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绝望春

精彩段落

云国边界多雪妖,貌若真人,身长双翅,犹如蝙蝠;通体雪白,尖嘴獠牙,一口利牙轻而易举便能将人撕碎吞吃殆尽。

雪妖所过之处大雪终日连绵不断,饥寒交迫之下等人冻毙于风雪中再慢慢撕咬蚕食。不过多数时人是不堪风雪栽倒在地,只是冻麻了身子感受不到痛处,仍存着两三口气,叫那白妖怪活撕了,等感受到时只剩腹腔内的五脏六腑都被吃空了。

高见慈二人幸运,没遇上这妖怪,不然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老伯笑眯眯的递给他一壶酒水:“喝点吧,能舒服些。”

他接过老伯的酒润喉暖身,只喝了一口便呛的直咳嗽,薛桢庭倒是烈酒下肚面不改色。

高见慈又垂眸温声问道:“那为何关外不见大雪纷飞?”

老伯哈哈大笑几声,慈眉善目犹如老寿星般捋了捋他那白胡子。

“出了大散关是就是阴山川,阴山川方三百年前是云魏两国的古战场,听闻入夜时有三万阴兵出没,这鬼将军可不好惹。他身长九尺,骑着高头大马,手操双刃,最可怕的是他有自个儿的意识,即是化为魂灵也仍有三魂七魄,见着他跑的远远的才好。”

那老人故作玄虚的伸出一根手指:“除了魏国人,鬼将军本就是为了镇守魏国而死,死后也不忘职责,屹立在阴山川三百年,镇守云魏交界。”

高见慈虽熟背燃犀阴阳鬼谱,不过诸路邪祟还需眼见才真切知其厉害。

鬼谱集天地造化万物,虽只有薄薄一本,翻开是无尽天书。

上面详细记载了雪妖的样貌、习性、出没地点,没想到他二人特意避开了雪妖,却没躲过人祸。眼下问询雪妖之事不过是试探一下这老伯的身份,果然不是寻常百姓。

尚不知他出手相助目的为何,高见慈暂且按耐住。

他不动声色的碰了碰薛桢庭的手。

薛桢庭知晓有异,剑眉微蹙,瞧着这血色残阳,嘴上叼着随手撸的狗尾巴草,靠在草垫上问道。

“哦?我瞧这马上日落西山,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该黑了,咱们还没出草原,老伯你不怕吗?”

老伯闻言那背愈发佝偻,响起窃窃之声,像是在啮木头的声音。再一看,他原本黝黑的后脖颈长出一圈毛发,乍然回头竟是一张灰毛老鼠面,两颗板牙外露,双目猩红,小粉爪子支在胸前。

嚯,原来是只大耗子。

好不猥琐。

薛桢庭早就准备好了,霎时暴起,那把生锈铁剑迅雷般勒住老老鼠的脖子,双臂青筋凸显。

听那老老鼠匆匆“诶诶诶”人语几声,苍老人言从他口中吐露尤为突兀。

见它连忙摆手说道:“少侠少侠,都是误会。”

“胡黄白柳灰听过没?我是灰仙,正经的神仙。”

薛桢庭闻言狠狠勒它一下,他一身腱子肉,看似与常人无异、却能力拔千斤鼎。他真有几分恶模样的说道:“什么灰不灰、黑不黑的,我瞧你分明是只老耗子精!”

“说!这一路上到底什么目的!”

他话音刚落,悬日最后那丝光亮都湮灭灭在群山之间,漫山遍野的暖黄光晕消失殆尽,原野上顿时盖上一层深蓝色薄纱。

太阳落山了。

阵阵凉飕飕的阴风划过,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薛桢庭骂了一句,手上松了劲,一瞬间老鼠精顿时化回原形,变成人手掌大小,脱离了薛桢庭的桎梏。

高见慈暗道不好,纵然腕子上那手串迅速飞出却还是慢了一步,那死老鼠精钻进半人多高的草丛里,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

屋漏偏逢连夜雨,忽闻一阵马蹄声响起,二人同时望去不远处是一座囚车,马车左右围着一众玄衣侍从,各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刀剑,威风凛凛。

打头两人手拿夜紫色藩旗,旗身长三尺八丈,顶头是精雕银质麒麟兽头咬着这帜面,帜面上溅着干涸血色,一个大大的“魏”字,七条旗带参差不齐,相互对称,杀伐凶煞之气透过阴森旗面透到三人脑海里。

为首那人徒然双目一凛,察觉到二人气息,猛一甩头,额间第三只眼怒睁,直直盯着隔着百米远的层层高草。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高冠,冠帽中间嵌着一颗璞玉,两根朱砂绑着的火红穗子凛然一甩,搁着百米目光直逼他三人,大喝一声。

“什么人!”

高见慈摁下薛桢庭,握着玉骨扇远远作辑,他那病弱身子如薄薄纸片,好像风一吹就要刮倒似的。

“吾与吾弟是云国旅人,要前往魏国都城去。方遭遇了雪难。不知阁下是…?”

赵引面如刀削,瞧着这纸片似的人不似作伪。他冷硬的轮廓散发着浓浓肃杀之气,眉眼蕴藏冷冽杀气。

“魏国司天监押人,闲杂人等退避!”

几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薛桢庭冷冷的盯着赵引,高见慈眉眼含笑,微微躬身坐下,那手轻握赶牛鞭,却没有挥动的意思,他轻声念道:“小庭,我数三声,你就趴下。”

薛桢庭虽不解却并不追问,哥哥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薛桢庭点点头,手微微攥拳。

一。

二。

三。

“钻车底下!!”

随着高见慈一声暴喝,一阵迅猛的阴风划过,空气中竟泛出微弱靛青色光芒显出刀锋形状,一柄若有若无的长刀割裂空气发出破空之声,带起丝丝寒意从二人背上掠过,所掠之处泛起了一层寒霜。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相继滚下牛车,迅速钻进车底,薛桢庭躺在他身畔耳畔不远处是刀剑铮鸣及肉体刺破与人的惨叫之声。

不是说阴兵不会攻击魏国人吗?

放着自己和薛桢庭不杀,非要打那司天监的。

还有这么好的事。

高见慈微微斜眼去瞧那状况,见赵引手持长剑,兵刃相接,与那几个阴兵打的不相上下。

怪,赵引能瞧见这有人,却看不见那老鼠精吗?

阴兵是靛色气流凝结成的气状体,有形状却没有实体,出现之时明显感觉到周身气温骤降,皆身着铠甲,骑在马上约有三米高,一举一动留下残影。

赵引那剑出鞘、剑身闪烁紫电,所伤到的地方凭空开出一个口来,有无数气流从中露出外涌,接着阴兵便如萤火般消散。

如此激战数十回合,赵引被打落马下,那些个护卫死得死伤得伤,回头一看玄铁牢门被人撬开,死犯逃了。

赵引骂了一声,举剑利落回击,虎口被那些长刀振的发麻,边迎战边喊道。

“太阳是假的!!”

“小心莲花教!!”

说罢赵引将辟邪剑猛插于地,用力一转,就在刀尖离他眼睛只有一指距离时,他脚下隐隐白光闪烁结成法阵,周身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外攒动,气流中隐有紫色雷光。刮起他的衣摆和发尾。轰得众阴兵皆散了形,落地一瞧竟是捆捆稻草,哪还有阴兵的影子。

眼前陡然天光大亮,不过才申时而已,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

防备了一路,没想到在自家地界里让人逃了。

中计了。

赵引慢慢阖上双眼,狠狠吸了气,努力平复心绪。

此人果然不一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怕是脑袋都保不住了,一口气就能稳住情绪。

赵引揉了揉眉心,透出亵疲惫:“清点伤员,天快黑了,莲花教的人不会在将军眼下做法,搭个帐篷重整旗鼓。”

“你们两个过来。”

高见慈眉眼含笑款款走出,薛桢庭抱臂,仍是防御姿势。

下一秒赵引之剑就架在了高见慈脖子上,他横眉冷对:“多有得罪,二位不解释一下吗?”

莲花教兴起于近百年间,善幻术、制毒、歌舞。听闻魏国于前年围剿尽杀莲花教,两者明争暗斗打得不可开交,莲花教虽一蹶不振但还有高手存在。

这是不知此事为何?

恐怕那吃人的村庄也是莲花教做的局,为了让那老头设法搭救两人,不然独自一人驾车出现在荒野实在突兀。将视线转移到高见慈、薛桢庭身上,再在几人交谈间通风报信,伪造阴兵劫走死囚。恐怕这一路上都在织造障眼法,连那老鼠都是假的,哪有什么胡黄白柳灰,就是一个教众。

高见慈解释一通,赵引仍旧冷着脸,薛桢庭的脸比赵引的还要冷,双指并拢夹着锋利剑刃从哥身上挪开,他眉头微挑,字字带刺,扎进赵引肉里。

“公家的人好威风,放跑了囚犯倒向无辜人兴师问罪了起来。”

四目相对,气氛焦灼。

最后倒是高见慈和颜悦色的开口:“小弟口无遮拦,您莫怪罪。我兄弟略懂些法术,不知我可否进些绵薄之力?”

赵引皱眉,方要厉声厉色回绝,就瞟见了高见慈腕子上那串血玉手串,神色微变,答道:“如此再好不过。”他递给高见慈一串铜铃铛,又道:“如遇险阻,轻摇此铃,我就会赶来援助二位。”

高见慈瞧见他的小动作,微敛神色,眉梢眼角都带上两分笑意:“只是这天快黑了,我二人又是云国人…”

说罢,赵引从身上摸出两块无甚特别的石头递给高见慈,“石不离身便可。”

他又递上两柄剑,薛桢庭欣然接过,高见慈婉言拒绝。赵引翻身上马,神色凝重,接过属下递来的旗帜,铿锵一声屹立于地面,旗帜经过他手竟隐隐发出雷光。

“亥时咱们此地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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