼神。
“可以放下不丢了。”钟思言追着他的眼睛多看了两秒,才低声道。
高文宇从角落窜到两人中间:“钟医生,不丢输液要输多久啊?”
“一个小时。”钟思言给不丢连上输液泵,提醒高文宇他还有本职工作要做,“你去前台守着吧,我在这看着不丢。”
“我滴乖宝,哥哥要去打工了,不能陪你了。”高文宇心疼地摸了摸不丢的背,又看向江扬,“哥,那你回家休息吧,我早上换完班正好把不丢带回家。”
“知道了。”江扬看向钟思言,“厕所在哪儿?”
“哥,跟我走。”高文宇自告奋勇。
江扬无所谓地点点头,钟思言却突然上前一步,鞋子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他在高文宇疑惑的目光中镇定开口:“我带他去吧,你去值班。”
高文宇没多想:“行啊,那就麻烦钟医生了。”
钟思言带着江扬在医院长长的过道里走,江扬始终走在钟思言侧后方的位置,头顶的灯光投射下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映下两个斜长的身影。
不像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两人,地面上的影子亲密无间地交叠,仿佛从未有过分离。
“好久不见。”眼见厕所标志就在前方,钟思言心里有些乱,俗套的语句脱口而出。
“还好,三年而已。”江扬似乎是笑了笑。
“……还是挺久的。”
厕所到了,钟思言停下脚步,回身盯着江扬的眼睛,问出了看见他时就疑惑的事情:“你怎么会来桦城?”
钟思言很多次想过再见江扬会是什么场景,但绝不是在这样一个沉静的深夜。
他毫无准备、猝不及防。
“钟医生确定我们要在厕所门口叙旧吗?”江扬挑了挑眉,绕过钟思言走进厕所,又顿住脚步,后退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偏头,唇角带笑,只留给钟思言一句话。
“别紧张,反正不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