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拉斐尔，施治愈之术的光辉使者，英语是Raphaele，Rapha是希伯来文的治愈者和医师……你听过他吗？”

手里是一本画册，也许用图画来解释一些事物是最便捷的方法，难怪小孩子们都从看图说话开始。

“Rapha…ele……”从口音上听这个青年应该是会说英语的，只不过他念得断断续续，发音倒是很准确。

经过戴宁的调查，终于查到他是从圣玛丽孤儿院被一对夫妻领走的小孩，但一年不到他就被送进了医院，那对夫妻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想来，这很可能是有预谋的领养行为。

“你就叫拉斐尔，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青年歪着头，沾染着颜料的手指画了上去，“优……是这个……”

“嗯，没有错，你画的就是这个人，对吗？”

“拉斐尔……”

“是的，拉斐尔。”江优赜说着，抬眸的时候恰好有护士走进来，是这两天一直照看青年的护士，“真不敢相信有你在他竟然会那么安静。”

“他昨晚很吵吗？”江优赜笑着问。

“是啊，经常跑出病房，也不让人碰，一碰就叫你的名字。”护士用着有点头疼的表情说，但口吻却是全然的不在意，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讨厌这个像孩子一样无害的青年，说了一半她还替他说话，“不过还好，并不是很吵，最多哄哄他说你就要来了。”

“是嘛……”江优赜笑着弯起了嘴角，瞥了青年一眼道，“难怪他刚刚看见我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护士不由红了脸，解释着，“也不是故意要骗他，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啊。”

“真是难为你了。”江优赜还是优雅地微笑，护士的脸却更红了，然后她看着江优赜转向青年说道，“拉斐尔，你要怎么谢谢这位护士姐姐呢？”

“啊，没有关系啊，这是我的工作。”护士听了连忙摇手，但是青年可不会听她的，冷不丁伸出自己那只苍白的手，手中还捏着一张画纸，递到护士眼前，“喏。”

“咦？”护士怔了怔，低头看了看那张纸。

严格说来这是一幅画，但它并没有完成，只是勾勒出画中那个人物的轮廓，线条意外地流畅，让人觉得它是一气呵成，护士有点吃惊，然后她看见江优赜手里的画册，青年给她的那张图里人物的姿势跟画册里的那张图的天使的姿势看上去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一对翅膀。

“他画的？”声音里也明显带着吃惊，因为那张画的动态如此美好，如果稍加润色，会成为一幅很美的画，很显然这个青年有着一定的艺术天赋。

“嗯，他要把这张画送你，你不收下吗？”江优赜笑着说。

“啊？”护士显然又怔住了。

“嗯……送你。”这一回是青年自己开口说的，只不过咬字有些许的含糊。

“这个……”

看护士还是没有接过，青年可怜兮兮地回头看着江优赜，眉头拧得紧紧的，嘴唇也撅了起来，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再不收下他要生气了。”江优赜开口对护士说。

“好、好，我收下、收下就是了。”护士一听这话忙不迭地接过那张画，她最怕青年发脾气，一闹起来就没个停。

青年得意地笑了，对这张看熟悉的脸早已不会再觉得可怕，此刻在护士眼里反而有点可爱，尤其是他把眼睛眯起来，嘴角弯弯露出洁白牙齿的时候。

“拉斐尔、拉斐尔……”他口中说着。

“拉斐尔？是这张画的名字吗？”护士不明所以地问了，因为刚才她听到江优赜叫他“拉斐尔”。

江优赜笑着解释，“我要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却要画画，我就给他买了颜料，让他画拉斐尔。”

“原来是这样，他画的真好呢！”护士赞叹道。

江优赜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说，“他的点滴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吗？好像快没了，我要去找一下医生，今天有点事要带他出门。”

“啊。好的。”

见护士答应下来江优赜又转向青年，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乖乖地坐在这里画画，不要吵护士姐姐，我离开一下，知道吗？”

“哦。”青年听了江优赜的话乖乖地点头，看他出去后就又兀自低头画起画来。

护士望着眼前的金发青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青年在刚才那个人身边会那么乖，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认识他吗？”

“嗯。”青年没有抬头，但是针对她的问题应了一声。

他真的很听话，护士在心里想着，然后又问，“那么……你跟他是在哪里认识的呢？”她始终记得当时江优赜的反应好像是不认识这个青年似的，又或是想不起来，她总觉得是青年记错了，也许他把江优赜当成了以前哪个对他特别好的人。

“一个房间……”青年像是在回答，却又像不是，他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画，口中无意识地说着什么，没等护士开口，他自己就又说了几个字，“白白的……”然后护士低头看见他正挤着白色的颜料，于是不再理会之前的话，换了一个问题问他，“他是你的谁呢？”

“谁……”青年歪下了头，每当他表情变得疑惑时都会不自觉歪着头，这代表他在思考着什么。

“是啊，你的优。”护士看着他说。

“嗯……”青年继续思考，“……优啊……”

“你们是什么关系呢？”护士对青年不清不楚或者反应极慢的回答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她甚至有些好奇他的答案。

“是这个！”青年想了半天，忽然用手指着画册上的一个人，大声地说了这三个字。

“哪个？”护士低下头，怔怔地看着那幅画。

青年翻到的是画册其中一页，那页的画上面有两个天使，其中一个以守护者的姿态守护着另一个，而此时青年用手指点住的，正是前者。

“你是说，他是你的守护天使吗？”

“嗯……他是我的天使。”青年第一次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然后他看着画册上那个守护天使喜滋滋地笑了起来，一瞬间，他那一头金色的发看起来就跟画册上的天使一样，当真有一种光辉使者的感觉，纯粹美丽极了。

“从这里转下去应该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车子正行驶上高速公路，江优赜开车，杜霖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地图指路，后座是正在睡觉的拉斐尔，一路上很安静。

他们去圣玛丽孤儿院的目的是寻找跟拉斐尔有关的线索，同时看看那家孤儿院究竟跟唐•文森特有什么联系。

“嗯。”江优赜点头，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那个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一听说出去他一开始有点害怕，但被包得像粽子那样之后就又不怕了，起初在车子上一点也不安分，兴奋得不得了，于是下场就是很快累得睡着了。

“戴宁帮我们约了孤儿院的负责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出他的身世，虽然对他来说也许已经没有用了，但我觉得这依然很重要。”江优赜又说。

杜霖沉默了片刻，忽地说，“你就是我的家人。”

江优赜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道，“我其实一直没有找到我母亲存在过的证明。”

杜霖一怔，他不明白江优赜指的是什么，他知道江优赜自出生就没有见过他母亲，但他见过照片，是一位很美丽的中国籍女子，她对着镜头的笑容很温柔，“我给你看过的照片里都是我母亲一个人的吧？”江优赜道。

“唔，好像是的……”

“我没有找到过一张她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合影，这不是很奇怪吗？”江优赜的语调很平静，杜霖完全听不出来他心里的情绪，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冷静，好像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身份证、驾驶执照、住院记录、搬家记录、出生证明这些我都找到过，她也许确确实实存在过，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联系，像是她和家人的照片，她和朋友的照片，这些完全没有，她就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江优赜转过视线看杜霖，神情跟语调一样平静，但他的眼眸深沉，眼底有着几分困扰。

杜霖皱起眉，他已经听明白了，他知道江优赜怀疑那些证明很可能都是伪造的，或者是用另一个人的身份代替的，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没有她和其他人在一起的照片，可他想不明白江优赜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隐藏什么吗？

“学长的父亲是怎么说的？”杜霖问。

江优赜摇摇头道，“他从不解释，似乎不屑对我解释，阿霖，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单纯地告诉你这件事，我的事，总有一天我会将它弄明白的，你把我当家人，我很高兴。”

江优赜微笑转头，杜霖明白地点头，他知道学长的意思，但他还是希望能帮到学长一些什么，世上每个人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所有人都希望有一个家，有一份爱，这样的人生才会显得完整。

“优……优……”身后传来刚刚睡醒略带着沙哑的声音，杜霖回过头，看见拉斐尔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一醒来就叫江优赜的名字，直到他看见驾驶座上的人之后才安静下来，江优赜回头对他道，“包里有你爱吃的三明治，你先拿出来吃，一会儿我们就到了。”

对于拉斐尔的存在杜霖其实一直觉得很好奇，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总觉得他那么依赖江优赜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起尼克叔叔家里的小菲克，他也一样爱粘江优赜，江优赜身上确实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魅力，包括罗兰还有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

杜霖看着正兴高采烈从包里拿出三明治的青年，他完全能听懂江优赜的话，只要跟他说话的人是江优赜。

他们很快来到圣玛丽孤儿院正门口，从外观看它更像是一座教堂，据说这所孤儿院前身是一家儿童福利社，经办人在二十五年前改名为圣玛丽孤儿院，儿童福利社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更早以前，一度因战争被烧毁过，后来重建过一次，目前圣玛丽孤儿院的院长是一名华裔女士，叫波•宝黎，常年居住在国外，副院长姓原，名叫原韦仪，是归国华侨。

江优赜领着拉斐尔和杜霖一起走进去，到达建筑之前的这段距离不算远，两旁的水杉树树干通直挺拔，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拉斐尔看上去像是一个来郊游的孩子，一边拉着江优赜一边踩着欢快的步子，从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并不充足，这让拉斐尔更加减少了顾忌，不过他还是会经常低下头，因为他全身上下只有脸上没有带任何能够遮避阳光的东西。

接待他们的是孤儿院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员，穿着黑色的套装，衣服上别着名牌。

“你们好，您是私立春兰高校代理理事长江先生吧，原女士交代过你们要来。”她说着自我介绍道，“我是圣玛丽孤儿院的学院监督方菁，原女士最近人都在国外，学院日常事务暂时由我负责。”

“您好，方小姐。”江优赜伸出手跟方菁握了握道，“您应该知道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吧？”

方菁点点头说，“嗯，原女士已经跟我说过了，是拉斐尔的事吧，请跟我来。”她看了一眼江优赜身边的杜霖，又看到他身后被衣服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正在扯自己袖子的人，不由好奇地问道，“这二位是……”

“他们跟拉斐尔有关。”江优赜只是很简单地说，并没有打算刻意将拉斐尔直接带到对方面前。

方菁也不再问，保持微笑道，“先跟我进来吧。”

圣玛丽孤儿院很大，里面大大小小坐落着好几座建筑，除了一开始进来看见的标志性的建筑物之外，其余都像是新建的。

方菁在前面带路，她很快将三人带领进自己的办公室，“你们先请坐，我去把资料调出来，可能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好的，麻烦你了。”江优赜道。

杜霖一直没有说话，但视线没有离开过方菁，至于拉斐尔只要江优赜在边上就不太会吵闹，这一点跟阿一很相像。

他们三人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方菁的电脑背对着他们，她先回到座位上对着电脑做了些什么，然后离开座位拿了三个杯子说，“拉斐尔是十七年前来到我们孤儿院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在这里工作，电脑正在资料库搜索。”她说着顺便问了一句道，“喝茶可以吗？”

“给我们水就可以了，谢谢。”江优赜说。

三杯水分两次端了过去，方菁又走回电脑前，这一次鼠标点了几下，就听见一边的打印机开始工作。

“听原女士说你们想要了解拉斐尔小时候的病历？”方菁走到打印机边上看着江优赜问。

江优赜点头，“嗯，有的话能一并给我们吗？”

“我看一下。”

将资料全部打印出来，方菁递给江优赜说，“能够找到的就是这些了。”

“谢谢，不知道方小姐有没有空带我们在孤儿院里四处转一圈？”江优赜又问。

“当然。”方菁点点头。

江优赜把资料整理好放进拉斐尔的背包里，方菁下意识看了他身边的杜霖一眼，男生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很端正漂亮，但表情总归少了点什么，他太过安静，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声音，只是那双过分黑过分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让她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三人出了办公室，一路沿着圆拱形的走廊朝庭院走去，庭院后面就是孩子们的生活区，布置设施看上去就跟学校一模一样，有教学楼也有宿舍，边上还有一个大操场，从走廊上就能看见有一些孩子们在操场上踢足球。

“我们孤儿院收留的孩子有六百人左右，但实际在孤儿院的人数不多，因为有一部分是被寄养在有意愿有条件的家庭中。”方菁介绍说。

走廊上不时有一些身穿工作服的人经过，但都不是方菁身上那样的套装，而是像护士一样的白色衣服，江优赜似乎特别注意她们，于是方菁又说，“她们有些是正式员工，还有一部分挂着牌的是义工……”

“她呢？”忽然一个声音从方菁身后传来，方菁怔了怔，一转头发现是江优赜身边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男生在问，他伸出手指着庭院长椅上坐着的那人，身影虽然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楚她身上没有穿任何工作服，头发花白，年纪似乎已经有点大了。

“她啊，原本是庭院的园丁，听说做了二十几年，但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症，院长对她很照顾，所以让她一直留在这里。”似乎话题不愿意在老人身上多说，方菁忽然道，“对了，那边是我们院的宣传栏，有很多孩子的画，要过去看一下吗？”她指指庭院尽头处，隐约可以看见那边一大片墙上张贴着很多画报，就像方菁所说的，是宣传栏。

“好啊。”江优赜说。

“学长，我不去了，想在这里坐一下。”杜霖忽然说了一句道。

“嗯，这里空气好，一会儿我们逛好了再回来找你。”

方菁自然乐意，男生盯着她的样子总觉得像是窥透了她的心思，令人很不安。

她带江优赜和青年走下台阶，杜霖很快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庭院里的花草很多，色彩缤纷，虽然他认不出那些植物，但仍然看得出来有人经常在打理，走到一张空着的长椅上坐下，他又回头望去，发现刚才的那位老太太已经不在椅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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