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3-12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巳时暨白 主角：陈舟野 陆繁序
白簌收回手链严肃地看向他：“别想转移话题，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这么大意，你看现在好了，家里也没人照顾你，腿还成这样了。”
“没事，不疼。”
白簌扶着他坐在沙发上：“是，你不疼，又想说你习惯了是吧？小小年纪什么好东西不习惯，习惯忍着疼，要是你妈看到了，指不定要多心疼呢。”
陈也眸光黯然失色，搭在白簌肩上的手轻轻落下。
王景絮才不会心疼呢。
她说不定还会责怪自己，高二这种时候还敢把腿给弄伤了，耽误学习。
“你的药带了吗？”白簌问。
“没。”
“等会回去你自己不方便上药，医院给你开的外敷药是哪些，我看看我这里有没有，有我就给你换好，没有我让张科等会下去买。”
陈也语气僵硬：“不用，我等会——”
“不可以说不用，或者让你同学帮你。”白簌没好气瞅他一眼，转而看向陆繁序，笑着说：“陆同学，那等会麻烦你帮小野换一下药可以吗，张科不行，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等会伤口更严重了。”
陆繁序回笑：“好的，阿姨。”
白簌又说：“阿姨今天弄了好多吃的，等会多吃一点，张科你去洗点水果来。”
“好嘞。”
交代好一切，白簌警告陈也：“你回去别洗澡，伤口不可以进水了，听见没？”
“听到了。”
虽然不想在这里换药，但陈也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药名一一告诉白簌。
好在这些药家里都有，张科也不用下去跑一趟。
当陈也带着陆繁序一起进房间的时候，他有心想把陆繁序关在门口。
结果这人趁他没注意，早就溜进来了。
阳台上，陆繁序拿着消毒水和棉签看向陈也。
面对对方直勾勾的目光，陈也靠在阳台边上不急不忙地解开自己裤子的纽扣，周围安静极了，拉链划过链条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陈也边拉还边留意陆繁序的视线。直到要脱下裤子，他才吊儿郎当地逗乐对方：“怎么？你有兴趣看别人脱裤子啊？”
陆繁序从脖颈红到耳根，好在阳台的灯不是特别亮堂，也看不出他的异样之色。
他拿着药水和棉签低下头，刚要上前一步，陈也喊住他：“放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白姨说我帮你——”
陈也打断他：“我自己来。”
陆繁序抬头看了他几秒，想提醒陈也这里是阳台，脱裤子会有人看见，但是放眼看去，对面空旷，连一栋楼都找不到，最后只能放下东西转过头。
见对方没有在偷看，陈也才脱掉裤子上药。
陆繁序耳朵似火烧，假装不在意地拿出手机看，微信什么信息都没有，他却来来回回翻了许多遍，最后逛朋友圈不小心把视频放了出来。
是一个女人在尖叫。
陈也吓得手一抖，棉签直通在伤口上，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陆繁序还以为陈也怎么了，下意识转头，就见陈也的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像个大爷似的，他宽大的上衣勉强能挡住腿根，再往下是——
被纱布缠着的伤口赤裸裸地暴露在视线里，夹杂着药水的腥红顺着白皙的腿流下，地上的纱布还泛着黄色的药掺杂着腥红色的液体，他不太敢去腿上看那个伤口。
想都知道有多难看，有多疼.......
“看够了吗？”陈也侧头看过来。
陆繁序这才回过神。
“哦，嗯。”他匆忙从一旁抽出湿纸巾递给陈也：“要不然擦一下吧。”
陈也没说话，接下湿纸巾。
怕对方会尴尬，陆繁序递完湿纸巾就立马转过身。
半晌才听见身后传来穿裤子的声音。
紧接着又磨蹭了一会，陈也忽然开口叫他：“帮个忙。”
“好。”陆繁序转头，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上衣。
他视线黏在对方精瘦的背部一路顺下——后腰处横亘一条触目惊心的刀伤。
陆繁序心猛地一惊，他知道陈也受伤严重，却没想到受伤这么严重。
陈也忽视他发愣的目光，说：“够不着，帮我上药，谢谢。”
他站在栏杆前有一会了，陆繁序才拿起桌上的药水和棉签。
后腰处很快传来凉凉的触感，伴随着陆繁序低哑的声音响起：“疼吗？”
“你说呢？”
都这样了还不疼。
在白簌面前说不疼是怕她担心，怎么可能不疼。
发烧晕倒了做梦都在疼，疼得他夜夜睡觉难以入眠，辗转反侧。
“那你为什么不请假，还要来上学？”
“过两天就好了，不碍事。”
陆繁序没再发问，低头专心上药。
弄好一切后，陈也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你先出去吧，我抽根烟。”
陆繁序整理好药箱转身走到门口顺手把灯关了，但却迟迟没有离开。
看着门边的黑影，陈也抽出烟的手停下：“怎么了？”
陆繁序转身，踌躇许久，开口：“那天那个电话是你接的吧。”
“……”
陈也把抽出的烟重新塞回盒子里，沉默。
陆繁序又换了一种方式平静地叙述：“我是陆绥知的弟弟。”
“我知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陈也拉开椅子坐下，不在意地说：“不用道歉，没怪你。”
“对不起。”
陆繁序还是执意，陈也没再说什么：“你哥不厚道，走的时候不告诉我们。”他看向床头前的位置，再次道：“后来我也试着联系你奶奶，不过那时候她说你哥快不行了，没有几天了。”
再后来就连陆绥知的奶奶也联系不上了。
谁都联系不上。
他是冬夜离开的，连告别都没有。
所有人都以为他可能没了。
都在逐渐忘记这个只出现过短暂瞬间的朋友。
结果他现在又重新出现了。
陆繁序解释：“那个时候我哥病得很严重，不过好在后面救回来了。”
“他这些年怎么样？上次接电话感觉他好像能听见了，是戴的助听器吗？”
“不是助听器，他的耳朵已经治好了。”
原本也不是先天性耳聋，是因为一场意外车祸导致的。
“那就好。”陈也说。
“我哥虽然抗癌成功，但因为是早产儿，身体不好，时不时就要住院，而且……他，很想你。”陆繁序说完看向陈也，见陈也没什么反应他又补充：“还有张科……”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知道了。”
要回来的总会回来，不愿意回来的怎么都不会回来。
问再多也没有用，他相信陆绥知是愿意回来的，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然陆繁序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天气逐渐回暖，陈也越起越早，有时候碰到陆繁序就一起上学。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陆繁序。
“谢谢。”陆繁序接下牛奶放进口袋里。
陈也似有若无地朝瞥他口袋一眼：“天天见你收也不见你喝，你该不会是都攒着回头再给我吧？”
陆繁序手一顿，说：“给了我的就是我的，我不会给你的，我留着晚上睡觉之前喝。”
“是吗？”陈也怀疑地说：“你该不会跟你哥一样乳糖不耐受，一喝牛奶就拉肚子吧？”
“不是，你想多了。”
“但愿。”
校门口进来的学生三五成群，还有少数骑自行车的从过道边上走。
陆繁序吃完手里的鸡蛋就从书包里翻出语文书。
陈也看了一眼，是昨天语文老师布置的背诵作业。不算多，基本上看两遍就能背下来。
“昨晚睡得早？”陈也吃着早餐问。
“嗯。”
怪不得书没背，昨天给他发信息也没回，今天早上才回的。
正上楼时有两个高一的学生打闹着横冲直撞跑上楼，陈也见势要撞到陆繁序，想提醒对方，然而手比嘴快先下手快速将人的衣领往一边拉。
又连忙扶住他的肩膀才堪堪稳住人。
就是这个姿势有点奇怪，陆繁序在他怀里，感觉好像在抱着陆繁序一样。
“你俩还真是一大早就开始上演亲爱的同桌啊。”
迎面走来的张科和宋遇忍不住调侃。
陈也无视他们的话，松开陆繁序：“别看书了，等会回到教室再看，上楼梯小心摔跤。”
没有训斥没有不耐烦，只是很平常的一句关心而已。
陆繁序紧绷着身体点点头，随后跟陈也拉开了一些距离。
“舟儿，你说你这腿也快好得差不多了，啥时候回来带跑操啊，我实在是不想顶替了，管不住那群人，还不能偷懒。”
几人边说边上楼。
陈也不咸不淡地说：“不知道。”
相比带队他还是喜欢在教室里待着，不用跑更舒服。
“滚。”张科白他一眼：“你是爽了，我听说下个月要举行运动会，开幕仪式可能会有你。”
“哦。”
张科见他不信，强调说：“我一个体育生朋友告诉我的，消息可靠。”
陈也轻笑，压根没把这件事当事。
语文课刚开始，老师就开始抽查背诵，不会背的全部站到后排，陈也起初还担心张科会不会背，结果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倒是宋遇，他连一句都不会背，嬉皮笑脸地拿着书站起来靠墙罚站。
罚站也不老实，和旁边的人打着打着打到陈也身后。
“你们干什么？”讲台上，语文老师突然一声呵斥，陈也抬眼，她正看着自己，怒意滔天：“宋遇，书也背不出来，罚站也不好好罚，给我出去站着。”
陈也转头，宋遇苦着脸看他。
还没来得及了解事情的情况，只听身后又传来那道震喝声：“陈也，你也给我出去站着。”
陈也迅速回头，慢吞吞起身：“我做什么了？”
“你不好好听讲！书背出来了又怎么样？和宋遇混，我看你高考也不用考了。”
“你看见了？”
“我要是没看见还能让你出去？”
陈也斥笑，也不解释，拿着书出去。
宋遇唯唯诺诺地缩着脖子，跟着陈也一同从后门离开。
陈也停下脚步，背后突然一记冲击，他回头，是宋遇撞了上来。
“你刚才在我背后干什么？”陈也冷冷问。
“我本来是想给你传纸条的，结果被她看见了。”
陈也眸色冷然，将书扔到他怀中转身就走。
“诶？你去哪啊？”
“找地方睡觉。”
“......”
晚上放学的时候，陈也刚出校门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跟保安纠缠着什么。
他好奇走近了些。
“不是，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找人的，大哥，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站着，找到他我就会走，你别赶我啊，大哥。”
保安气急败坏地说：“你都在这里蹲了快一个月，跟你说了很多遍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男人不死心：“他就在这里，我只是暂时没有找到他而已。”
“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保安拿着手机竖在他面前：“谁告诉你他在这里的你去找谁。”
“不是，不是，大哥，我——”
男人说着就要被保安推走。
陈也上前拍了一下保安的肩膀：“哥。”
他有直觉，这个人应该就是老林说的那个魏开。
面相倒是挺熟悉的。
在那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陈也转头问保安：“这是怎么了？”
保安见是陈也，苦恼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人非说要找个学生，叫什么陈舟野，在这里等了好几天，死活不肯走。”
陈也挑眉又细细打量一眼面前的男人，陈舟野是他的旧名，当年王景絮刚出车祸没几天，王景修就给他的名字改成了陈也，后来他跟着陈正林搬家，上了高中以后更是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宋遇都不知道他旧名是什么。
这个人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正思索中，对方也看了过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靠近陈也：“同学，你认识陈舟野吗？”
陈也犹豫了一会，自然地移开视线说：“见过两次，他这几天没有来上学，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魏开眸子突然一亮，忙不迭要抓陈也的手，保安立马伸手将陈也护在身后：“诶诶诶？你做什么？说话就说话，不要对我们学校的学生动手动脚的。”
魏开意识到自己举动太过于激动，而后跟陈也拉开了一些距离。
“不好意思，我就是太高兴了，麻烦你能告诉我他家在哪吗？我现在去找他。”
“抱歉，不知道他家在哪。”陈也淡淡道：“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达，如果不方便说的话我就回家了。”
陈也说着就要转身，魏开一着急，冲着他道：“等等，同学，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拜托了，人命关天。”
什么事情还能牵扯到人命？
陈也看了一眼保安：“哥，他找的人我认识，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你一个人能行吗？”保安有些不太放心。
陈也又说：“放心，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我知道，你别跟他去太远的地方，就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还能叫人。”
“好，知道了。”
保安离开，校门口的人也逐渐减少。
陆繁序推着自行车走出来，叫了一声陈也。
陈也回头应声：“你先走吧，我没有那么快。”
陆繁序抬眼看了一下陈也对面的男人。
“先回去吧，你今天不是不舒服吗，早点回家。”
黑影依旧没有动，陈也也就没有再劝说，继而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行了，现在人不多，你说吧。”
男人吞吞吐吐半天，从手机上面翻了一张照片递给陈也：“这个是我的女儿和老婆，他们都有心脏病。”
陈也接下手机看了一眼，病床上一对母女相依相拥，还有个男人趴在病床前长臂一挥抱着自己的老婆孩子。
小孩看着不过十岁，身上全是淤青，头发也寥寥无几，寸草不生。
大人稍微好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去。
陈也没有说话，等着男人说下去。
“我跟陈舟野的妈妈是朋友，当年一起合伙开公司，后来她妈妈出了车祸，我也因为一些原因坐了几年牢刚出来，我要得不多，就是想把之前借给他妈妈的钱拿回来而已，我需要那笔钱救我的老婆孩子。”
“钱在陈舟野手里吗？”陈也问得一针见血。
男人低头：“没有，在他舅舅手里。”
“那你天天堵在这里找他有什么用？”
闹得人尽皆知，最坏的结果就是学校报警，最后被警察带走。
“有用，他是他舅舅最疼爱的外甥只要他帮我求情，我肯定能拿回来。”
陈也不以为意地嗤笑。
他是王景修最疼爱的外甥？
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打听来的垃圾消息。
估计也是病急乱投医，走投无路了才会找上他。
“你借给她多少？”陈也问。
“两千万。”
这么多......
不过这点钱对于王景修来说并不算很多，为什么会压着不给他？
陈也把手机还给他，说“我可以帮你转达，只是转达，至于结果跟我没有关系。”
“谢谢，谢谢。”魏开激动地连连道谢：“我能方便留您一个电话吗？”
陈也拒绝：“不方便。”
魏开讪笑着点点头：“好好，麻烦你了，谢谢。”
说着男人转身离开，陈也盯着那佝偻的背影良久收回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