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2-26 来源:长佩 分类:ABO 作者:江术术 主角:黎阅川 白行冉
“黎教授,请问白梨定律的定义是什么?”
帝国政法大学的课堂上,一位历史系的学生向本专业教授提出问题。
“白梨定律是指......”黎阅川正要开口回答,突然感受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写着三个字“白行冉”。
“抱歉,我接个电话。”黎阅川和同学们道完歉从前门大步迈出了教室。
“黎教授从来不在课堂上接电话的……”
“有重要的事情吧。”
同学们稍微嘀咕了两句便开始上自习,或者转头望向窗外的风景趁老师不在偷个闲,没人会因为这点小事怀疑黎阅川的专业性与责任心,毕竟大家都知道黎教授的课有多难抢。
“黎阅川,我想和你谈一下结婚的事情。”
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Omega清清淡淡的音色让黎阅川的心里瞬间翻腾起无数的涟漪,他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回答了一句“好”,却还是被颤抖的手泄露了情绪。
回到教室后,面对课本上手写的一行清劲有力的文字,他沉思了几秒后开口,“不好意思,同学们,白梨定律的含义可能需要修改一下。”
另一边,白行冉挂掉电话,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刚才还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孩子,听见黎阅川的声音停止了哭泣,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去抓手机,就像那天抓住黎阅川的衣袖一样,看来宁宁真的很喜欢黎阅川。
“宁宁,爹地找黎阅川做你的大爸爸好不好?” Omega神色难得的温柔。
“嘿~呀~”三个月大的白枕宁仿佛真的能听懂一般,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合在一起,立马露出了笑容,并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白行冉给女儿擦掉了脸上的一点清水,看着女儿与姐姐已初具相似的眉眼,陷入了回忆。
三个月前。
白行冉收到姐姐白时清车祸去世的消息时,整个人脑子嗡的一声,从酒吧的沙发上站起来,不知道酒精究竟是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还是更糊涂了。
他狼狈地赶到医院,见到父母在病房门口不停地争吵,他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或许是从小到大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早已变得麻木。
“孩子的父亲在吗?白时清家属在吗?”
“谁来接一下孩子?”
医生的话唤回了白行冉的一丝神智,对,姐姐还怀着孕呢,还有个孩子。
“我...我。”嗓子不知何时变得喑哑,他努力发出了一声回应。
“你是孩子的父亲?” 殷晓兰听说有孕妇出了车祸,从妇产科被紧急调到抢救室,抱着自己刚接生出来的孩子问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这个年轻男人虽然身高较高,但看长相应该是个Omega,不太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她谨慎地询问。
“不,白时清是我姐姐,我是孩子的...舅舅。”
白行冉从医生的手里接过早产的孩子,知道了孩子是个女儿以及孩子左侧手臂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个枕头形状的红色胎记,确认完性别与特征后,孩子又被医生抱进了保温箱。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手心刚才触碰到的婴儿柔软的触感像是做梦一样,没有真实感。
“提前给孩子起名字了吗?”殷晓兰询问孩子的舅舅,他看起来是这一家人中唯一一个真正在乎这个孩子的人。虽然病人不是因为难产去世的,但殷晓兰作为医生还是忍不住心疼,心疼去世的病人,也心疼这个出生就丧母的孩子。
白行冉张张嘴,记不起来姐姐有没有说过关于孩子名字的话,他努力去想,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狠狠抽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似乎把错都怪到了自己身上。
殷晓兰从医三十多年,什么都见过,内心叹了口气,在孩子的档案信息上暂时用“白时清女儿”做了登记。
白时清女儿,星历7229年3月17日21点21分出生。
孩子满月出院后,白家为白时清举办了葬礼。白行冉冷漠地打量着一室的宾客,这些人不全都是来吊唁姐姐的,有些甚至是来看他们笑话的,他不能让白家沦为银州城的笑话,白行冉逐渐清醒了。
白家是白杨制药的实际掌舵人,白杨制药是首都银州城,也是整个加圣帝国最大的医药公司。
白杨制药由白行冉的高祖父白平安和高祖母杨瑾共同创立,前身是白家祖传的老药房,白杨制药取两位创始人的姓氏进行命名,不仅代表了强强联合,也蕴含着百年好合、家和之意。
白杨制药传承至今近两百年,保留了原来的名字,经营范围也早已不再局限于制药。
然而白家传下来的只有财富,没有继承到高祖父那一代的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白世康是白家现在的当家人,与妻子罗瑛联姻成婚后,生下了两个孩子,白时清和白行冉。白行冉和姐姐没有如父母的愿分化成Alpha,性别都是Omega。
小时候白行冉不了解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有表演型人格,因为他的世界里是这样,在外人面前父母总是表现得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对他和姐姐也呵护备至,关爱有加,但是关上门后,他听见的只有无休止的争吵,父亲母亲连他在读几年级都不知道。
大概是后来再没有怀上别的孩子,父母死了心,决定把成绩优异的白时清作为继承人培养。长大后的白行冉按照家里的安排学习了制药专业,准备毕业后进入公司辅助姐姐管理家业。
他不是一个会逆来顺受,乖巧听话的人,但他喜欢姐姐,想要能够帮助到姐姐。
外人不能明白他和姐姐是如何在父母双全的情况下活出了相依为命的感觉,只有白行冉记得两个瘦弱的小孩一起熬过的暴风雨与黑夜。
姐姐是唯一让他体会到亲情温暖的人。
姐姐比他大四岁,头脑聪明有能力,几年内逐步接手公司,在两个月前刚刚完成对两个有潜力的小公司的收购。
父母逼他们早点结婚,说白家下一代需要继承人,姐姐没几个月就怀了孕,并说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暂时堵住了父母的嘴。可以说姐姐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压力。
白行冉问过姐姐,孩子的父亲是谁,白时清指着电视里播放的边境战争胜利的新闻,笑中带泪地说,“孩子的父亲是个英雄,他真的死了。”
白行冉震惊后沉默,他没想到姐姐说的话是真的。他以为姐姐是怕家里不同意,所以说了那样的借口,他还想告诉姐姐什么都不用担心,如果姐姐有喜欢的人,他一定想办法成全他们在一起,白家对外联姻的事由他来做。
然而当姐姐独自面对这些压力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因为刚和一个Alpha分手而浑浑噩噩,醉生梦死,连说好要帮姐姐分担的工作也没有做好。
白行冉,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吗?难道姐姐就不难过吗?
可如今他甩自己再多的巴掌也无济于事,姐姐不在了,留下了一个孩子躺在他怀里嗷嗷大哭。
车祸的原因警署正在进行调查,警督也专门带人来白家参加追悼会,以示哀悼。
葬礼大堂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交织,深沉凝重,追悼会开到一半,白行冉没空应付那面那些人,赶快抱着一动不动的孩子跑到医院抢救。
“患儿是由于长时间大哭引起的缺氧,进一步导致急性昏厥,万幸送来的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黎照堂摘下听诊器说。
做了三十多年儿科医生,黎照堂养出了一副常带笑意,和蔼可亲,非常容易被小孩子喜欢的面相。他看出眼前的年轻男人应该是位新手爸爸,善意地叮嘱,“一个月大的孩子爱哭是很正常的现象,家长要有耐心多哄一哄,不能放任孩子哭到缺氧,长时间缺氧会对孩子的大脑造成伤害,影响智力发育和身体健康。”
白行冉听到医生的话,清冷漠然的脸色变得紧张,这是姐姐唯一的一个孩子,绝对不能有差池。“宝宝严重吗?会影响健康吗?”
“这次应该不会,回去以后好好照顾就可以了。”
“好,好。” 白行冉连忙点头。
“嗯,孩子叫什么?我建一下病历。”
白行冉呆愣住了,姐姐去世后的这些天他诸事缠身,精神恍惚,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给孩子想个名字,就一直叫宝宝。
黎照堂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看孩子应该已经满月了,出生一个月还没给孩子起名字,这家人未免有些粗心不负责。
“你是孩子的爸爸吧,你叫什么?”
“白行冉。”
黎照堂在病历本上登记了“白行冉女儿”,给孩子先开了处方。“这么小的孩子最好不要吃药,这个退热贴剪下来一小块,贴在孩子额头上,孩子不烧了就可以拿下来了。”
白行冉拿着单子准备去缴费拿药,刚抱着孩子走出诊室,孩子又大哭起来,他想起医生叮嘱的话,连忙去哄,却怎么也哄不好。
孩子早产,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白家还没请专门的保姆,他也不敢把孩子交给外面毛手毛脚的司机。
“哇……哇……” 小被子包裹的婴儿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不停地哭,哭得脸都涨红了,小手一挥,把奶瓶打翻在地上。
白行冉站在医院走廊找不到缴费处,也哄不好孩子,他蹲下,捡到奶瓶后没能立刻站起来,扶着墙挣扎了一下,最后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手足无措,狼狈至极。
“宝宝,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白行冉用苍白的语言哄着孩子,眼泪一串串落下,滴在孩子的脸蛋上,他把脸埋进小被子里,快要撑不住了。
“白行冉,别哭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谁在叫他?
“白行冉,起来。”
白行冉缓缓抬头向上望,透过泪眼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
黎阅川把孩子抱起安置在自己的臂弯,又弯腰去扶坐在地上的Omega,白行冉拉着Alpha的大手站起来,因为腿麻踉跄了一下,黎阅川连忙伸手环住他的腰背,把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喝杯水吧。”
黎阅川抱着孩子去缴费取药,拆开退热贴剪下来合适的一小块贴在了孩子额头上,把孩子哄睡着后,拿医院的一次性纸杯给白行冉倒了杯温开水。
白行冉接过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水珠划过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和唇舌。
“好点了吗?” 他看着Omega依旧略显疲惫的脸色。
“嗯。” 白行冉微微点头。“孩子……”
“睡着了,我抱着吧。” 黎阅川用一条小臂托住孩子靠在自己的胸膛,用大臂保护孩子的头部,这是一个令婴儿舒适的怀抱姿势。
“谢谢。”
“不用客气。”
两句客气话说完之后,黎阅川没有再主动开口,他知道白行冉很累。白行冉静静地把一杯水喝完,说来奇怪,他觉得坐在黎阅川身边情绪缓和了很多,这个Alpha似乎在慌乱焦急的医院里撑起了一小片安静平和的角落。
“你是来看病的吗?”
“不是。”
白行冉问完就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这层是儿科,他又改口,“是带孩子来看病的吗?”
黎阅川轻轻笑了,“我还没结婚,没有孩子。”
他知道Omega对他没有关注,毕竟两人只是大学一起上过公共课而已,甚至不是一个系,广义上勉强可以称之为同学。这样一个不熟的同学毕业几年后做了什么,有没有结婚生子,白行冉不了解也很正常。
为了不让Omega感到尴尬,他开口解释,“这里的黎照堂医生是我父亲,我今天正好有空,顺便过来送午饭。”
“好巧,我们刚才就是在黎医生那里看的病。”
“是啊,有点巧。”黎阅川刚才拿药时看到处方单上的医生签名了。“这是...你的孩子吗?”当然他也看到了“白行冉女儿”几个字。
白行冉低头轻摇了一下,额前的两绺头发耷拉下来些微挡住了眉眼。“是姐姐的孩子。”
新闻媒体对白杨制药总裁白时清车祸去世的消息进行了报道,但知晓白时清有孕的人不多,白家对于此事暂时进行了封锁,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抱歉。”黎阅川听说新闻了,他明白在亲人去世的巨大伤痛面前,任何言语都太过苍白,但他还是忍不住安慰。“你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谢谢。把孩子给我吧,我带孩子回家。”白行冉把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空出手来去抱孩子,白家还有那么大一摊子事等着他去处理,他不能逃避。
“好。”黎阅川把孩子轻轻地送到Omega怀里,可是白行冉刚接手,熟睡中的孩子就醒了,眼睛水汪汪地泛着泪光,小嘴也扁扁的,大有马上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Alpha和Omega面对面停滞了一分钟,黎阅川尝试放开手,婴儿的哭声立马响起,他连忙又把孩子抱回怀里,孩子不哭了,只是好奇地望着两个大人。过了几分钟,两人再次尝试交接,依旧没成功,孩子离开黎阅川就开始哭。
“我送你们回去吧。”他提议。
“这太麻烦你了。”像白行冉这样习惯了被别人服务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麻烦。”他愿意。
两人抱着孩子坐在后座,司机平稳地把车开到白家老宅。
大概是哭累了,行车的半个小时,孩子又睡着了,黎阅川把孩子放在婴儿床上,轻手轻脚地盖上了小被子,这次孩子没有再醒来,白行冉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白家应该招待一下客人,可眼下不是个好时机,谁也没有那份心情,黎阅川从休闲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孩子床头,“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
“不客气,早点休息。”他轻轻关上了门,给疲惫的Omega和孩子留下一室安静的空间。
白行冉望着熟睡的孩子,忍不住伸手去探了一下鼻息,确认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小生命还在正常喘气,稍稍放下了心。收回手时,他余光瞥到了床头柜上的名片,“帝国政法大学历史系 黎阅川”,下面是一串手机号,很简洁的三行字。
他没有把名片拿起来,也没有扔掉,淡淡瞥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前堂来吊唁的宾客已散场回家,黑暗的夜里灯光映照出一块块刺目的白色装饰,白世康和罗瑛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衣,眼角的湿意还未消就谈论起公司经营的话题。
他们不是完全不难过,但似乎也没有多难过,这么多年白行冉一直很想问问孩子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她没事了吧?” 白世康问。
她是谁?白行冉淡漠的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冷光,父亲在“关心”白家的继承人,可是没人意识到宝宝连个名字都没有。
“没事了。”
“那就好,最近公司的市值波动很大,原来由时清压着的两个元老和新并购的两家公司的人接上了线,现在有人想推选白家以外的人接替时清的职位,你要尽快上任。”
“好。”
白世康和罗瑛因为这个叛逆的儿子变得听话,脸色好了一些。
白行冉此时没有心力和父母作对,他不是听话,他是知道姐姐为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
“还有联姻的事......”罗瑛似乎也知道一下子提出这么多要求有些过分,怕儿子和他们翻脸。
“等宝宝长大能接手家业至少要二十年,如果联姻,我不能全力经营白杨制药,白家就垮掉了。还是说你们有信心再掌权二十年等到宝宝成年?”白行冉还是那个不会逆来顺受的白行冉,他抓住父母的弱点和他们谈条件。
“这......”白世康犹豫了,若是他们年轻力壮时,他们有这个信心,但二十年后他们都快八十岁了,身体是否健康能够自理都是个问题,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形势发生了微妙的逆转,也许未来他不得不依仗眼前这个不被自己看好的Omega儿子。
“那你有什么打算?”罗瑛小心翼翼地问。
“招赘。”
白行冉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招一个Alpha入赘,对外他能帮我建立家庭完整、幸福美满的形象,对内他要打理好人际关系,照顾好孩子,孩子现在缺一个保姆。”
白世康和罗瑛对视了一眼,相比于把小儿子嫁出去,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圈子里之前也有人这样做过。“这个Alpha要好拿捏,不能妄图侵吞我们的家产。”
“家里最好没有累赘,起码不拖累我们家,不然以后麻烦多。”
谁能比你们麻烦多?白行冉听着父亲母亲顺着自己的话讨论,知道他们接受了这个计划。
“你专心忙公司的事情,我们来找,找好之后把人选名单给你。”罗瑛说。
“我自己找,你们不用操心这件事。”白行冉半垂下睫毛,遮掩住清冷疏离的眸色,从父母给的名单中选人,无非是选这个奸细还是那个奸细的区别,他再傻也不可能亲手给自己埋下一根钉子。
他要亲自挑一个完完全全站在他这边的枕边人。
眼看着父母还有微词,他开口堵住对方的话,“我去前堂看看姐姐。” 说完就起身离开。
深夜里,终于又只剩他们姐弟两个人,白行冉抬手擦了擦姐姐的遗像,无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晚风把他的皮肤吹得冰凉,他好想问问姐姐那边冷不冷啊。
帝国民间有一种说法,人在去世后的第七七四十九天灵魂会回到亲人身边,和想见的人再说说话,好好道个别。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但人们需要一个情感出口,来倾泻那无处寄托的思念。
白行冉刚洗完手给姐姐点上了三根香烛,就见保姆急匆匆地跑来,说孩子又生病了,他跑去婴儿房把孩子抱起来,孩子哭得比追悼会那天更厉害,全身发起了高热,烫的白行冉心惊胆战。
“陈医生,怎么样?”为了更好地照顾宝宝,白行冉雇了专门的保姆,聘请了私人医生。
“物理降温手段已经都用上了,实在不行只能吃药了,但这么小的婴儿吃退烧药有很大风险。”陈敬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羞愧于自己年轻,行医经验不足,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婴儿不能随便吃退烧药,这话有人和他说过,黎医生!白行冉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为了孩子他不管现在天色已晚,是否冒昧,直接在首都中心医院官网找到儿科的电话拨通了过去,然而显然大部分医生都下班了,只有值班护士接通了电话。
“请问有黎照堂医生的私人联系方式吗?”
“抱歉,我们没有。”小护士公事公办地说,她没有,也不能随便把医护人员的私人联系方式透露出去。
白行冉握着宝宝温度再次升高的小手,着急之间恰好瞥到了留在床头柜上的名片。黎阅川说黎照堂医生是他的父亲,那他肯定有黎医生的联系方式。
黎阅川接到电话时,刚在学校附近的私人公寓里洗完澡,他大学毕业后就搬了出来,平日白天有课时就住在这边,不和父母住在一起。
“你别着急,我们马上过来。”
他打电话给父亲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两人从不同的地方分别出发前往白家,不到半小时,两辆车前后脚停在了白家大门口。
黎照堂下车跟着儿子跑出了推担架的速度,以最快的速度来诊治他的小病人。
“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托住孩子的脑袋。”
黎阅川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Omega,自己上手把孩子抱在怀里,按照父亲的指挥,让孩子的上半身微微倾斜,使孩子呼吸顺畅。
“来,宝宝,看这里。”黎照堂笑眯眯地和婴儿说话,拿出常用的小红球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孩子的眼睛跟着小红球移动的方向缓慢转了两圈,很快就停止了哭泣。
“不哭了不哭了。”保姆在后面激动地说。
“来,宝宝,让医生爷爷听一听。”黎照堂拿出听诊器仔细听着孩子的心跳。剪下一块退热贴贴在孩子额头上,然后用毛巾沾了温水轻轻擦拭孩子的胳膊和脚心。
“宝宝真乖呀,是谁家的好宝宝长得这么漂亮呀。”黎照堂一边给孩子降温一边安抚孩子的情绪。
高烧慢慢退了下来,小宝宝又开始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大人。
“是谁家的宝宝这么可爱呀?”黎阅川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认真哄着。
白行冉从没想过在白家也能看见这样有爱的一幕,黎阅川似乎比保姆更专业。
黎阅川抱着孩子靠在床头坐了一夜,孩子除了中途醒来喝过一次奶粉,躺在黎阅川的怀里整晚安睡,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精神好了很多。
“这次太麻烦你们了,谢谢你,黎阅川,也代我向黎医生再次表达感谢,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黎医生见孩子病情稳定,半夜才回家休息,黎阅川几乎彻夜未眠,纵使像白行冉这样看起来冷心冷肺的人,也忍不住对黎家父子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反观他的父母,还是两个与孩子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你好像和我说了很多遍谢谢,不用这么客气。”黎阅川微微一笑。
“留下来吃早饭吧。”再不好好招待人家说不过去了,白行冉交代了厨师今天早饭做丰盛一点。
黎阅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好。”
“孩子给我抱吧,你抱了一夜累坏了吧。”
“不累,宝宝很轻。”黎阅川托着孩子递过去,这次孩子倒是没哭,只是到了白行冉怀里还抓着黎阅川的衣袖,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
“宝宝,松开黎叔叔,让黎叔叔吃早饭。”白行冉轻声哄着,但宝宝依旧不松手。
“还是我抱着吧,你也没休息好,好好吃个早饭吧。”他抱着孩子一整夜,白行冉在旁边也睡不踏实,时不时起来探一下孩子的鼻息,不比他轻松。
黎阅川抱着孩子坐下,自己没动筷子,先给孩子冲了杯奶粉,喂孩子吃饱。
白行冉为公司,为招赘,为孩子的事头疼了好多天,看着眼前的画面心思活络起来,宝宝似乎很喜欢黎阅川,如果招黎阅川入赘,那是不是可以同时解决后面两件事?而且这个Alpha看起来脾气很好,一点也不招人讨厌。
“你不是说还没结婚吗?怎么照顾孩子这么有经验?”Omega试探性地开口。
“我母亲是产科医生,父亲是儿科医生,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就学会了一些,称不上有经验。”黎阅川认真地回答。
“那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学医?”Alpha接上他的话。
“嗯。”白行冉努力回忆着与黎阅川相关的记忆,在脑海中搜刮到可怜的一点,只记得他大学时也是一个很温柔,脾气很好的人,还是靠最近的那张名片才能想起他是历史系的。
黎阅川笑了笑,不止有一个人这么问过他。
医生是一个见惯生死和人间百态的职业,尤其是在产科和儿科这种科室,其他医生该经历的一样不少,而在这里面对死亡所产生的职业痛苦要放大很多倍,形形色色的患者或患儿家长也会让医生对人性产生怀疑。
黎照堂和殷晓兰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路,并凭借着热爱与心中一点天真的理想主义坚持了下来,他们也在这条路上遇见了彼此,相知相爱,生下了黎阅川,但他们并不希望孩子也走上这条路。
医生的圈子里有个笑话,“如果你恨你的孩子,就让他来学医吧。”显然黎照堂和殷晓兰并不是,他们很爱自己的孩子。
因为见惯了人生的无常,他们认为功名利禄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意义,他们对黎阅川的要求与期望很简单,就是健康活着,当然如果可以,最好快乐。
黎阅川没有辜负他们唯一的期望,这么多年平安健康地长大了,除了去找父母,几乎没有因为生病进过医院。幸运的是,他对医学也不感兴趣,所以大学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历史。
父母得知他的决定后都很开心。
“读史能让人明智、豁达。”殷晓兰十分赞成。
而黎照堂想法更简单,“学历史好,没有危险。”
“因为我自己喜欢历史。”黎阅川回答了Omega的问题。
白行冉稍微愣了一下,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不是因为哪个专业更有前途,不是因为家里的期望与安排,只是因为自己喜欢。
“喜欢就好。”他附和了一句,然后低头喝了一口粥。
“嗯,喜欢最重要。”
“我看你蛮喜欢小孩子的,没考虑自己结婚生一个吗?”白行冉继续试探,黎阅川和他同级也就是差不多同岁,27岁是可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
他想过啊,哪个Alpha没幻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也不过是个俗气的Alpha。“没有合适的机会。”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黎阅川望着Omega的眼睛,注视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抱歉,我问得太冒昧了是不是?” Omega嘴上说着抱歉,但神色自如。白行冉骨子里带着一股清高骄傲的劲,很少真的对不起别人,更不会向人低头。
“没有。”黎阅川笑着摇了一下头。“看缘分吧。”
“啊~呀~”怀里的孩子出声打断了两个人。
黎阅川低头去逗弄孩子,把孩子哄得很开心。“宝宝是不是想吃饭呀?那宝宝要快点长大,长大就可以自己吃饭了。”他用手帕擦掉孩子流出来的口水。“孩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白行冉自己想了几个名字,都不太满意。花钱请人起名字,别人大多也是在讨好他,都是些与前途或者金钱相关的文字,说是祝福,其实包含着重重期待与枷锁,他不喜欢这样的寓意。
“黎教授帮忙取一个吧。”Omega转念开口,历史系的副教授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名字是伴随一个人一生的符号,黎阅川没想到自己突然被交予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
“你和黎医生都算孩子的恩人,帮忙取一个吧,总不能一直叫宝宝。”
“好。” Alpha点头答应。
怀里的宝宝听不懂大人之间在说什么,但或许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咧着嘴笑了。
黎阅川趁宝宝睡着的时候离开了,留下的还是那句话。“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回去之后,黎阅川一直把白行冉交待的事挂在心上,翻史书,查词典。他在这方面拥有和父母一样的观念,没有什么比孩子健康快乐更重要,尤其是这个孩子天生早产,这两个月还不断生病。
晚上开车路过江边,风吹进窗户时,他想起了孩子的笑脸以及胳膊上的那一小块枕头形状的胎记,拿出纸笔写下了几个字。
“高枕无忧,一世安宁。白枕宁。”
“多谢。”白行冉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字,收到消息后抱着宝宝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白枕宁,宁宁,以后有自己的名字了,喜不喜欢?”
“呀~”白枕宁挥舞着小手回应大人的话。
“不客气。”
此后半个月,黎阅川没有再收到任何来自白行冉的消息。他专心编写自己的新书,归纳一些历史上的著名事件与历史学中的规律,字斟句酌地写下了一句定义,却在接到白行冉的一通电话后全部被推翻。
“黎阅川,我想和你谈一下结婚的事情。”
下课后没等到约定的时间,黎阅川就提前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白行冉面对面谈起这样的话题。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突然,但既然你来赴约,就代表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你说要谈结婚的事情。”黎阅川喝了口水,掩饰自己刚才的结巴。
“是。”白行冉不想绕圈子,开门见山。“黎阅川,我现在需要一个结婚对象来应付家里和外界,而那天早饭我问过你,你没有喜欢的人,也有结婚的打算,我觉得你很合适,如果你对我不讨厌,我们谈一下结婚的条件。”
黎阅川愣了几秒,感觉自己的表情可能有点傻,又努力回神。“我不讨厌,你继续说。”
“白杨制药你应该听说过,我家的条件你清楚,你家的条件我也调查过了,我们也算知根知底。”
其实这句话是个歪理,单方面调查算哪门子的知根知底,但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个。
白行冉继续说,“我需要一个Alpha入赘白家共同组建家庭,这是我拟定的婚前协议和一些要求,你看一下。” 他顺着桌面推过去几张纸。
黎阅川拿起来看了几眼,大脑却并没有跟着眼睛转动思考。
“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宁宁,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以及未来能够名正言顺地获得继承权,宁宁会放在我的名下抚养,以后宁宁就是我的女儿,白杨制药的第一继承人,我希望我的丈夫能够和我一样把女儿放在第一位。”
“我的丈夫”,黎阅川反复咀嚼品味着这四个字。“好。”
“第二件事,入赘白家我会给你一笔钱...聘礼作为补偿,每个月我也会拿出100万作为家用,你可以支配这些钱,但不能沾手白家的产业,双方的财产需要进行分离。”
黎阅川明白Omega的顾虑,“我不会触碰白家的产业,也不需要聘礼,我有自己的事业,可以赚钱养家。”
“我要尽可能给女儿最好的条件,以后女儿长大了会花销更大,你的工资你可以自己留着存起来。”
黎阅川沉默了一会,对比他的年薪和白杨集团年利润之间天堑般的差距。平心而论,他的收入在帝国算是很不错的水平,但按照白行冉的要求,这笔钱用来养孩子还不够,更别提养老婆了,看来以后他要努力多赚一点钱。
“第三,婚后不许完全标记,我怕麻烦。这也是除了入赘以外,我给你这笔补偿的另一个原因,你能接受吗?”白行冉一口气把话说完,留时间给对方思考。
完全标记是Alpha和Omega之间除结婚证以外的另一种契约,一种很牢固的生理契约。不许完全标记?Omega这是在给自己留退路。黎阅川心里一沉。
白行冉看着Alpha不说话内心没有把握,他知道这些条件有伤一个Alpha的尊严,尤其是不许完全标记这一条,容易被眼尖的有心人看出来,已婚的Alpha还没有完全标记会被人怀疑那方面的能力有问题,可能会被人瞧不起。
“我知道条件有点多,如果5000万的补偿不够,7000万怎么样?” 白行冉主动加价。
“不需要。”黎阅川摇了一下头。
白行冉以为对方要拒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错过黎阅川,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更合适的人选,他张开嘴准备再次加价。
“我同意。”
“什么?”这下轮到Omega没反应过来。
“我同意。”黎阅川直视着白行冉的眼睛说,三个字郑重得像是一种承诺。
两人在婚前协议上分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式两份,各自保存。
“合作愉快。”白行冉主动向对方伸出了手。
现在的他很忙,没空去探究黎阅川的想法与心思。不论黎阅川是被他开出的哪一条条件所打动,心里做了什么计算和权衡,只要黎阅川答应,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黎阅川轻轻握住了Omega细长的手指。
“我想尽快把结婚手续办一下,你多长时间可以说服家里?”白行冉知道黎阅川是独生子,让家里人接受这样的决定可能需要时间。
“很快。”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黎阅川说很快就是很快,第二天上午他们去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下午他拎着自己的行李和白行冉、宁宁一起搬进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