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月亮还给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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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许之樾也像是被湿汗粘在了床上。

若不是枕边的闹钟一直响个不停,他或许根本都醒不过来。梦里的场景太真实,让他直到睁开眼都还呼吸不畅。

站在厕所碎了一半的镜子前,他看见身上那件贴身的无袖衫已经全部湿透。脱下,扔进一旁的塑料盆里,他开了莲蓬头,也不调热水,直接站了进去。

到学院的时候他还是懵懵的,虚幻的梦境让他觉得像真真实实的发生了一般,画面一帧帧清晰的在脑海里复盘着。

“许之樾!”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他打了个激灵望过去,穆宇笑得灿烂的脸堆在眼前。

“早啊。”他恹恹地打了个招呼。

穆宇掐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许之樾拍开他的手,“我没睡好。”

“你昨天跟我说了早点休息又跑去做什么了?”穆宇紧跟在他身边,两人手臂紧紧贴着。

觉得有些热,许之樾躲了躲,无奈道,“跟你说过之后我就睡了。”

“那怎么睡了这么几个小时还没睡好?”穆宇有些不信。

“做了噩梦。”许之樾知道敷衍不了,索性就说了实话。

穆宇蹙眉,“做噩梦是挺影响睡眠的。”他拉住许之樾的手腕,“要不你去我宿舍睡会儿吧?我早上没课,去帮你答到。”

许之樾摆手,“不用,我一会儿买瓶冰水喝了就好。”

见他坚持,穆宇也不好再劝。身后的好友叫着他,他也不能抛下不管,就只能反复叮嘱面色苍白的许之樾,“你要是不舒服就给我发消息,我可以陪你去医院,可别硬撑啊。”

许之樾推他,“知道了,你快去吧,谢谢你。”

人走了之后他觉得耳根都清净了。

今天的课他是必须要去的,因为这是唯二能碰见靳星泽的机会,这也是他和靳星泽选的第二个相同的课程。

这个课不像老教授那般,只有少数人,因为授课老师很年轻,又长得特别英俊,上课模式也很新颖,导致许多学生都慕名而来。

来得有点晚,许之樾进教室的时候只有几个空位,还都在最里面。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尽可能的不影响别人。

目光一扫,他看见了靳星泽。他依旧坐在最后一排,身边连续空了三个位子,那一排全是女生,都在有意无意的观察他。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许之樾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同学,让一下。”

他微弯着腰,在一排女生略显不满的眼光下缓缓走到了靳星泽身边,他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了离靳星泽最近的位置。

靳星泽把头埋在臂弯里,感觉有人在他身旁坐下了他不耐烦地皱了眉,随后酝酿好情绪抬起头。

与他想的不一样,身边坐的不是女生,而是一个看起来熟悉但却叫不出名字的男生。

他看了人几秒,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片刻后又将头埋了下去。桌肚里的手机震动,但他却毫不在意。

“你的手机在响。”许之樾听见了,顶了顶他的手肘提醒他,但人依然一动不动。

他也不再自找无趣,打开笔电听着课。

看起来认真劲十足的人,其实思绪早就飘到了千里之万。

靳星泽的心情还是很低落,跟昨天在他梦里十分相似。可许之樾想不通,为什么他跑过去救了他,但却被他推向了深渊。

他想起最后靳星泽叫他名字的时候,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映着阴狠暴戾。

他收回思绪,侧头看了看身边依旧保持着一个动作的人,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许之樾想着,手自桌下探了过去。

“做什么?”靳星泽的声音很低,带着森森寒意。

他缩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睡着了。”

靳星泽终于抬起了头,额头因为长时间压着手臂变得泛红,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颜。他连目光都没留给身边的人,只是轻启唇齿,淡淡道,“我跟你很熟吗?”

许之樾怔住,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消失殆尽。

这句话让他像个上赶着讨好靳星泽的舔狗般,摇了半天尾巴却连一只肉肠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对,对不起。”他哑着声道歉,随后半起身朝旁边的空位挪了一格。

直到一堂课结束,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许之樾暗自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行为太越举了,毕竟从头到尾,靳星泽的确没有表现出一点想跟他成为朋友的意思。

他又开始躲,比起让靳星泽厌烦,他更想做个路人甲乙丙,这样至少偶尔在社团的时候还能以“工作”为由与他亲近一点,说一两句话。

穆宇连着几天都来找他,理由从最开始的“看你病好了没”逐渐演变成“好兄弟就是要衣食同行”。

许之樾赶不走他,只能任由他像个狗皮膏药般跟着。

好不容易第二天没课,他在出学院的路上收到了穆宇的消息。

【木鱼:小樾樾,今天约了兄弟喝酒,就不送你出去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许之樾看着那条消息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不知道穆宇为什么突然就给他改了这个及其肉麻的称呼,反正他是十分的抗拒和排斥,但跟他说了好多次,那人就是不听也不改。

他没回,将手机放回包里。

回去的时候如果不坐公交他就会经过一条小巷,那条巷子很黑,哪怕是白天也透不进光。他听穆宇说过,这里面经常被一些道上的人用来进行黑色交易,或者是被拉进去抢劫。

许之樾经过的时候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不要看过去。

“咳咳——咳咳咳——”刚走近那附近,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咳嗽,离他很近,仿佛就在耳边。

下一秒,他被从巷子里伸出来的手大力拉了进去。

他没站稳,被人随手一丢瘫坐在地,地上有一摊不知是水还是什么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裤子。

“小白脸,好久不见。”声音不算陌生,但也绝不熟悉。

许之樾抬头,在记忆中寻找着这张脸。脑海里精光一闪,是军训时找过他麻烦的人。

“你要做什么?”他沉着声,尽管尽量让自己冷静,可略微发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你和靳星泽很熟?”男生在他面前蹲下,从腰间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许之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和靳星泽扯到一起,但还是诚实道,“不熟。”

“撒谎!不熟那上次我打你他还替你出气?”男生冷哼一声,一把抓住许之樾的衣领。

“真不熟,”近在咫尺的冰冷物体贴着他的脸,他不敢轻举妄动,“他上次帮我,或许完全是因为他善良。”

“哦?”男生嘴角扯了一下,嗤笑一声,周围也随之传来一阵嬉笑,许之樾这才发现黑暗之中竟还站着好几个人。

“那你说,我今天要是再打你一顿,他还会不会从天而降呢?”说着,男人将匕首掉转了方向,用手柄的一头狠狠砸在他脸上。

以为痛感会像狂风暴雨般落下,但却没想到只是脸上挨了一拳,男生便停了手。

不是因为他心软了,而是因为他被一个可乐罐砸了。

“你妈的,又是谁来坏老子事?”男生朝地上啐了一口,将砸在他头上落在脚边的易拉罐一脚踢飞,顺着巷子外的光线看过去。

许之樾也眯着眼看去,巷子口有两道身影背着光站着,他看不清脸,但能从其中一个人的穿着认出那是穆宇。

下一秒,穆宇就朝他奔了过来,到他身边时一个高抬腿将找茬的男生踢倒在地。

许之樾还没来得及叫出他的名字,只见周围藏匿在黑暗中的人都涌了上来。穆宇瞥了一眼,将许之樾护在怀里不准备反抗。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巷子口又传来一道木头拖拉在地上的刺啦声。

砰——

一根凳子朝他们的方向飞来,砸在面前几人身上,四分五裂。

被砸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嚎叫,其他人也应声停住动作。有人反应过来正要回头找始作俑者麻烦,就脑袋一歪倒在许之樾脚边。

“小樾樾,闭上眼睛,别看。”穆宇的声音从耳边温柔传来,接着是一双指腹有些粗粝的大手按住了他的双眼。

许之樾一动不敢动,就着那个姿势将自己埋进膝盖里,耳边此起彼伏的肉搏声让他全身僵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声音才终于停下来,许之樾抬头,看见的却不是穆宇,而是靳星泽。

少年正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背上有一条不明显的血迹,不知道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脚底正踩着一个人的手背,听见挣扎的惨叫他又发了狠地碾磨。

“啊——”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察觉许之樾正在看他,靳星泽才悠悠收回了脚。

“滚。”靳星泽的声音不算大,但却回荡在整个巷子里,久久散不去。

穆宇从另一个方向跑来,一下子抓住许之樾带他站起身,他的眼角沾了些泥土,但却无暇去管,“怎么样小樾樾?伤到哪儿了?”

许之樾正要开口,扯动嘴角时被疼得皱了眉头,“嘶——”

“嘴角肿了,还有点破皮。”穆宇指腹轻轻划过那处,将干涸的血迹擦拭掉。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许之樾躲开他的触碰,眼睛不自觉的朝靳星泽看去。

穆宇叹了口气,“我跟朋友就在对面楼上,看见你出来走过巷子就消失了,给你发消息还不回,担心你被抢劫就下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遇着事儿了。”

许之樾点点头,靳星泽也开了口。

“他们约我来的,不过没想到居然还抓了你。”

他的声音不再那么不近人情,甚至还有一点自责。

“他们刚还问我跟你熟不熟,会不会是想抓我威胁你啊?”话说出来许之樾就后悔了,怎么听这话都有点跟靳星泽扯不清楚关系的意味。

穆宇蹙眉,“所以你只是个炮灰?”

“也不能这么说吧,”许之樾连忙找补,“我军训的时候就被那人找过麻烦,可能他就是一直看我不顺眼。”

穆宇还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还是接通了。

“喂?就在楼下。”

“你们先吃吧,我带我朋友去趟医院。”

“什么不着急,吃饭才不着急。他的事很急。”

“我知道你生日,那你——”

许之樾拉了拉他的衣角,朝他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你朋友生日你就这么走了不好,快去吧。”

穆宇看了许之樾一眼,半晌对着手机回道,“行,我马上来。”

挂断后他还是不放心,上上下下把许之樾看了个遍才说,“你真的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你别骗我。”

“真没事儿,我去药店买药擦一下这里就好。”许之樾指了指自己正发疼的嘴角,示意他放心。

一直没怎么插话的靳星泽这会儿走到了两人身边,淡淡地开口,“我陪他去医院。”

许之樾闻声睁大了眼,“啊?不,不用的。”

“你今天被他们抓跟我也脱不了干系,就当是对你负责。”靳星泽的语气就像在说他今天早上吃了个包子喝了杯豆浆一样平淡,却让许之樾心跳快得不行。

“那好星泽,我就把小樾樾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他去啊。”穆宇拍了拍靳星泽的肩,在下一通催促电话打来时匆匆跟两人道了别。

小巷静谧,许之樾仿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他犹豫着先开口,再抬眼却看见靳星泽已经折返到了巷子口。

他无奈叹了口气,抬步跟上。

“这个,围在腰上吧。”靳星泽从包里拿出一件单薄的外套,目光扫了一眼许之樾的腰部,递了过去。

许之樾愣了一下,恍然想起自己先前坐在地上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湿了屁股......他不好意思的摆手,“不,不好吧。都不知道沾了什么,要是洗不干净就不好了。”

靳星泽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舒展开。他抓着衣服走近,不由分说的在许之樾腰间围上打了个结,“你这样怎么在街上走?”

啊,这是被嫌弃了。

许之樾不再拒绝,也开不了口拒绝,他的脑子里都是刚才少年靠近他时好闻的独有的气味。

出了巷子,靳星泽脚下快了两步,转身进了一家便利店。

等他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小袋子。

“拿这个敷一下,消肿。”靳星泽将手里的袋子轻轻按在许之樾的嘴角。

他被刺激得猛地一退,等反应过来又开始后悔。

“冰,太冰了。”他撇撇嘴自己接过那个冰袋,默默地敷在伤处。

靳星泽没理他,收回手眼神看着前方,与许之樾并肩走着。

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长,许之樾看得心猿意马,有意无意的借着位将自己的手靠近靳星泽,两人的影子紧密贴在一起,可现实中却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

靳星泽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低低地笑出了声。

许之樾以为听错了,蓦地抬头正好撞见他还未收回的笑容。他出神了两秒,喃喃喊道,“靳星泽——”

靳星泽敛了笑意,看向他。

“你现在还是觉得我们不熟吗?”许之樾被自己问出的问题吓了一跳,他这是要把天聊死啊!

“不不不,我不是......”他急忙解释。

“我向你道歉。”靳星泽再次将视线移开,看着远处的某一点,紧抿的唇微微松动,“前几天因为家里的事有些情绪不好,你又刚好撞枪口上,所以我说话难听了些。”

许之樾顿住脚步,看着他还在往前走的背影,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他有些难受。

他希望靳星泽一直是开心的,柔和的,阳光的。他不介意靳星泽在情绪上拿他撒气,反而还觉得因为这样自己也算变相参与进了他的生活而开心。

“靳星泽。”他小跑了两步跟上,站定到靳星泽身边后,他语调轻松地说,“为了维持你完美的人设,下次如果还有不高兴的事,你就找我吧。”

我会想办法为你扫除阴霾。

靳星泽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幽深的双眸有一闪而过的明亮,继而怔怔地转头看向许之樾。

许之樾的目光澄澈,像是一束温柔的光,穿透了他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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