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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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算命摊前围聚的人群纷纷散开条道,圣教的侍从一来,没人敢吭声。

鹿书白站起来,不慌不躁,甚至还恭敬地向侍从拱了拱手。

“我从未偷过什么宝贝,婆婆丢了东西怎能随意诬陷?”

老妇人恼怒的把拐杖往地上敲,她缓慢走近算命摊,仔细地把鹿书白上下瞧了番:“就是你,莫要抵赖!”

跟在老妇身侧的侍从戴着面具,除了裸露的下半张脸看不到眉眼。可即便如此,那带刀的模样还是让人打心底里发颤。

围观群众看得心惊,可难得有八卦看,愣是站成一圈谁也不愿走。

雨势越下越大,虽是小雨,但雨势密的也能将人淋透。

鹿书白从容地拿出油纸伞,当着十几名淋雨侍从和老妇的面儿缓慢将伞撑开。

这动作本没什么,可大伙都在淋雨,凭什么就他独善其身?要换作别人,怎么也得恭维地把伞送给侍从再拍几声马屁。

可这人不仅没相送意思,居然还目光平视腰杆挺直,哪里像个卑躬屈膝的寻常百姓。

侍从的两侧脸颊紧绷,要不是还需要走点儿抓人流程,恨不得当下就把这人抓进大牢。

鹿书白看向人群后站着的南湫,动了动嘴皮,无声地说了句“快走”。

南湫佯装看不懂,双臂环胸站在围观群众中。

东西确实是鹿书白偷的,但如果里面装的真是瘟疫……

“你偷了我的鸟笼,那可是要上供给圣教的神鸟!咳咳……”老妇说得有鼻子有眼,只是中气不足,说急了就咳嗽。

鹿书白假装思索:“鸟笼?难道婆婆说的,是那颗三十两卖我的除祟球?”

老妇听得急了,不断用拐杖杵着地面:“你个小贼!买东西可曾与我商量?不问自取是为贼!”

鹿书白无奈摇头:“三十两白银,昨夜婆婆把东西交与我时可是收了钱的。如若不然,为何婆婆昨日还穷困潦倒,今日便富贵加身?”

“你胡说!”婆婆心虚地看了眼身边侍从:“几位爷可千万别信他,我本就富贵出生哪里会缺银两。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咳咳……城外那陈氏钱庄就是我儿子当家做主。”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陈氏钱庄,那可是响当当的富甲人家。别说三十两,三千两买顿酒馆子菜也全当闲情逸致,又怎么会沦落到变卖家当。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说了有钱人身份,这群势利眼铁定会把矛头毫无道理的抛向鹿书白。

先前还想听辩驳的侍从挥了挥手,不由分说地要上前抓人。

南湫暂且不好露面,只能藏在人群里喊话:“换了身富人衣服而已,没证据的话换谁都能编。”

十几名侍从闻声回首,可南湫说完就换了个位置,一时辨不清谁开的口。

鹿书白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昨夜婆婆到我家讨水喝,说是家中遭难还被驱赶当了流民,实在遇了困难才割爱要将那除祟的东西三十两卖给在下。怎么隔了一日,拿走钱财竟还蛮不讲理,诓骗圣教谎称神鸟被盗,要将那卖出去的东西再讨要回去?”

老妇绝不可能与陈氏钱庄有瓜葛,这一身行头多半就是用昨晚给的银子买的。圣教不是个好地方,想告状没有一身好行头连大门都进不去。

他学着老妇人半真半假的模样儿,转而与围观群众装起了委屈:“还望各位街坊邻居评评理,我若是真偷了神鸟,又何苦在这儿摆摊等着苦主上门抓人?早该拿了宝贝逃出城外,换上大笔银子岂不乐哉?”

围观人群对鹿书白的三秒降雨很是佩服,偏的人又好看还斯文,怎么看都不像个偷东西的贼。

南湫换了个围观位置,借着机会顺便再附和两句:“居然是流民?即是流民,那脖子里肯定有烙印。”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见几次三番有人开口也没侍从驱赶,纷纷附和:“是啊,既然是流民,那就拉开脖子看看有没有字。要是有,谁在撒谎岂不是一目了然。”

南湫原还想再补充两句,毕竟那老婆子有胆子去圣教告状肯定做了准备。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站在老妇身侧的侍从竟毫不顾忌性别,伸手一拽,直接将老妇衣领扯得大敞!力道之大,差点儿将外衣全拽脱下来。

老妇吓得惊叫,虽说上了年纪,可到底男女有别。头发都快花白的人,竟还要忍受当街暴露这种耻辱,当即委屈地哭了起来。

显然鹿书白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想阻拦的手伸了一半,却又无力收回。

检查完的侍从冷哼一声,拽着老妇后衣领将那满是皱纹却皮肤雪白的后颈向同伴展示。

“看见了吗?没有烙印,这是位实打实的良民。”

他甩手松开哭泣的老妇,转而拔刀指向打伞的鹿书白:“证据确凿,即刻行刑。”

鹿书白目光阴沉地与其对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摸索着要拿摊子下藏着的匕首。

“等一下!”

南湫挤进人群,头发被淋湿了,一副金边眼镜全是雨渍。

他揽臂站在鹿书白摊位前,没好气地瞪着那嚣张鸟人:“一没查证二没人证,无凭无据光凭几张嘴就想当街动刑?”

他抬手指向受委屈的老妇,可怜是可怜,但两方相比他更愿意相信鹿书白:“既然你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那我也实话说了,她说的宝贝,里面装的全是瘟疫。如果不阻止,七天后,不,六天后这鬼瘟疫就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老妇惊讶抬头,神色慌乱不解,眼神里分明在问“你怎么会知道?”。

“六天后?鹿神算说我六天后会有大劫,难道说的就是这个?”

“我也是,还说要转运就得去城外住十天。”

被鹿书白算过命的人交头接耳。

说六天后会有一场瘟疫,翻来覆去说有大难就是为了让他们出城,这不全对上了?

有人不相信,抬高了声量问南湫:“小子,你说的都是真的?莫不是真偷了东西想抵赖?”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鹿神算家里藏着的‘宝贝’是个什么东西?”有群众反应过来,“你俩是一伙儿的!”

讨论声越来越嘈杂:“我说呢,为了骗钱唱双簧,当我们都是白痴呢?”

“看来小偷的事也不全是冤枉,骗子就是骗子!”

南湫咬着牙差点儿把脏话爆出口。

不过真要追究起来,他其实对六天后的瘟疫也没什么底。要公平点讲,他现在的行为其实算帮亲不帮理。而且鹿书白确实偷了东西,给的钱也没明说是为了买那破球。

头顶的细雨停了,变成雨打油纸的嘣嘣声。

鹿书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一把油纸伞大半都撑在了他这儿。

“谢谢,但你不必帮我。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去牢里找人。”

南湫抹了把眼镜上的雨水:“你别告诉我,整这出只是为了去看看牢里有没有我朋友。”

“奇怪,怎么这么多田鸡啊?”围观的人忽然变得混乱。

一群人纷纷散开,还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尖叫。

哭泣的老妇陡然大笑起来,她疯魔似的张开双手像是在迎接什么:“你们藏起来也没用,咳咳……想毁掉这里的原来不止我一个!”

南湫下意识把鹿书白护在身后,放眼望去,逐渐混乱的人群脚下,数不尽的蛙类一致往出城的方向逃跳。有一部分被人群吓得应激,直往人身上蹦。

一群人乱作一团,虽然不是什么蛇虫鼠蚁,可那么多的数量且品种混杂,放眼望去换谁都得起身鸡皮疙瘩。

鹿书白脸色煞白,抬头看往家的方向。

那乌云密雨的天空中,从他家的住宅区陡然起了团黑雾,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如鸟群般转了个圈后径直向他们所在的朱雀大街袭来。

“提前了。怎么可能?”

“什么提前?”南湫踹掉几只往他身上蹦迪的蟾蜍,随即顺着鹿书白视线看向那群飞来朱雀大街的黑色蜂鸟:“瘟疫?你说的是瘟疫提前了?”

那颗被他藏在衣柜里的玻璃球,如果不是外力破坏不可能会出来!

有人去了鹿书白的家?趁他们不在进去偷盗?这老婆子居然不是一个人!居然是团伙作案!

他一把挥掉鹿书白的伞,急忙脱下冲锋衣兜头罩在鹿书白身上:“那就赶紧走!你想帮其他人,但他们却不愿意信你。你已经尽力了,做好事用不着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携带病毒的蜂鸟飞速极快,它们在朱雀大街四散,啄咬蛙类也攻击逃窜的百姓。

那该死的病毒发作很快,虽不会人传人却比正常感染病还要厉害好几倍。不过几分钟,就让被攻击的人上吐下泻四肢无力,一个个浑身是血地倒在大街上。

“来不及了。”

鹿书白扯下身上的冲锋衣转手将南湫包裹,随即又挥手将算命摊上的东西推开,扯下桌布兜头把南湫包了个严实。

“喂!你什么意思?鹿书白!”

南湫的两胳膊被桌布和冲锋衣绷紧,鹿书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都快用上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挣脱。

鹿书白把他包成了粽子,利落地将他推入桌下。

眼看“瘟疫”就要袭上面门,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用力将他抱紧。

密集躁耳的嗡嗡声近在咫尺,鹿书白为了保护他,竟用身躯当墙,死也要护他周全!

“鹿书白!你干什么?疯了吗?!”

鹿书白的衣服很快被鸟群啄咬开来,背上血肉模糊,病毒通过血液循环在身体里快速游走。

他忍着疼没叫,越发用力地抱紧南湫。

“鹿书白!!!”南湫急疯了,除了大声嘶吼什么也做不了。

鹿书白缓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用不着再装:“南湫,你听我说。于怀安和旭舟,他们应该先你一步到达白炽城。但是至今没有出现,大概率是在圣教地牢。”

南湫一张脸被桌布和衣服绷紧,咬着牙差点儿破口大骂!

“耍我?好玩儿吗!”

鹿书白咳了两声,病毒的侵蚀让他双眼快要失明:“瘟疫提前了,与我们之前遇到的时间不同。我不该,这么早就出手阻止。”

南湫觉得自己快疯了,鹿书白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懂:“我们?你说我们已经遇见过一次瘟疫?鹿书白,你把话说清楚!”

鹿书白已然气若游丝:“记住第一次见到我的地方。六天后,我们会再相遇。”

他看着被桌布包裹的南湫轮廓,只觉得过了这么多年,这人着急时的脾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他说:“南湫,别为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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