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3-05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熳山里 主角：丘士文 炎熠
那之后的日子，小太监时不时地就来找小侍卫，但其实并不是每次都有事情，只不过是小太监存心逗弄小侍卫罢了。
记得有一次，小侍卫刚下了值，就被小太监抓走，去逛一处皇宫里鲜有人至的小花园。
走在路边满是杂草的石子路上，小侍卫没忍住问道：“你…每天都不做事吗？”他很怕对方因为来找自己，耽误了干活儿被大公公责罚，又或者惹怒了皇帝。
小太监停下脚步看他，“这是嫌我烦了？”
“我，我怎么可能！”小侍卫急忙反驳，立马解释，“就是…”
“就是什么？”小太监接过话茬，“还是…你觉得我打扰你当差了？”小太监勾起嘴角，半眯着眼睛戏谑地问道。
“没有！我…我就是…担心你啊。”小侍卫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变得黑黄的脸上带来了两朵不易见的红晕。
“担心我？担心我什么？”
“你这样，隔三差五地出来，不怕被你师父抓住责罚吗？”
小太监怔住几秒，然后低头笑了，拍拍小侍卫的肩膀，“放心吧，我师父他啊，一定不会责罚我的！”说得笃定，随后又停了半刻，眯起眼睛，倾身向前靠近小侍卫，“还是说，你想看着我被师父责罚啊？”假装严肃地问道，可眼底却带着不着调。
“嗯~？”语调上扬。
小侍卫被对方逼迫地弯下腰，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俊俏脸蛋，心脏开始乱跳，一个退后，“不是啊！就…”嘟囔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嗤！”听到身边小太监的笑声，才明白自己又被对方耍了一遭，看向还在笑着的人，跺脚，自暴自弃道：“你怎么，怎么总是喜欢逗我？”
小太监边笑边说：“哈哈哈，因为好玩啊，你都不知道，刚才你的样子多有趣！哈哈哈！”
小侍卫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了，他要反抗！
于是假装撸起衣袖，忿忿道：“好啊，你敢耍我，这次我就要教训教训你！”向小太监逼近。
小太监立时止住笑声，小碎步向后退，一边摆手一边说：“喂喂喂！你来真的啊，我开玩笑啊，你别过来！啊——！”开始拔腿就跑。
小侍卫也在后面追着，“你站住！”
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就在这处算是荒凉的小花园里幼稚地追赶起来，小太监不常劳作，所以根本就不是练武出身的小侍卫的对手，跑了没几步，被对方按倒在草丛里堆成小山坡状的枯草上。
小侍卫轻易地抓住小太监的两只手压在对方头顶，又假装狠戾地说道：“看你还往哪儿跑！”
两人此刻都喘着粗气，尤其是小太监，一张原本白净的脸带上粉红，看得小侍卫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还让他以为是刚才这几步路跑得。
小太监这时也不嘴硬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不？你快起来！”说着要挣扎着坐起，可刚一动，又被小侍卫猛地压住。
这时候小太监才发现一丝不对劲。
好像他们俩现在离得有些太近了，意识到什么，小太监立马不敢动了，结巴道：“那个，呆瓜，我要起来了！”
小侍卫不说话，一直抿住嘴，眼底深沉如墨，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声缠眷的“秋秋”后，入了魔般慢慢俯下身。
小侍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被施了咒一样，看到那双顾盼流连的眸子，还有那张微启的粉嫩唇瓣时，就想离这人再近一点，他也更想抱住他。
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叫嚣，让他不能控制自己。
小太监浑身僵直，睁大眼睛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少年，对方的呼吸扑洒在脸上，他觉得自己浑身燥热难耐。
周围一切都没了声音，风、树、云全部静止，只有两人彼此起伏的呼吸在耳边响起。
小侍卫魔怔般低下头，想要亲上那张他日思夜想已久的唇。
却突然，几声猫叫响起，小太监回神猛地推开小侍卫，头也不回地飞奔逃走，什么话都没留下。
小侍卫被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地上，他愣愣地看向小太监跑走的方向，半晌，无奈地笑着捂住脸，他刚刚…真的是疯了！
也是真的流氓。
……
那之后，小太监有几日没再来找小侍卫。
小侍卫虽然平日里工作都好好地做着，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焦灼得不行，他怕小太监因为那天的事情再也不理自己了，也后悔自己轻薄的行为。
他承认自己喜欢小太监，可是…他不确定小太监是不是也喜欢自己，于是今晚在某处花园门边值夜的时候，小侍卫溜神了。
直到一个人冷不丁拍了他肩膀一下，才反应过来，要怒喝——什么人！
下一秒，立刻住嘴。
面前的小太监依旧是那身藏蓝色宫服，头上带着顶黑色的帽子，看到这人的一瞬间，小侍卫眼睛瞪得溜圆，开心地问道：“你来了！”
小太监如往常一般笑道：“怎么？几天不见，真的想我了？”
“嗯！”小侍卫不遮不掩地答道，热烈的想念只通过一个字便传达了全部。
小太监的脸上闪过片刻的错愕，又快速眯起眼睛嘲笑起对方，“真是不知羞！”用手指蹭蹭自己的侧脸。
被他这么一说，小侍卫也觉得有些害羞，低声咳了一下，“那个，你…对不起，那天……”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没事啊！”小太监伸手，快速打断了他，“我不想再听你的道歉了。”
小侍卫立马乖乖地闭了口，之后小太监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被叠成块状的白色手帕，递上前，“呐！这个叫什么雪酥糕，可好吃了！”
手帕上的松香味传到小侍卫的鼻子里，他听话地接过，将叠得整齐的帕子打开，几块白色的糕点出现在眼前，看向小太监，“这是给我的？”
“对啊！快尝尝看！特别甜！”带着一脸的期待。
小侍卫点头，拿起一块吃了一口，很甜，糯糯的却又带着些脆劲儿，确实好吃，“嗯，很好吃。”
小太监傲娇地仰起头，“那是！这可是梅妃娘娘赏我的呢！我都没舍得给别人。”
“梅妃娘娘？是前阵子生了位小皇子的那位娘娘吗？”
“嗯，对啊，怎么了？”
小侍卫摇头，“没什么。”不过是觉得“梅”这个字不太好，不过这可是皇上封的号，他一个侍卫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后面的一晚，两人谁都没再提起那天在破旧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以后的以后，也未再提起。
……
春去秋来地过了两年，这期间，小太监依旧如原来一般时常来找小侍卫，他们之间，一个当“哑巴”，一个做“瞎子”，倒也把宫中这无聊的日子过得算是说得过去。
而那些和小侍卫关系不错的人也都逐渐认识了这个长得极其俊秀的小太监，每次小太监到侍卫住得庭院门前，认识他的人大多数都笑着向他打招呼，“小丘公公来了！”
大家也都会告诉小太监，小侍卫在哪里。
今天，小太监来找小侍卫却不是要来逗对方，而是他听说小侍卫晋了职，成小队长了，打算给他庆贺一下。
去了小侍卫经常巡逻的地方找人，没多久，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宫后苑的一片牡丹花群旁。
小侍卫其实已经不是小侍卫了，与刚入宫时13岁的矮小身子相比，现在的小侍卫早已显出了少年的英姿挺拔，个头更是比长了他两岁的小太监高大了不少，反观小太监，身高却一直停在六尺多（约1米7左右），自打前年生了回病，更是停在这里不长了。
小太监站在一处假山后面，看着不远处那人已经逐渐宽厚的背影不禁摇头，自己啊，还是别想着再长高了。
整理好表情，小太监一步两跳地跑到小侍卫身边。
“呆瓜！”
巡逻的几人一齐将视线射过来，小太监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只笑着望向小侍卫。
对方一看到小太监他，脸就红了，轻咳一声，“咳，秋秋~”
旁边几个一起巡视的男人眼神里带着揶揄，小侍卫看到后，让他们先走，自己稍后跟上，拉着小太监向一边走去。
小声问道：“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小太监挑眉，“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跋扈的性格被小侍卫近两年宠得愈发厉害，可某人依旧心甘情愿地惯着他。
小侍卫局促，“不是，就很少看你白天来找我。”手下意识放在兵帽后面抓抓。
“是吗？”小太监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即恢复如常，拍拍小侍卫的肩膀，“先不说别的了，喂，听说你今天升为小队长了？不错啊！”
“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我也才是早上才听说的。”小侍卫惊讶于小太监的消息灵通。
小太监狡黠地笑道：“我是谁！我可是小丘公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把抓起小侍卫跑走，“诶呀，好了，走吧！今天带你出宫去玩！”
“诶！”小侍卫连忙止住对方动作，“出宫？我没有令牌啊！”
“怕什么！我有啊！特意向师父借的！”看到小侍卫依旧犹豫，小太监继续道：“诶呀，行了！我已经替你向侍卫司的人打过招呼了，今天他们准你半天假，走啦！”说完，不顾对方愿不愿意，用力拉着对方往重华门那边走去。
换了便衣的两人，还是过往一黑一白的打扮，不过比之两年前，他们一人出落得愈发俊秀优雅，另一人则更加的英姿飒爽，路上偶遇的别家女子都有意无意地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罗扇遮面，眼带柔光，瞧得小太监不禁偷笑。
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小侍卫，“喂，呆瓜，你看看这些小姑娘是不是都在瞧你啊？”
小侍卫没抬头，一直看向小太监，“他们在看你，因为你好看。”
“啧！”小太监佯怒地瞪了小侍卫一眼，“你这人，成心戏弄我是吗？”明知道他不能娶妻。
又摆摆手，“算了，今天看你晋职的份上饶了你。”
小侍卫的表情有了缓和。
这之后一下午时间，小太监带着小侍卫去听了段小曲儿，戏台上的戏子们咿咿呀呀唱着曲中人的悲欢离合，台下的小太监瞧得认真，一旁的小侍卫也看他看得专注。
一曲毕，小太监才与小侍卫一起不舍地离开戏楼。
天色渐暗，走在都城宽阔的永安街上，小太监沉默不语许久，小侍卫担心地问道：“是…心情不好吗？”
“不是。”小太监闷闷地说，“我在想刚刚那出戏的最后，你说十一娘与他的安朗都死了，到底这结局是好，还是不好？”抬眼看向身边人。
小侍卫抿嘴，明白对方应该是被那出戏扰得乱了心神，犹豫着开口：“是好的吧……”他也不确定，可心底却这么觉得。
“为什么？”
“因为，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不管是在人间亦或是别处。”
“你怎么确定他们在一起了？”
“因为…”小侍卫迎向小太监的视线，“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管对方是生还是死，他们都会选择等着那人一起走余下的路。” 眼里是坚定以及对某些事情的倔强相信。
“……”
小太监看着小侍卫那双漆黑的双眸久久不语，随后唇边显出一抹笑，接着浅笑又变成开怀的大笑。
“哈哈哈哈！呆瓜！我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也不知道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巧路过街边的酒楼，小太监握住身边人因为常年耍冷兵器而长茧的手掌，“走！咱们吃酒去！”
“秋秋…！”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小侍卫被小太监拉进了一间装得极尽典雅的房间。
两人入了上房的雅座，桌边是打开的窗户，既能看到楼下在摆着热闹夜市的街道小巷，又可以看到远处天空的夜景，位置很是不错。
小太监一个人洋洋洒洒地点了一桌子的菜肴，又要了两壶上等的好酒。
小侍卫这时开口，“那个，你能喝酒吗？”
“能啊！你别瞧不起我！我啊，半斤绝对没问题！”小太监骄傲地说。
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却一脸的怀疑，说实话，小侍卫不太相信对方的酒量，毕竟任谁看这小小的一只，一定一杯酒下肚就醉了。
可事实证明，这次他猜错了。
小太监确实很能喝，甚至比小侍卫的酒量还要好，可少年不服输的心性让这俩人即使都觉得晕了，却依旧一杯接一杯地将酒下肚。
事实也证明，人不能逞强，最后，终究是小侍卫没撑住趴倒在桌子上。
正要举杯再喝下一口烈酒的小太监听到“咚”的一声，动作止住。
放下遮住脸的白色衣袍，安静地落下了酒杯。
与小侍卫的不省人事不同，小太监只是脸上带着醉态的红晕而已，眼神神情都是异常清明。
残月已经登上夜的最高处，只洒下点点的银光给这世间，楼下夜市的喧嚣也早已成了寂静，打更的锣声自远处一下一下地传来，驱赶了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也宣告了这一天的结束。
小太监看向趴在桌上的小侍卫，眼中满是深情，良久，目光转向窗外高悬的月亮，嘴角不再带着那抹放肆的笑，神情只剩下让人看了心疼的悲戚。
他重新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半空碰了一下，“呆瓜，祝贺你。”停了片刻，“还有希望你…前途无量，也希望你，能够一直一直保护我。”
衣袖掩面，白色瓷杯中的酒，见了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