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2-2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黑洞大脑 主角：安杰 戴文
人间的花又开了。
这天，安杰将居住至今的房屋给打扫干净，最后一次给花园里的植物浇上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门前，等待恶魔的到来。
他很开心。
可时间在静默中不断流逝，将这份喜悦冲淡。
恶魔迟迟没有出现。
好慢啊，你怎么还没来。
是不是又去给我摘花了，今天会送给我什么颜色的花呢？
你会来的，对吧。
安杰抱紧双膝，头埋在膝间，连咒骂恶魔的勇气都没有。他既舍不得，又害怕万一被恶魔听到了那些话，转身离去怎么办。
不要他了怎么办。
忽然，一阵翅膀扇动的细微声响传入耳中，安杰猛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来者后眸中的光迅速消散。
“哟，安杰，等谁呢？”
他没等来恶魔，却等来了一群令其作呕的天使。
“什么事。”安杰攥紧了拳，发出的每个音节都仿佛结上了一层冰。
“没什么，不过是光明神大人想要邀请你，去神殿看一场好戏罢了。”前来的天使嫌弃地扇了扇鼻前的空气，调笑道：“你们闻没闻见这里有一股臭味？”
“啊，你这么一说确实有，是什么味呢？”
“那当然是——”
“恶、魔、的、臭、味。”
安杰瞋目竖眉，腾地站起后两手一挥，数道光刃便朝那些嘴脸丑陋的天使飞去，直逼要害，他怒吼道：“给我滚！”
“不好！”对方也是久经沙场的战斗天使，下一秒便将光盾立在身前，抵挡安杰的攻击，却仍被这招逼得笑意尽失、神色慌乱。
“你、你这是要拒绝光明神大人的邀请？！”
“我再说一遍。”安杰一字一顿地说：“给、我、滚。”
那几个天使立马腾空飞起，拉开与安杰的距离，却忽而想起什么，又笑道：“你确定不去吗？”
“据说那还有一个弱小无能的恶魔啊。”
……什么？
安杰心下一沉，慌乱和不安席卷而来。
洁白的羽翼随即张开，他腾空而起，直冲神殿的方位飞去。比起被世人敬仰的天使，他此刻更像是一名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不过数秒，安杰到达光明神殿。
神殿四周围满了天使，他们将崇高圣洁的化身——光明神，围至中央，齐齐向一个金色牢笼投去鄙夷的目光。
安杰顺着视线，看到了他的恶魔。
戴文再一次，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牢笼中的恶魔被数根金链禁锢住，口中还被上了一道枷锁，惨白的肌肤令赤红的鲜血格外触目惊心。
在安杰前来的数秒内，他其实想了很多事。
他想，如果出现在神殿的恶魔真是戴文，那他定要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将其骂得狗血淋头，质问对方为什么没来。
他想，如果戴文背叛了他，那他定要将其千刀万剐，若自己下不去手，那便将其软禁在身边，让恶魔哪都不能去。
他想，如果戴文是被守卫给抓获，那他定要放声嘲笑，指责对方这般没用，竟会落入那群愚蠢的天使手中。
可当安杰真的见到了戴文，他却在想——
是谁？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是谁把你关在牢笼里？
是谁？是谁？是谁？
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殿内在安杰降临的那刻议论声四起，“这个杂种竟然真的跟恶魔私交，天哪！真是跟他的父母一样银乱！”、“你看到他那双眼睛了吗？果真是绿色的！简直不堪入目……”
可安杰对此不在乎。
他只在乎恶魔痛不痛。
他的双眼只能容纳下对方那残破的衣角，渗血的伤口，担忧的目光，和眼角的泪。
戴文，你知道吗？
即使你如今被囚禁在牢笼中，狼狈不堪，却比周遭这些面容千篇一律的天使美丽成千上万倍。
所以不要再哭了。
“你好，安杰。”
一道沉稳柔和的声音向安杰问好，殿内骤然静默无声。
安杰并没有像其他天使那般行礼下跪，他甚至没有望向光明神一眼，只道：“把他给放了。”
“噗嗤——”
光明神还没发话，牢笼旁矗立着的守卫倒是忍俊不禁，嘲讽道：“放了他？他可是自愿进去的。”
这一笑，又有天使憋不住了，殿内顿时哄笑一团。
“这个恶魔简直弱得不像话！甚至连反抗都不敢，被吓得连逃跑都忘了！”
“真搞不明白，光明结界竟然对这般软弱无能的恶魔起不了作用，是不是因为魔力太弱，都识别不出是恶魔了？”
“哈哈哈哈哈，嗳，你们也别这样说！我看他似乎没少挨打，防御做得还挺不错啊，当初我们攻击了老半天都没能伤他一下，但后来光明神大人一来，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你们发没发现，他跟安杰一样，是个杂种啊！其他恶魔指甲都是黑色的，可他的手却像人类似的，真诡异……”
“闭嘴。”
安杰对族人嘲讽自己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可他却无法允许恶魔被调侃哪怕一句。
“别用你们低贱的目光看他一眼。”
“别用你们肮脏的双手碰他一下。”
“别用你们恶臭的嗓音提他一句。”
下一秒，殿中被恐慌的叫喊声充斥，安杰透过那曾将他父母埋葬的池水，以及四周那些天使望向自己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发根变得跟夜一般漆黑，并不断地向后延伸，碧绿的瞳色被赤红吞没，指甲长得骇人。
已然是一个恶魔的模样。
“唔、唔唔！”戴文看到这一幕，在牢中猛烈地挣扎，硬生生将金链扯断，解开枷锁，却一时间无法打破那由光明神力铸成的牢笼。
他伤得实在太重。
尽管如此，他也不顾双手被灼烧般的炙烫，一边试图将金柱给掰开，一边哭喊道：“安杰，安杰，不要！”
安杰自然是听到了，他移至牢笼旁，指尖轻柔地拂去恶魔眼角的泪，亲吻对方的鼻尖，柔声一笑，“不痛了，我马上救你出来。”
等我把他们全都杀了，我们就去看花吧。
“你、你……”
牢笼旁的守卫结结巴巴地将神杖对准安杰，却不能伤其分毫，直至两腿打颤，跌倒在地。
殿内的天使见状，争先恐后地向殿外逃窜，不断叫嚷着：“恶、恶魔！他果然是只恶魔！”、“该死，当初就该杀了他！当初就该杀了他！”
不过顷刻间，殿内除了安杰和戴文，仅剩光明神及其周身的护卫。
那就先从光明神开始杀吧。
当初父亲就是跪在其膝下哀声乞求，却被一脚踢入池中，对吧？
正当安杰在手中化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长刃，咧开嘴角，准备将其挥动，光明神却仍处变不惊，朝他微笑，“安杰，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魔族和光明界的战争一触即发，你作为如今最强大的战斗天使，若你答应率军参战，我便放了这只可怜的恶魔。”
啊？
安杰一瞬间还以为光明神隔这儿跟他开玩笑呢。
是挺好笑的。
“嘁——”安杰撩了把碍眼的长发，嗤笑道：“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等我把你们统统杀光，再把他救出来，怎么样？”
面对安杰的挑衅，光明神也不恼，甚至抬手阻止了守卫的暴动，气定神闲道：“安杰，你恐怕不知，倘若我生命消逝，那个恶魔的灵魂也会在瞬息间化作尘埃。”
“此金色牢笼本由光明神力铸成，仅能为我所解。”
“那曾经夺走你父母生命的灵池，也是由其汇成。你作为见证者之一，想必无需我多言。”
“做出选择吧，安杰。”
我选你全家。
“安杰，不，你别答应他！”戴文拼命摇头，伸出手想要去勾安杰的衣角，却触碰不到一丝一毫。
哎，他一定又哭了。
安杰眼眶发红，却不敢回头。
我哪里敢转过身去看你？只要一瞧见你的眼泪，我总是比死还难受，拒绝不了你发出的任何请求。
谁叫你向来如此擅长蛊惑人心。
可不答应光明神的提议，我又该如何保护你？
仅仅是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模样，我就要落泪、要发疯。我曾亲眼看着父母化作光影，被剥夺生命，如果下一刻死在我面前的是你……光是想象那个画面，我便止不住地双手发颤，心痛到难以呼吸。
但凡这卑鄙无耻的光明神口中有一个字为真，我就无法拿你的生命去冒险。
我不敢赌。
如果你死了，我没有信心能活下去。
早在光明神说完那番话后，安杰心中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他手中的黑刃如雾那般散去，良久后，他在恶魔的哭泣和乞求声中，说了句：“好，我答应参战。”
是你害我变得这般胆小。
你可要负起责任来啊，蠢恶魔。
“你很聪明，安杰。”光明神的嘴角一勾，吟唱起一串咒语，两个诺大的光圈便各自浮现在他和安杰脚下，“起誓吧，安杰。”
违背誓约者，灵魂将灰飞烟灭。
“安杰……安杰……”
好可怜啊，怎么嗓子都哭哑了。
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家。
安杰将左手搭至心口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当咒语吟唱完毕，光圈也随之褪去。
光明神与其护卫继而腾空飞起，在离开之前，他大手一挥：“那么，誓约成立。”
“咔哒”一声，上锁的金色牢门便由内而外地开启，恶魔终于得以从桎梏中解脱。
“戴——”在安杰回过头的瞬间，一股力量将他撞得踉跄，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心口发酸，可他却张开双手将其抱紧，恨不得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戴文像是有流不完的泪，嘴里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却凑不成一个完成的音节。
可安杰知道，恶魔是在叫他的名字。
“没事，不哭了。”安杰一下一下地顺着恶魔的背，他发觉一股源源不断的黑气从自己身上溢出，最终进入了恶魔的体内。
当黑气消散，他的发丝、瞳孔、指甲也都已恢复如初。
“……”
说实话，安杰特别讨厌自己跟族人相差无几的外形，本来他觉得自己刚刚那副样子还挺帅的，看着和恶魔也很搭，心中不免些许窃喜。
就抱了这么一下，竟又给他整回去了。
这个恶魔，果然是生来克我的。
我认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