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茶漏 主角：程然 王虎
程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即使他做到了所有父亲应该做的事——睡前的小故事(虽然童话故事在他毫无起伏的音色下变得和鬼故事一样)，每天的陪伴和例行的一个晚安吻。
如前文所说，他已经做到了很多合格的父亲没有做到的事情，却唯独少了那么一样，就是出自内心的爱。
程然是个同性恋，在他三十多年如机器般精准的生活里，性向好像是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然而这对于程大律师来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问题，就像程然说要在三十岁拥有一个孩子，而他确实拥有了，毫无疑问。
一个乖巧的，软绵绵的，聪明的五岁男孩——来自孤儿院。然而程然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个乖巧男孩竟然会像今天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家出走”。
其实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离家出走，毕竟他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用儿童蜡笔写着：“wo出去了。”
字迹歪歪扭扭，但对于幼稚园儿童来说已经是一份杰作。
唉，书上可不是这样写的。程然看着书柜顶层藏在经济学后面的《如何成为一个好爸爸》《带你走进孩子的内心》思索着。
没时间再浪费了，他一把抓起钥匙，整理好西装外套，到楼下去找人。
五岁的孩子，又能到哪里去呢。
程阳，五岁，幼稚园儿童，向日葵小班(划掉)，此刻正迷失在追寻自由的路上。
爸爸怎么还不来呀？
程阳小朋友蜷缩着小小的身躯窝在家附近的烧烤摊的椅子上，怀揣着价值五元的猪肉串一点点啃着。
唉，今年猪肉真贵呀！小朋友这样忧愁着。
程阳是在冬天被孤儿院院长发现的。就在院门口铁门外，发现时襁褓仍有余温，却没留下任何信物。
程阳很聪明，远远超出五岁儿童的水平。
但是上帝总是会给这样的天才关上一扇门，早年在孤儿院的生活又造成了程阳过于缺爱的性格，早慧对于情感充沛的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
幼儿的天真让他又一次在电视中看到小孩子离家出走又被找回后被家人视若珍宝的时候，程阳决定试试。
可他到底未曾被社会毒打过，也未曾沾染成人社会的肮脏污秽。他还是忽略了一个单独出现的五岁小孩对于这个鱼龙混杂的烧烤摊中的人是个多大的诱惑。
这已经是王虎第十几次看向那个在椅子上把自己卷成团儿的小孩儿了。
妈的，什么狗屁家长把小孩儿丢在这种地方的。该不会是遗弃吧？
终于，在小孩儿又一次被不怀好意地问：“你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呀？”的时候，王虎起身过去隔壁那桌把小孩儿抱了过来。
板寸头大花臂，真的很有震撼力。
“你跟我们坐一起，等你爸爸妈妈过来，你记得电话号码吗？”王虎尽量和善地开口，笑脸盈盈，可惜有种猛虎装奶猫的违和感。
程阳看着眼前五官深邃、穿着背心牛仔裤、一手臂纹身的大叔，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电视剧里说了，这样子的人很社会的。
王虎好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看着自己身边个个头发染得金黄戴着链子的小弟们，眉毛一挑拍了拍桌子。
“老三老四把你那烟给我收收，没看着这儿有小孩儿吗！还有老二，坐直点儿！翘什么二郎腿，不准抖腿啊，尽做些坏榜样！”
说完这一长串话，王虎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用手理了理自己的板寸)，温柔地说：“叔叔已经教训他们了，我们不是坏人，你家人呢，怎么让你这么晚自己出来？”
所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吓小孩的那个人吗？！
暖黄的灯光浅浅地笼罩了烧烤铺，里面有刚下班的社畜，也有深夜出来觅食的大学生。他们或与朋友谈天说地，开怀大笑，或是举杯独酌眉头紧皱，内心深藏忧郁。
五岁的程阳小朋友到底还是个小朋友，受了漫长的等待加上眼前这位虽然面相凶恶却意外温柔的大汉的刺激，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温热的眼泪蓄成小河流下来，终于哇哇地哭了起来。
王虎顶着周围人(尤其是自己身边小弟）鄙夷的眼光，一把将小孩儿搂在自己怀里抱了个满怀，又轻轻拍着他的背。糙汉子粗着嗓子哄着怀里那只香香软软的小猫咪，这场景居然意外和谐。
终于找到了，程然心想。距离程大律师出门已经一个小时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几乎将家附近翻了个遍。
等他终于到了那个烧烤摊，永远一丝不苟的大律师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展现了截然不同的样子——平日里根根分明的柔软头发被汗晕成一缕一缕黏在光洁的额头上。衬衫已经湿透了，外套也被随便地丢在副驾驶座上。
程然看着那个窝在陌生大汉怀里吃烤茄子的熟悉小孩儿，推了推眼镜——“阳阳。”
程阳莫名打了个冷颤，赶忙从王虎的怀里挣出来向程然跑过去。
“爸比！”
程然接住跳进怀里的小猫，抱在怀里拍了拍。
他迈开长腿对王虎走去“谢谢您帮我照顾小孩儿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情可以来找我。”
王虎瞄了一眼上面写的姓名电话，冲着程然挥了挥手“不用了，下次把小孩儿看好了啊大律师。”
程然又道了几声谢，走向车子后把程阳放在后座的儿童椅上，扣上安全带，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
果然和电视里一样！程阳心想。接下来爸爸就要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这样的经典台词了。
“阳阳，你为什么要乱跑？”
啥，这和我预料的不一样啊？？？
五岁的程阳心中充满大大的疑惑，突然心慌。
“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一个五岁小孩晚上自己在外面跑你还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程阳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了闸，在后面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擅自出门根本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爸比…”程然在驾驶位上透过镜子看到小孩儿通红的兔子眼睛和皱成一团的包子脸，最终还是心软了。
车子停在高级住宅区的门口，程然帮小孩儿解开安全带，有些生涩却又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拍了拍。
“好了别哭了，下次不要晚上自己跑出去了，爸爸回去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
程然帮小孩儿洗了个澡，穿着睡衣把怀里的小孩儿放进被窝里，从书架抽出一本故事书念了起来。
小孩儿累坏了，没一会儿就哼哼唧唧说起胡话来，程然帮小孩掖了被子，在小孩儿额头上印了一个轻柔的吻。
“阳阳晚安。”
小孩儿感受到了额头上轻柔温暖的触感，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晚安爸比，我爱你。”
还没有得到回答，便已昏昏睡去。
程然已经很久没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了。他怔住了，他尽力想从喉中挤出回复，却怎样也说不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是一个周末。保姆阿姨突然的辞职对程家一大一小造成了不可恢复的毁灭性打击。
“爸比......我不想吃外卖和速冻饺子了，今天我们可以去烧烤吗？上次的茄子超-好-吃-的！”程然实在难以抵抗程阳的星星眼攻击，换了衣服就牵着自家小猫向着上次那个烧烤铺走去。
如果按照一般套路，男主(王虎)和另一个男主(程阳)在第一次见面后，男主肯定念念不忘，而且等到再去相遇地点时一定会擦肩而过。
可鉴于我们只是一本普通的育儿手册，所以他们相遇了。
王虎上午刚被房东扫地出门，把行李往店里一扔就出来觅食。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上次那个小孩。
程阳看见王虎，可怜巴巴地看了眼程然，得到许可后就飞奔过去坐在王虎对面。
王虎正抽着烟呢，看见小孩儿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把将烟从嘴里抽出来往地上踩踩。粗着嗓子说道：“看什么看，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不，你可别学。”
程然看见王虎的动作，眼角悄悄弯了起来。他坐在程阳旁边对着花臂汉子说：“没想到又遇见你了，我们阳阳很喜欢你。上次赶得急没来得及问，请问您贵姓啊？”
王虎摸了摸鼻子，“我叫王虎，老虎的虎。程律师你好啊。”
“相逢就是缘，正巧上次你帮我照顾了阳阳，这顿我请你吧。”
“那成，你再点个茄子吧，这小子喜欢吃。”
程阳没听自家老爹和老虎哥哥虚伪的对话，光顾着看王虎手臂上的纹身，他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老虎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啊？你的花纹好酷哦！”
王虎想了想回复道：“我是个纹身师，就是往别人身上纹花的。”
程阳一脸向往：“那我也可以纹吗！”
“你还太小了。”王虎的手伸过餐桌拍了拍小孩儿的头：“等你长大以后就可以了。”
王虎有着和粗狂外表完全相反的灵魂。
细腻、柔软、温柔，像是阳光下盛放着的向日葵。
程然开口问：“王先生一个人吗？”
王虎撇了撇嘴：“你叫我阿虎就行了，王先生听着文绉绉的，不适合我这种粗人。”他顿了一下“今天房东突然说把房子拿去当婚房，给了我两个月房租就把我赶出来。”
他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的样子：“我收拾完东西之后饿了，就一个人来吃点东西。”
程然了然：“你要是找不到房子可以来找我帮忙，我认识几个靠谱的中介——毕竟上次你帮我照顾阳阳，就当做感谢吧。”
王虎点了点头正要道谢，只听见程阳奶声奶气地开口：“老虎哥哥来我们家住嘛，家里还有好多空房间呢！这样王虎叔叔就可以代替刘阿姨陪我啦！”
程然轻轻拍了拍程阳的手，带着点警告的意思。又有些尴尬地解释：“刘阿姨是我们之前的全职保姆，回家帮小孩带孙子，然后就辞职了。”
他解释完毕后又转过头有些严厉地对程阳说道：“阳阳不要麻烦王先生！你怎么知道人家王先生愿意呢？”
“愿意啊。”王虎开口：“我和你家小孩投缘，如果阳阳想要，你又愿意的话，我当然愿意啊。”
“耶！”程阳小朋友悄悄咪咪对着他的老虎哥哥眨了眨眼。
程然有一瞬间是懵逼的——还...还有这种操作的？？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
鉴于我们是一本育儿手册，所以大老虎最后还是进了猫窝。
程然把备用钥匙放在王虎手里。
王虎一大早就来了，还带上了自己的身份证、营业执照、户口本，恨不得证明自己祖上十八辈都是良民。
两人之前就谈好了月租，今天入住，然后在程阳小朋友的见证下签下了爱的证明。
程然拍了拍程阳的头：“开心了吧。”
程阳抱着自家老爸的大腿望着成功晋升为同居人的王虎，小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开心开心！最喜欢爸比了！”
王虎挠了挠头：“那以后就麻烦程先生了。”
“程然。”程然打断：“程先生听起来也文绉绉的。”
王虎又自作主张改了个称呼：“阿然，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程阳睁大眼睛：“老虎哥哥你好厉害！爸比都不会做饭！阳阳要吃......恩......要吃肉！”
王虎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拍了拍宝宝的脑袋——“好，咱们吃肉。”
程然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家里的厨具却意外地很齐全，估计是上一任保姆留下来的。王虎去小区楼下的进口超市买了两斤肉和一把生菜，还带了点旺仔小馒头之类的小零食。
王虎是个很会做菜的男人。
看他的脸你绝对不会猜到他是一个很会煮饭的人妻属性壮汉，这个例子告诉了我们不能以貌取人。
王虎打开煤气灶开始炖红烧肉——肉切块浸泡，煸炒到金黄，慢慢炖到料汁入味，撒上葱。
王虎感觉芒刺在背，回头一看，一大一小两个端端正正坐在餐桌旁边。大的还好，起码还摆好了碗筷，小的那个已经恨不得把灶台上的肉连锅端了。
两个馋鬼。
王虎把菜端上桌，发现两父子吃饭的频率极其相似。一口饭，一口菜，咀嚼二十下，乍一眼看去跟两个机器人似的。
“阿虎。”程然开口，有些不好意思：“请问你愿意帮我们准备一下每天的饭吗，材料钱我们出，工资可以从房租里扣也可以另开给你。”
程阳放下手里的勺子摆了个乞求的手势，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王虎抵挡不了小猫撒娇，加上做饭也不麻烦，开口同意：“行啊，意思意思给点儿行了，反正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三个人也是做。”
两个小机器人。王虎心想。大的那个硬邦邦的难啃的很，小的那个却软乎乎的像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糟糕，好像被戳中了什么了不得的萌点。
王虎厨爸的日子开始了。
一开始还只是做饭，到后来却是因为工作宽松的缘故连接孩子下学的工作也包了。
想起上次那个贵族幼稚园园长看到自己的那个表情，王虎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打了五六通电话才让自己接走小孩儿，我是长的有多糙啊。
王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板寸，花臂，弘二头肌。
好像是有点糙哦......
王虎的一天很简单。
早上六点起床给父子俩做早饭，然后程然送阳阳上学，自己去店里无所事事（并不）。下午四点半去接小孩儿放学，顺路一起去买菜做饭。
美滋滋。
王虎一把把在超市里到处跑的小孩儿抗在肩上——“别乱跑，到时候你爸爸要是找不到你，叔叔就得改姓武了。”
程阳傻了吧唧的问：“为什么呀，爸爸明明就姓程啊。”
王虎抬起手摸了摸一孩儿的头：“因为武松打虎啊。”
小孩儿两条小小的手臂圈着王虎的脖子，搞的王虎痒痒的却又不敢乱动。
“老虎哥哥不要怕哦，”王虎听到自己头上傻啦吧唧的小孩儿用稚嫩的童声说：“阳阳会保护你的。”
切，小屁孩儿。
谁要你保护啊。
王虎摸了摸自己有点红的耳根，顺手拿了两包小孩儿喜欢吃的薯片——恩，今天就让他吃点薯片解解馋吧。
这饼干也不错，也拿点。
还有这个辣条。
......
程然是个很有名的律师。
就是那种很厉害的，出场费很高的那种律师。
因为性子很冷话又少的缘故，同事们一般在背后都称呼他为“高岭之花”。
程然一开始知道的时候还有点儿不乐意呢，我一大男人三十岁事业有成还有个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儿子，哪里像朵花了？
后来想想，高岭之花总比隔壁办公室陈律师的“猪精女孩”好一点，也就干脆欣然接受了。
好歹是朵花呢。
程然一向是拒绝酒精的。在他看来，这种容易让人冲动，喝多了还对身体不好的东西无异于毒|品——只是酒精上瘾比较慢罢了。
但是程大律师毕竟不是真的高岭之花，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人就需要社交。所以当他被自家律师事务所所长灌酒的时候，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喝了。
结果马上就醉了......
这种一杯倒的体质原来真的存在啊！程大律师的同事们目瞪口呆。
程大律师的手机是没有密码的，上面的APP也少的令人发指。与他比较亲近的同事拿他的手机在一众【同事：XXX】【客户：XXX】的中间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租客：阿虎】的名字。
皮卡丘，就决定是你了。
王虎正纳闷程律师怎么还没回来呢就接到这通电话，王虎问了地址之后带着小孩儿就踏上了小太阳找爸爸的路。
程然的同事驾着程然一路到王虎的车上，王虎道了声谢就开车走人了，只留下震惊了的同事们。
程大律师的租客......这么粗狂的嘛？
王虎看着这父子俩，先把大的扔到副驾上，系上安全带，再安抚了一下儿童椅上那个小的。
“你爸爸喝多啦，我们现在回家，你要乖乖的哦不要吵爸爸。”
程阳在后面昏昏欲睡，听到王虎的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王虎不放心把小孩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加上小孩吵着要找爸爸，还是给人带了出来。
这家里一大一小两个都不省心，王虎心想。
王虎一手一个把父子俩又带回家。看着程然整齐的西装三件套犯了愁——这玩意儿，得扒了才能睡吧？
程然很白，天生的白加上不怎么运动、工作后又常年待在室内，导致他的肤色甚至是有些不健康的白。
王虎吧唧两下嘴开始脱程然的鞋子。
程然迷迷糊糊的倒是很配合，跟程阳迷糊的时候一个样子。
不愧是两父子啊。
王虎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这男人的腰......怎么这么细？
哦对了，王虎是个基，天生的，掰不直的那种。在这个遍地飘零的圈子里，王虎这种纯可是抢手货。可惜王虎偏偏不混圈，纯情的不可思议，完美的贯彻了不约炮、不玩玩、不暧昧的三不原则。
王虎忍不住看了看程然的样子，俊秀斯文，醉酒的样子还带着点小诱惑。
王虎心中的小鹿几乎要狂化。
王虎在内心里默念三遍：我是良民我是良民我是良民。
嗯，我是良民。
王虎把房间空调打开，把程然的被子拿过来扔他身上。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看。
嗯，然后王虎去洗了个澡。
冰冷冰冷的那种。
程然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还不错，毕竟一点点的酒精也造成不了什么很严重的后果。
换上了家居服，程然往客厅走去。王虎起得早，现在正在做早餐，程阳坐在儿童椅上拿着塑料调羹敲着碗。
程然瞪了他一眼——小怂包顿时就安静了。
王虎围着个粉红的围裙(上一任保姆留下来的)，端着一砂锅的皮蛋瘦肉粥。他看到程然坐在椅子，不自觉地想起了昨晚的场景，耳朵红了些。
嗯，耳朵怎么红了？不过还挺可爱的。程然心想。
他哪里可爱了啊？！就是一个围着娘了吧唧围裙的糙汉子吧？有色眼镜要不要这么严重啊大律师！！！
王虎又走进去端了碗解酒汤给程然：“以后你在外面别喝酒了，你昨天才喝了一杯就醉成那样。”
程然点了点头：“麻烦你昨天去接我了。”
程阳在他们讲话的时候自己给自己舀了碗粥，草草吹了两下就给自己灌了一口，结果被下面的热粥烫到了，伸着个小舌头在那吱啦乱叫。
王虎赶紧给他打了杯冰水，程然则凑过去看程阳的舌头。
嘻嘻，真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噢。
好温暖啊。
程然觉得自己最近不太对劲。
坐在饭桌上机械的吃着东西，他咬着嘴里的肉思索着。
被王虎养出的膘不算，最近自己好像变的......有点儿人味儿了？程然思索着同事们最近对自己的评价。
王虎简直是个完美的租客。
他的长相先不提，会做菜会奶孩子(划掉)哄孩子还体贴。程然看着厨房里一派温暖景象。
昏黄的灯光，馥郁香气和蒸汽缓缓升起，在宽敞的空间里氤氲缭绕。远远看去，便是家的感觉。
以前不是这样的。
无论是程然独立成家前还是后，屋子里的厨房永远都是干净宽敞的样子。没有常常使用的油烟机上没有堆积一层油渍，就连锅铲也带着点锐利的冰凉。
程然站起来给王虎盛了一碗汤冷着。
这么棒的租客，可不能委屈他。程然心想，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同。
不过这种善意的改变，也算是可喜可乐可喜可乐！
程阳就读于深圳的一个精英幼儿园——双语教育、学费死贵死贵的那种。
现在的幼儿园都注重什么亲情教育和综合能力，每个月都会给家长们派发任务——街头采访啦、自己做一次东西啦、画画啦。
简直是对孩子和家长的双重折磨。
这一次是去游乐园。
别说程阳了，就是程然这辈子也没去过游乐园。
程然看着手机里班群老师发的短信有些无奈，却见到自家那个虎儿啷当的小家伙睁着大眼睛殷切地盯着自己：“爸比爸比，我想要老虎哥哥和我们一起去！”
程然灵机一动，对哦，像是阿虎那种不务正业（划掉）的好家伙，一定经常去这种游乐场所玩吧。
恩，王虎，就决定是你了！
王虎接到程然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客人商量纹身的图案，王虎点了点头看着手机号码上“梦中情人”的显示，小麦色的脸上有点红晕。
“阿然，找我什么事啊？”
“明天你有空跟我们去游乐园吗，阳阳老师布置了实践作业。”
明天是周末，有几个预约，但是王虎还是脱口而出——“有。”
去他妈的工作，你有老子的梦中情人重要吗。
王虎挂了电话，来纹身的客人调笑：“对象啊？瞧你笑的跟朵花似的。”
王虎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的人，还没追到呢。”
这是一个难得没有堵车的星期天。
程然在迪士尼和欢乐谷中来回犹豫反复横跳，又想到去香港还要换港币过海关，而且不知道王虎有没有通行证，最后还是选择了欢乐谷。
保姆老虎六点多就爬起来给父子两人做早饭。六点半的时候王虎围着个粉红围裙去叫两人起床。
一大一小，两个赖床精。
程阳打着哈欠揉着小肚子的样子怪可爱的，王虎把程阳抱起来去浴室刷牙。程阳软软的凑过去给了王虎脸颊一个亲亲，带着点幼儿独有的奶香。
“早上好老虎哥哥。”
王虎的父爱几乎被全输激发，最终落荒而逃。
这杀伤力......太恐怖了。
程然很难叫醒，王虎敲门半分钟无果只好推开门去叫他。程大律师穿着中规中矩的睡衣，怀里抱着个长条的抱枕，平时一丝不苟梳起来的头发此时正柔软的耷拉着。几缕金黄透过窗帘的间隙映射在床单上，带着点慵懒和惬意。
深圳要到十月十一月才开始降温。虽然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但是阳光却还很温暖。王虎慢慢吞吞晃悠到程然床边，伸出手指悄悄戳了戳程然的脸颊。
结果把人给戳醒了。
好尴尬哦。
程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爬起来：“我马上就起来......”好像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王虎落荒而逃..。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欢乐谷的人不算很多。大部分项目都不怎么排队，热门项目像是那个蓝白相间能吓死人的过山车又因为阳阳太小玩不了。
程然和程阳都是第一次来游乐场这种地方，看着到处都是的游乐设施还有点小好奇。
王虎拉着程然跟在兴奋的程阳后面跑来跑去，还时不时要拉小家伙一把让他别跑丢了。
几个人去玩激流勇进，两个新手爸爸没给小孩带备用衣服，最后一人掏了二十块买一次性雨衣。
几个人还一起去玩了旋转木马，程阳把程然和王虎两个人赶进马车里，王虎一米八的个子委委屈屈地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我是骑士！爸爸和老虎哥哥是公主！”小猫坐在车前的白马上，挺着小胸脯很骄傲的样子。
程然听着程阳的话，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委委屈屈的花臂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公主掏出来比我大？
倒是应景。
王虎看着程然突然扬起的嘴角，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点点明显起来。
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啊！！！！
想太阳他。
欢乐谷下午的时候会有表演，一群金发碧眼的小姐姐在上面劲歌热舞。程阳被挤在后面，前面对他来说过于高大的游客将他的视野堵了个全，只好委屈地瘪瘪嘴想骑在老虎哥哥的肩膀上。
王虎本想拒绝，怕自己看起来像拐卖幼崽的变态，可是看到程阳委屈兮兮带着殷切的小眼神还是妥协了——把一只甜乎乎的小奶猫端在脖子上的感觉还不赖。
王虎同学十分没有原则的想。
欢乐谷里面有肯德基，几人解决晚餐时天色已暗，园内的霓虹灯一串串一片片亮起，连成一条条灿烂的星河。
“阳阳要坐摩天轮！！！”程阳不肯从程然的脖子上下来，小手指着前面使唤自己的司机。
王·没原则·假老虎顺从地跟着小家伙的指引往前走。那个圆盘似的大家伙可以说是欢乐谷的明星项目了，特别好找，只要跟着一对对情侣往前走就好了。
唉，人类啊，情侣啊。
三个人坐上小缆车，程然和王虎挨得很近。
程然有些紧张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虎把怀里的小屁孩儿安置好凑到程然的身边——“怎么了？恐高？”
心跳......越来越快了。
程然最近正在面临巨大的危机。
以他心里和他过往一直以来的规划来看，他未来的伴侣应该是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像他一样的精英才对。
可是最近他觉得王虎这样的也不错。
至少有家的感觉。
程然把王虎推开，夜色和窗外的霓虹掩盖了他苹果色的脸颊：“没有，我在想事情呢。”
王虎坐到程然旁边，看着片片彩色光影在程然的脸上晕了一片柔和的光圈。
王虎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一点一点儿快速跳动起来。
喜欢的心情，一直被埋在内心里的情感，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出来。
“程然。”
“恩？”
看着程然琥珀色的瞳孔和还在身边的小猫，王虎却像是失了力气一样摇了摇头。“没什么。”
等以后有机会，再表白吧。
欢乐谷一行之后日子还是一样平静，这三个男人（幼稚鬼）的关系越来越和谐。
王虎时不时提着餐盒去给程然送午饭，律师事务所里面最精致的猪猪女孩陈女士表示非常羡慕。在又一次送走了王虎之后，程然看着饭盒里有点“过于精致”的菜色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样的日子......还不赖嘛。
“程大律师你是哪里找的租客啊？！”陈律师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程然盒子里的饭——“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个租客呢？？？”
程然瞥了她一眼：“别想了，我不会给你吃的。”
“我也没想你给我吃。”陈律师眨了眨眼睛：“最近那个家暴的案子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记得被告好像有点背景？”
程然想了想那个案子：“应该没事，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这个案子就快开庭了。”
“那就好。”
程然却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段短短的对话竟像语言一样，在几天后成为了现实。
不过不是他自己出事了。
是阳阳。
王虎照常时间去幼儿园门口接小孩儿，等了半天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屁颠屁颠跑去找了园长。
等到了小孩儿班里却发现空无一人——小孩儿不见了。
园长急急忙忙地去查了监控，才发现小孩儿站在角落等王虎的时候被几个人抱走了。
放学的时候孩子多，小孩儿估计是被迷晕了又叫不出来。
王虎看着园长煞白的脸，拿起手机给程然打电话——“程然，小孩儿不见了。”
程然正加班呢，冷不丁收到小孩儿不见的信息，急急忙忙套上外套就往幼儿园赶过去。
程然开着车，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他甚至还闯了个红灯。
电话铃声响起，程然随手滑了滑——
“程大律师？”
是个不认识的声音。
“你是？。”
“你儿子在我们手里呢。”
“想把你儿子接回去，就乖乖放弃你手上那个家暴的案子。”
操。
程然想起前几天陈律师说的“被告人有点背景”，在心里鄙夷了自己的放松。
“没了我这个律师还有其他律师，何必为难我呢。”
对面的人冷笑了一下：“不管多少个律师也一样，不跟你废话了，来，跟你爸爸说句话。”
“爸比......”小孩应该是吓坏了，声音闷闷的，可怜巴巴的样子。
对方挂了电话。
程然一路疾驰到了幼儿园，看到王虎的时候匆匆忙忙下了车。——“阿虎！”
王虎拍了拍程然的肩：“冷静点，现在不能慌，你打算怎么办？”
“他刚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放弃案子。”程然皱眉“要不我就放弃吧。”
“报警。”王虎把手里的烟头丢到垃圾桶里——程然不喜欢烟味儿，程然刚下车他就把烟给熄了。“他妈的一群烂货，连孩子都绑。”
“报警了他们撕票怎么办？明天就开庭了！”程然的脸憋得通红，但眼眸深处又有一丝不甘。
王虎其实也知道程然的顾虑，他在餐桌上也提起过这个案子，程然是最有把握打赢这个案子的律师。如果放弃，最后的结果无外乎就是那对可怜的母子得继续熬着这段黑暗无比的时光。
王虎比谁都知道程然的心地善良，也比谁都明白程然心中对律师这份职业的尊重。王虎无数次看见他加班到深夜，在给程阳讲完故事后继续依靠咖啡强撑着工作。他看过程然为了捍卫真相做出的无数努力。
信仰和爱，不该逼他做出选择。
王虎是个孤儿。
十二岁那年父母意外离世，家里亲戚踢皮球似的把孩子踢来踢去。王虎最后一个人生活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靠着遗产一分掰成两分地过日子。
高中毕业之后王虎就辍学了，领着一群小混混称霸整个区。靠着不怕死的狠劲爬上了顶层的位置。王虎原本就想这么过一辈子，等到自己老了，被人踹下来或者怎样的，然后找个地方自杀结束自己的一生。
后来发生了些事情，王虎改邪归正开了家纹身店，偶尔会有道上的朋友来捧场，但也都是些干净生意。
小孩儿被绑了之后王虎就拜托了以前的兄弟去找，发现所谓的“有背景”也不过是沾了现任老大的一点儿光。
王虎拍了怕程然的头给老三打电话：“老三，查到人在哪儿了没？”
电话对面的黄毛小伙子乐呵呵的：“查到了查到了，老拐子仓库那儿呢。”
王虎了然：“叫几个人去那等我。”
对面连连应声。
王虎挂了电话跟程然说：“小孩儿我给你带回来，你别担心。保证晚上你还能给他讲睡前故事。”
“你自己去？你哪儿认识的人？”程然愕然。
“等我回来就答应我个要求吧。”王虎笑弯了眼——“你只要在家等我就好了。”
介于我们并非R级的小说，所以血腥暴力部分都一笔带过。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绑匪知道自己绑了王虎室友（对象）的小孩儿吓得屁滚尿流，王虎顺手打包就给人塞进了局子里。
得，绑架罪可比家暴判的多。
程阳一见到王虎鼻涕眼泪就刷拉拉地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软趴趴地窝在王虎温热的脖颈抽抽地掉着眼泪。王虎拍着小孩的背哄人，一副好爸爸的样子。
“我操老大你这是干啥，居家好男人了啊！”
“滚蛋，别在小孩面前说脏话！给我把头发染回来，流里流气的像个什么样子！”
青年嘟囔了几声老干部王扒皮什么的，王虎瞪了他一眼之后又不吭声了。
“你收尾去，我把小孩儿领回家了。”王虎交代完事情就抱着程阳打了个车回小区，程阳在王虎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死抱着王虎不撒手。
程然在家里坐立难安，兜兜转转绕来绕去。
听到开门声，程然猛地窜到门口。
“阳阳！”程然接过孩子，程阳搂着程然闷声说：“爸比，阳阳好怕......”
“乖乖乖。”程然一下下安抚着小孩：“爸爸爱你，阳阳不怕......”
程然是第一次说爱你。
程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就像是第一次闻到猫薄荷的小猫，软软地冲程然撒娇“我也爱爸比，阳阳不怕。”
程然内心被喜悦盈满，就这么被小孩儿扒着也不嫌重。小孩儿受了惊吓，很早就睡觉了，程然给他请了几天假让他在家里休息。
明天还要开庭，程然收拾好资料准备让被告吃多几年牢饭。
“程大律师，你是不是该答应我一个要求啊。”王虎靠着书房的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程然。
走近道——“我累死累活给你把小孩儿带回来，你这个做爸爸的没点表示？”
程然给了王虎一个拥抱，外加一句“谢谢”。
程然要放开的时候王虎耍赖不放手，程然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样也抵抗不了程然那一身的腱子肉——
“和我在一起吧？我给程阳做小爸爸，嗯？”
程然没想到会等到王虎的告白。他也没想过自己会选择一个跟自己理想型完全不同的男人共度余生。他学历不高，人也没有那么英俊帅气，也不是什么社会精英，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去他妈的人生计划。
我现在只想和这个男的睡觉。
爱就是爱。
程然点点头说了声“好”——
然后，窗外炸开了一朵朵灿烂的烟花。
王虎捧住程然的脸，两人额头相抵，在焰火的印照下，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