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空捡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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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亲爱的太空旅行者,飞行精灵正在为您播报今日天气,距您最近的塞尔米斯星天气良好,作为十大最适宜旅行星球的塞尔米斯星日光正好,风速适合降落……”

虞疆重重地把自己翘着的一条腿砸在乱糟糟的飞船控制台上,扫掉了一排压瘪的碳酸饮料易拉罐,正在播报宣传塞尔米斯星的飞行精灵从容淡定地闭上了嘴,系统重新更换了其他的播报内容。

“亲爱的太空旅行者,飞船动力正常,轨道行进畅通,无堵塞,根据您添加的‘垃圾场’,猜你喜欢目的地:隆德旧塞,已为您的成功抵达规划最佳路线。”

“注意,前方一光年方向出现交通管制,请遵守航行法规,向太空交通调查员出示官方通行证,保证飞船的完整性,您的左弦即将脱落请及时修理,请及时维修!”

虞疆躺在航行椅上,又把另一条腿砸向了控制台,他半死不活地说道:“换条没有交通管制的航线走。”

飞行精灵迅速验算出了路线,提醒道:“飞船即将跟随阿米尔星自转三周后跨越小行星带进入隆德星系,预计到达时间还剩:56小时。”

虞疆听见这航行路线就头大,他把搭在控制台上的两条腿放下来,手心烦躁地敲了敲烂到跑绵的航行椅,自言自语地站起来拿酒:“看来那帮收保护费的还是依旧的闲,就和几百年前一样,他们恨不得把宇宙的各个十字路口都设上卡口,用高官的钱来塞满他们空空如也的脑袋!”

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飞船上最烈的特调,顺手打开那老古董的唱片机,唱片机吱吱呀呀开始放起现在年轻人觉得无比老掉牙的婉转歌曲,虞疆却感觉悠然自得,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年纪非常适合听这种曲子。

这会让他联想到苍山舰的三层大舞厅,飘扬在眼前如同花朵般绽放的红舞裙和绚烂夺目的五层巨型水晶灯,苍山舰可是个大块头,是他为数不多称赞的机械巨无霸,凝聚了萨普勒斯星球最为尖端的技术,对他而言,这种级别的战舰才拿得出手。

算算时间,他的老家萨普勒斯星已经足足消失了一个世纪了,全星际科技最发达的星球人才济济,可惜出了两个固执的疯子,为一点破事不惜征战了几个世纪,可怜的萨普勒斯星,就这样在战火中被炸成了一团太空垃圾。

但是这怎么能怪我呢?

“都怪那该死的议会!”虞疆每每想起,都会破口大骂那作壁上观的最高议会,他从未把萨普勒斯星的毁灭归咎在自己身上,要怪就怪他的宿敌和那个傻子所拥护的议会。

虽然是他虞疆主动遣散的“抵抗军”,可这可不是他的本意,但凡那姓方的懂得灵活变通,不跟议会那群老废物们同流合污,他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在太空收垃圾。

虞疆将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阴沉着脸砸吧砸吧嘴,心说是时候斥巨资买个制冰机了,不过一个制冰机而已,最多自己努点儿力,只要努力收垃圾一个月,存下的钱就足够买下半个飞船制冰机了!

这时,飞行精灵突然播报道:“亲爱的太空旅行者,您的私人频道已开启,请尽快查看对方向您发来的坐标。”

“肯定是我特调喝多了,看来在自转开始之前我要休息一阵子了。”虞疆喝得有点猛,他毫不在意地摇了摇杯子,眼前感觉晕乎乎的,他甚至都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等他晃晃悠悠,两手搀扶住控制台,眯起眼睛去看飞行精灵发来的那则提醒,只在瞬间,他打了个激灵,浑身的酒劲立刻醒了一半——有人通过他的私人频道给他发了一个坐标。

这个绿色跳动的窗口可是一个世纪都没有出现过了。

虞疆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多年来,只有领袖级别的人物才会建立自己的私人通讯,这是一条极其隐私的通讯频道,好死不死,时隔多年,虞疆的私人通讯已经基本成了作废状态,因为当年这玩意儿他只在下战帖时向唯一的那个人进行了权限开放。

而距离这个人战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开什么玩笑?死人给他发坐标?别逗乐了。

虞疆伸出手指敲了敲面板,看了看日期,松了一口气,恶劣地大笑道:“今天不是愚人节,这种小把戏,还想骗到我?”

敬业的飞行精灵:“对方向您发来一条坐标,请您及时进行查看。”

虞疆摸摸下巴,瘫在航行椅上就闭上了眼,还不忘踹了一脚操作台:“肯定是我喝多了,这玩意儿旧得掉漆。”

飞行精灵:“对方向您发来一条坐标,请及时……”

“我草你大爷!有完没完!”虞疆大骂道,取下脚上的拖鞋照着对面的飞行精灵显示仪就掷了过去,显示仪被砸得卡顿了一下,恢复后右上角的小窗仍在持续闪动。

刚砸完鞋的虞疆就开始后悔了,因为这台航行显示器是他收了一年垃圾才换来的二手货,虽说这个智能机器人说话总是很欠扁,但在这无边无际的宇宙,似乎也只有这么个机器人来陪伴他了。

虞疆饱含对金钱的歉意,从航行椅上挪下来,快步走到显示仪旁边灰溜溜地拾起自己的拖鞋,又去打量显示仪面板上持续跳动的小窗口。

该不会是真故障了吧?

他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敲击了几个光标键,跳动的小窗顿时打开来铺满整个页面,页面上赫然显示着对方的私人频道窗口。

窗口上挂着一条坐标,对方的头像甚至因为时隔多年不曾使用而换为了初始默认状态,估摸着再等个七八年,这条私人通讯就能彻底被通讯清理局正式销毁了。

虞疆越看越眉头紧锁,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死了的人怎么发坐标过来?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难不成是有人窃取私人频道,然后通过私人频道向他发送坐标实施诈骗?

如果真是这样……

哈哈!

你们骗不到我!

你以为我会自讨苦吃地在茫茫宇宙中寻找一个死人发来的坐标吗?

这种蠢事我怎么会做,简直太可笑了!

虞疆洋洋得意地将手指移到“已读删除”操作键上,正要按下去的刹那,他停顿了一下,又开始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绿色的小窗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他领导百万大军,最辉煌的时候。

很快,他给自己找了一条理由:

“不对啊,领袖级别的私人频道怎么能被随意窃取呢?果然是管理局那群酒囊饭袋,一群废物!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诈骗团伙居然都诈骗到我这里来了,这么重要的频道难道不应该当做文物好好封存吗?还有,到底是谁在窃取这种牺牲战士的频道,就这么算了?不!我要给他喂枪子儿!”

他盯着那条发来的坐标,自说自话:

“不找?为什么,凭什么不找?难道我还能怕了你们这群小虫子不成?”

这么想着,他立刻把原先要到达的地点改成那条坐标,然后将飞船的动力杆推到最高,对飞行精灵说:“更改航行轨道,转换手动模式,我要找到这个坐标。”

不一会儿,飞行精灵机械地说道:“已为您重新定位选择最佳路线。”

飞船即刻改变了基础航向,庞大破烂到仿佛快要散架的机械巨物在茫茫宇宙中调转船头,虞疆的航行椅终于发挥了它最初的作用,虞疆靠在航行椅上,手里时不时碰碰行进杆,这样人为干预航向对驾驶员的要求很高,因为一旦脱离航行既定轨道,最终就是一瘫再常见不过的宇宙垃圾。

然而虞疆显然对他个人的驾驶技术无比自信,他甚至仰躺在了航行椅上,再把动力杆抬升到最大,铁疙瘩“突突”卡顿了两声,仿佛有点消化不良,紧接着被最后一个动力源快速往前推。

万一不是诈骗团伙呢?虞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

谁会闲的没事去偷一个逝去的高官的私人通讯频道,而且,方岁的私人频道目前仍旧存放在军方,被偷的概率实在不大吧?

难不成......方岁没死?

虞疆倒吸了一口凉气,飞船瞬间在宇宙轨道中被刹停,此时虞疆的公开通讯频道上刹那间就弹出了几十个窗口,虞疆不用看都知道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那些同样的铁疙瘩对于他刚才突然刹车的辱骂。

但是虞疆已经不在意后边的兄弟怎么骂了,他现在的心思完全在另一件事上。

难道方岁没死,真是方岁给他发的?但是姓方的就算人没死,怎么会给他发呢,难道是知道自己尚在人世,约自己去决斗的?

虞疆看着飞行精灵定位的那个漩涡状橙黄色目的地,他的老敌人给他发来的坐标非常之近,只要穿越一条星带就能到达。

虞疆觉得如果这真是方岁给他发的,那他现在自投罗网的决定其实不是那么的明智,但他还是重新启动了动力源,按照轨道慢慢滑向前方的碎陨石星带。

铁疙瘩轻易地绕过数以万计的陨石,朝坐标上所在的达尔塔A1卫星平移,穿过薄薄的人造大气层,破烂飞船正式悬停在了卫星表面。

虞疆操作飞船快速靠近目的地,那是一片侵蚀地带,岩石暴露在外,与不知道多少年前坠毁的庞大战舰几乎完全生长在了一起,这战舰的外形至少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产物。

天色变得很暗,虞疆合理推测这里马上将要迎来一场沙暴。

虞疆把飞船降落,放下飞船四面的矛钩固定地面,默默看了一眼角落被他用来铲垃圾的电磁脉冲步枪,他眯了眯眼睛,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刺激感,就像多年冷掉的油被重新放进油锅里翻炸了一遍。

很好,真是方岁没死才好,这样他就可以……

亲手宰了他。

飞船舱门倏然开启,强风伴着沙子迎面袭来,虞疆把头上围着的布条又往上边拉了拉,确定完全盖住口鼻后,他单手拎着半人多高的沉重的电磁脉冲步枪几步走下飞船。

脚步踏在实地上,虞疆打开节能光源,盯着手腕上的定位器往坠毁战舰和天然岩石形成的夹缝里走,夹缝里黑咕隆咚,还没十米虞疆就看到了一具挂在战舰上的骷髅,骷髅上还不断往下滴着一种奇怪的液体。

虞疆顿了一顿,再一次上下打量面前的庞然大物,他瞥见了战舰上的一串褪色的字母,果断判断这应该是一艘细菌舰,这种让人不齿的手段是战役获取成功的惯用渠道。

然而虞疆脚步停也没停,直接抬脚沿着战舰放下来的爬升梯走入了舰船内部,内部糟糕得一塌糊涂,电缆光缆缠在一起乱成了一团挂在舰桥上。

虞疆又看了一眼定位仪,那个坐标应该就在附近了。

他的心率难得有这样的起伏,在他一个世纪捡垃圾生涯之中,这种感觉实在罕见,虞疆向坐标的方向慢慢靠过去,他的步伐放轻了,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毕竟他可不想在泄露的细菌舰里跟他的死敌打起来。

这时,他的移动光源扫到了前方电缆之下的一团东西,他的视力非常好,一眼就看见了被破旧衣服包裹着的小孩。

什么意思,诱饵?陷阱?

不,方岁不会用孩子当陷阱。

虞疆一边否定自己一边继续往前走,可怜的孩子蜷缩着倒在舰桥上,虞疆抬起枪口蓄能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接着,他用枪口撩开了盖在小家伙身上的破外套,看清了这孩子的面容。

很好,这肯定是我在做梦。

这小子怎么跟方岁长得那么像?!

这不会也是陷阱吧?他现在正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用炮指着我的脑袋呢?

虞疆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草木皆兵,他几乎快要把自己浑身的肌肉全部紧绷起来,即使对方是个孩子他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仿佛已经掉入了对手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时,地上的孩子似乎被他制造出来的动静惊扰到了,他揉了揉眼,睁开了那双清澈无比的湛蓝色眼睛,这是高种姓赛摩人与克博尼亚人结合的标志。

太他娘的像了!

这简直就是方岁缩小版!

虞疆迅速反应抬枪蓄能,巨大的枪口就对着那小孩的头,孩子的头甚至还没有枪口大,虞疆脑子一抽,厉声:“说!姓方的是不是你爸爸?”

小孩看见近在咫尺蓄满能量的枪口愣了半秒,继而又去观察抬着枪的虞疆,没有露出任何可疑的表情,虞疆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舒服,那小孩也不知道思考了什么,半秒后又把视线移开了。

就当虞疆凌乱之时,蓝眼睛小孩突然朝他的枪口伸出手,虞疆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半步,他甚至开始庆幸这里没有其他人在,不然自己可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蓝眼睛小孩眨眨眼,还难以摆脱稚气,他对虞疆说了一句话:“饿了,想吃饭。”

虞疆:“??”

一大一小在这阴森昏暗的舰桥里干瞪眼了三多分钟,对面的小家伙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威胁,这不过是个......嗯...跟方岁长得有些相似的小孩子罢了。

三分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应该就可以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性了。

虞疆终于把抬起的蓄能枪口放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家伙,不屑地撇了撇嘴,心中莫名升起一阵不忿,可能是这家伙长了一张他不喜欢的脸的原因。

接着,他将枪口“砰”地一声怼在地上,一手扶着步枪蹲了下来,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小孩:“那个信号,是你给我发的?”

面前的孩子抱着一团衣服沉默不语,似乎没有真正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像个傻的。”虞疆自嘲地笑了笑,他从地上站起来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一个可怜的三岁小孩儿而已,说不定是那姓方的私生子,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管他呢!让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他走到舱门门口停顿了一下,开始烦躁起来。

那小家伙的脑袋还没有炮口大,他可能降临这个悲惨的世界还不到五年就要迎接死亡了......

虞疆看了看舱门外卷起的狂风和铺天盖地的沙暴。

他微微停下了脚步。

到时候整艘战舰肯定会被黑沙暴拔地而起,战舰残骸会把那小东西的身体挤碎......

啧......

博爱的抵抗军首领的飞船会容不下一个小玩意儿吗?

想到这儿,虞疆果断重新返回了刚才的舰桥,他回去的时候那小家伙还在地上爬呢,虞疆不禁在内心嘲讽了一句,拎着枪过去,不耐烦地对地上的小东西说:

“你应该感谢亲爱的前抵抗军首领救了你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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