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玉琵琶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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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田林反了,这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事情,”仁显帝回忆道,“田林为人忠厚木讷,是我所收的第一批谋士里最不被看好的一个,虽然得我提拔入了兵部,却少有建树,唯一的功绩便是带着幸存的吴军在李尧的围追堵截下成功逃入了洛阳,便是这一点,也不算能上得了台面,可他原是我内臣里最忠诚的一个,还是最敬重娄之晏的一个,即便是娄之晏被污为反贼幽禁在宫中时,也不曾开口说过娄之晏半句不好,故而我虽并不倚重他,却十分信赖他,自骆邑出山后我想过李泷北上后北三郡乃至京畿一带怕是都不好过,被我留在洛阳的那一批人大约也是人人自危,却唯独没有想过田林会背叛我。”

“若此事千真万确,那摆在后面的问题接踵而至,他叛主以后,到底又另投了谁?”

一屋子人围着一张军报一筹莫展。

程阿旺是田林举荐来的,心情最复杂,斟酌道,“有没有可能,就是说,这封军报是假的?毕竟也不是娄将军的字迹。”

倪骏摇了摇头,“军中刀剑无眼,将军事务繁多,军报半途换人书写也是有的,若真是仿制,为何不模仿将军的字迹,非要留这么大的纰漏。”

程阿旺仍不死心,“有没有可能…换信的此人并不知娄将军的字迹?”

倪骏没说话,但也没反驳。

赤丛依然一知半解,“这田林又是何人,为何能调动殿下的吴军的?”

李玉沉默片刻,亲自说道,“当初我点兵南下去解围救罗碧成,可吴州吴王之位过去空了二十年,镇吴将军一位也跟着空着,我便点了吴州老将郭鸣剑领镇吴将军的令牌南下,后郭鸣剑老将军为掩护大军渡河身死,将军权托付给南下督粮的田林北上逃命,想必那时候,他便已拿了镇吴将军的令牌,只是不知为何,在洛阳重逢时,并未告诉我此事。”

聂云飞此时还伤重,人恹恹的,坐在软椅里没什么神采,轻声问他,“可是彼时便有了自立为王的反心了吗?”

李玉摇了摇头,“自立为王,他没那个胆子。”

“何以见得?”

“田林乃秦地兵户出身,”李玉烦闷道,“怕娄之晏怕得要死。”

聂云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怕得要死还敢伏击,这是另投了什么样的主子了?”

李玉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一会想娄之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没亲笔,一会又觉得田林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出此下策,好一会才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看他,这才察觉自己坐在那里半响都没说过一句话,强打精神动起脑子来思考,挤出两句中肯的话来。

“田林那人木讷死板,胆子也不大,若是另投他主,必不可能是明晃晃的反贼,总也要中规中矩地当一句天下正统,故而不可能投了异姓王,也不可能投蜀王义阳王和楚王,若是真投了,要么是投了我父皇,再就是…”

再就是崇元帝的嫡亲弟弟,贤名远播的江夏王李衿。

说到这里李玉多少感觉自己想明白些了,“莫不是田林得知了我非是父皇亲生…”

倪骏沉声道,“这个紧要关头,皇帝不应该会放出这个秘密来,对他毫无益处。”

成年的皇子就这一个,还是个有些名声,有些功绩,还算能干的,他私底下想和李玉斗个你死我活是一回事,闹得人尽皆知他们父子反目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京畿那边现在是什么战况?”李玉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程阿旺艰难道,“自打西北军被贬南下,黄河上的桥路都让人封死了的,船也不给走,北边的战报便传不过来,属下也说不清楚,只听说是僵持不下。”

僵持不下,情报封锁,自然更不可能是崇元帝,若不是崇元帝,那便是江夏王了。

“又是江夏王…”李玉喃喃自语。

见气氛沉重,倪骏打圆场道,“殿下倒也不必过分忧心,此封军报既送来了,只是报信而非请援,可知大将军自有对策,并不忧心于胜负,想必不日便能克敌收昆池,届时自然会有捷报传来,若能生擒那田林,内情如何,一问便知。”

李尧刚走,退得不远,才一山之隔,虽然他手下楚军折损又投降了不少,可那人毕竟性格阴晴不定,难以预料还会不会反扑,楚西虽然保住,却也遭了灾,刚收的降军军心还不稳,驻扎的二十万楚军不能动,便是娄之晏请援也不会请到他这里来,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思及此,李玉突然意识到尹刀这一回从头到尾居然都没开口说话,点名问他。

“尹刀,你觉得呢?”

尹刀只管摇头一字不肯多说,“我没什么觉得的。”

此话说得夹枪带棒,一桌人面面相觑。

待到人走后只剩下李玉和聂云飞在屋中坐着,聂云飞还在养伤,这些时日人清减了不少,不出门也不束发,一头青丝披在肩上,看着便又像个文臣,他人年长些,又是商户之子,在宫外摸爬滚打多年,沉静地坐在那里时,看着内敛,更通世故,察觉到他和尹刀不合,便问他。

“到底是怎么了?”

李玉于是从前一日在聂云飞门前撞见尹刀说起,又说起倪骏的话和尹刀的身世,聂云飞听了以后露出了然的神情来,耐着性子带李玉把这事捋清楚。

“军中等级分明,藩州藩营如此,三大营更是如此,其中西北营到底是不同些,早些年娄老将军的副将,罗严罗副将,你可认得?”

李玉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罗严老将军便是军奴出身,因此一辈子也没封上京官,”聂云飞唏嘘道,“尹刀如今是娄之晏的亲卫长,他把人交给你的时候,可有嘱托过什么?”

李玉思忖道,“建功立业,封官拜将。”

聂云飞点点头,“罗严一辈子都是副将,大家有目共睹,尹刀出身还不如他,如今也已做到了副将了,过去跟着娄之晏,算起来娄之晏其实出身还不如尹刀,然而头顶有当今皇帝亲自压着,什么身份血统,这些话谁也不准提,如今跟着你了,你身份尊贵得世间少有,起初不觉得,日久了便显出来,这会你刚得知了他出身低贱,第二天就当着他的面给我封了个副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殿下要让旁人猜你心思,不能让不信任的人轻易猜中了,也不能让信任的人轻易猜错了,此事难为,但还是不得不做。”

李玉赧然,“是我思虑不周了。”复又叹道,“若能有个兄长,大约便是和你这般。”

聂云飞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分明有兄长。”

李玉摇头道,“李征幼稚着呢。”

这么一开口,又仿佛那人还在一般。

聂云飞却依然只是笑,一双眼睛里有浮光在黯然地转。

“太子殿下乃是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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