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2-2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嘉树欲相依 主角:林昼 孙星轸
林昼是孙家的私人兽医,专门照顾二少爷的爱犬潘妮,已经在孙家工作了三年多。但上个月,他被辞退了。
孙家是个大家族,在商圈里有几分名气,内部不算特别混乱,但也有点勾心斗角。孙二少爷孙星轸对这些争斗不感兴趣,越长大就越想离开这个家,只是潘妮年纪大了,经不起奔波,打算等送走潘妮再做考虑。
潘妮是孙星轸过世的母亲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而现在潘妮已经十三岁了,活力已经大不如前。本来现在的兽医做得挺好,为了潘妮考虑,他是不打算再换人的,但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兽医却出了个大新闻。
他怀孕了。
孙星轸被人告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他是女人?”
张管家摇摇头:“确实是男人,家里的医生不敢确定,我们送他去了医院,说是有一套隐性生育器官。”
孙星轸皱眉:“那也无所谓,不影响工作的话不用管。”
张管家又说:“我是想问,您对此知情吗?”
孙星轸:“张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昼一直是住在孙家的,出勤记录显示前几个月都没有离开过,而佣人们都说他们没见过谁跟林昼关系比较近。”
孙星轸一愣:“你是怀疑孩子父亲的身份?”
张管家看着他的眼睛说:“您知道是谁吗?”
如果不是佣人,那就只可能是孙家人。如果是这样,那林昼的用心就值得怀疑了,不管是想靠身体还是想靠孩子,最终目的都是想上位,挤进这个物欲横流的豪门世家。
孙星轸顿时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自己雇的兽医,竟然怀着这种心思。
孙星轸也明白了张管家特地来找自己的原因,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全看自己怎么处理。“我会去问的,如果有答案自然会告诉你们。”
然而当他见到那个兽医,对方却不愿意透露那个人的任何信息。
林昼躺在病床上,因为怀孕不足两个月,身体还没有多少变化,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
孙星轸以前对他的印象是专业能力优秀,性子温和安静,却没想到暗藏了这种心思,不由得有些反感,再加上他不愿意透露对方身份,更让他不悦。
“林医生,看在合作好几年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你就直说吧,是我大哥还是三弟,或者是我后妈带来的那个姓郭的?”
林昼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孙星轸似笑非笑:“该不会是我那个宝刀不老的爹吧,你怎么说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对着他那满脸的褶子不会吐出来吗?”
林昼无力地反驳:“不、不是的……”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还是说你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才肯开口?林医生,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幼稚,你不会以为有个孩子就能嫁进孙家吧?要不要我给你数数我有多少个私生兄弟姐妹?”
“我没有……真的没有……”林昼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掺杂了委屈一般。
“你不想嫁进孙家?”
林昼说:“我从没想过。”
孙星轸:“既然这样,那就把孩子打掉吧。”
林昼猛地抬起头看他,眼里满是水光,像是震惊,又像是悲哀。孙星轸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孙星轸皱着眉:“怎么,你不愿意?”
林昼收回了眼神,垂下了头:“我想留下孩子。”
孙星轸在心里冷笑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毕竟当孙家某个人的情人跟有了孙家的孩子比起来,差得太多了,有了一个孩子,几乎这辈子都有了倚仗,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分一笔遗产。
他本来打算看在他尽心尽力照顾潘妮这么久的情份上给他坦白的机会,但是现在看来,他跟那些无数挤破头想要进入孙家的人没什么不同。
也不想想,要是谁都能靠孩子分一笔钱,孙家那些男人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到处留种?
于是孙星轸留下一句“张管家会跟你谈谈”就转身离开了。
林昼是在工作中昏倒的,醒来后已经被送到了医院,看到报告单上显示的“阳性”愣了很久。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高考体检的时候知道的,不过医生告诉他基本上不会对生活有影响,不建议手术,就没有在意了。但是没想到,那种万中之一的概率就是被他撞上了。
这是不幸还是幸运?
林昼早就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了,也知道这辈子自己大概率不会结婚成家,而现在却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自己……和他的孩子。
但是他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孙家的质问就追过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孩子父亲是谁?跟孙家有关系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保持缄默,然后,孙星轸来了。
林昼第一次被他用那样的眼神审视,心里的一丝窃喜灰飞烟灭,只剩下惶恐不安,层层质问更是让他无法面对,只能咬牙反驳。甚至差一点就想把真相说出口,但是在碰到他那冰冷又厌恶的眼神后,立刻缩了回去。
而后,张管家来了,笑眯眯地递上一份协议,里面的内容是关于这个孩子的。
如果打掉这个孩子,可以立刻获得一套别墅和现金若干,如果要留下这个孩子,则视为这个孩子自动放弃孙家一切财产的继承权。也就是说,打掉孩子吃香喝辣,留下孩子分文没有,就算侥幸保持情人关系,这个孩子也不会成为任何砝码。
这种时候,任何人都该明白怎么选择。
但林昼毫不犹豫地在放弃继承权的承诺书上签了字:“这样就行了吧?”
张管家看了他一眼,脸色苍白,表情平静,好像并不在乎自己刚才放弃的泼天富贵。
这种人偶尔也是有的,自以为遇见了爱情,义无反顾飞蛾扑火,最后往往都悔不当初,因为他们的爱给了不在乎爱的人。
到了这份上,自然也不可能再回去工作了,张管家补充道:“以后您不用来上班了,补偿金会打到您的工资卡上。”
林昼微笑:“好的,谢谢。”
潘妮换了新的兽医照顾,不过精神好像更差了,本来就是寿命偏短的萨路基猎犬,小时候又曾经为了保护孙星轸受过重伤,能熬到现在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兽医说潘妮还有大概三个月时间,孙星轸点点头,抚摸着潘妮已经有些松弛的皮毛,心想林昼明明预测还有半年。
林昼离开后,潘妮吃得更少了,精神也更差了,这大概是影响预测的变数。犬类重感情,林昼照顾了潘妮这么久,骤然消失,潘妮肯定无法马上适应。
想到这,孙星轸更加不爽,作为一个兽医不想着怎么照顾潘妮,倒想着去攀高枝,莫不是觉得潘妮快没时间了,就给迫不及待地另找出路。真是毫无职业道德的家伙。
还好自己这段时间不算很忙,能多陪陪潘妮。在这个孙家只有潘妮让他牵挂,可惜自己才刚毕业不久,潘妮身体就不行了,没能实现他带着潘妮搬走的预想。
有个女佣过来询问:“二少爷,林兽医的房间还要继续保留吗?”
孙星轸愣了下:“里面有什么?”
“我看了下,好像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书就是些生活用品,没什么特别的。”
孙星轸有点好奇,不知道那里是否有林昼死活不愿透露的孩子父亲的信息,打算亲自去看看。
房间里很整洁,保持着人离开时的样子,桌子上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孙星轸翻了翻,发现里面详细地记录着潘妮每天的饮食情况和各种情绪,甚至连活动量和排便量也记录了,根据这些数据精准地计算着该补充多少营养,如何调整饮食。
越看孙星轸就越觉得可惜。明明专业水平不错,非要走歪门旁道,想要钱大可以跟自己开口,就算以后潘妮不在了,看在他的用心程度上,再给他安排个轻松工作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把笔记本拿起来,打算给新兽医参考参考,却从笔记本里掉出一张照片,里面是个小胖子对着镜头比“耶”,但是表情十分勉强,像是紧张害羞,又像是胆怯害怕。
是林兽医的弟弟?孙星轸没有多想,把照片放在桌上离开了。
看到女佣还等在外面,孙星轸想了想说:“锁起来吧,以后就当没这间房。”
反正孙家房间多得是,多一间少一间都无所谓,看在这本笔记本的份上,姑且保留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吧。
林昼从医院离开后,回到了自己许久没住过的家里,自从姥姥去世后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所以他不是很想回到这里。一回来,到处都能想起跟姥姥一起看电视、择菜、吃饭的回忆,显得现在更加孤僻冷清。
但是再过几个月,这里就会再添一个人了,有了孩子之后,应该就不会那么冷清了吧。
他给房子做了一次大扫除,感觉体力大不如前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缘故。
没来得及吃饭就感觉无比困倦,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但他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把自己抱进怀里,吻上额头,用充满爱意的语调说:“我喜欢你……”
林昼开心极了,回抱住他:“我也喜欢你!”
但是那个人突然松开了他,用厌恶的表情对他说:“你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给你钱,把孩子打掉!”
“不、不是的!”
“把孩子打掉!”
“不要!”
林昼惊恐地挣扎起来,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家才松了口气。
他喘了一会,心跳才终于平稳下来,在胸腔里怦怦回响。
天都黑了,一看时间都八点多了,林昼给自己做了一锅大乱炖,味道尚可,方便快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梦,林昼总是感觉心神不宁的,他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草率才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他并不后悔。
只是,还是会有一点伤心。
一个半月前,孙老爷子过八十大寿,孙家人基本都回了老宅,孙家的工作人员也都放了假。
林昼倒是没有放假,他工作特殊,基本每天都守着潘妮。
他给潘妮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就回房间了,却在路过走廊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打电话:“……这么贵,真的有效吧?”
他听出来是新雇的家庭医生,好像是现任一个医生的侄子,叫花庭。据说读的是护理专业,刚毕业,本来这种水平是留不下来的,但是那个医生对孙家老爷子有恩,而且对孙家来说安排个闲职也不算什么事,就留下了。
他的声音很有特点,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刻意养成的,他说话尾音有点颤巍巍的,像是在撒娇一样。
林昼本来没打算偷听别人打电话,但花庭接下来说的话令人无法忽视:“可是二少爷太小心了,我怕被发现……”
二少爷?
林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继续听了下去。
“真的会不记得?一点都没印象?……那就好,到时候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好,到时候你保管照片,给他发邮件,肯定查不到我头上。……哎呀,还不是因为只有他洁身自好,换成其他人,根本不会被这种照片威胁,二少爷就不一样了,肯定会给钱的。……好,你做利落一点,就这样,挂了。”
林昼听得心惊,花庭竟然想给孙星轸下药拍照来勒索!
自己该怎么办?举报他?可是自己什么证据都没有,没有人会相信,而且对方只是预谋而已,完全可以放弃这一次计划,以后再动手。
最后林昼只能用笨办法,盯着花庭的一举一动,找到他的犯罪证据,想办法告诉二少爷本人。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花庭的手段,他借着医生的身份给孙星轸吃下了不知名药物。林昼发现的时候,花庭已经潜进了孙星轸的房间,他只好跟着闯了进去,虚张声势威胁对方:“我已经拍下你替换药物的照片了,你现在收手自己辞职,我就不告发你。”
花庭没想到竟然被人发现,一时惊慌,没有多怀疑就慌乱地离开了。林昼松了口气,正想联系其他医生,却被一个热哄哄的怀抱紧紧抱住。
“好热……我好热……”
孙星轸已经失去了理智,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只想把身上的燥热都发泄出去。下意识地拥抱住了面前的人,吻住嘴唇,摸进衣服下摆揉搓那微凉细腻的肌肤。
他眼前看不真切,连抱住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能顺着本能去啃咬撕扯,直到身体的冲动全都平息下来为止。
林昼是有逃脱的机会的,只要他狠下心用暴力手段推开对方,去外面找人,或者打个电话,都能摆脱现状。
但是他被那样紧紧地抱着,被亲吻着,手掌搭在对方身上推拒着,却没办法用力。
因为林昼已经暗恋孙星轸十年了。
平常连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说句话都会高兴很久,而现在竟然能被这样紧紧地抱着吻着,像是在做梦一样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他犹豫摇摆,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感情。
孙星轸是直男,除了现在,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有任何亲近的机会了。而且,药效过后他什么也不会记得……
一场并不算美好的情事过后,林昼拖着酸疼的身体收拾好了现场,尽量恢复到什么都没发生过之前,悄悄离开了房间。
距离显怀还有几个月,林昼打算再找一份工作,尽量多存些钱,好给接下来的生活做打算。听说孩子都是娇贵的吞金兽,他又只有一个人,得准备更多钱才行。
他在家附近的一个动物诊所找了个工作,工资不高,但是工作时间比较短,强度也不大,不会对他身体造成压力。
这个小诊所是一个富二代开的,员工都叫她“灯姐”。她特别喜欢小动物,不指望靠这个店赚钱,经常给附近的流浪动物免费治疗绝育什么的,工作氛围也很轻松。
灯姐偶尔也会捡一些受伤生病的流浪动物回来,治好了再找人领养,没人领养就留在店里当固定员工,因此店里至少有十几只固定员工了。
工作两周后,林昼已经跟店里的工作人员们熟悉了起来,灯姐也对这个学历高能力强的新兽医很满意,直接给他涨了工资。
林昼正在给一个营养不良的小猫输液的时候,灯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小林,你结婚了吗?”
林昼愣了下,回答:“没有。”
“那你有对象吗?”
“没有,但是……”
灯姐打断他:“没有就行了,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呗,我姐们正在被催婚,她都想随便找个男的假装男友了,你要不要和她见个面?她是正宗白富美,脾气还特别好,你吃不了亏。”
林昼只好坦白:“抱歉灯姐,我是同性恋……”
灯姐卡壳了,然后幽幽长叹:“我就知道,没有不良嗜好脾气好能力强还长得好看的男的,要么结婚了要么是gay,无一例外。”
林昼有些尴尬地笑笑:“也还是有例外的吧……我猜。”
灯姐颓唐地坐在老板椅上,生无可恋地摆摆手:“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看透了,这世上的好白菜都注定要被猪拱,没办法让两颗好白菜成一对。”
这个比喻让林昼忍俊不禁,还没来得及安慰萎靡的灯姐,她突然又来了精神:“对了,那你可以假装我姐们的男友吗?我给你发三倍工资,就陪她出席一个晚会就行,服装车票都报销。”
林昼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跟钱过不去,于是点点头:“只要不用喝酒,可以。”
几天后,林昼跟着灯姐去了一栋别墅,见到了灯姐的姐们。她叫徐宛英,确实是毫无水分的白富美,友好地主动伸出手跟他握手。
徐宛英微笑道:“你好啊,你叫林昼是吗?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放心不会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只要跟我一起露个面就好。”
林昼被指挥着换了套西装,搞了个造型,平常被掩藏在休闲服装和框架眼镜和下的全貌顿时无所遁形,让两位美女眼里都有些惊艳。
灯姐绕着他看了两圈:“小林,你藏得够深啊,要不是跟你这么熟了,我真以为你是哪家公子哥。”
“灯姐,没那么夸张吧……”林昼有些不好意思,他曾经为了能进入孙家工作特意纠正过体态,不过也就限于装装样子,一说话就露怯了。
徐宛英很满意:“不错,小林等会就跟在我后面,别人跟你说话什么的也不用理。有这样一个男朋友,也更好拒绝那些死缠烂打的男人,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林昼闻言,也觉得自己算是对得起三倍工资了,乖巧地点点头。
灯姐把人送到后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她除了宠物店还有一些投资的生意,经常到处跑。林昼等徐宛英换上礼服做好造型后,一起上了车去赴会。
商圈各种晚会表面上是联络感情,实际上是拉人脉聊生意,尤其是即将接过家族生意的一代人。
而徐宛英作为年轻有为的单身女青年,是诸多男人眼里的大肥肉,都想着来啃她一口,要是能把她拖回家那就赚大发了,各种阴谋阳谋层出不穷,那些手段话术可谓低级至极,非常鄙视徐宛英的智商和情商。
因此徐小姐才需要一块挡箭牌,至少可以挡掉一部分骚扰。
所以林昼只要作为一个象征意义存在就好,露过一面后就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呆着,徐小姐还得去到处谈生意。
当商人也是蛮辛苦的……林昼看着徐宛英忙忙碌碌,有些唏嘘。
林昼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虽然表面上气势挺足的,但心里还是紧张,再加上时不时就有人投来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待了没多久就感觉心累得很。
不知道孙星轸去这种场合会是什么样子呢?
林昼脑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把自己都吓一跳。自从离开孙家后,他就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但想法要是这么容易控制,人就不会活得那么拧巴了。
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自然而然就会忘记了吧。
林昼苦笑了一下,安静地等在角落,就像真正的男友一样注视着徐宛英,想象着如果是孙星轸,他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孙星轸碍于舅舅那边的情面出席了好几场晚会,他对这些人情世故没什么兴趣,但又不得不应酬那些虚伪的笑脸,原本就不算愉快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烦躁。
又送走一波套近乎的人之后,孙星轸拿了杯香槟找个地方休息,却听到一帮人议论:“徐宛英那个男朋友长得还挺好看的,圈外人?”
“是吧,气质真不错,包的小明星?”
“不像哦,看着蛮乖巧的,我还挺喜欢这个类型的……不知道徐宛英哪里找的,我也想包一个。”
“还包什么,直接问她能不能忍痛割爱给你玩玩呗,呵呵……”
孙星轸对这些话见怪不怪了,仍然觉得令人反胃,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把人明码标价视为玩物,甚至连自己的价钱都算得明明白白。
不过徐宛英竟然交男朋友了,这倒是让孙星轸有点好奇。毕竟是从小认识的熟人,他挺想见一见的。
于是他顺着那些人探究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以为绝对不会再见到的人。
怎么会是他?
徐宛英的男朋友,竟然是攀高枝不成离开孙家的林兽医。
男人的钱不好骗,就转过头骗女人?一个怀了不知道孙家哪个男人孩子的人,竟然变成了徐宛英的男朋友,中间间隔连一个月都不到。
之前他还想过,林昼是不是被谁骗了才做出那种事,现在倒是证实了,人家就是一门心思要挤进豪门。
晚会接近尾声,徐宛英打算带着林昼离开时,孙星轸叫住了她。
徐宛英有些意外:“孙星轸?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听说你交了男朋友,就是你身边这位?”
林昼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这种身份再见到他,顿时全身都僵硬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地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
徐宛英自然地答应道:“对,他是我男朋友,叫林昼。”
孙星轸看着林昼躲闪的模样,更加不耻:“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怎么了吗?”徐宛英又有点奇怪他这种态度,怎么像是来抓奸似的。
孙星轸盯着林昼问徐宛英:“那他没有告诉你,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工作?这倒是没有……”
“他之前是我雇的兽医,专门照顾潘妮。不过上个月被辞退了。我觉得你作为女朋友,有必要了解一下他被辞退的原因。”
徐宛英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难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但是要说不在意不想了解,又很违背“男女朋友”的人设。
于是她只好顺着他的话打圆场:“是吗?不过事情都过去了……”
孙星轸并没有顺势而下,面无表情地说:“这事可过不去。他被辞退,是因为怀了孙家某个人的孩子,怀了男人孩子的人,又去跟女人谈恋爱,如果我不提醒一下你,恐怕会良心不安。就是这样,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该怎么判断就看你自己了。”
孙星轸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了一脸愕然的徐宛英,和面如死灰的林昼。
林昼从动物诊所辞职了,尽管徐宛英和灯姐都百般宽慰说她们不介意,但林昼还是没办法再面对她们。
不仅仅是因为男人怀孕这种奇事,还因为这件事被戳破的时机。
如果这是由自己主动说出来的,她们不介意,他会觉得很开心,但偏偏是由他曾经最喜欢的人以那样的方式揭开,就算她们如何包容他也只觉得无比难堪。
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不应该进入那个房间,不应该心存侥幸。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留下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注定不能拥有正常的家庭和父母,可是他不愿意打掉孩子。医生说他体质特殊,怀孕几率极低,打掉后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怀孕了。
林昼没有再找伴侣的打算,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十年又被如此厌恶之后,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踏出那一步了。这个孩子大概就是他余生唯一的家人和寄托,他不愿意打掉,他不想孤身一人。
他抚摸着还没有任何迹象的肚子轻轻呢喃:“对不起,即使他这么厌恶我,我也想生下你,我一定会很爱你,加倍爱你……对不起……”
接下来的生活变得很单调,学习育儿知识、适量运动、给自己做孕期食谱、偶尔出去购物,有时路过工作过的动物诊所,他也会匆匆走过,不希望被以前的同事认出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他的肚子已经有点微微凸出了,好在还属于正常范围,看着有点像小肚腩。但是也让林昼有点担心,等到后几个月肯定不能出去随便行动了,到时候怎么采购呢?万一不小心摔跤了怎么办呢?看来只能去医院住几个月了,大概要花很多钱,也不知道自己的积蓄能撑多久。
他换了件能挡住肚子的宽松卫衣出去购物,回程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个意外,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一直跟在一个打扮精致优雅的老太太后面,像是想要抢劫,手里有个东西在反光,像是利器。
怎么办?报警肯定来不及了,但是不做点什么老太太很可能会遇上危险。
环顾四周,现在是工作时间,这边靠近居民区又稍微有段距离,没有多少路人,很难找到帮手。但是过两条街之后就是商场,那边人多,监控也多。
林昼想了想,上前跟老太太搭话,拜托她陪自己去找商场。
老太太狐疑地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怀疑,一个壮年小伙子拜托老太太指路,确实十分可疑,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而后面那个鬼祟男人也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退却,仍然在暗中观察。
林昼急得冒汗:“拜托您了,就跟我走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您帮忙……”
或许是他比较面善,老太太终于被说动了,陪他走到了商场。林昼一直用余光观察那个男人,好在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到了商场附近,他刚想跟老太太解释原委,就有一个人冒出来,把他狠狠一推:“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昼毫无防备,摔倒在一旁,好在旁边是绿化带,有个缓冲,没有直接摔在地上,但是脚腕绊在了花坛上,扭伤了。林昼下意识地护住肚子,感觉没有伤到,才是放下心看向来人。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在你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出现的时间寥寥无几,但是你再也不想见到他之后,他又神出鬼没非要出现在面前。
现在这个满脸怒容护在老太太身前的人,又是孙星轸。
老太太有点于心不忍:“星轸啊,这个小伙子也没干什么,不要这么暴躁嘛!”
“姨姥,我认识这个人,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是想诈骗你呢。”
老太太惊讶:“是吗?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做点好营生,缺德哦……”
林昼终于明白哑巴吃黄连是什么感受,慢吞吞地爬起来,在别人围观的好奇眼神里尽量体面地收拾好自己,温声道:“刚才我注意到这个老太太被人跟踪了,那个人手里好像有利器,我怕出事所以才让老太太过这边来的。”
“跟踪?谁?”
“他已经走了。”
孙星轸眼神轻蔑:“哦,也就是没有任何证据是吧。”
林昼只能说:“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调监控。”但是那个男人一直躲在角落,林昼也不确定监控有没有拍到他,很大概率只拍到了自己强行搭讪老太太,软磨硬泡让她跟自己一起走的画面。
“放心,我们会调的,我也很好奇别人为什么偏偏跟踪我姨姥,又偏偏被你发现,这个世界上的事怎么这么巧呢?”
林昼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也不想多说了,他做了错事,留下了一个丑恶的形象,不管怎样都只会多说多错。
或许这就是咎由自取吧,强行讨要不配拥有的东西,就只会自食恶果。
“如果孙先生和老太太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林昼说完,不再看他们的反应,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而这种反应,在孙星轸眼里又是被戳破诡计后心虚的落荒而逃。尽管那单薄的背影和蹒跚的脚步看起来有点可怜,但仍然让他无比反感。
孙家明面上有三兄弟,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实际上这三个人比出了五服的亲戚还陌生。
孙家是靠联姻站稳脚跟的,家主孙巍然跟当时新起之秀的顾家联姻了,但夫妻感情很差。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也因为大人之间的原因鲜少见面,孙家大少爷是在孙老爷子身边长大的,孙二少爷是跟着母亲长大的。
后来他们的母亲顾濛意外去世,尸骨未寒之际孙巍然立刻再娶,一同进门的还有一个继子。后来他们又生了第三个孩子,被夫妻俩捧在手心。
那时孙星轸才十六岁,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对这个家失望透顶。
好在母亲那边的亲属还惦记他,才让他不至于彻底被遗忘。
但这也让他从一个积极乐观的普通少年变得孤僻寡言,他有能力接过家族生意,但懒得跟他们争。反正他自己投资炒股赚的钱都够自己随便挥霍了,何必跟他们勾心斗角,应付各种肮脏手段。
至于未来,他还没想好,是要折腾几年事业,还是计划成家,或者干脆去外面玩几年,都可以。他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如果要成家的话得先谈个恋爱,但孙巍然他们可不会放过利用他婚事的机会,肯定会想尽各种方法让他联姻,或者借此得到什么好处。那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他再也不要被别人影响自己的人生。
所以谈恋爱这件事先放着,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拼命逼自己学习各种知识摆脱孙家对他的绝对控制,以致这么多年都没正经谈过恋爱。错过那种懵懂的青春时期之后,现在的恋爱又必然跟结婚联系在一起,充满了计算和比较,让他没有任何兴致。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孙家二少爷其实是非常追求浪漫的人,他希望遇到简单纯粹的爱情,而不是门当户对的衡量。
而这种恋爱观的反面,就是林昼了——孙星轸极度厌恶这种没有任何真心的交易,令人作呕。
所以他好几次梦见林昼伤心的眼神之后,极度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是个不知廉耻的男人,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心虚?
林昼彻底放下了孙星轸,或者说不放下也不行了。现在的孙星轸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阳光开朗又温柔体贴的少年了。
或许自己喜欢过的只是一个梦幻泡影,时间过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昼从小就是个小胖子,虽然不算丑,但在众多小豆丁里与众不同,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被排挤被捉弄的对象。再加上他只有姥姥一个家人,没人能成为他的支柱帮他遮风挡雨,他还要拼命掩饰免得姥姥担心。
他本以为长大之后就会慢慢变好,但现实并非如此,上了高中后那些霸凌愈演愈烈,甚至要脱他的裤子拍照。就在那时候,初中部的孙星轸神兵天降,打跑了那些人,把满脸泪水的他带到天台休息,还请他喝了一罐汽水。
那是他喝过最好喝的汽水。
孙星轸在学校里挺有名的,家里背景好,学习拔尖,篮球打得好,长得还帅。经常有人讨论关于孙星轸的八卦,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昼都知道他。
但是他没想到,传说中的孙星轸竟然这么亲切温柔,救了他不说,还特地花了一个多小时陪他聊天、安慰他,甚至用自己的糗事逗他开心。
那是生平头一遭有人这么对他。
最后孙星轸还给他留了QQ号,告诉他要是再有人找他麻烦,就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他帮忙收拾他们。
林昼感动得差点又哭了,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孙星轸拧起眉头似乎很用力地想了想说:“这算对你好吗?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而且对你好也不一定需要原因吧!”
最后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挥挥手:“我去打球啦!拜拜!”
那个笑容就跟烙印一样,烙在了林昼的心里,滋生出了无数喜悦甜蜜的甘霖,一颗干枯已久无法发芽的心因此绿意盎然。
从那以后他偷偷关注着孙星轸的一切,收集各种或真或假的八卦,越了解,就越觉得他无比完美。
他养了一只狗叫潘妮,很爱狗,会特地请假陪狗狗过生日;他聪明机灵,经常带领同学跟严厉过头的教导主任作对,挨罚的时候又很仗义会自己抗下;他偶尔也会犯迷糊上课睡觉,被老师叫醒的时候还在说梦话;他细心体贴,有顽皮的男生戏弄刚来生理期的女同学,他三两句就帮女生解了围,还把那人说得面红耳赤主动道歉……
看到各种关于他的八卦,他就觉得开心,而且是一种窃喜的开心,这么好的人竟然被自己遇到过,还跟他有过交集。尽管对方可能已经不记得他了,但他只要看见关于他的消息,看见QQ列表里的名字,就觉得无比幸福。
后来他看了一部电影叫断背山,才意识到男人原来也可以喜欢男人。他去查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同性恋,有人回答:“你想象一下能不能接受跟同性接吻就知道了。”
林昼想象了一下同班同学的脸,只觉得令人反胃恶心,但是换成孙星轸,他不仅不觉得恶心,还觉得如果真的能亲就好了。
于是十六岁的林昼开始了漫长的暗恋。
潘妮去世了,跟三个月的预期一样,孙星轸虽然觉得惋惜,但也没有太过伤心,人总要习惯离别。
安顿好孙家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和事之后,他迅速搬了出去,用自己的钱买的一套平层,从此以后跟孙家保持表面往来就行。反正在他们眼里自己早就是可有可无的那个——不,说不定更希望他“无”一点。
然而才搬出去没几天,他那个神隐的爹和天天防着他的后妈就开始演父慈子孝的戏了,让他赶紧找个对象,不然定不下来他们不放心,要是没有合适的他们可以介绍几位相处试试。
呵,这时候倒是想得起来他也姓孙了。
他敷衍了过去,但心情已经被破坏了,干脆跟朋友约着去打球。以前他爱打篮球,现在不打了,那是属于青少年的标志——主要是因为长大之后就约不到那么多朋友了。所以成熟的大人都打网球,不仅可以一对一,还可以一对发球机。
霍游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孙家又闹幺蛾子了?”
孙星轸摇头:“不是,没什么。”
霍游喝了口水叹气:“你知道吗,我特怀念你以前的样子,有啥说啥。现在总是啥都不说,全憋心里,这样人会憋坏的。”
孙星轸笑了笑:“总不能当一辈子小孩吧。”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肯定比以前牛逼多了,但是也没必要每时每刻都端着啊,多累!起码在兄弟面前放松一下,有什么说什么,对吧,不然兄弟干嘛用的?”
孙星轸挑了挑眉,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兄弟在某些时刻还挺敏锐:“好,要有什么事肯定跟你说,不过现在真没事,就是心情一般。”
霍游知道前些天潘妮去世了,也知道潘妮对他的意义,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好,以后有啥事可别瞒我啊……说起来你辞退之前那个兽医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那个兽医预估潘妮还有几个月?”
说起这个,也确实是一桩糟心事,他挑挑拣拣地说了些能说的:“那个兽医不知道跟我家哪个男的上床了,还不肯透露对方是谁,就辞退了。”
霍游纳闷:“知道上床但是不知道是谁?那为什么能确定是男的?”
孙星轸整理了一下语言,发现无法解释,总不能说因为他怀孕了。虽然他不喜欢对方,但这种隐私还不至于跟与此无关的人八卦。
只好说:“你别管,反正就是知道了。”
霍游遗憾:“真看不出来,我还想着以后请他去照顾我家狗子呢,太后早就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她照顾猫了。”
孙星轸对这个叫狗子的橘猫有点印象,也是只十五岁的老猫了。
“找别人吧,他人品不行。在我这跟男人纠缠不清,转头又变成了徐宛英的男朋友,而且还差点纠缠上我姨姥。”
霍游一大爱好就是八卦,听得两眼放光:“哇,这么精彩!这人挺牛啊!”
孙星轸无语凝噎,霍游已经直接给徐宛英发去消息询问了。跟不爱社交的孙星轸不同,他是个交际达人,跟圈子里的大多数同龄人都关系不错。
没一会那边直接发来了语音:“孙星轸居然还好意思说,他啥都不知道就一顿叭叭叭,害得我们两个尴尬死了!”
是陈灯灯的声音,她跟徐宛英比亲姐妹还亲,在一块倒是很正常。
但是她回答的内容让孙星轸有点意外,自己好心提醒一下,就算不感谢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霍游立刻追问:“灯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灯灯:“林昼就是我店里的员工,是我拜托他去假装宛英男朋友的,结果孙星轸在宛英面前那么说人家,害得他一回来就辞职了,劝都劝不住,你知道我的小店招聘一个靠谱的兽医有多难吗?”
霍游大脑宕机,看向孙星轸:“你到底怎么说人家了?”
好久没等到回话,霍游摇了摇他的肩膀,才发现这位仁兄比他宕机得还要厉害。
林昼已经很少出门了,主要是身体确实很不舒服。
无法掩饰的凸起倒是其次,失眠、暴食、厌食、反胃、没来由的烦躁、身体坠痛……各种不算大的问题纠缠在一起,让他光是照顾好自己就用尽了全力。
他只能经常看日历,数着自己还要坚持多少天,熬到结束为止。
而且他还经常做梦,梦见十年前的孙星轸,像个太阳一样温暖,醒来后就愈加失落。
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忍不住开始大哭,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想姥姥了,想有个人陪陪他说说话。
或许自己真的该住进医院了,希望这副怪异的身体不要引来太多注目。
林昼花了两天时间清点好自己要带的东西,打算打车去医院。
刚到小区口,天空就开始阴雨连绵,好在他为了遮掩肚子穿了件厚风衣,不至于冻到。但是正要挥手打车的时候,他看见车流之中有一只躺在地上的萨摩耶,后腿瘫在地上,隐约还能看见血迹。
它出车祸了!
很可能是受惊后挣脱牵引绳跑到了马路上,被撞伤了腿,这样下去很可能被没注意到的司机轧死。
林昼没有多犹豫就决定去救它,一步一步打着手势让路上的车停下来,但这个过程是很艰难的,不是每个人都有余力顾念周遭,很多司机并不配合。
但是花了一些时间之后,林昼还是来到了萨摩耶犬身边,粗略估计后腿已经骨折,内脏也有一些损伤,必须马上送医。还好他记得附近就是灯姐的动物诊所。
但是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他该怎么移动萨摩耶?
作为中型犬,萨摩耶一般有二十公斤左右,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直接抱在怀里移动,可现在他肚子里有个胎儿,他不敢直接挤压到胎儿。或许可以把风衣脱下来当担架,尽量不接触肚子……
他正打算脱衣服,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抱着他往前一带,几乎是同时后面一辆轿车飞驰而过。
林昼一愣,赶紧道谢:“谢谢……”
但是看到这人的脸,林昼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对方。
命运就是那么刻意,竟然又遇到了孙星轸。
他顾不上别的,解下衣服把颤抖的萨摩耶小心地包裹起来,孙星轸突然说:“你没打掉孩子?”
林昼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抱起萨摩耶就走。
“林昼!”
林昼没有回头,小心地穿过车流往诊所的方向走去。
陈灯灯的动物诊所迎来了一位老朋友,让她惊讶又惊喜:“小林?”
林昼笑笑:“灯姐,好久不见。”
“你还好意思说,辞职后都不来这边看看,太不拿我们当朋友了!”
林昼赔笑:“我错了,以后一定过来看你们。灯姐,我捡了个出车祸的萨摩耶,估计要做个手术。”
陈灯灯这才发现他捧着的衣服里还躺了只狗,连忙安排人带去治疗。
解决完狗,林昼精神放松下来,才发觉身上都凉透了,风衣也沾了不少雨水和血渍,没法再穿了。
林昼用风衣稍微挡着些肚子,跟陈灯灯告别:“灯姐,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过两天我再过来看萨摩耶。”
陈灯灯看他嘴唇都乌了,哪里能让他走,领到后面的房间给他裹上毯子又冲了杯热奶茶:“怎么说你也是个要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就不怕孩子出事?我是阎王还是钟馗啊,跟我张个口就那么难?”
林昼摩挲着热烫是杯底,泪盈于眶:“灯姐,谢谢你……”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肉麻的。你这是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
“倒是不太显怀,这样也好,免得大人受罪。”
这种自然熟稔又真心关切的语气让林昼心底的恐慌渐渐消散。虽然他是自己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但他也害怕被异样的眼光审视,他不想再成为人群中的怪物了。
过了好一会,林昼终于缓了过来,跟陈灯灯商量:“灯姐,我这段时间可能不方便过来了,你能帮忙找找萨摩耶的主人吗?”
“倒是可以,不过你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记得跟我开口。唉,当初那事闹得,搞得我心里特过意不去,所以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有什么都记得跟姐说!”
林昼攥紧了手里的陶瓷杯:“嗯。”
他很感激灯姐的关心,但是他也没办法去真的麻烦她,毕竟他们只是前雇佣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大约坐了半个小时,林昼感觉已经恢复了很多,正想告辞,灯姐突然走进里间说:“小林,有人找你?”
林昼:“找我?”
谁会来早就离职的诊所找他?
灯姐表情有些尴尬:“是孙星轸,你想见他吗?要是不想见我可以帮你传个话。”
林昼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没事灯姐,我去见他吧。”
孙星轸得知林昼只是去假装徐宛英男友的时候,感觉像是人类第一次面对日心说一样,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吧”,第二反应是“难道真是这样”,第三反应是“原来如此”。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他在只是找个假男友应付别人的徐宛英面前揭开了别人的隐私。
而且,如果林昼并没有跟徐宛英交往的话,他是个不择手段想要进入豪门的小人这一点也不攻而破。
怀着有可能是自己做错了的动摇,他打电话给一个熟人,让他帮忙调一下监控。
那人疑惑:“上次不是看过了吗?”
“我想看看其他角度的,特别是一些靠近角落的位置。”
那人头疼:“那些可能要去找一些商铺老板的私人监控才能调出来,很麻烦的。”
“拜托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吧好吧,等着!”
几天后,他收到了大量的监控视频,经过无数次对比,终于在几个视频里发现了那个鬼祟的男人,而且手里好像拿着一把匕首。而且,那人盯着的方向一直是姨姥所在的位置
那条路是姨姥每天散步的必经之路,那个男人又在刻意躲避监控,如果出事很可能连犯人都找不到。
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孙星轸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对几个兄弟向来都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他也没有恶劣到对帮助自己的人恶言相向。就算林昼跟哪个姓孙的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他救了姨姥这一点就是有恩,自己应该赔礼道歉。
但是,都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愿意接受自己的道歉吗?接连误会他两回,他恐怕已经不想见到自己了。
……算了。反正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本来是打算把这些都放在脑后,但是竟然又偶遇了他。
他去见了个合作商,因为喝了点酒没有自己开车,打车回去,却在等红灯的时候看见前面另一条车道有个人闯入车流。
出租车司机嗤笑了一下:“哎呦,遇见活菩萨咯,差点那辆白车要遭殃。这些畜牲要死也不死远点。”
孙星轸才发现那边地上有一只受伤的狗。
他自己养狗十多年,早就把潘妮当作家人,听到这种话很不舒服,而且这车本来也有一股让人厌恶的气味,干脆直接说:“前面靠边,我下车。”
司机表情拉了下来,但孙星轸递了张红色钞票说不用找了之后又满脸堆笑恭喜发财。
他走近那边,才发现那个冒着危险救狗的人是林昼。
这世上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过去帮忙,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了他微微鼓起的小腹,顿时那些脑子里过打草稿的道谢道歉的话都忘光了,下意识地问道:“你没打掉孩子?”
或许这句疑问里有百分之一的鄙夷——毕竟孙家那些人都是人渣,眼光多差才能跟他们搞上;但是其余百分之九十九是他货真价实的疑惑,毕竟他是知道的,留下孩子的人绝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孙家也绝不会上演浪子回头找回真爱的戏码。
既然林昼干脆地离开了孙家,没有缠着孩子生父试图上位,那肯定是接受物质补偿打掉孩子了,也算是及时止损。
孙星轸没想过有人在见过那种协议之后还能选择留下孩子,毕竟那什么都得不到啊,就算不要钱,连虚无缥缈使人降智的爱情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孩子,一个不被孙家承认的孩子。
林昼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林昼没有回答他,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