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决定成为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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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糟透了。

这是印雀榕倒下时我的第一反应。

我又要心怀希冀对他进行一系列抢救,祈求上天能在我对他的抢救过程中天降一道雷把我劈晕在地,然后双双被送入院,等我醒来就会有一圈大脑袋围在我的床边,用喜悦和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恭喜您归先生!您终于觉醒为向导了!您和印雀榕哨兵的匹配率为99.999%,天哪,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匹配率了!你们真是天生一对!”然后他们会像古代抬妃嫔一样把我抬到印雀榕的病房,由我来拯救我沉睡的白雪公主。

我以前跟印雀榕描述过以上幻想,那时候他状态还比较好,大笑过后十分配合,一边吻我一边和我说好样的宝贝,腰再沉一点,我已经有感觉了,我的精神图景已经开始净化了。

……大骗子,根本就没用。

一个拽得要死嘴里叼根棒棒糖的金毛一脚踹开了我们的房门,俯身要碰躺在我膝盖上的印雀榕,我立马把手伸到沙发下方摸出藏着的匕首,横在我和印雀榕身前。

他拔出嘴里的棒棒糖在刀刃上碰了碰,“你好~我是白塔匹配给印雀榕哨兵的新向导,确定不要我帮忙吗,他看起来马上就要不行了耶?”

确定。说实话,我可以接受给印雀榕守寡,但我不能接受他不属于我。

但毕竟我还是很民主的,我决定给印雀榕选择权,是去死还是为我守贞。

在这之前,他首先得醒来。

我松开手,压低了声音威胁他:“敢碰他手以外的任何地方我都会把你片成108片送到养猪场当饲料。”

他耸耸肩,抱起印雀榕离开了。

我向后仰躺在地毯上,摊开手脚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很老土的样式,是上一任房客的遗留物,搬进来时房租已经掏空了我和印雀榕的钱包,囊中羞涩只能忍着继续用,后来印雀榕变成了哨兵,我们有钱了,但这样那样的事耗尽了心力,谁也顾不上区区一个灯。

吊灯灰蒙蒙的,印雀榕知道我不喜欢这种灯就是因为容易藏灰还有掉下来的风险,他总是隔几天就会清理一次,顺便检查一下灯座是否还牢固。这盏灯有多久没擦过了?

简直像我们的未来一样灰暗,我都能想象,他开始他星辰大海的哨兵征程,我作为普通人黯然退场,若干年后,灰扑扑的我仰望他金灿灿的巨幅海报,眼角滑下一滴泪水,旁边的小孩指着我大喊:“这个怪叔叔怎么哭了!”

休想!我绝不允许印雀榕离开我还过得更好了!

我和他自打离开福利院后已经相依为命了十年,十五岁的时候我们进入预备学校,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会成为哨兵,他会成为向导,毕竟大家都喜欢向他倾诉烦恼,而我发脾气时一拳打穿了禁闭室的墙壁,为此我还暗下决心以后让他在上边,不然我怕一不小心把印雀榕弄死了。

谁承想十六时印雀榕觉醒成了哨兵,当时我依然很自信,当向导也行,我保证我会成为有记载以来武力值最高的向导,毕竟我和印雀榕天生一对。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

我们毕业了,我还是普通人。

印雀榕拒绝了白塔匹配的向导,带我搬出去,租了现在的房子。这九年他都没有向导,我想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我也过了把自己当少年漫主角的年纪了。

当好人是没有好报的,老天完全没有看到我这么一个心地善良思想正直身体强壮的哨兵好苗子,祂根本不懂失去我这样一个能一拳打通一堵墙的哨兵会给世界带来多大的伤害。依照我看漫画多年的经验,一个在现实中过得窝窝囊囊的老实好人,一旦他决定投身黑暗势力,立马会有各种歪门邪道帮他迅速提升实力,让他桀桀怪笑着和主角团打得有来有回,令读者们发出感慨:“他之前在正方阵营也没这么厉害啊!”

所以,为了让印雀榕不能抛弃我,我最终决定成为一个反派。

我走进卧室,在我那边的床头柜翻出一个小盒子,拿出压在最底层的一张名片,打通了上边的号码。

“……喂,你们之前说的,我答应了。”

印雀榕这次的状态实在很差,我想了想,找出行李箱给他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又坐着发了一会呆,下楼打车去休养所。

这几年去得频繁,休养所前台值班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认识我和印雀榕了,从我踏进门那一刻起他就在给我查房间号,我走到台前他刚好报给我。

“谢谢。”我对他点点头,把行李箱提起来,免得轮子滚动的声音吵到这些敏感的哨兵。

印雀榕的房间在三楼尽头,走廊的窗外刚好能看到那棵参天的杏树茂密的花枝,到处都很安静,只有阳光下杏花随着微风吹拂轻轻摇动,我把脚步放轻,走到虚掩着的房门前,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印雀榕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点,睡颜安宁,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疏导大概已经结束了。我把行李箱放在门口,没急着进,打算先去天台抽根烟。

但到了天台,我把拿出来的烟又塞回了兜里,印雀榕还没彻底恢复,哪怕衣服上沾染的味道也会刺激到他。我揉揉眉心,吃了几粒随身携带的止痛片。

有人的脚步声也上来了,我没回头。

“归学长。”来人走到我身边,“印学长今天晚上应该就会醒了,你别太忧心。”

“谢谢你,芳非。”我敷衍回她,我们俩心知肚明这只是安慰,印雀榕又不是得了小感冒,吃吃药输输液就能治愈,这是会伴随他一生的能力的副作用,如果他一直不接受向导,他的情况就会一直这样恶化下去,直到彻底失控那天。

要不干脆把他捅死后我殉情得了,刚好我在行李箱里装了把刀,等他清醒了我未必打得过他。

晋芳非和我沉默了一会,拍了拍我的肩,她是小我一届的学妹,对我和印雀榕当年的传闻都很清楚。他觉醒后为了拒绝被匹配向导,我们俩像是早恋的叛逆青少年一样大闹一通,我把校长桌子砸了两个洞,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他本来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看我被带走立马在桌子上砸出了第三个洞,于是被关在了我对面,两个人执手相望泪眼,竟无语凝噎了一个月。

校长现在肯定会摆出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姿态吧,头铁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这么狼狈。

“我打听了一下,今天带印学长来的向导叫盛椋,比我小四届,今年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了。”晋芳非揉搓着衣角犹犹豫豫,“其他的等我再去找学弟学妹问问。”

“谢谢。”我这次真情实意地说。

跟晋芳非没聊太久,她在休养所工作很忙,看到手环投屏消息就急急忙忙走了,我把烟盒掏出来扔进垃圾桶,闻了闻身上有没有沾到别的味道,才走进印雀榕的房间。

我握住他没扎针的那只手,把脸埋进他的手心里。

“宝贝,哭了?”

我抬起脸,印雀榕笑眯眯地看着我。

“没哭,在闻你出轨没有。”

他的笑容更大了。

印雀榕醒得比晋芳非说的要早,这说不定是他情况比预想中还要好,我乐观地猜想。

“对不起。”他轻声说,“你也要跟我道歉,下次不准让别人带我走了。”

我咬住他的指尖,含糊地哼了一声。他不依不饶追问:“你还没答应我。”

勉强压下去的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答应什么?怎么答应?答应他死在我面前?他倒好,直接往地上一晕什么都不用面对,我来下决定让他去死吗?

我突然想起我有一次熬夜后补觉,快睡着时窗外有只鸟落在护栏上,那细微的声音像高压电伏一样在我全身过了一遍,我的心脏跳得就要把胸膛涨破,印雀榕把那只鸟赶走后搂着我哄我睡觉。他说,哨兵的失控就像这种感觉,我想肯定还要放大无数倍。

他不是不管不顾晕过去把难题都甩给我,他在为了我忍受痛苦。

胸脯起伏了几次,我静下气来:“我保证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

我十八岁时印雀榕第一次向我求婚,我没同意,我想等到成为向导再跟他结婚,一等等到今天,我依然毫无动静,期间印雀榕向我求婚了十二次,戒指从素圈升级到五克拉大钻戒,都被我当作战利品摆在书柜,但我始终没松口。

印雀榕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像热风拂过海面,漾起的浪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用眼神示意我,“把我的项链勾出来。”

我用小指挑起他领口下的黑绳,疯子,哨兵失控期间连衣服都要穿最柔软的,这么大颗石头硌在胸口他不嫌痛吗?

疯子,骗子,狐狸精,眨着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勾引我:“不是最喜欢我眼睛的颜色了吗?”

我在他脸上狠亲了几口,他一脸倨傲:“别高兴太早啊,这还不是你的,美完了给我放回去,我的法定配偶才能戴这个。”

我懒得理他,小心把他脖子上的项链解开,取下戒指戴在中指上在阳光下欣赏起来,他又不满意了:“怎么不戴无名指呢!”

我对他竖了个中指,蓝宝石熠熠生辉。

休养所能留下陪夜的只有已经绑定的哨兵向导,天色渐晚,工作人员来客气地请我离开,印雀榕一边催我快回家一边要求我亲他一口再走,我又舍不得他又烦得不行,最后也做了一回恶臭小情侣,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和他亲得水声啧啧难舍难分,然后在工作人员难以言喻的眼神里飞快跑掉。

出大门时和一个金灿灿的脑袋擦肩而过,他率先跟我打了招呼,“归先生好啊,我来跟你交接班了。”

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我摩挲手上的戒指,勉强点点头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他却往门框一倚,一副要跟我长谈的架势。

“其实这次匹配是我主动选择的,我在学校时就听说过归学长和印学长的故事,一直觉得非常有意思,如果归学长也是哨兵的话,你的脸更合我胃口呢。”他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

“听说你是你们这一届的首席?”我问他,不等他回答又点点头,“不过52届毕业126人,你的首席含金量不怎么样呢。我和印雀榕当时毕业了12个人,他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去打听一下吧,保证比你喜欢的桃色绯闻有意思。”

来的时候没开车,就是为了再去赴一个约,我看一眼手机屏幕,把上边发过来的地址输入车载智能面板,在机械声的提醒里系上安全带,靠着窗户开始发呆。

坏蛋们都应该聚集在什么地方呢?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紧张忙碌的实验室?反社会变态们的粉粉玩具屋?

等到了目的地我仰望着眼前的办公大楼,意外的很普通,而且像正常公司一样光明正大杵在马路边,不怕被一窝端吗?

我转身要去拦刚离开的出租车。“归先生!”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叫住了我,我悻悻放下手。

“是归葹先生吗?”跑到我面前的女孩子看起来还很年轻,约摸十七八岁左右,我就知道,这种非法组织的主力永远是青春期叛逆少年们。

我点点头,她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我带你过去,需要绕点路。”

我像个被骗到小作坊面试的实习生,在她的带领下进入写字楼一楼,原来里边是“回”字形设计,正中间是个玻璃花园,我跟着她绕过迷宫似的花墙,在不起眼的工具房里进入电梯。难怪她刚才跑得那么累。

她按下地下三层,带我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又是一个电梯,这次目的地是地下七层。

我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这鬼地方带我再走八遍我也记不住,什么人才选的地方,生怕自己不够鬼鬼祟祟。

我靠在墙上嗑了一粒薄荷糖,那小姑娘在偷偷打量我,见我眼神扫过来急忙移开视线,我想了想,主动跟她搭话:“今天星期四,你怎么不上学?”

“……”她很不情愿地回答我:“水课老师不查。”

啧,来了这种地方果然就不学好了。

“你们平时都在这儿干什么?”

这她倒是来劲了:“学散打,柔道,跆拳道,弓箭,射击,还有好多好多。组里会给我们罪犯档案,解决得越多奖励越多……”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入眼都是朝气蓬勃的一张张脸。

我心中嗤笑,轮得到反派去惩恶扬善?这儿摆明是个犯罪分子学前班,小孩子总以为善恶的界线很分明,殊不知自己已经在高高兴兴往另一边跑去,等到他们在心安理得中学会驾驭这份力量,天真的少年时光立刻结束,轮到他们入学了。

当然,我这个想得明白的恋爱脑成年人也好不到哪去。

小姑娘带我穿过嘈杂的大厅,敲了敲走廊上一扇紧闭的门,一个长着狐狸眼的青年从里边拉开门,狭长的眼眸一眯更像狐狸了:“归先生。”

小姑娘向我们俩告别,他让开半边身子对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配上那下一秒就要偷鸡的笑容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我不想从他身边挤,索性站在门口和他交谈:

“我要成为向导,答应了我才加入你们。”

他惊讶的表情很浮夸,“归先生,我们是坏蛋,不是魔法教母。”

“少来。”我不耐烦打断他,“凡满十五岁,数值达到80以上青少年必须进入预备学校,预备学校可是溜不出来的。你这儿通通是十八九岁的小孩,数值连80都不到却能杀人?都是坏蛋了连非法实验都不做吗?”

他把愚蠢张着的嘴合起来,又恢复了狐狸似的笑:“那很贵的,归先生能付给我们相应的报酬吗?”

“不好说,我从不吃亏。”我撩起发丝别到耳后,“我还喜欢跟我男朋友告状。”

他立刻注意到了我中指上的戒指,把手挡在眼前作闪到状,“好吧,史密斯夫人,先来做个体检吧,条件达不到我们也不能平地起高楼啊。”

抽了血,取了唾液,还拔了我的头发,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以为结束了,狐狸眼递给我一个小盒子和一本写真杂志,推我进旁边的房间。

“?”我疑惑地看着杂志,而后反应过来,“这也要?”

“当然,要对你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你们不会看我基因优秀偷偷去克隆吧?”

狐狸眼做了个无语的表情,看起来就非常刻薄,“十八年后记得来领你的小孩,别忘了补缴抚养费。”

“赶紧滚。”我弯起手肘捣在他胸口把他砸出去,拉上门将他猝不及防的咳嗽声隔在外边。

我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摄像头后随手把杂志扔到垃圾桶里。

一开门就看到狐狸眼抱臂斜靠在门旁,这人居然一直在等。我把盒子递给他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突然开口:

“我听到你叫你男朋友名字了。”

我头都懒得抬,“听墙角的变态。”

他摇了摇盒子,意味不明地哇一声:“好浓,你们很久没做了吧?”

我上下打量他,“你来这儿之前做什么工作的,牛郎?再骚扰我报警,新闻标题帮你想好了,x市一非法组织被连根拔起,起因竟是成员性骚扰无辜路人。”

“脾气真坏。”他很开心似的弯起眼睛,神经病。

回家住了一晚,也没怎么睡好,我在床上翻腾到大半夜,干脆起来洗了个澡,抱着印雀榕的枕头看了两部老电影。

早上六点,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前往休养所。

时间太早,印雀榕或许还没醒,我在附近逛了逛,吃了早餐,出门正好看到对面一家花店在整理刚到的鲜花,水雾喷在花瓣上汇成水珠,挂在边缘摇摇欲坠,映在冷淡的晨曦里像水晶一样,我看了一会,买了一束紫色的绣球花。

休养所里还是很安静,我尽量放轻了脚步声,希望不要吵到那些本就失控的哨兵,走到印雀榕的房间前拧下把手轻轻推开,他靠在床头坐着,听见动静立马转头看过来,我走到他床边,把拆掉外包装的花枝插进柜子上那个装塑料花的瓶子里,他从后边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腰间。

“不准往下闻!”我喝止了他小狗社交一样的不文明行为,拿起空花瓶又放下,晚会儿装水花也不会枯。

我转身抱住他。

印雀榕轻轻拽了我一把让我坐在他床边,跟饿了一夜的狗一样毫无章法地啃我嘴唇,我简直无从招架,抓住他的头发连连后扯,被他抱住腰放倒在床上,本来打算欲拒还迎一下,一转头就看到已经弥漫开红色的输液瓶。

“我草!你跑水了!”我立马掀开他关上输液管阀门,打内线叫了工作人员来为他重新扎针。

他一脸纯良地送别了再三叮嘱他不要大幅度动作的工作人员,随着门关上的声音脸立马垮掉,哀怨地看着我。

“啧啧啧。”哪怕心知肚明是装的,但我就喜欢看他这可怜样,“哪来的小狗饿成这样啊,我勉为其难喂一喂吧。”

我解开衬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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