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08 来源:番茄 分类:现代 作者:知逢 主角:周大鹅 江星垂
江星垂与血仇从崖顶打到崖底,最终血染衣襟力竭昏死过去。
本以为命丧于此,睁眼一看,自己竟躺在一个小土屋的床上,旁边一个傻愣愣的小子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原来是这傻小子救了自己。
“啊!你醒啦!!”只见那傻小子开心得拍了拍手。
这人既救了自己,基本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江星垂挣扎着自己重伤的身子道:“不知兄台……贵姓大名?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什么……需要……在下必尽心竭力。”
这段话说得文绉绉的,所幸周大鹅还是大概听懂了,尤其是“需要”、“尽心”等词。
他高兴道:“我叫周大鹅!我有需要!我现在就有需要!我想要一个媳妇儿!!”
江星垂脑袋还是懵的,听到周大鹅万分耿直的需求阐述,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等他稍微回神,他一脸震惊,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周大鹅,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不过是客气一些,这人怎么真的提需求呢。
提需求也就罢了,如果是想要些银钱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应该的。
但是他说需要个媳妇儿?
自己上哪儿去给他找个媳妇儿???
这小伙子想要媳妇儿想疯了吗……简直病急乱投医啊……
周大鹅看着江星垂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但长得极好的脸。
即使现在江星垂蹙着眉,瞪着眼,抿着嘴,周大鹅也感觉自己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越看越喜欢,他觉得就是这个人了!
于是周大鹅兴冲冲地接着宣布,“我想让你当我的媳妇儿!”
江夜舟最近十分愁闷,看着李无邪自己的心就会乱……明明知道他只当自己是故人的替代品……
更让江夜舟心烦意乱的是,今天自己的弟弟来了,弟弟与李无邪的故人也长得像……
让江夜舟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是……
就算只是替代品……原来他的目光也只在自己身上……如今,似乎被弟弟分走了许多……
江夜舟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万丈悬崖上推下去,有气恼有难过有恐惧。脑袋直发晕,心脏轻飘飘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身下就是无底深渊……
怕弟弟被李无邪染指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缘由,却是实在说不出口。
李无邪被江夜舟扯着领口,他见江夜舟神色不佳,而且还不松手,自己都快缓不过气了。
其实相处这么久,李无邪大概猜得到江夜舟是误会了什么,害怕自己对其不轨。
于是,一方面为了调笑缓和气氛,另一方面也想着恶心恶心他,刺激他快些放手。
李无邪靠得江夜舟更近些,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般一手抚上江夜舟的脸,从鬓角摸到脸颊,从脸颊摸到嘴角。
“这么心疼弟弟啊……我说了……你可以替他……我不碰他……”
大拇指情//色//意味颇浓地擦过江夜舟的下唇瓣。
人也靠得极近,湿热的酒气喷打在江夜舟的脸庞上。
“我碰你……行么……”
“行。”
???
还没等李无邪反应过来,江夜舟已经极快极用力地怼上了李无邪的唇,几片唇瓣甫一相碰,江夜舟就饿狼般叼住了李无邪的下唇瓣。
比想象中软太多的唇,软得不可思议,软得不像是属于李无邪。
李无邪惊呆了。
“娘——我回来啦!”
“诶!”每天傍晚时分,听到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周丫丫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干完农活儿回来了,赶忙迎出去。
“乖儿,今天下午天上日头有点毒哟!快进来喝口水,水都给你晾好了——”
周丫丫走出堂屋,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搭眼一看,就看到了她的儿子周大鹅不同于往常提着锄头回来,而是背上背了个满身血污的青年男子。
“大鹅,这是?”
“娘!”周大鹅傻呵呵地笑,“你不是昨天还发愁我娶不上媳妇儿吗?”
这话倒是真的,周丫丫一直想给自己的儿子娶个媳妇儿。
倒不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只不过是......自己这傻儿子小时候磕到了脑袋。
家里穷,也没带他仔细看过,只是让乡下的赤脚医生止了止血。
从此之后,这小子智力一直就发育得很迟缓,乡里乡亲都认为他是个傻子。
周丫丫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好大儿是傻子,她认为自己的宝贝疙瘩只是心思过分单纯赤忱了些。
当然,就算儿子真的是个傻子,她也不嫌。
她想给儿子娶媳妇儿,也只是想让儿子有个伴儿。
毕竟,自己是不可能陪他一辈子,虽然现在她身子骨还算硬朗,但万一哪一天自己死了…
心思回转,周丫丫一直想给儿子娶媳妇儿,倒是从来也没有真正成行过。
一来是街坊四邻都嫌周大鹅是个傻子,不愿意把自己家的女儿嫁过去受罪。
二来周丫丫这边也站在别人女儿家爹娘的角度想问题。她完全能理解自己家这宝贝儿子不受人家待见,也不愿意委屈别人家的闺女,更不愿意干那不要良心的从外面买媳妇儿的勾当。
所以,虽然一直念叨着想娶儿媳妇儿,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但是今天,大鹅这是?
这当娘的也懵了。
“我要娶媳妇儿了!”周大鹅兴冲冲地宣布。
周丫丫满脸茫然,不知周大鹅啥意思。
周大鹅把背上的青年往上搂一把,背得更紧了些。
想给娘指自己的新媳妇儿,两只手又不得空,只好兴奋地偏了偏脑袋,像是想努力往背后看似的。
“就是他啊!娘!”
“什么???”
周丫丫整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这儿子是不是脑袋真的有什么问题??
不然为什么会背个男人回来说要娶他当媳妇儿???
不过,没花什么力气,周丫丫就坦然接受儿子的所作所为了。
儿子本身就心思单纯,在男女之事上全无设防。
虽说分得清男女,但是情爱之事大概是一窍不通,所以他并不明白在世道常俗中,要男女才能结为夫妻。
想通这一节,周丫丫料想儿子今日说出这娶媳妇儿之类的话语,大概是因为自己总在他耳边念叨。
儿子说要娶这青年大约是一时兴起,了结自己的夙愿。
不由得心里有些心疼和愧意。
周丫丫转而打量起周大鹅背上的陌生男青年。
自己这好大儿带回来的青年周身都是血污,看着也是奄奄一息。
不晓得是什么来头,救他回来会不会招惹什么祸事。
这头周丫丫替周大鹅周全考虑,那头周大鹅已经背着青年进了自己的小土屋,他小心翼翼地把青年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然后连水都没顾上喝,先去打了半盆冷水,又烧了一壶热水。
把热水往冷水里面兑一些,调成温水,再取来自己的帕子,沾水打湿后给青年细细地擦。
周丫丫心疼儿子累了一天,忙叫他先去喝点水吃块饼填填肚子,自己抢过帕子帮周大鹅擦。
周大鹅咚咚咚灌下一壶凉白开,没吃饼,又回来拿过帕子给青年擦身。
周丫丫看儿子把这人当个宝贝疙瘩也不跟他抢了,转身进去小厨房去做晚饭了。
擦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这捡来的青年擦干净了。
周大鹅给他换上自己的干净布衣,仔细瞅瞅,看这人终于白白净净的了,算是满意。
不过看他胸口、腿上都有挺严重的伤,好像隐隐还在往外渗血,周大鹅不敢乱动,想了想提腿往村里的周赤脚家跑去。
周赤脚虽然医术一般,但医德还算过硬,正吃着晚饭呢,听说有人需要救治,胸口上还有个碗大的窟窿眼儿,立马提上自己的小药箱就跟着周大鹅走了。
周赤脚来了仔细查看了伤口,说是有碗大的窟窿眼儿实属有点夸张,但伤口看着也挺可怖。
他瞅着好像是刀伤,他们农民家也不懂什么刀啊剑啊的,只是估个大概。
不过看不懂也不妨事,反正先把血止住了再说——不得不说这周赤脚止血技术确实是一流。
他取出几味草药往青年胸口和腿上的伤口上一敷,经验老道地快速地包扎好了伤口,再用极潦草的字迹开了一副内服的中药,嘱咐好周大鹅要一日三顿小火慢煎后喂服,最后跟周大鹅收了点药钱就提着小药箱又回去了。
周赤脚果然是村上唯一指定医师,至少行医效率是极高的。
他这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回去还能接着赶上吃自己家的晚饭。
也是幸亏青年身上那处伤口没有毒,不然按照周赤脚的医法,恐怕过不了两天周大鹅就要准备给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奔丧了。
总之万事大吉,周赤脚歪打正着。
那青年如此虚弱确实只是失血过多而致,正好止血是周赤脚的拿手绝活——大概也是唯一绝活。
当天晚上,那青年就醒转过来了。
那青年醒转过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人陪护,他一睁眼就看到头顶白白的蚊帐,微微偏头入眼的是竹子编织而成的凉席,自己身处在一张农家式样的双人床上。
再说另一头,周丫丫把周大鹅叫出来,再三问他,他带回来的青年是从哪来的。
“娘,我说了我是捡回来的啊。从我们家田埂往家里走,在那段路里的草丛里看到的。”
周丫丫觉得头疼。
既想质问周大鹅怎么能随便把身份不明不白的人带回家,内心又赞赏支持儿子救人的行为,想来,就算自己在场,也干不出见死不救这种事儿。
周大鹅很认真地说:“应该救人,”顿了顿,又道,“而且娘,我瞧他长得好看,我想等他伤好了,就娶他做媳妇儿。”周大鹅说罢还甜蜜蜜地笑。
周丫丫觉得更加头疼。
原以为儿子只是一时兴起说着玩儿的,没想到,这小子竟还真动了娶媳妇儿的心思啊。
憋了半晌,她才开口挡了一句,“那你也不能强娶啊,你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以前从来没跟周大鹅说过需得男女才能做夫妻,周丫丫估计说这个他一时听不懂。但以前怕周大鹅胡乱骚扰祸害村里姑娘时,倒是经常给他说些娶亲需得两情相悦的道理,万万不能强迫别人姑娘之类的言语。
周大鹅果然立即表示明白,重重点头,“嗯!娘,你放心吧!我长得这么好看,他也一定会喜欢我的!”
周丫丫扶额,儿啊,你是如何能这么自信的啊,村里的姑娘明明没一个看得上你啊......
周大鹅继续道:“嘿嘿,娘说过,我虽然不聪明,但是我是真的长得俊......嘿嘿......”
说着,好像还挺骄傲地,又傻乎乎嘿嘿笑了两声。
周丫丫后悔不迭。
这话是她说的不错,她所言也非虚。
可是,她这话的目的可不是让她的好大儿在婚恋市场上如此盲目自信的啊!
周大鹅长得再俊,也掩盖不了村里没姑娘瞧得上他的事实啊......
更何况!这是人家瞧不瞧得上,喜不喜欢她这好大儿的事儿吗!!人家是个男的!!!
差点被这大鹅带偏了,周丫丫摆摆手,示意大鹅走吧。
她累了,心累。
周大鹅转身回房。
撩开蚊帐一看,正好就看到睁着眼的青年。
“啊!你醒啦!!”周大鹅开心得拍了拍手。
江星垂看到蚊帐里突然冒出来的一颗脑袋。
他瞬间满眼戒备。
这人是谁?
这是在哪?
是他救的我?
他为什么要救我?
这人的脸与自己昏迷前恍惚见到的那张很明显不一样,那人又是谁?
还有,自己的剑呢?
江星垂满脑袋的问号,但是自己一时又没有头绪,加之本身身受重伤,所以愈加头痛欲裂,不由得痛哼出声,“啊......”
然后,他习惯性地想伸手揉头,试图缓轻痛楚,却又因为自己的大动作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又是一声,“嘶......”
在他哼第一声的时候,周大鹅十分手足无措,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想帮他也无从下手。
还没等周大鹅想明白,就见江星垂试图抬手,然后牵扯到伤口了,这下周大鹅看明白了。
他立马双手齐上,把江星垂试图抬起的手紧紧握住,然后殷切叮嘱道:“不能动,有伤口。”
江星垂一个重伤之人,自然是没什么力气的。
周大鹅这一握,他的手立刻就顺势垂下去了。
但是这手就算垂下去了,也不见周大鹅撒手,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江星垂的手捏着。
江星垂缓了缓气息,发出沙哑的声音,“这里......是哪?”
这个问题不难,周大鹅是知道的,他赶紧答道:“这里是我家!”
江星垂有些无力,“你家......在哪?”
周大鹅这才恍然大悟,“我家在断崖村嘞。”
断崖村?在哪?
江星垂在脑袋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可是一无所获。
江星垂沉默片刻。
脑袋里不断地闪现自己失去记忆前的一幕幕情景。
自己韬光养晦,蛰伏许久,终于下了决心与养龙司的郑坦倾约战。
郑坦倾赴约后,两人于桃花吐决战,皆是不遗余力,狠下死手。
两人从桃花吐崖顶打到崖底。
是了,断崖村,江星垂暗暗思忖刚才面前的农家少年告诉自己的地名。
原来,桃花吐的崖底竟还有一片村庄。
自己从没料到桃花吐底还有这样一份人气,在崖底决战时,早已做好了无人收尸,暴尸荒野的准备。
那么,在崖底胜负如何呢。
江星垂还记得,最后与郑坦倾那厮决斗之时,自己拼尽全力朝他刺了一剑,力道十足。
只可惜让郑坦倾一个后仰,堪堪躲过了心脏。
最后大概只刺穿了肺腑之类的所在吧,刹那是鲜血喷涌而出,不晓得郑坦倾挨不挨得过去。
江星垂的确不确定对方的死活,因为他在刺出那一剑的同时,胸口也被对方狠狠刺了一刀。
而且显然,当时江星垂伤得更重些,因为对方彼时还有力气提刀转身逃跑。
而江星垂,只能狠狠地盯着对方的背影。
看着对方逐渐在自己的视野里变小变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杀害无数族人的血仇啊,离手刃仇人仅咫尺之遥,可也只能眼睁睁无奈地看着对方无意恋战而逃。
其实,江星垂知道,自己当时和郑坦倾两人都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必然是都得命丧于此。
但是江星垂宁愿一命换一命,也不愿意亲眼看见仇人从自己手上逃脱。
郑坦倾离开不一会儿,在江星垂的记忆的最后,是他看着自己胸口不止歇地汩汩渗出的鲜血。
那一刻,他想着,自己这条命大概交待在这了。
却在恍惚之间,看到一个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相貌是极出众的,居高临下。
他在江星垂面前停下来,皱眉片刻,然后伸手在江星垂胸口上点了几个穴道,止住了鲜血的继续外流。
再然后,在江星垂的眼前,他化作一团模糊的白影,江星垂终于坚持不住,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就是在这个简朴的农家小屋。
江星垂睁眼的那一刻,以为是昏迷前的白衣男子救了自己。没成想,突然冒出来个粗布麻衣的农家小伙子。
小伙子人长得是不错,可就是感觉有点呆愣愣的。
江星垂感觉到,这小子和那个明显有江湖气的白衣男子不是一伙人。
不过,江星垂还是打算试探性地问问:“是你......救了我吗?谢谢......咳咳......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周大鹅连忙给江星垂顺了顺气,一边顺,一边道:“不急着说话啊,是我救的你。”
然后很骄傲,又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客气!我家里有我和我娘两口人嘞。”
江星垂惦记着自己的佩剑,“你救我的时候......我身边可有......其他什么东西?”
周大鹅眨眨眼睛想了想,“没有啦。”
然后又露出大白牙嘿嘿傻笑。
江星垂心道这人果然和白衣男子不是一伙的。
听闻这人说没看到自己的佩剑时,一边思忖着可能是这农家小伙不太识货,想着日后自己伤稍好些再去寻一寻,一边敷衍地回应周大鹅,“不知兄台......贵姓大名?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什么......需要......在下必尽心竭力。”
这段话说得文绉绉的,所幸周大鹅还是大概听懂了,尤其是“需要”、“尽心”等词。
他高兴道:“我叫周大鹅!我有需要!我现在就有需要!我想要一个媳妇儿!!”
江星垂脑袋还是懵的,听到周大鹅万分耿直的需求阐述,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等他稍微回神,他一脸震惊,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周大鹅,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不过是客气一些,这人怎么真的提需求呢。
提需求也就罢了,如果是想要些银钱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应该的。
但是,他说需要个媳妇儿?
自己上哪儿去给他找个媳妇儿???这小伙子想娶媳妇儿想疯了吗......
简直病急乱投医啊......
而那头的周大鹅,看着江星垂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但长得极好的脸。
即使现在江星垂蹙着眉,瞪着眼,抿着嘴,周大鹅也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越看越喜欢,他觉得就是这个人了!
于是周大鹅兴冲冲地接着宣布,“我想让你当我的媳妇儿!”
什么???
初听到对方这样石破天惊的宣告,江星垂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眼睛愣愣地看着周大鹅,脑袋艰难地、缓慢地分析周大鹅的话。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周大鹅在一旁眼睛闪亮亮地,充满期待地、很乖地等待江星垂的回复。
江星垂在万分艰难地分析后,终于还是无法自欺欺人地将周大鹅那句话理解成什么单纯的良善友好热情的意思。
同时,他基本确定了面前这个清俊少年的脑子多少有点异于常人。
就在他清清嗓子,准备开口糊弄一下这个傻子的时候,房间虚掩的小木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同时没等周大鹅回应,一位农村妇女打扮的中年妇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周丫丫一进来,本想开口跟周大鹅说话,却看到床上受伤的男子已经醒过来了,不由得惊喜道:“诶,你醒啦!”
看对方用感谢的眼神示了示意,却并不言语,周丫丫心知这青年必是受伤极重。
于是她又问道:“你是谁呀?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哇?大鹅下午刚把你背回来的时候可吓坏我了嘞!”
江星垂见这妇人说话关切热情又有条理,不由得心生好感,心想可算是遇到个能说话的了。
于是,他强撑着开口道:“多谢大娘......救命之恩......在下江星垂,本想去徐州城里......投奔亲戚,没成想......遇到强盗打劫......咳咳......幸亏是......摔下山崖......才捡回一条命......”说着红了眼眶。
江星垂只是因为咳得急了,再加上确实有些故意卖可怜的意思,所以红了眼眶,可他这一红,可把周大鹅和周丫丫心疼坏了。
周大鹅本就心思无比单纯,周丫丫又只是一个农村妇女,从出生到现在几十年了,除了特殊情况,基本是一直住在这一片人际关系十分简易的村子里的,村子里的人都自给自足,朴实善良,从来没见过真的强盗。
所以江星垂这么一说,他俩都不疑有他,只光顾着心疼这个可怜的青年了。
周丫丫听到这青年如此有理有节,醒来见自己第一面就是开口道谢,不由得又是心生好感。连忙摆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就是要谢,也不用谢我,是我儿子把你背回来的。”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大鹅。
江星垂转眼去看周大鹅,见对方还是一副眼睛亮晶晶满脸期待的样子。不由得又想起来刚才这傻子石破天惊的话语。
江星垂顾着大娘在场,本来想着顾及面子也要再说几句感谢的话。
可看着面前农家青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嘴巴张了张,想说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好在周大鹅和周丫丫只以为这青年是受伤太重,连说话都困难,并没有想太多。
这厢江星垂说不出话,那头周大鹅一字一顿地开口了。
“江、星、锤。”
周大鹅笑眯眯地,“小锤你的名字真好听!我也有一把小锤子,做木工的时候会用嘿嘿......”周大鹅一直看着江星垂呢,看到江星垂泛红的眼眶,看到他说起伤心事这么难过,想努力转移个话题顺便和江星垂搭个话。
可江星垂听了,却是又默默咽下了一口老血......小锤.....不过他也懒得再专门纠正了,反正只是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同样听不下去的还有周丫丫,周丫丫给了周大鹅一榔头,“你还在这干嘛呢!你煎的药早就煮开了,幸亏是我看着,把火给停了,不然等药煮干了你都不知道!”
周大鹅挨了一榔头,哎哟一声,同时也想起自己煮的药,赶忙急匆匆地跑去厨房把药端了过来。
周大鹅把药端到床头,周丫丫搭了把手,帮忙把江星垂扶起来些方便喂药。
周丫丫看后面周大鹅一个人能搞定了,就转身离开了。
周大鹅这边一口一口地,极细致地给江星垂喂药。
江星垂那边却觉得别扭极了,几次三番想自己抬手端碗喝药,却又被伤口扯得痛哼出声。
“小锤,不能动!”周大鹅见江星垂乱动,连忙制止,“会痛的。”
说着,他表情严肃地摇摇头。
江星垂实在是没办法,虽然不想被人喂药,但是药是不喝不行的。
他知道,自己只有按时喝药,才能更快地好起来,更早地离开这里,最后由着周大鹅一口一口地,把药给喂完了。
周大鹅又把江星垂扶着躺下,罢了仔仔细细把薄被给江星垂盖好,然后才走出去把药碗洗了。
不过江星垂正稍微放松警惕,闭眼养神着,周大鹅就洗完碗又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眼神殷切地注视着江星垂。
江星垂闭眼装睡了一会儿,无奈喝了一大碗药,很容易来了尿意,实在是憋不住了,眉头微皱,睁眼带着些微愠意,瞪了周大鹅一眼。
周大鹅浑然不觉,一见江星垂又醒过来,只觉得惊喜,“小锤,你又醒啦!”
脸上满是开心的情绪,“我一直等着你呢!”
江星垂一时觉得有些奇怪,这傻子等着自己干嘛,没过脑地顺口问了一句,“你等我......干嘛?”不过江星垂一问出口,就恍惚想到了什么,霎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
“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媳妇儿啊!”
这真是让江星垂无言以对。
该怎么回复这个傻子呢?
直接说不可能?
可是自己如今身受重伤必须依仗着这家人帮忙疗伤,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他们,万一他们不管自己的死活可怎么办?
不如先糊弄着答应他了,反正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想来自己不会吃亏。
等自己养好伤,一个小小的村庄,一片不高的断崖,来去还不就是自己说了算吗。
到时候想办法多弄些银两赠与他们,也算是报答了救命之恩了。
打定主意后,江星垂神色别扭地点了点头,并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这可把周大鹅高兴坏了。
他笑得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蹦下床后在房间里开心地跳得像是要上天,“我要娶媳妇啦!哈哈,我要娶媳妇啦!!”
还是隔壁房间睡下后又被吵醒的周丫丫隔墙怒吼了一声,周大鹅这才敛声。
他蹦了几下又蹦回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搂着江星垂虚虚地抱了一下,“小锤,等你伤养好了咱们就成亲吧!”
江星垂含含糊糊地又“嗯”了一声把周大鹅糊弄一番,可这也已经让周大鹅开心不已。
前面提到,江星垂睁眼是因为人有三急,这由着周大鹅又耽误了一会儿,此刻已经是憋得受不了了。
他也顾不上什么羞耻了,轻轻动了动身体,示意周大鹅放开点,周大鹅果然乖乖松开起身,等着江星垂开口。
“咳......那个,我想......如厕。”
说完,虽然江星垂极力保持淡定,但他微红的耳垂还是暴露了他脸皮薄的事实。
“如厕?”周大鹅稍微反应了一下,“小锤,你是想要尿尿是吗?”
江星垂耳朵更红了,“是......”
“我帮你。”
周大鹅想了想,小锤现在行动不便,肯定是不方便去茅房了。于是他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尿壶。
尿壶是搪瓷质地的,周身红红绿绿,画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上面开口处是敞开的,明显是为姑娘设计的。
“找到了!这个尿壶是娘几年前赶集时趁便宜买的,她说留着给我媳妇儿用,今天终于用上了,嘿嘿。”说着就要扶着江星垂起来。
江星垂一看这充满新婚气息的女式尿壶,心里那是满满的拒绝。
无奈如今自己变成了这副废人的样子,哪还能挑三拣四的呢,也就由着周大鹅扶着到了床边。
待江星垂坐定,周大鹅便伸手去解他的裤子。
江星垂耐着羞耻心,红着耳朵,将眼睛轻轻闭上了。心里自我安慰道,这旁边是个傻子,应该也不懂什么羞耻不羞耻的。
周大鹅想着江星垂自己动手会牵扯伤口,于是他伸出手,去帮江星垂的忙。
江星垂大概确实是憋得紧了,一开始很急,后面滴滴答答地弄了好久也不见完。
周大鹅一边帮忙,一边转过头去看江星垂的脸,只见他双眼闭着,嘴巴抿着,脸上泛了一层微微的潮红,额头和发间似乎有些薄薄的汗。
看到这一番情景,不知怎地,周大鹅也突然很想尿尿了。
等江星垂排解完,周大鹅又伺候他擦干净,把他小心地放回到床上,然后出门去茅房了。
不过很奇怪,周大鹅在茅房耽搁了半天,却并没有尿出来。
他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小锤在尿壶上的情景,产生了一股非常浓烈的“尿意”,甚至自己也很想在那个红彤彤的大敞口的尿壶上试试。
周大鹅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尿不出来很急,甚至汗都下来了,越急却又越尿不出来,只好等那股尿意慢慢消退。
周大鹅出了一身闷汗。
于是他打水洗了一个澡,待他收拾妥当后,才清清爽爽地回房找他的小锤。
这次江星垂倒是真的睡着了,折腾了一天,实在是累了,没顶住困意就睡着了。
周大鹅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江星垂睡在了床的正中间,留给周大鹅的空间不多。
周大鹅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实在是施展不开,只好在江星垂身旁轻轻地侧着身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虽轻,但江星垂毕竟是习武之人,即使受伤再重,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基本的防范意识还是有的,他双眼一睁,就看到周大鹅那放大的五官离自己近在咫尺。
江星垂皱眉,“你为什么......在这。”
周大鹅莫名其妙,“这是我的床啊。”
“你不可以......去其他床睡吗?我不习惯......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觉。”
周大鹅委屈了,“可是我们家只有两张床,娘一张,我一张。小锤你不要我在这里睡,我就没床睡了。”
江星垂这才搞清楚了状况,总不能自己一个外人抢了主人的床,不让主人在床上睡觉吧,看来自己只能和这个大鹅一起睡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把我......挪到......里面去一点吧。”
这次周大鹅一下子就懂了,这是在给自己腾位置呢!
他立马轻轻地虚抱着江星垂把他往床里边挪了挪,这下子腾出了位置,周大鹅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周大鹅去把灯灭了,回来躺下,在黑夜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星垂。
江星垂对这傻子有些无语,问道:“怎么。”
周大鹅很开心的样子,“小锤,我觉得你真好。”
江星垂不知道自己哪里好,并不答话。
“小锤,”周大鹅声音小小的,带着笑意,“你答应做我的媳妇儿,我好高兴啊。”
听闻自己身边这傻子这么真挚赤诚的话语,江星垂有些不忍心。
在黑暗中微微侧过头去,看着身边的人影轮廓。
一些莫名的情绪泛起,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其他什么。
许久,不知江星垂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突兀地将脑袋扭转回来,平躺着,闭上眼睛。
周大鹅看到小锤将眼睛都闭上了,不再给自己任何回应。
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
不过他一向体贴。
小锤应该是今日太累了,又受了伤,自己实在不该缠着小锤,不让他休息的。他迷迷糊糊地如此想着,睡意渐渐袭来。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两人平缓的呼吸声,一夜就此过去。
第二天清晨,江星垂醒得很早,窗外天色不过蒙蒙亮。
江星垂甫一睁眼,不料周大鹅醒得更早,一双有神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江星垂一醒,周大鹅便很开心。
他笑眯眯地,抱住江星垂,吧唧亲了一口,“小锤,早上好!”
江星垂刚醒有点犯迷糊,甚至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
稍稍过了一小会儿,江星垂清醒了,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直想给面前这个傻子周大鹅一拳,可惜自己目前使不上劲。
此刻,他非常不愿接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另一个男人给轻薄了!!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这一声,江星垂吼得声嘶力竭。
估计是气得急了,再加上好好休整过一晚,江星垂这一声怒吼竟不带喘气的。
当然这一嗓子也把周大鹅吓了一大跳,他一动不敢动,期期艾艾地开口,“怎、怎么啦。”
江星垂重重地缓了一口气。
回归冷静后,他开口,“你刚才干什么了。”
“亲、亲你啊。”周大鹅不明白他的小锤为什么不高兴。
听到周大鹅这理所当然的回答,江星垂感觉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又吐出一口气,尽量保持淡定,“你为什么亲我?”
周大鹅很委屈,“我们不是说好要成亲的吗......二狗说过,夫妻之间就是会这样的,”周大鹅眨了眨眼睛,“‘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要看到喜欢的人,还要给他一个亲亲’他就是这么说的啊。”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二狗?”
“二狗是我的朋友,他去年刚娶了媳妇儿,他俩感情可好啦,以后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的......”
周大鹅开始絮絮叨叨地,跟他即将成婚的新媳妇儿小锤介绍他的好朋友二狗。
而另一头江星垂,实在是对周大鹅的脑回路理解不了,认命地把双眼一闭,祈祷自己快些养好伤。
周大鹅絮叨完了,去厨房端了碗他早早起床熬好的清粥,把江星垂扶起来,呼呼吹了两下,作势要给他喂。
江星垂才被这个傻子亲了一口,可是对周大鹅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只能吃了这个大闷亏。
他现在内心对周大鹅是无比地排斥,心底里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被他喂饭。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虚闭眼睛,不搭理人。
周大鹅叫他的小锤吃饭,小锤闭着眼睛不理他,周大鹅又轻轻摇了摇他的小锤,小锤还是完全没有反应。
周大鹅开始慌了。
刚刚明明都还好好的,自己只是去端了碗饭过来,怎么小锤既没有听觉又没有知觉了啊!
周大鹅特别谨慎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在江星垂的鼻子下面,探了探他的鼻息。
感受到江星垂那均匀的呼吸,周大鹅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幸好,小锤没有突然死掉。
江星垂虽闭着眼,但周大鹅的动作非常明显,江星垂想不感受到都难。
发现周大鹅在探自己的鼻息。
自己不过是不想搭理他而已,竟然被怀疑是死掉了吗?
江星垂也被这个傻子的想法逗到了,嘴角溢出一丝特别浅的笑意。
终于,在周大鹅想上手掐他的小锤一下,以帮助小锤清醒时,江星垂冥冥之中似乎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赶在周大鹅上手前,悠悠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是周大鹅殷殷切切地帮江星垂喂完了饭,仔仔细细地擦完了嘴,再然后就是周大鹅依依不舍地跟江星垂告别——
他得去田里干农活儿了。
在周家,周大鹅负责干地里的活儿,周丫丫负责放牛养鸡养鸭。
一日三餐,一般是周大鹅早起做早饭,午饭和晚饭是由周丫丫主勺。
这天中午,周丫丫给田里的周大鹅送完饭回来,专门给病号江星垂蒸了点鸡蛋羹送去。
江星垂对这个善良的大娘是心存满满的谢意的,很配合地吃下了周丫丫喂的鸡蛋羹。
周丫丫边喂饭,边神色闪烁,似乎有话要说。
最后,周丫丫还是没忍住,终于开口,“小江啊,听我家大锤说,你答应做他媳妇儿啦?”
“噗——”江星垂一下子没忍住,把最后一口鸡蛋羹喷了出来。
周丫丫赶紧帮江星垂擦擦干净,“小江,不好意思啊。”
江星垂嘴角抽搐,“大娘,无妨。”
“大鹅说要娶你当媳妇儿的事,你知道不知道啊?他跟我说你同意了,可我实在是不相信啊......”
今早周大鹅一见到周丫丫,立马把他的小锤愿意和他成亲的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老娘。
周丫丫是万万不敢相信。
那个受伤的小伙子竟答应给自家的傻儿子做媳妇儿了???
怎么可能???
但是,大鹅心思单纯,肯定不会撒谎,她生怕傻儿子会错了意,连忙过来确认一番。
江星垂不知道这一家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动声色地试探,“大娘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周丫丫看江星垂都这么问了,很明显,他本人对成亲这件事是知情的。
周丫丫暗自想了片刻。
是了!莫不是这小青年是怕自己作为长辈看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更何况还是个男子。
周丫丫小心观察着江星垂的神色。
果然,难怪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发问。
是怕自己会棒打鸳鸯吧,不接受小辈这份异于常俗的感情。
虽然周丫丫也不明白他俩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感情。
周丫丫不由得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受了重伤,还如此战战兢兢的小青年,
她赶紧说:“小江,你放心!我虽然只是个农村妇女,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两个男娃在一起这种事是少见,但也不是不可以哇。以后你和大鹅两个人相互扶持,就算是两个男娃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嘞!不比村里其他人差......”
那头,江星垂一看周丫丫这么说,以为她是来做说客的。
毕竟人家母子肯定是一条心的,无论儿子的想法多离谱,这当娘的,当然是顺着他了。
于是,江星垂也不打算多解释什么,先忽悠着好了。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自己的身份是这家未来的媳妇儿,这家人帮忙疗伤肯定也会更尽心些。
于是,江星垂又是一阵嗯嗯啊啊地糊弄了周丫丫一番。
周丫丫看江星垂对这件事完全知情,眼睛又低垂着,不敢看自己,对自己的祝福也是轻声细语地附和了几句没有多聊,还以为是年轻男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聊这种事情。
周丫丫完全没有想到,江星垂只是为了养伤才答应成亲这层可能。
毕竟在周丫丫一介质朴的妇女看来,成亲结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大事,玩笑不得,不可能为了其他什么事情假意答应的。
出门后,周丫丫还不由得感慨。
自家这男儿媳妇儿,除了性别异于常人,其他哪点比不上其他小媳妇儿?
长得好看,文质彬彬的,又懂礼貌又知廉耻。
倒是自家的大鹅傻乎乎的,没心没肺,真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算是他走了大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