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少爷的糙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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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来人,来人呐,我要上茅房!”

“娘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我要上茅房!啊啊啊!”

那声音又细又轻,若不仔细听的话,都会觉得是墙外传过来的。

即便是在骂人,听起来也没有一丝力气似的。

刚来到贺家,吃了一顿饱饭的武肃一猛然惊醒,从晒着太阳的椅子上挺身跳了起来。

他一拍脑袋,心想差点误了大事!

他现在可是贺家专门招来服侍三少爷的长工,不是自由自在的闲人了。

按照卖身契上所说,他此后长达十年间的工作内容,就是照顾瘫痪在床的三少爷贺安虞吃喝拉撒睡。

贺家老爷子许诺他每月月钱八块银元,白米白面紧着吃,另外地租全免,无事时可在贺家来去自由。

最重要的是,日后若是干得能让三少爷满意,贺老爷子答应再送他两亩良田,并做主给他找个俊俏媳妇。

武肃一赶紧抹了一把脸,扭头跑到正屋门口,也没想着问候里面一声,就大大咧咧一撩门帘钻进去了。

“少爷!您叫俺?”

屋里由于挂着粗布帘遮光,显得黑漆麻乌的,只有窗户缝勉勉强强透出一些光,武肃一从明亮的环境乍一下转到光线不足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

但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朝着他快速地飞了过来。

武肃一下意识偏头躲避。

‘啪——!’

角落里响起杯子碎裂的声音。

“滚出去!”贺家三少爷贺安虞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

不过在武肃一听来,三少爷似乎已经要忍不住尿在床上了,他赶忙应道,“少爷你别急,俺这就扶您去上茅房!”

武肃一眨了眨眼,努力适应了一下屋内晦暗的光线,找准了三少爷床铺的位置,小心地用脚贴着地面探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

“少爷,俺是今天新来的,跟老爷签了契书了,以后都由俺来服侍您。”

“俺的名字叫武肃一,您可以叫俺小武,叫俺小肃,叫俺小一......少爷,您想叫俺什么就叫俺什么吧。”

三少爷贺安虞蜷缩在床边,浑身发颤,眉目紧闭。

小腹的胀痛憋得他满头虚汗,刚才躬身扔出去的茶杯,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样。

但凡他现在还有一丁点力气,在这个陌生男人碰触到他的那一刻,他一定会给他好看的!

在碰到贺安虞的时候,武肃一当真没控制住地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

因为那手感......太不可思议了。

黑暗中仿佛是摸到了一根光溜溜的枯竹竿似的,干巴巴,硬邦邦的。

好像这个三少爷的骨头上就长了一层薄薄的肉皮。

“少爷,俺扶着您......”武肃一使足了力气,试图将这个没见过样子的残废少爷从床上扶起来。

没想到让人尴尬的是,他直接没用多少劲,就两手把人整个掐起来了。

“吼!少爷您好轻啊!”武肃一没忍住惊呼出声。

下一秒,不偏不倚一巴掌软绵绵地落在了他留有胡茬的脸上。

“放肆!”贺安虞怒斥一句便不再吱声了。

武肃一只感觉脸上被他摸得痒痒的,在黑暗中舔了一下嘴唇,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掐着贺安虞的咯吱窝,把人提出了屋。

一出房门,贺安虞就立马眯起了眼,直接抬起两条胳膊挡住了脸。

不过这一瞬也让武肃一看清了他的长相。

整个惨白,骨瘦如柴,皮肤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一般,都能看见墨色的血管在手臂上汩汩流淌。

虽说这个三少爷年近二十了,但武肃一是怎么看都看出不来他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个子小小细细的,头发长长的已经留到后脖颈那里了,看上去都可以扎两个小辫子出来,那一双白到透骨的脚踝更惹人注意,软软地耷拉着。

总之从上到下只透出两个字:病态。

这打量的时间不自觉长了,武肃一也有些看得出神。

加之他之前没来过这里,这一会儿还找不到茅房在哪,掐着人走来走去之间,忽然就听到手上的贺安虞轻轻叹了一口气。

接着,一股温热的溪流顺着他干瘦的两条腿哗哗啦啦地滴落到了地面,溅起一个个小水洼。

武肃一寻着声低头往下看,顿时头皮发麻。

他第一次服侍三少爷,就让人家当他面尿了裤子,武肃一一时愣在原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心里慌啊,就想着他才到贺家吃了一顿饱饭,这差事不会是要黄了吧!

“你个废物,我会杀了你的!”

被提着的贺安虞仍旧没有露出脸,但是埋着头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我会把你碎尸万段喂狗的!”

武肃一也管不了三少爷现在对他放什么狠话了。

他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这份差事!为了赚钱娶媳妇生娃,他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委屈都可以受!

三少爷尿裤子可大可小,但至少还有挽回的余地,再者说了,这事天知地知他知,后院里根本没有第三人在场。

只要他悄悄地把后续工作拾掇好,不会有人知道他搞砸了什么的。

“少爷少爷,您别害臊,咱俩都是男人,尿哪都一样!俺这就把您洗干净!”

武肃一说干就干,这三少爷现在也不能把他放回床上了,看了一遭院子,武肃一掐着他直接给仰脸放在了他那屋搬出来晒的床板上。

躺下了,贺安虞也没把胳膊拿下来,就紧紧地挡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

武肃一打水,兑热水,然后找来布巾,又到正屋里翻贺安虞的替换衣服。

贺安虞听着这人在耳边跑过来跑过去,感受着地面传来的强烈震动,他觉得自己像过年时绑好腿脚,被人送往案台上的肥猪一样,等着一把长长的尖刀抵进他的喉咙,戳穿他的皮肉。

不过,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记忆稀薄的暖意,他感受到挡在脸上的胳膊暖融融的,身上也是。

贺安虞知道这是一个晴天,也是一个春天。

但在很长时间里,他的人生中就只有湿冷和闷热两个季节。

找好了衣服,武肃一过来蹲在了贺安虞的身旁,看着三少爷始终保持这个阻挡的姿势,好奇地定睛看了一会儿,才说。

“少爷,那俺开始了。”

贺安虞没有回应,连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武肃一盯着他,缓缓将手放在贺安虞的肚子上,等了一会儿又下移到裤腰上,见他没反应,就用一根手指试探着勾进了裤腰里面。

这下惹得贺安虞浑身哆嗦了一下,武肃一停下了动作,等着三少爷会不会给他什么指示。

过了半天,贺安虞还跟个睡着了一样,不动一下,武肃一觉得这样子有点奇怪。

但贺安虞尿裤子确实怪他,以前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伺候他的,但清洗肯定是必要的。

而且武肃一发现,贺安虞住的正屋里一点霉糟味儿都没有,虽然不知道三少爷为什么要长期避光,用粗布帘把屋子弄得黑乎乎的,但看出来他应该很爱干净。

尤其离得近了再去看,贺安虞的皮肤白里透亮,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脖子又细又长,有些不太像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得罪了少爷,您担待着点!”

武肃一一紧眉头,两手齐上往下一扯,一时间这早春的阳光耀眼得很,刺得他不自觉挤了下眼睛,差点晃晕了他的脑袋。

三少爷这,这里也好白......好嫩......

整个擦洗的过程,贺安虞都没动。

武肃一也尽量放轻自己的力道,刚刚只是在他大腿上那么抹了一把,结果那块皮肤就红了。

导致武肃一都不太敢用力擦洗了,最后只能用布巾往上淋水冲洗。

“少爷别急,马上就好,俺给您屁股洗得可干净了。”

给贺安虞穿好了裤子,武肃一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还是掐着他的咯吱窝,不费力地把人端进了屋里放到床上。

退出房门前又说了一句。

“少爷,俺就在外面候着,哪都不去,您有事再叫俺。”

关门前武肃一瞧了一眼贺安虞,见他躺在那还是那个姿势,根本猜不透这个三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不正常,许是长期生病导致的,但总归人古里古怪的。

经过这事儿,一下午武肃一没敢乱走,隔一会儿就要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因为三少爷说话声音实在太小了,不仔细听真的会漏掉。

晚上天稍稍黑,守门的下人满月打开院门,提了一个巨大的三层食盒过来。

看得出来里面装了不少吃的,满月两手紧抓着,咬牙切齿的,刚看见武肃一就赶紧叫他过去。

“武长工,这是少爷和您的饭,您来拿好。”

“吃完后就放在门口,我晚点过来收,还有少爷要换洗的衣服,您一并给放这儿吧。”

武肃一拍拍手接过来沉甸甸的食盒,想问问满月关于三少爷的事情,想了想还是算了,抓紧时间伺候人吃完晚饭才是该做的正经事。

道过谢后,满月恭敬地退出院门,关门时他有意瞄了一眼身材魁梧,让他震惊好久的强壮男人,慢慢合上了院门落上了锁。

提着食盒的武肃一这下学聪明了,进屋前特地敲了门:“少爷,饭来了,您该吃晚饭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答。

武肃一又喊:“少爷,晚饭来了,俺进去伺候您吃饭?”

等了一会儿,武肃一果断推门进去。

屋里这会儿更是黑漆漆的,没办法他又回自己屋把煤油灯拿来,挨个给里屋把蜡烛点上。

等亮堂起来了,这才看清楚贺安虞面朝里背朝外地躺在床上,跟一个瘪了气的鱼鳔似的,看上去轻飘飘,脆弱得很。

武肃一望着他的背影,走到桌边把食盒打开,一瞬香气扑面袭来,他不由得感叹贺老爷子是讲究人,说紧着吃就紧着吃。

白面馒头塞了满满一层,第二层虽说不如他过来时吃的丰盛,但也是好几碟油润的小菜,再掀开第三层,对比之下显得比较清淡,是单独给三少爷准备的晚饭。

武肃一把饭菜一样一样都端出来摆上,签契书那阵儿贺老爷子跟他说了,在这里他可以不分主次尊卑,同三少爷一桌吃饭。

“少爷,饭菜不吃就凉了,俺扶您坐起来。”

见贺安虞老没动静,武肃一走到床边,手刚伸到贺安虞腰下,没防备地被他回身又往脸上甩了一巴掌。

“死贱种!脏狗!别碰我!”

武肃一缩回手,用一根手指头抠抠脸:“......”

不疼,但感觉不好。

“少爷,您先吃饭,吃饱了再打俺吧,俺今天是做错了事,你罚俺没错,快起来吃饭吧!”

贺安虞没看他,还是把脸面向床里,语气咄咄逼人:“我吃你娘的肉!我要杀了你你知道吗!”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你个废物脏狗!”

武肃一眨眨眼,瞅着贺安虞干瘦的身形,想了想无辜地说:“但是少爷,您的大腿都没俺手腕粗,您要是想杀俺,您得好好吃饭长得强壮些才行。”

“说实话,您都没有一袋谷子沉,少爷,您知道俺一次可以扛起几袋谷子吗?”

贺安虞听到这话,气得眉毛上挑,捏紧了纤细的拳头,清润的瞳孔盛满了无端的怒气 。

面对武肃一对他这明晃晃赤果果的挑衅,他才稳住了气恼的心,开始转过脸好好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块头。

这不细看不知道,一细看着实给他吓得不轻。

在贺安虞以往的印象里,他从没见过哪个人长成这样的,他就感觉眼前这个人高的头顶都要戳到这屋的房梁了。

身材也结实得可怕,他从没看过这样身材的男人,哪里都是鼓鼓囊囊的感觉,像一堵墙似的横在他眼前,他甚至得转下脑袋才能把人完全看清。

尤其这人胳膊上凸起的肉块和让人挪不开视线的胸膛,把破旧的布衫都要撑裂了一般,贺安虞甚至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体里倾泻而下的灼灼热气。

他爹竟然找了一个这样恐怖的怪物来照看他!莫不是想让他被这人活活玩死!好让贺家大院少了他这个废物累赘!

贺安虞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绝望困在胸腔中,愈发愈浓,看来,他爹和大娘二娘终于是不想再忍受他了。

这人来了没半天就扒了他的裤子,看光了他的屁股,还把他像小鸡仔似的提过来提过去的。

贺安虞作为一个男人,虽然生病卧床,可心里怎么能接受被这样地看轻对待,怎么能接受被这样侮辱。

贺安虞咽了一口口水,接着深深吸了一下鼻子,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奈忧虑。

他只能像条死鱼一样,整日贴在床榻上,在这儿安静到只能听到呼吸声的屋子里,一点一点慢慢衰老,直到死去腐烂。

武肃一现在也饿了,他歪着头看着若有所思,突然安静下来的三少爷,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心里感到着急。

“少爷,给您看看俺的胳膊吧!”

武肃一朝他弯了几分后背,敛住眼神,撸起袖子冲着床上愣神发呆的贺安虞展示了一下健硕的肱二头肌。

本意是想刺激贺安虞好好吃饭的。

没想到下一秒,三少爷直接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耶?”这操作把武肃一搞得下不来台了,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这,这这??”

他还从来没哄过会哭的男人呢,而且,展示肌肉不是男人间最基本的交流吗?

“少,少爷?您咋哭了!”

“您要是想长成俺这样壮实,您就得好好吃饭,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长壮,才能像俺一样有劲儿!”

武肃一居高临下,怎么看怎么觉得三少爷小小的一个,躺在床上也没占多少地方,估计站着的话能到他胸口差不多。

贺安虞呜呜只哭,被吓到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武肃一的出现,让他再次正视了自己,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完了,完得透透的。

他何尝不想长高长壮,但他早就失去一切了。

亲娘已死,在贺家大院,他名存实亡,贺老爷子从来只在院外溜达,很多年没进来屋里看过他了。

他的大娘和大哥,二娘跟二姐更不用说,下人说他们从来没来过后院,偶有一次,还是跟着贺老爷子散步过来的。

但也仅仅是问候了一下守门的下人,了解一些他最近的情况,就又折道回去了。

武肃一看着贺安虞哭,觉得他哭都没什么声音似的,就像个一十二岁的小姑娘一样,哪看得出来有二十岁的样子。

不过,他对这差事可不会挑三拣四,在贺安虞闷声哭了一小会儿后,武肃一没说话直接俯身把他抱了起来,揣进怀里后坐到了桌子边。

在贺安虞惊慌失措,呆住的眼神中,用勺子挖了一勺饭,细细地吹凉,递到了他的唇边。

武肃一让自己的表情软和下来,但不至于看上去别扭:“少爷,您不开心尽管打俺,但饭要吃好。”

“不然长不了大个子,跟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样,将来还咋娶媳妇呢?”

贺安虞愣愣地听着他说的话,看着武肃一温柔体贴的笑脸,没有激烈反抗,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被一个下人抱在怀里喂饭,他竟然配合着微微张开了嘴。

武肃一见贺安虞一脸泪星地张嘴吃饭了,颇有成就感,忍不住地搂着他的腰在腿上颠了几下。

“这就对了,少爷真听话!奖励你吃一个俺的大肉丸子!”

就这样云里雾里的,一碗饭被武肃一喂了大半,贺安虞全程就只睁着圆溜溜的肿眼泡盯着他看。

“少爷,您吃饱了没啊?”

武肃一见他咀嚼的速度放慢了,看了一下碗里剩下的,心里觉得这三少爷的饭量跟一只猫差不多,但他不敢说。

“要不要再吃两口俺的饭?”

他说着就从食盒里摸过来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笑嘻嘻地塞到了贺安虞的手里。

贺安虞呆了一下,拿起馒头看了看,没吱声,一扬手又把馒头飞出去了,接着脸上的表情瞬间狠厉了起来,在武肃一的怀里挺起身,上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个脏狗!你竟然羞辱我!”

“下人吃的东西也敢叫我吃!我要杀了你!”

武肃一无语,心疼那个被扔了的馒头,目光跟着做了一个抛物线,身体都离开椅子一些空隙,差点就要扑过去捡了。

他为人生性直爽,待人宽厚,不愠不怒,在老家的时候经常为了一口饱饭,要起早贪黑的去干活。

在武肃一的人生里,除了赚钱,赚钱娶媳妇,娶媳妇生娃这三个信条,就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任何有关浪费粮食的行为,他都是觉得不可饶恕的。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白馒头,在那些即将饿死之人眼中,就是救命的神药,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收回视线,武肃一一时间也拿不准该对这个三少爷什么样的态度了。

说真话,想揍他,如果三少爷是个正常健康,跟他一样强壮的男人的话......

“少爷,您不对,您咋能浪费粮食呢!”

贺安虞瞪大了眼,他都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劲儿了。

他期望看到这个大块头因为喘不上气,脸红脖子粗,跟他求饶的情景却并没有出现,反而人家说起话来一点阻碍都没有。

贺安虞不敢相信地看着武肃一的脸,咬着嘴唇又将手上的力气重上一分,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我!要!掐!死!你!你个怪物!”

武肃一耷拉着眼皮看他,心情也不怎么好了,感觉跟三少爷根本讲不通某些道理,倒不如撇到一边不管他。

看着三少爷因为用力想掐死他而绷紧的小细胳膊,憋气憋红的小白脸,武肃一腾出手淡淡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少爷您在干啥呢?您弄得俺脖子有点儿痒痒......”

贺安虞怔住了,发狠,“你他娘的!你侮辱我?”

好,这句话说完他又喜提贺安虞一个怒气冲冲,软绵绵的巴掌,不过顺带着把武肃一手里的筷子给打掉了。

武肃一没办法,嘴里咬着馒头,往一边抻着脑袋,把在他怀里胡搅蛮缠,拼命撕扯,满嘴脏话的三少爷给扒拉了下来,攥着手腕就给端到了床上放着,自己回去捡了馒头专心吃饭了。

“贱种!哈哈,我扔了的馒头也捡起来吃了,看来你真是一条狗啊!”贺安虞趴在床上骂他。

“狗东西,等你吃饱了我就杀了你,把你肚子破开,把你肠子拉出来,把你扔到粪坑里,把你埋到屎......”

“砰!”武肃一抬起大手,对着贺安虞往桌子上不轻不重地拍响了一下。

结果挺有威慑力的,三少爷立马呆住噤住了声,一双眼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贺安虞趴在床边上下扫了一眼这个只顾着吃饭,两口一个馒头的大块头,仅仅片刻,美丽的语言在脑子里又重新组织好了。

刚抬手指着他,还没发挥出来,武肃一就皱着眉头强忍着说道。

“少爷!人家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么恶心的话行不行!”

贺安虞:“?”

贺安虞:“......”

呵,好多年没这么被人呛过了。

“你!你!”贺安虞直喘粗气。

武肃一瞄着贺安虞被气得红扑扑的小脸,呲牙乐了一下,继续埋头干饭。

一层的白面馒头一转眼就不见一个了,碗里的菜也见了底。

武肃一打了个嗝,看着三少爷没吃完的那份饭,也没请示,直接推推盘子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贺安虞看懂了他要干什么,立马又大喊大叫起来。

“喂?哎你!”

“喂!脏狗,你不许吃我的饭!听到了没!”

武肃一歪头望他,迟疑了一下,把碗端了起来对着贺安虞说道:“那少爷,俺再喂你吃几口吧。”

贺安虞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拒绝地单手撑着床往里缩了一些,一边后退一边呜呜地摇头。

他吃腻了这清淡的饭菜,今晚他之所以这么配合这脏狗让他喂饭,其实是因为尝到了武肃一的饭菜。

他没想到,下人饭菜的味道竟然比他那份要好,还好很多,但他吃了打心里又觉得掉份,他不应该活成这样的,想到这里,贺安虞就没来由地生气,就想归罪别人。

“那你又不吃,不吃就会被倒掉,多可惜啊!”

武肃一表情认真地看看饭菜,又看看眉头嫌弃地紧皱起来的贺安虞,把剩的饭都倒到菜里,端起来三下五除二开吃。

贺安虞的眼眶都要睁裂了!

他真的不能忍受一个下人吃他吃过的剩饭,他觉得难受,觉得脏,他忍不了了!

他就算现在杀不了武肃一也要恶心他,骂他!

“啊啊啊!猪!你是猪!”

“死猪!臭猪!肥猪!死狗!臭狗!肥狗!”

“你他娘的都吃了那么多了,你还要吃!你怎么不去茅坑里吃屎啊!娘的,真是一个穷酸的贱种!”

“我一定要告诉爹,叫爹把你杀了,把你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武肃一完全装听不见,抠了一下耳朵,直到把最后一粒米,一片葱叶吃到嘴里,才满意地放下碗看着贺安虞。

“少爷您消消气,吃饱了不能大喊大叫的,您先歇一会儿,俺待会来给您换衣服。”

把桌子上的碗筷拾掇进食盒,武肃一看了气鼓鼓的贺安虞一眼,抹了下嘴就出去打水擦桌子了。

贺安虞气得胸口都疼,趴在床边喘大气,感觉浑身上下也累极了。

以前贺家只要安排下人过来,他狠狠地骂几句打几下就能把人吓跑了。

今天这个人让他施展了多少手段,费了多少功夫,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现在特别不喜欢这个人!他要使劲作!

把这个人作跑,把贺家上下闹得鸡犬不宁,他一个人过不好,他爹在内的其他所有贺家人都别想过得好。

就算贺家有人有意要弄死他,贺安虞想着,他也不会让那人容易得逞的,反正他要闹,左右也得拉个垫背的。

武肃一打完水回来擦桌子,贺安虞就平躺在床上拿眼瞪他,在蜡烛的橘色光线中,那双眼睛水光闪闪,氤氲着饱满的雾气。

武肃一也静静地打量着他,他发现不骂人,不吓唬人,这样安静下来的贺安虞挺有趣的。

像个小孩子一样,特别想让人过去捏两下。

俩人目光缓缓交汇。

贺安虞:“看你娘的腚看!”

武肃一瘪嘴:“......”行,当俺没说。

“少爷,俺去兑盆热水给你擦下身子。”说完,武肃一就端着盆出去了。

满月也把院门打开了,按他估算的时间可以来收东西了,他也挺好奇的。

三少爷阴晴不定,生性恶劣,对待下人说打就骂,人人都怕他,这些年也没几个人愿意来服侍他。

就连招的外人,大多数也在这院里待不了半天,就去找贺老爷子哭爹喊娘的不干了。

贺家原先的陈大管家之前是负责照顾三少爷的,可前些天不知道怎么了,被三少爷推倒摔断了腿,人就不得不告老还乡去了。

所以除管家外,武肃一是贺家第一个应聘后,能在这里待到晚上的外人。

“武长工,少爷的衣服拿来了没有?”

武肃一从自己的偏屋里伸出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满月,招呼他进来。

满月害怕,不肯进去,武肃一就跟他说:“俺还没帮少爷擦身子呢,你要不等等?”

以前给少爷擦身子的活儿都是陈大管家干的,但这几天还没招到人的时候,是由满月代为服侍的,他只给三少爷送饭和扶他上茅房,其他的都没做。

所以满月也不清楚武肃一待会儿会遭遇到什么,他是没那个闲心在这里等着了,匆忙摆了摆手,就拿着食盒走了。

衣服留着明天送早饭来收也一样,省得待会这里闹腾起来,他再脱不了干系。

武肃一端着兑好的热水,撩开门帘钻了进去,躺在床上的贺安虞一打眼看见他竟然是光着膀子进来的,一时间摸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滚出去!你个死脏狗!你给我滚出去!”

贺安虞双手咚咚捶床,看上去生气极了。

武肃一为了接住那个扔过来的枕头,只能空出一只手,水盆不稳晃荡出来了一些水,正好打湿了他的腰胯。

“少爷,别扔东西了,您把水都弄洒了。”

武肃一把枕头放到一边,拂了两下身上的水珠,没管裤子湿了,放好盆就站到了贺安虞的床前。

“少爷,您自己脱还是俺帮您?”

贺安虞胸膛起伏明显,紧紧咬着嘴唇,偏过脸,想着这个下贱的下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在主人面前太过随意,岂有此理。

“我不洗!你赶紧给我死滚出去!”

“我不想看到你!滚你娘的!”

武肃一站在床边不动,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也不生气,就静静地看着总是莫名其妙生气的三少爷,觉得他的脾气也像小孩子。

“少爷,您身上都有味了。”

这是他瞎说的。

不过贺安虞像是被人戳到什么痛处一样,一双眼睛顷刻之间布满了红血丝。

他转过脸愤恨地怒视着武肃一,伸长着胳膊想挠他,但够不到。

他就用尽力气猛地转身,趴在床沿捡起地上的碎砖块,刚做好投掷的姿势,就被武肃一擒住了手腕。

“死脏狗放开我!”

贺安虞像是发疯了一样,使劲去掰武肃一的手,但只是徒劳,就在这挣扎的空隙,他的眼睛突然被一个什么鼓鼓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

贺安虞又惊到了,不挣扎了,一瞬就安静了下来,因为用力过度,额角都渗出汗珠了。

武肃一感到奇怪,以为自己用劲大了伤着三少爷了,赶忙放开了手,俯身弯腰凑过去检查贺安虞的手腕和胳膊。

半张脸贴在床沿的贺安虞就看到武肃一腰胯铺天盖地得向他袭来......

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心跳异常加速。

“俺没伤着您吧少爷?”

武肃一把他胳膊摸过来摸过去,十分担心地捏捏这捏捏那的,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后退了一步看着贺安虞。

不过映入眼帘的贺安虞还是让他吓了一跳:“嗯?少爷!你脸咋这么红呢?”

他急忙蹲了下来,不合身的裤子立即勒出了弧度,贺安虞灵动的眼眸也跟着往下一颤。

武肃一看着脸色通红的贺安虞,实在搞不懂他又在耍什么招数,一会儿闹腾,一会儿安静的。

“少爷,您咋不骂俺了?”

要是脑袋不好的人,真能被他给搞疯癫了。

盯着三少爷看了半天,他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也不反抗了,武肃一挠着脑袋,把他人往床里放放,就给他脱衣服。

这次意外的顺利,不过,三少爷只给擦上半身,裤子被他两只手紧紧抓着,武肃一也不强求他,顺着他的意思给他擦洗完就盖上了被子。

临睡觉前,按照惯例是要扶三少爷去一遍茅房的,这样一般就不需要守夜了。

除非三少爷有单独的要求,其他时间武肃一可以安安心心睡在自己那屋的床上。

自己在院里也冲了个凉后,武肃一已经迫不及待想一头扎进那棉被里了,他依旧光着膀子进到正屋,对贺安虞请示道。

“少爷,俺扶您上个茅房,伺候您睡觉吧。”

贺安虞枕在枕头上,缓缓地睁开一只眼睛,上下淡淡一瞄武肃一,冲他轻轻招了招手:“大个子你过来。”

没有被叫贱种,脏狗的武肃一:“......”

“少爷,您请吩咐。”赶紧说,说完俺要回去睡大觉。

贺安虞语气异常平静:“扶我起来坐着。”

“好的!”武肃一过去托住他的腰和脖子,把人端了起来,贺安虞斜过眼定定地望着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把人扶起之后,武肃一就退后笔直地站好,高高的个子让依靠在床头的贺安虞都得仰着头看他。

俩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会儿,贺安虞才挥了下手。

“坐到椅子上。”

“啊?呃好。”武肃一有点不理解,但选择听话照做,免得再刺激到三少爷哪根有问题的神经,再发什么大病。

“对着我坐。”贺安虞微微抬了一下下巴。

武肃一疑惑,但照做,把椅子搬过来正对着床坐下了。

贺安虞眼神晃悠了一下,抬手掩口咳嗽了一声。

武肃一刚要站起来给他倒茶,就被喊住了。

“坐好。”

“再离得近些......”

武肃一乐呵呵地照做不误,但忽然有点警觉。

他问:“少爷,您不是又要拿东西砸俺吧?”

贺安虞眉头轻皱了一下,把被子往肚子上扯了一些:“俺俺俺俺俺!你哪的人啊?说话这口音难听死了!”

武肃一愣了一下,嘿嘿笑着挠头:“少爷,俺是东山的,不是本地人。”

“东山?”贺安虞学着武肃一的口音,一脸茫然的表情,“俺没听过。”

“但是,你既然签了卖身契,到我贺家了,你就得听我的,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你以后得改成‘我’字,不许再说俺了!”

武肃一眨巴眼睛没有立即回应,舔了一下嘴唇,然后笑了。

“行,少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口音一改过来,不知道怎么的,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顺眼了好多,贺安虞心里很满意,长舒了一口气,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多大岁数了?”

武肃一挺起胸膛,呲着大牙,“武肃一,武术的武,严肃的肃,百里挑一的一。”

“今年二十六了。”

贺安虞点点头,抱着胳膊打量着武肃一的身体,感觉自己的目光可能过于直白了,他掩饰地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那你娶媳妇了没?”

“没呢。”武肃一揉着自己的鼻子。

说到娶媳妇这件事,他可太想了,如果不是老家那边发生灾乱,他可能早就成婚生俩儿子出来了。

“为什么不娶?”贺安虞追问。

“哈哈,我家里太穷,娶不上。”武肃一看着三少爷晶亮的目光,也往后一倚靠背,抱着粗实的两条胳膊,放松地岔开双腿。

贺安虞眼睛一瞥,慌乱地掩口咳嗽。

“少爷,要不我给您倒杯茶吧?”

贺安虞赶忙抬手摇头:“不用,咳两下不碍事的。”

“那个,你从哪里知道贺家要招长工的,我爹他都给你开了什么样的条件?”

武肃一回想了一下,本来他背着包裹在镇上四处溜达找活干,看到一群人围着告示牌看着什么,他觉得好奇就挤了过去,就这么接二连三地到贺家来了。

“八块银元?地租全免?”贺安虞呲笑一声,“我爹还真舍得!”

“莫不是只为了他那点面子,好不留闲话给人说吧,呵。”

武肃一自然听不懂他们家里的事情,见贺安虞垂下眼眸一副又沉默了的样子,不想聊了,有点想回去睡觉了。

没等他开口,贺安虞抬起头冷着脸,指着武肃一说道:“你给我起来!现在扶我去上茅房!”

“还有,今晚你哪都不许去,就站我床边守着!”

“要是我半夜醒来没看到你人,我就叫我爹杀了你!听到没,你个脏狗!”

笑容凝固在脸上的武肃一:“......”

能不能把三少爷敲昏过去啊,他那晒得暖暖的,软软的棉花小被子啊!

贺安虞这一夜睡得从没有过的安心,甚至夜里都没有醒过一次。

天亮的时候,才看见武肃一睁着黑亮有神的眼睛,像座石像一般伫立在眼前,真的在他床边这么守了一整夜,看上去连椅子都没坐。

以前陈大管家会在半夜过来他房里一趟,查看一番,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很少会起夜了,如有什么突发情况,门外其实是有其他值守的下人的。

武肃一虽然一夜没睡,但精神尚可,这跟他之前起早睡晚的干活有一定关系,通宵也是常有的事儿。

见贺安虞睁开眼有些陌生地在打量他,压低自己的声音:“少爷,您醒了。”

“要不要扶您起来方便一下?”

贺安虞皱眉,长呼了一口气捏着自己的眉心。

虽然睡得舒服了,但偏偏非要装出一些起床气的样子:“是不是我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不能做别的了?”

“一张嘴就问我要不要上茅房!你干脆把我扔到茅房里算了!”

“我错了,少爷。”武肃一笑着,挪动了一下,觉得腿站得有些麻,“少爷,那待会吃过早饭,我扶您到外头晒晒太阳吧?”

贺安虞其实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什么影响到他的,但他就不想给武肃一好脸色看,觉得他不配。

“早饭送来了吗?”

“还没,我先伺候您洗漱。”武肃一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端着冒热气的木盆回来,把牙刷牙粉一起拿给贺安虞。

贺安虞接过布巾趴在床边开始洗漱,看武肃一就站在旁边盯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看什么呢?你是怕我把这盆水喝了吗?”

“再看给你眼珠子抠出来!”

武肃一无语,挠着额头转身:“......”

“你转什么身呢!给我转回来!”

武肃一又转过来,背着手把脸仰上天不看三少爷。

但他不知道的是,贺安虞现在却眯着狭长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在盯着他的某处看。

没穿上衣的武肃一,满身精健的肌肉,处处都显得大而饱满有力......

一个刷牙洗漱的功夫,三少爷磨磨蹭蹭,花了小半个钟头,直到满月在外面喊了一声,贺安虞才匆匆漱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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