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3-02 来源：番茄 分类：现代 作者：雾念卿 主角：纪凌皓 沈瓷
“你多吃点。”纪凌皓主动出声打破了尴尬。
他是一介武夫，平时都在军营里，跟一群大老爷们朝夕相对，哪里见过这么娇的小郎君？如今跟沈瓷相处起来，倒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了。
沈瓷老实道：“我再吃一个虾饼就饱了。”
他头上还压着珠光宝气的发冠，点头的幅度很小，生怕扯着脖子。
纪凌皓道：“可要替你将发冠拆了？看你有些不舒服。”
沈瓷点点头，笑得很甜。
纪凌皓侧身替他拆发冠，动作轻柔而体贴，一点也没有让珠玉扯着他的头发。
沈瓷好像就这么被男人整个拢住一样，鼻息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味道。
龙凤烛一直燃着，猩红似血的烛泪滴落在金色的银盘上。
而隔着昏黄的烛光看过去，他的新婚妻子长发如瀑，迤逦地铺陈在鲜艳的喜袍上，肤白胜雪，粉唇轻启，似是画中仙。
人如其名，沈瓷，如玉如瓷，惹人怜爱。
虾饼美味，沈瓷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让纪凌皓静静地看了好一会。
“将军，夫人的随从求见。”秦司在门外请示。
纪凌皓收回视线，正声道：“进来。”
门开，一少年走了进来，俯身行礼，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对纪凌皓道：“小人名唤青柏，是公子的陪嫁随从。给将军请安来迟了，还请将军莫怪。”
“既然是公子的随从，就应该时刻照顾。方才一路都未见你，是有何事？”纪凌皓问他。
从进门时就一直低垂着眼的青柏这时却抬起了头，从容自若道：“小人刚才一直在库房整理公子的嫁妆，所以迟来，还望将军理解。只因我家老爷爱子心切，随的嫁妆数量颇多，整理起来难免耗时。”
纪凌皓知道沈瓷的父亲是临安城的首富商人沈玉良，他的产业遍布临安，家财万贯，而且他性格乐观，挺着大肚腩逢人就笑。
士农工商，在如今这个商人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年代，大约正是因为沈玉良有百年难遇的经商之才，又积极的响应朝廷号召，将国库填得满满当当，所以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
如此圆滑的一个商人，有钱也是应当的。
可惜沈玉良的夫人陈氏走得早，只给他留下一个有些痴傻的儿子。
沈玉良挂念发妻，不曾再娶，一心一意疼爱沈瓷。
沈瓷出嫁，他更是豪掷十里嫁妆撑场面，给足了排场。
青柏刻意提起嫁妆，无非是按照沈玉良的意思，旁敲侧击地告诉纪凌皓，让他不要看低了沈瓷，平白欺辱他。
纪凌皓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得面色有些难看。
“都给你。”沈瓷突然出声道。
屋内的两人一同转头看他，不约而同的都愣住了。
“公子说什么？”青柏颤声问，淡然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我的嫁妆，都给你！”沈瓷主动握上纪凌皓的手，对着他一字一句道。
纪凌皓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青柏，低声道：“不用，你的嫁妆和钱都留着你自己用。”
沈瓷一本正经道：“你用，我有很多钱，花不完。”
青柏暗暗呼出一口气，无奈摇头。
老爷说的没错，公子只要一碰上这纪将军，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嫁出去的公子，泼出去的水。
青柏觉得这屋子不能再待下去了，连忙行礼告退。
“你爹爹和他都很关心你。”纪凌皓有些羡慕。
沈瓷点头肯定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是好人。”
末了，他看一眼纪凌皓，继续道：“你是喜欢的人。”
纪凌皓顿时被他撩拨得心跳如擂。
沈瓷歪着头，不懂纪凌皓为什么突然别过了头不看自己，还红了耳朵。
纪凌皓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沈瓷道：“夜已深，既然吃饱了，那就去睡觉吧。”
“好。”
沈瓷听话地起身脱身上的喜服，只剩下里衣，然后爬到了床的里侧躺下。
纪凌皓默了默，撑着轮椅站了起来，虽然有一条腿没了知觉，但另一条还可以活动自如。
他平躺在床上，故意跟沈瓷隔开了一段距离，盖好被子，闭眼入睡。
春寒料峭，虽然不比冬日寒冷，但纪凌皓的手脚依旧冰凉无比，这是他受伤后血液循环不畅而落下的症状。
没过一会儿，纪凌皓听见身侧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沈瓷小心挪动着身子，然后一个转身，半边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纪凌皓睁眼，语气有些无奈，推了推他道：“你想做什么？”
“圆房。”沈瓷的声音闷闷地，但还是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纪凌皓：“……”
“今日不圆。”半晌，纪凌皓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沈瓷歪着头问他，很是不解。
纪凌皓回答道：“我累了，你不累么？别折腾了，快睡觉吧。”
沈瓷当然累了。
今天他早早的就起来了，一直饿着肚子。又穿不惯身上这累赘繁复的衣裳，出门时脚下踩着嫁衣的长摆，差点就要摔跤，好险下人搀扶得及时。
“好。”
沈瓷很快答应，但没有把身子从纪凌皓身上挪开。
“怎么了？”纪凌皓不解地问。
沈瓷把自己的腿拱到纪凌皓的双脚上，再用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纪凌皓捉摸不透他了。
“给你暖手暖脚，不能让你冷到。娘子，我们一起睡吧。”沈瓷在他耳侧轻声说，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纪凌皓呼吸一滞，刻意忽略他对自己的称呼。
身边多了一个人让他很不适应，常年在军中养成的警惕让他接受不了跟人同榻。
可现在的他只觉得身边睡了一个软绵绵的娃娃，许是娇养惯了，沈瓷的身上还带着幽幽的香味，沁人心脾。
沈瓷身上的香味好像能安神一般，跟他这个小暖炉同榻，纪凌皓反而比平日里睡得很好。
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不再梦到战场上厮杀的刀光剑影以及血流成河的惨状。
今夜无风，无梦，好眠直到天明。
沈瓷睡醒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挤在纪凌皓的怀里，脑袋蹭在他肩窝处，差一点嘴巴就要贴上他的颈侧。
因为纪凌皓的父母已不在人世，所以新婚的第二日并不用早起去给公婆敬茶，但他肚子饿了。
他缓慢地动了下自己的腰，偏过脸但身子却转不过来，纪凌皓下意识将他扣在怀里，缓缓睁开了眼。
沈瓷略带抱歉道：“我不是故意吵醒……”
“无事，时候不早了，起来吧。”纪凌皓笑了笑，并未生气。
秦司和青柏进来伺候他们洗漱更衣。
令人意外的是，青柏年纪不大，做事却井井有条又细致周到，倒衬得秦司有些笨手笨脚。
沈瓷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团花纹锦衣袍，黑发半束，水灵灵的像个小玉人。
两人的早膳也很简单，纪凌皓跌下云端后，他的叔叔，二房一家就开始以府内支出过甚而克扣他的饮食，因此下人按时给纪凌皓送来的三餐菜品并不太能见到荤腥。
沈瓷给纪凌皓盛了碗豆花，笑意晏晏地看他，好像很高兴能跟他一起吃饭似的。
纪凌皓一手握着调羹，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指腹摩挲着，似是在回味什么。
他的夫人腰肢柔软，跟洁白无瑕的豆花一样。
两人还没吃好，就听见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到院子里。
“哎呀，我的好大哥，弟弟特来祝贺你娶得对你言听计从的温柔小娇妻！”
“不可对将军和夫人无礼。”秦司挡在前面，面色凝重，不愿意把这个没规矩的男人放进来。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是纪家，本少爷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奴才多嘴？滚一边去。”
纪子明推开秦司阻拦他的手，毫无顾忌地闯进来。眼睛滴溜溜的在屋内两人的身上溜了一圈，笑着道：“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锅就要配什么样的盖。大哥，这样看来，你和嫂嫂还真是挺般配的。”
纪凌皓不为所动，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说完了？”
“大哥，你别生气啊，昨天我跟几个朋友在外面玩，一时喝多了，结果就忘记来参加你的婚礼了，你不会怪我的吧？咱们是自家兄弟，大哥你现在有了家室，我自然要来跟你和大嫂道一声喜啊。”
纪子明昂着头，语气轻蔑不屑，不像是来道喜的，倒像是刻意来看好戏的。
场面话谁都会说，纪子明是二房的长子，这半年来处处都在刁难纪凌皓，对他没有半分敬意和真心。
纪凌皓放下碗筷，语气淡淡：“这里没有你的位置，出去。”
“大哥也太不近人情了。”纪子明似乎是料准了这个瘸子奈何不了他，于是转头对沈瓷道：“大嫂，我们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对。”沈瓷点点头。
纪凌皓眉心微皱，有些意外。
“大哥，你常年戍守边关，不知道也属于正常。大嫂以前隔三差五就来我们家，给我送了很多好东西，你不妨猜猜是为什么？”纪子明笑着，微微俯下身，小声对他说：“就只是为了找我打听你的消息。”
说完，他又很自信的朝着沈瓷挑挑眉：“若非如此，大嫂太热情，我都差点以为大嫂对我有意了。”
沈瓷站起来，用力的推了纪子明一把，给他推了个踉跄。
“你乱讲，我分得清！”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沈瓷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他瞪着纪子明，小脸鼓鼓的，似是气得很，又委屈的看了眼纪凌皓后，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公子，你去哪儿，等等我。”青柏赶紧追上去。
纪子明哈哈大笑着，故意恶心纪凌皓：“好一个郎情妾意啊。大哥，娶到这么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傻男人，你往后的日子真是有福气了。”
“笑够了？”纪凌皓冷冷道：“秦司，把他扔出去。”
纪凌皓一直在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本不想搭理纪子明，奈何他这次招惹了沈瓷。
秦司应了声“是”，便揪着纪子明的领口把他给拽了出去。
衣服卡着脖子，纪子明呼吸都困难起来，秦司直接把他丢在门外的石板路上。
纪子明喘着粗气，不服道：“我还怕你不成？敢跟我动手，这便让你见识一下本少爷的厉害。”
看到他冲上来，秦司气定神闲，以前是将军叫他忍着，其实他早就想动手了。
现下得了自家将军的默许，秦司立刻揪住纪子明的衣领和胳膊，在他腿上狠踹一脚，毫不留情。
“哎哟……疼，疼啊！”
纪子明躺在院子里嚎叫着抱住被踹的腿，恶狠狠地盯着秦司，骂道：“你竟然敢打我，狗奴才，我跟你没完！”
“你先爬起来再说吧。”秦司嘲讽道。
这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很脸熟，应该是纪子明院子里的小厮。
那小厮慌慌张张地喊着：“二公子，您快回院子里看看吧，您的屋子要被翻个底朝天了！”
纪子明皱着眉，怒道：“蠢货，先过来扶我，傻站着干什么！”
“二公子教训的是，奴才知错了。”小厮赶忙过来扶他起来，替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谁敢在我的院子里撒野？”纪子明问道。
那小厮道：“就是那个沈家傻子和他的仆人，他们俩现在正往外头搬东西呢。”
“快，快！扶我回去。”纪子明铁青着脸，扶着小厮的手赶忙往外走。
纪凌皓听到沈瓷的名字，心里挂牵，沉声道：“秦司，推我过去看看。”
“好的，将军。”
纪子明的院子里热闹极了，两边院子里的下人们纠缠在一起，跟菜市场似的，有的在骂骂咧咧，有的在推搡撒泼，正打得热火朝天。
此刻，沈瓷正站在其中，指挥着手下的人搬东西。
看到一件件精美昂贵的器物被搬了出来，纪子明那叫一个心疼啊。
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喊道：“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你们要反了天了！”
沈瓷没理他，对青柏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的，要拿回去。”
“听到公子的话了吗？把公子说到的东西全都搬走。”青柏大声吩咐他们院子里的下人。
纪子明看见沈瓷呆呆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拐到他面前，咬牙切齿道：“喂，傻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瓷不喜欢别人离自己太近，往后撤了一步。
纪子明还以为他是怯场，又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怎么，你怕了？你这个傻子别在府里虚张声势，小心我收拾你。”
纪子明弯腰靠近沈瓷，心道这个小傻子还长得挺漂亮，皮肤吹弹可破，一双大眼睛可怜楚楚的。
“哎呀，这副皮囊生得真好，看得我都想怜香惜玉了。”
他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一边调戏，一边想伸手去摸沈瓷的脸。
沈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左脸挥出一拳，纪子明“啊”的惨叫起来，有一颗白牙掉落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