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1-0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木查 主角：宁漓 路南
8月31日。
平城八中正式开学，高二的分班表贴在喷泉池边的告示栏上，一群学生探头探脑挤着看。
宁漓懒得挤，站在人群外等于亦奇的消息。
于亦奇大张旗鼓挤进去，风风火火挤出来，喊：“看到了，看到了。”
声音大得宁漓嫌丢人：“别喊，说。”
“我和你在12班，陈方好17班，那个……”于亦奇犹豫了一会儿，“路南也17班。”
宁漓转头看站在一边低着头的路南，没什么情绪：“走了。”
陈方好长了和于亦奇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五官，却是两模两样的气质，两模两样的性格。陈方好平时跟闷葫芦似的，但这会儿可能是傲娇心理作祟，主动跟路南搭话：“喂，你也是考进17班的？”
他们这届一共两个理科实验班，17班和18班，分班考试名次靠前的才能进，还得综合评定高一每场大考的成绩。
路南两手拽着书包带子上楼，听陈方好跟他说话，便停下脚步，点点头：“前几天参加了考试。”
陈方好说得并不诚心：“那你很厉害。”
路南又点头：“谢谢。”
走在前面的宁漓见他这副模样，偷偷笑了一声。
于亦奇本来跟宁漓并排，此时倒退两步，揽着陈方好的肩，道：“弟，以后在17班，路南就靠你罩着了。”
他说着又蹦两步，去搭宁漓的肩：“当然嘛，在八中，还得是宁哥罩我们。”
宁漓差点儿把他掀下去：“起开。”
12班教室在3楼，17班得多爬一层，教室在4楼。
3楼到了，于亦奇一个猛冲扎进教室，宁漓慢悠悠在后面晃，他回头，见路南好像在看他，于是道：“放学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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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17班放学比12班晚。
今天开学第一天，主要是班主任和大家熟悉熟悉，做个思想动员，发发书，顺便搞搞教室的卫生。
宁漓和于亦奇去图书馆领书的时候，碰见了陈方好，但路南不在。
陈方好只朝他们点点头，就抱着书走了。
12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叫刘恬，高一就教宁漓的语文，最爱穿裙子，乌黑的长发盘起来，人也白净，是语文组里出了名的才女。田恬废话少，事情说得差不多，就安排好大扫除放学了。
但17班的班主任张华年是个废话篓子，就爱唠叨，虽是教化学的，但比教导主任还爱碎碎念，底下的学生都被念得犯困了，他还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最后是年级组长陈亮救了17班一命，陈亮找张华年说事情，张华年看正事儿都说完了，才不情不愿宣布放学。
一群男生鱼贯而出，陈方好早就收拾好了书包，他犹豫要不要等后排的路南一起，一回头，路南还在整理书桌上的课本，一本一本往书包里放，慢吞吞的。
陈方好嫌他慢，说：“你一会儿直接去12班。”
路南点点头：“好。”
陈方好到12班的时候，于亦奇正提着垃圾桶回来：“老张终于肯放人啦，路南呢？”
陈方好答：“还在上头。”
于亦奇拐到教室后门放好垃圾桶，又跑去教室前面的储物间洗手。从储物间出来，宁漓正靠在前门门框边，把他的书包递给他，扬了扬下巴：“你上去看看。”
于亦奇不情愿，但还是往楼梯口走了，他还没走到拐弯处，路南已经下来了。
路南背着很重的黑书包，脊背都被压弯了一些，两手抓着背带，依旧慢吞吞。
“你下来啦，走走走。”
闻声，原本懒散着靠墙的宁漓站直了，插兜的手也自然垂下来，他朝楼梯口望过去，路南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校服是新的，宽宽松松，是买大了一码，颜色还很鲜亮，不像他们这些穿了一年的，深蓝的领子已经被洗旧，开始泛白了。
于亦奇已经揽着路南的胳膊，把人拽至跟前了。宁漓没叫他的名字，只点了下头，就抬脚往另一边楼梯走了。
回家路上，宁漓和于亦奇走在前面，陈方好和路南跟在后头。
前面于亦奇叽叽喳喳，后面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路过一家文具店，路南张望了好几次，陈方好看见了，问：“你要买东西？”
他们停下来，宁漓也停了。
路南先是摇头，见宁漓回头看他，又点头：“嗯。”
“买什么？等你。”宁漓说。
路南挪了一下步子，又看宁漓一眼，跑进了店里。
见人进去了，于亦奇戳戳宁漓的胳膊：“欸，你是不是挺讨厌他？”
宁漓不咸不淡：“谈不上讨厌。”
毕竟刚认识没几天，他们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没什么交集，这几天在家里，宁漓忙着打游戏补作业，路南被宁国明带着考试买衣服买日用品，各有各的忙。
在饭桌上碰见了，也是闭嘴吃饭，谁都不理谁，宁漓不说话，路南就不说。
“但也不喜欢。”宁漓补充。
“什么来头啊，你爸就这么带回来了？”
“反正了不得。”宁漓盯着于亦奇，“你别传闲话。”
于亦奇被盯得一缩：“我是那种人嘛。”
“但你是个大喇叭。”
没两分钟，路南拿着几捆包书纸跑了出来，生怕大家不等他似的，动作飞快。
那些包书纸花花绿绿，看得宁漓直皱眉头。
走到家楼下的小广场，夏清欢拧着车铃冲散了四人小分队。
夏清欢今年大二了，在平城大学读中文系，但她绝不是温婉的文艺女青年。
“欢姐，你又回来改善伙食啊？”于亦奇笑问。
“我的钱不都拿去看李健演唱会了嘛。”
夏清欢看到个生面孔，冲着路南问：“这谁啊？”
“路南。”于亦奇殷勤地答，“现在住宁漓家。”
路南抬头看着跨坐在自行车上的夏清欢，小声道：“姐姐好。”
“噗。”夏清欢笑弯了腰，她今天穿的背带裤，肩上的背带都滑下去了，“你叫我姐姐啊！”
路南被她说得害羞了，脸红了一片，盯着鞋尖没再出声。
夏清欢指着另外三位，扬声道：“你们怎么就不学着点儿！”她跳下车，手伸过来捏路南的脸颊，“行，这弟弟我认了，以后姐带你吃香喝辣。”
“欢姐，你怪吓人的。”于亦奇吐槽。
“滚滚滚。”
“今儿晚上活动室放电影，等你们啊。”夏清欢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骑车走了。
明天才正式上课，这半个下午就当放假了。
黎巧姿和宁国明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宁漓和路南两个人。
中午饭没人做，宁漓拿着饭盒准备去食堂。
临出门，他问：“路南，你想吃什么？”
路南正把书一本本往茶几上放，他蹲在地上，抬头望宁漓，嘴巴半张着，宁漓快等得不耐烦了，他才说：“土豆，可以吗？”
“行。”宁漓转身关上了门。
食堂去得晚，剩的菜也不多了。
不过还有土豆炖粉条、土豆烧排骨。
宁漓不知道路南爱吃哪个，干脆两个菜都打上。
食堂阿姨是熟练工，在这儿干了好些年了，见宁漓来，特意多舀了两块排骨：“你这光吃土豆啊，来点儿青菜？”
“再来个黄瓜。”
宁漓见着青菜叶都皱眉。
“你们家那小孩儿怎么回事儿？姨那天瞅见了，是个白净孩子，老远没看清。”
又来了。
宁漓不想回答，又添了个菜：“张姨，再要个西红柿炒鸡蛋。”
“能吃完吗？”
宁漓点头，直接刷卡走人。
家属院里所有闲得慌的人，都等着从宁漓这儿撬八卦，没有正经的，边角料也行。
但宁漓不知道该什么说，是“英烈子女”听起来威风，还是“父母双亡”听起来可怜？
不管是哪一种，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都显得悲凉。
宁漓打了饭往回走，又绕去小超市买了半拉西瓜。
提着饭盒和西瓜回来，路南已经坐在茶几边开始包书了，见他回来，又赶紧起身，先一步跑去了厨房，将碗筷冲洗好摆在桌上。
宁漓放下东西洗了手，坐在餐桌边，和路南面对面。
他问：“你干吗老不说话？”
路南愣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漓撇嘴，打开饭盒，把两个有土豆的菜推到路南面前。
“喜欢吃哪个？”
“都可以。”
“那尝了再说。”
路南很给面子地一个尝了一口。
“哪个？”宁漓望着路南拿筷子的左手，又问。
“土豆炖排骨。”
宁漓点了点头，开始扒碗里的饭。
吃完饭得洗碗，宁漓犯懒不想动了，把碗往池子里一扔，对跟在他身后进厨房的路南道：“我午睡起了再洗。”
“我可以洗干净的。”
路南已经拧开了水龙头，水管经过了暴晒，白花花的水流下来，还冒着热气。
路南刚冲了冲手，宁漓就把水龙头关上了。
他靠在洗碗池边，和路南挨得很近，路南下意识往旁边退了退。
宁漓开口：“路南，你知道收养什么意思吧？”
路南窘迫地点头：“知道。”
“你是养的儿子，我是亲的儿子。”
宁漓顿了一下。
“反正都是儿子。别搞得跟寄人篱下似的，唯唯诺诺的，我看着烦。”
路南开口说了今天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为自己辩解：“我没这么想，你别误会。”
“我管你怎么想。”
宁漓回房间睡觉了，关房门前留下一句：“把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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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立秋了，但下午的日头还是很足，烤得人汗流浃背。
宁漓是被热醒的，新空调效果确实不错，但他刚刚忘记关窗了，迷迷糊糊坐起来，他踏着拖鞋关了窗，想起冰在冰箱里的半拉西瓜，推门出去。
路南已经包完书了，一排花花绿绿的课本摆在茶几上，他正坐着看电视。
电视声音太小了，小得跟静音似的，宁漓模模糊糊听了几句台词，才听出来是《武林外传》，暑假的下午时段，总有电视台在重播。
路南笑的声音也小，捂着嘴，笑声从指缝中露出一点儿，身体一抖一抖。
路南见宁漓走来客厅，身体仿佛僵了一下，然后转头找遥控。
宁漓没走过去，绕去厨房找刀切西瓜，顺便瞥一眼案台，碗整整齐齐地摆在碗架上，两个饭盒正敞着盖儿晾干水。
宁漓心里夸了句“还挺能干”，把西瓜分成了四瓣。
宁漓找了个白瓷盘，红透了的西瓜摆在白瓷盘上，透着水，冰冰凉凉，看两眼都解热。他端着白瓷盘去客厅。
电视声音更小了，这回一句台词也听不清，电视屏幕上，佟掌柜正叉着腰骂人，路南还捂着嘴，估计是没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看一眼走过来的宁漓，嘴上还是笑着的，起身接西瓜。
宁漓盯了一两秒，白瓷盘被接过去时，他才惊觉，原来路南也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不是假笑，不是刻意讨好地摆出笑脸，就是发自内心地开心。
茶几上一边整齐摆着路南包好的书，西瓜放另一边，宁漓坐下后，路南又端起刚放下的盘子，要挪位置，把西瓜放到宁漓跟前来。
宁漓抬手挡了一下：“就放那儿吧，一人一半。”
路南眼睛本来是盯着电视的，听到这话看向他，不笑了，嘴也开始打磕巴：“谢……谢谢。”
他看宁漓盯着桌子上的那堆书，又马上说：“我马上收好。”说着抱起书往书包里塞，还把剩的那卷包书纸也收走了。
宁漓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咬了口西瓜问：“你所有书都包了？”
怎么会那么厚一摞，估计是连选修的书也包上了书皮。
路南点头：“这样书不容易破。”
“哦。”
路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也坐下来咬西瓜。
宁漓拿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一些：“开这么小的声儿能听见吗？”
路南只好答：“你之前在睡觉。”而且台词他都能背了，即使没有声音，佟掌柜的声音也印在他脑海里。
“哦。”
又没话讲了。
“房间的隔音其实不错。”宁漓试图打破尴尬，言外之意是下次可以把电视声音开大点儿。
路南也在同一时间出声：“西瓜好甜。”
更尴尬了。
宁漓放弃了，默默啃西瓜，路南瞄一眼他的脸色，也不出声了。
《武林外传》播完了一集，进入广告时间，路南明显失落地垂头，却一个不小心，将西瓜汁滴到了沙发上。
其实只是很小的两滴，他却立刻慌了神，将西瓜放茶几上，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
边擦边看宁漓，脸好似都白了一分。
沙发是浅蓝布料的，西瓜汁滴上面确实明显，但面积小，用纸擦得差不多后，印子变成了深蓝色的一小片。
宁漓看他忙忙叨叨，觉得小题大做，可路南都要急出汗了。
就为这么一小片脏污。
最后，还是宁漓被他打败：“不说西瓜很甜嘛，赶紧吃，别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