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2-1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茶榷 主角：封惟 时敛
城市边缘，废弃的工厂，一群流浪猫的聚集地。
时敛是一只纯白色狮子猫，他正在用猫爪分发小鱼干。
嗅到食物香味，流浪猫们一拥而上，推推搡搡，化身猫猫虫，以小鱼干为中心，呈放射状散开。
时敛见状，立刻喵喵叫了好几声，那是人类无法听懂的语言，是他在用猫语说：“别急！别抢！猫猫有份！”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默默地走到转角处，红砖砌成的高墙之后，墙的边缘闪现一道白色强光，很快消逝不见。
再从墙后边走出来时，时敛已经变成了人类——黑发，刘海盖过眉毛，丹凤眼，天然带几分玩世不恭的厌世感，眼尾上挑，不经意间似乎能勾人魂魄，琥珀瞳色，肤白齿白，唇色冶艳，是个标致的美人，和方才毛绒绒的可爱狮子猫形象，简直判若两物。
身旁多了个人影，时敛将语言系统，很熟练地切换至人类语言，免得比眼前的流浪猫们给听懂了，“老大。”
被叫做老大的人名为程让，流浪猫社的社长，和时敛一样，程让也是由猫变人。
流浪猫社是他发起的爱心组织，进行猫的社会救助，日常接济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流浪猫，套用人类的话，这叫cats help cats——程让说，这是组织文化，这是猫文明的核心。
时敛也是流浪猫社的成员。
程让递给时敛一个文件夹，“这是下次行动的资料，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些被困的流浪猫，解救它们——在它们成为虐猫视频的主角之前。”
一个月前，人类新闻记者报道，桦沣市存在神秘的恐怖组织，通过网络，私下传播恐怖血腥视频，其中包括虐猫视频。
公安机关已经调查完毕，案卷材料被移送至检察院，检察院指控被告人犯宣扬恐怖主义、极端主义、煽动实施恐怖活动罪，并提起公诉，被告人请求桦沣理诚事务所的律师为他做刑事辩护，律师的名字是——
时敛眯起眼睛，视线在两个中文汉字上稍作停留——
封惟。
文件夹被啪地一声合上，时敛的脸色并不好看，“老大，您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程让郑重道：“小容告诉我，因为流浪猫不属于任何人所有，不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流浪猫更不是保护动物，人类将对这个恐怖组织进行审判，是因为他们宣扬恐怖主义，虐猫只是其中不太起眼的因素，所以我很担心，这些被虐待的流浪猫并没有得到人类的救援。”
小容是程让的手下，流浪猫社的核心成员之一。
他继续说：“案卷材料里会一定有这个恐怖组织拍摄虐猫视频的窝点，但案卷材料并不向社会公开，只有参与到这场审判流程中的人才可以看到，所以，我想让你去接近这位律师。”
“当然，我也有让其他猫去暗中调查，但混入这位律师的家，偷看案卷材料，应该是最快找到窝点的方法了，时敛。”
“怎么接近？”
“色诱。”
时敛沉默良久，“为什么是我？”
因为他并不想去色诱一位为恐怖组织做辩护的律师。
“咱们社团里，只有你是纯白色的猫。”
“纯白色的猫，在猫族眼里应该是最不好看的。”
“但我听说在人类眼里，是最好看的，”程让再接再厉道，“而且你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事关流浪猫的性命，时敛想想还是答应了，“好。”
“我是以猫的形态接近，还是以人的形态接近？”
“猫吧，猫的形态可以让人类放松警惕。”程让认为，“而且没有人会拒绝一只蓝眼睛的纯白狮子猫。”
“老大，您有更具体的方案吗？”
“有，我想了一个晚上。”程让说，“到时候你把自己弄得落魄点，往这位律师的脚边一躺，他见你长的这么可爱，又这么可怜，一定会忍不住把你带回家的。”
时敛闻言沉默了，思索片刻，还是有意委婉措辞，忍不住道：“老大，这个方案好像不行吧……”
程让：“为什么？”
时敛解释，“老大，您是不是忘了，这位律师，是为虐猫的恐怖组织做减刑辩护的，你确定他有这个善心？会收留流浪猫？”
确实有点道理，但是程让又拉不下面子，在手下面前承认自己的方案不行，尤其还是他想了一个晚上的方案不行，于是他辩解道：“可能只是迫于经济压力，谁都有点不想做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你说对吧？”
时敛抿了抿唇，翻开文件夹，似乎在找什么，很快视线顿住，“他可是律所合伙人，不缺钱吧？”
这句话涉及到了程让的盲区，“律所合伙人？”
随即反应过来，又不想承认自己不懂，他急忙道：“哦，律所合伙人啊，那确实很有钱。”
时敛瞥了程让一眼，看破不说破。
“可能是我的偏见吧，从理性的角度，为被告人做辩护，也是程序正义的体现，但从感性的角度，恕我无法接受，”他平静的声音忽然有了起伏，“如果这位律师，真的标榜自己是爱猫人士，接这个案子，他心里不膈应吗？”
提高语调又慢慢地落下，恢复如初，“我说这么多，就是觉得，他可能不喜欢猫，以猫的形象接近，这个方法可能不行，老大，我们还得想别的办法。”
这一段程让就更没有听懂了，程序正义？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直接略过了，“可是试一下又没有什么损失，以你的能力，就算这个封惟是坏人，你也能全身而退。”
但会浪费时间，我怕那些流浪猫们等不起。
时敛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目送时敛远去，程让前往厂房的某个隔间——他的办公室——躺在简陋的转椅上，他捏了捏眉心，还在想时敛的话。
他想不明白，关于程序正义的那段，每句都似懂非懂。
程让觉得有些挫败，他的人类语言，果然学的还是不够好，至少没有时敛好。
正巧小容前来汇报流浪猫社的收入支出预算。
汇报完毕，本该乖乖退场，被程让喊住了，“等等，小容，先别走。”
“你人类语言学的怎么样了，让我来考考你。”
小容顿时警觉起来，笑容僵在嘴角。
程让故作思考状，思忖须臾，像是终于拿定了主意，“就这个吧，程序正义是什么意思？”
哑然无声。
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正……正义的程序？”小容一脸懵，偷偷瞥程让的脸色，他疯狂道歉，“对不起老大，我，我也不知道，我回去一定努力学人类语言。”
小容的人类语言学在社团综合第三，程让排名第二。
毋庸置疑，时敛第一，他悟性极高，自学成才，是社团里第一只学会人类语言的猫，为了让社团核心成员尽快摆脱语言不通的难题，时敛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老师，负责整个社团的人类语言教学。
程让双眉微皱，喃喃道：“原来你也不知道么。”
小容一下就听出了话外之音，“难道老大您——”
被程让瞪了一眼，“我当然知道。”
小容噤声。
他是程让的心腹，平时很喜欢巴结程让，实在好奇，小容便试探地问道：“老大，您是从哪听到这个词的……主要我感觉，这个词好像不是很常见啊……”
程让默了几秒，“时敛说的。”
小容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我猜对了，时敛学习能力是真的强，他是我见过装人类装得最像的猫了。”
“嗯。”
办公室又是片刻的沉默。
没等到程让发话，小容不敢走，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程让看了一会儿预算表，双手放在眉心上，却是越捏越用力，他忽然说道：“就是因为太强，我总觉得，他不能彻底地为我所用。”
他信任小容，便和小容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而且时敛的性格过于赤诚、纯良，所以我很担心——”
却是戛然而止。
漫长的寂静过后，程让再次开口，“办事小心点，不要露出破绽，招来怀疑。”
.
三天后的傍晚。
桦沣市中心某个豪华小区。
时敛特意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泞，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看起来确实很可怜。
但他还是不相信，封惟这种人，会收留一只来历不明的流浪猫。
毋庸置疑，程让的方案很离谱的，可他作为下级不得不从，时敛被冻到四肢僵硬，蜷成一团的时候，忍不住在心底里问候领导的智商。
忽而，远处响起脚步声。
目标人物出现了！
时敛顿时打起精神，眯上双眸，等待封惟走进——
就是现在！
时敛宛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上前去，直直撞向封惟的皮鞋——
然后倒地，装死，一动不动。
时敛躺在地上，默默地想。
人类说这叫碰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