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有人鱼的海上狼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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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你是记者?”维克特海岸线边沿,一个身材瘦削佝偻到有些走样的寸头男人手里拿着记者证,反复抬头看了好几遍站在自己面前的成年男人,用当地的语言问。

男人大概有二十六七八岁的样子,一米八左右,皮肤是略微有些健康的小麦色,看得出来身材很匀称,背上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搭配了件黑色的长风衣,留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卷发。

因为交谈,他偶尔会侧头挠挠发丝,灰褐色的瞳孔里显得有些木然,总体来说看起来也算是个帅哥,可惜就是瞧着有些僵,不太有生气的样子。

“能走吗?”在寸头男观察对方的时候,对方吐出了一句十分标准的当地语言询问。

“当然。”寸头男“wow”了声,再是痞里痞气地笑了下。

他打开记者证随意扫了眼上面的名字后又耸耸肩膀,用有些不太标准的汉语夹杂着当地语夸奖:“何惊年,不错的名字。”

说完后,他把手中的护照和记者证都丢到了何惊年的怀里,转身领着对方上船。

“三不管海域,不讲究这些东西,你应该先给我钱。”

何惊年收好那些证件,在拿出一捆钱交到男人手里后拎着行李箱走上了有些陈旧的甲板。

这艘在海岸线停下的违法船只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里都很符合它的特性,腐烂破洞的甲板上格外黏腻,几颗早已放坏的橘子混着今日有些咸湿的海风不断钻入人的鼻腔里,直让人感到无比想要作呕。

宿醉带来的头疼与疲累感在脑海中兴风作浪,何惊年在爬上私人游轮的二层以后就先把脑袋靠在了打开的窗户上,他紧皱着眉头,就是呼吸都好像还浸着早上呕吐物的味道。

“你运气不错,这片海域在前段时间被一个顶级富豪收购了,我是负责来接他们上船的,本来如果你再不来的话,我可能就走了,人家可是付了好大一笔钱防止再有人出海打扰他们开游轮派对,你这次也是为了采访他们的吧?”

寸头男显然十分健谈,他拉动有些生锈的船舵开口。

“嗯。”身体的不适让何惊年不太想开口,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应了句。

“我就知道!”寸头男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在瞥见何惊年把脑袋探出窗户看海的时候笑了下,他歪着嘴巴邪笑了下:“看来你应该是海上私人记者,你知道吗?以前这片海域可是有美人鱼出没的。”

听见这词语,何惊年垂眸摩挲着自己的指腹,他垂下眼眸:“是吗?”

寸头男嘿嘿笑了句:“当然了,那个时候有一大批的科研队就为了研究那些东西特意出海,结果遇上了海盗,就回来了几个人。不过你倒真不愧是记者,听见美人鱼不觉得我奇怪?我以为你会和我争辩那都是假东西呢!”

何惊年心不在焉地听着寸头男的话,却没有在对方话音落下的时候接茬。

过了会儿,何惊年才问:“你刚才说你负责把那个富豪邀请的客人都带上船,你知道那些客人都是什么身份吗?”

“这可是你的工作。”寸头男说,“我只管收钱和阻拦陌生人上船。”

“喔。”

何惊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应答了声后就闭上了眼睛。

啪嗒一声,一个小小的证件从他的口袋落在了地上。

何惊年瞄了眼,再趁着那个船长没有看见,快速把记者证塞进了行李箱里,随着他有些急促的动作,被伪造的记者证照片与姓名都糊成了几个颜色。

何惊年压根就不是什么记者。

他的父母曾经是维克特海域私人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在他六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在这海域上发现了美人鱼的踪迹,并且通过一系列的研究发现,那些生活在这片海域的美人鱼身上的油脂,竟然拥有可以消灭癌细胞的惊天价值。

这发现还没来得及震惊世界,一家媒体公司就先发布了这可以被称之为是荒诞的新闻,尽管很快就被以违规新闻被抹除,可还是有一些走投无路以及利欲熏心的人前来尝试捕捞人鱼。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多捕鱼者的前来惊动了那些在深海当中的人鱼,这片海域中的人鱼再没有了踪迹。

在这阵捕捞美人鱼的风波过去以后,只剩下一些身患绝症的重病病人还会在海滩之间游荡。

最后为了重启对深海人鱼的调查,何惊年父母所在的公司斥巨资购买下了这片海域,随后带着一队伍科研队出发。

然而这一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面的大部分事情何惊年都是听自己爷爷说的,在二十三岁之前,他都以为自己的父母仅仅是不幸遭遇到了海洋上的风暴。

直到一个阴错阳差的机会,他得知自己父母的死很可能是其他人的蓄意为之。

小时候父母的身影与长达二十多年时间自我纠缠的灵魂重叠,在每个海边湿热的夜晚都会入梦,折磨到何惊年难以入眠。

二十四岁的何惊年终于在长久的精神衰弱下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从最初的小酌怡情到后续的酒精成瘾也就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

如同海岸濒死的鱼一样,何惊年挣扎着维持了一年工作,直到一星期之前被原本的单位开除并且赶出了出租屋,在搬家的时候,何惊年在行李的最底部找到了父母曾经参与研究时日夜写下的研究日记。

根据上面所出现的人名,何惊年开始四处走访当年与这件事有关的每个人。

总算是在昨天的时候得到了这些人都被一封密信邀请前往这片海域参加私人宴会的消息。

仅仅考虑了半个晚上,何惊年就决定了要参与进这场宴会中,于是后半夜里,他一直都在边饮酒边给自己PS了一张记者证,尝试能够以此混入到宴会当中,就是现在他手中的那个记者证,都是早上临时准备出来的,连油墨还没有彻底干透。

“哔哔哔——”

在脑中思考的声音被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何惊年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再看见来电显示人备注是“小姨”时,何惊年有些犹豫地把手指悬在了屏幕上方。

“如果你还有什么要和家人或者同事交代的事情最好现在就接电话,过了这边很快到了海面上就不会有信号了。”船长提醒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闻言,何惊年掐断了这来电,“没什么要交代的。”

鼻间咸湿的海风味道让何惊年脑袋有些发闷,他站起身走到了甲板栏杆边沿,将大半个身体探出了船只外,船长看见他这个样子倒也没有阻止。

相较于窄小的船舱,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倒更让何惊年感到舒适,正在何惊年吸了吸鼻子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眼尾的余光却突然间瞥到了什么。

他朝着那方向微微眯起眼睛,却正好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瞳孔。

那生物的半张脸都埋在了目前还算是平静的海面底下,在深邃的海洋之中,对方的一头如同火珊瑚烈焰一般的长发实在是显得有些过于惹眼,而到了本来应该是人耳朵的位置,却只有两片薄如蝉翼的鱼鳍耳。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只人鱼的鱼鳍耳正轻微颤动着,仿佛正在听来自于海洋当中的讯息。

“……!”

何惊年的瞳孔微微瞪大,可话还没有说出来,那只人鱼就已经一个猛子重新扎入了海面之下,根本没有给何惊年喊人的机会。

当然了,在起初的震惊过后,何惊年也没有过要喊人过来的想法。

那边的船长似乎用船只上的无线电和什么人交谈了几句,在放下手中的无线电时,他对何惊年偏了偏脑袋:“你想要登上的船。”

这句话把何惊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看了眼刚才自己所看见人鱼的方向,再又顺着船长的话语看向了另外一侧。

和船长所说的一样,这艘轮船仅仅是为了少部分私人宴会而服务,中型大小的船只正在不远处慢慢悠悠地朝着前方驾驶,从何惊年的角度,可以看见甲板上已经有几个人正在说说笑笑的享受着度假的生活。

眼见自己也许就要接触到当年自己父母死时的真相,何惊年只觉得自己的宿醉都解开不少。

可接近于未知真相的仇恨与兴奋开始在他的心头交织,好像濒死的人被扎上了一根肾上腺素。

过激的情绪让何惊年的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对酒精的渴望在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神经。

他慌忙别下背后的双肩包,在打开拉链以后暴露在空气里面的却是瓶瓶罐罐各式各样的酒水。

玻璃瓶碰撞铝罐发出诡异的摩擦音,何惊年随手拎起一瓶玻璃瓶拧开后一下灌入胃中大半。

劣质酒水伴随着海浪的推动开始在何惊年的胃中翻涌,火烧一样的感觉从究竟开始与血液融合那一刻起就蔓延了浑身上下。

由于喝得实在是太急,何惊年的领口都被打湿了大半。

长久受到酒水刺激,同时从早上开始就空无一物的胃总算意识到了需要反抗。

这些酒在何惊年的胃里还没有呆到三分钟,他就猛地站起身趴到了栏杆边沿干呕,“呕——”

“你没事吧?”负责掌舵的寸头总算是注意到了他这船只不速之客的身体似乎不如看上去那么好,他脸上挂着关心靠近了何惊年,却在何惊年正准备应答的时候瞬间被撕到粉碎。

寸头男人总算是暴露出了自己凶恶的一面,在贴近何惊年的瞬间一把蹲下身抱起何惊年的小腿将人翻下了甲板。

在何惊年掉下海的瞬间,何惊年总算是回想起来了寸头男人刚才在无线电中交流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船上有个自称是记者的男人,BOSS,是您邀请来的吗?”

“不是?那我去把他解决掉……别担心,没有人会知道的,记得给我加钱就好了。”

坠落时的风声不过是短暂的瞬息,何惊年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要被冰冷的海面拍到粉碎,和小时候村子里可以跳水的湖不一样,这深海像是根本就没有底部,如同存在于地球上的黑洞,轻松将他吞噬。

全是咸味的海水迅速占据了何惊年的鼻腔和耳朵,水面上的轮船却没有因为他的坠海而影响分毫,反倒是全然不顾及他的拉响发动机扬长而去。

酒精带来的麻痹感从指尖开始蔓延,让他连眼皮都勉强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在这一片深蓝色的海域当中,何惊年看见火红色头发的人鱼摆动着鱼尾,迅速朝着他的方向游动过来,在接近窒息的瞬间。

面容极为美丽的人鱼拥抱住了他,在氧气不断上升的气泡当中,何惊年感觉自己的唇面触及到了对方冰冷的唇。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何惊年对上的是不知名人鱼不安的视线。

何惊年梦见了很多小时候的片段,像人死前的走马灯一样。

父母尚且健在的梦境都被镀上了层金色的光芒,二十年前海城市的大街小巷还没开始发展,沥青混着泥沙的柏油马路连接着通往家方向的土路。

在湿热的夏天里自己坐在爷爷的自行车后座,最新上市的收音机里播放着近日新闻。

很久没有回到家来的爸爸妈妈背对光站在小路的尽头朝着他招手。

由于近海,就是小街道上的气息都好像带着海水的咸湿味。

正在何惊年要翻下车座朝着爸爸妈妈飞奔过去的时候,他却感觉自己一脚踏空,随后便就从那模糊不堪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

“喵!”

撞入眼帘的是一只有些圆润和毛茸茸的猫脸,何惊年吓了一跳,忙就要起身,那只有些分量的狸花猫便也大叫了声跳到了地面上,四只爪子在地面上敲出了哒哒哒哒的声音。

“面包,过来。”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房间另外一侧响起。

顺着那只猫的行动轨迹,何惊年怔愣的视线定格在了站在房门前的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极为知性漂亮的女人,她留着一头半长的褐色卷发,身穿酒红色吊带礼裙,胸前别着个猫的胸针,脖颈细腻干净,指尖圆润饱满,就是脸上的妆容也格外的明媚大方,伴随着“咔哒”一声,女人用拇指撬撬开了打火机,点燃了根女士香烟。

那只名为面包的猫并未因为香烟的气味被驱散开,反倒是不断用身体绕着女人讨好。

“你朋友在窗户外面。”女人朝着何惊年抬抬下巴。

这时何惊年迟钝的大脑才彻底从梦境里缓过劲来,他跟着女人的话语转头看向窗外,一眼便就看见了跟随着船只在旁边海域海面下游动的人鱼,那头火红色的长发实在是太眨眼,以至于何惊年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眩晕感再次浮上心头,何惊年扶住自己脑袋,连询问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了。

“霍林晓。”

“什么?”何惊年反问。

“我的名字。”霍林晓抽了一口香烟,在吞云吐雾间说:“你叫什么?”

不等何惊年回答,这船舱里便就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铃声,那只名为面包的猫在听见这声音以后“喵”了声,再是急急匆匆从霍林晓身后的门缝隙间溜不见了踪影。

“各位尊贵的旅客,欢迎您搭乘波洛号,现在是午餐时间,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前往餐厅用餐,餐点已经为各位准备妥当,宴会主人很感谢各位的到来,为了表示友好,他为每位旅客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在用过午餐后,波洛号的主人将会与各位相见,麻烦各位按照餐椅上的名字落座。”

平缓温和的声音像是流水,缓缓慢慢随着轻柔的背景音乐流入到人的耳朵里。

何惊年和霍林晓对视了眼。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只见霍林晓一把拉开了船舱大门:“在宴会主人到来之前先在餐桌上和我们介绍一下你的身份吧,不速之客先生。”

说完后,霍林晓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没有给何惊年多少发懵的时间,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富丽堂皇的餐厅中坐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他在那艘非法船只上瞄见的船只名字就是“波洛号”——这意味着他竟然被自己目标想登录上的船只救起来了。

这艘船的餐厅装修是十分传统的西式风格,充斥着大量19世纪绅士老头所喜爱的颜色与器具,就连餐盘上都印着繁复鲜艳的花纹,相对比旅行的船只,这更像是上个世纪某些家族用来商议事情或者开会的地方。

何惊年一一打量过这餐厅的家具。

和以距离感为主的豪华餐厅不同,进入餐厅后优先印入人眼帘的就是一套十三人的长餐桌,精致的银色餐具与桌面摆放着鲜翠欲滴的鲜百合交相辉映,在每个位置的前方摆放着一盘盘用不锈钢器具盖住的餐盘。

空气里面出乎意料的只弥漫着百合花香。

“装饰还算是用心。”

何惊年听见有人这么评价了句。

听见广播的客人们开始一一进场,这其中有何惊年认识也有不认识的人存在,比如说他可以认得出来在餐桌左侧第二个的是自己父母曾经工作研究所的企业老板江俊博,以及在其对面的是其的儿子江天运。

但他却也认不出来在江天运旁边落座的平头男人和同他牵着手进来的长发少女分别又是谁。

大脑熟悉陌生或者熟悉的面孔的过程随着最后一个身穿发白衬衫短发男人的入场结束。

“你坐这里。”霍林晓见何惊年迟迟没有落座,她把香烟夹在指间,再起身拖起了十三人桌主位的位置。

她这个举动显然引起了在座一些人小小的不满,何惊年分明听见有人冷哼了声,不过霍林晓并未让场面就继续这么难堪下去,只是略微一个抬眼扫过在场的宾客补充道:

“只有这个凳子没有写名字。”

这也算是给了何惊年一个台阶下。

“这就是你从海里面救回来的那个人?我还以为在水里泡着早就该死了呢,运气倒是不错。”

何惊年才坐下,一道发难的声音就从右侧响起。

说话的人是一个留着满头脏辫的青年男人,他身上穿着纯黑色的衬衫,衬衫胸前的位置印着大大的骷髅头,而最为扎眼的却不是他的打扮穿着,反而是他整条手臂上都纹着的刺青,各式各样的宗教刺青与图案混杂,风头连带着盖过了男人鼻尖、舌头和嘴唇上的几颗银色钉子。

对方看起来对自己似乎很有敌意,倒不用何惊年去探寻这敌意来自何方,对方就已经抛出了第二句话:“这么个穷鬼也配到我们的船上来?这搞不好是偷渡的呢,管他去死,你们女人就是事多。”

“女人事多你这张B嘴也不见得比女人少啊。”回应那纹身男人对面的是何惊年不认识的那个长发女人,和她甜美的长相与气质不同,这句骂声简直在瞬间就推翻了其他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说着这句话,那长发女人咯咯笑着往身边男人肩膀上靠:“以为你多有本事呢,手上的表还不是个二手货?”

“说什么呢死三八?!”那纹身男人在瞬间就被点炸了,猛地一拍桌。

长发女人倒没有被纹身男的动作唬住,她冷笑了声,再很是尖酸刻薄地说:“你说女的我就是看不惯,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早上上船的时候还踩了脚我的鞋,你知道我这鞋是限量款吗?闭上你那张B嘴懂了吗?废物。”

“肖震,你少说两句……”坐在那纹身男身边的锅盖头男人小声拽了拽纹身男的衣角,看起来也不希望状况恶化下去。

他声音很小,可在所有人都在观看这场闹剧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刺耳。

啪!

名为肖震的纹身男人反手就先给了锅盖头男人一巴掌,他显然是在拿对方撒气。

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人给扇到了地面上,锅盖头男人的脸颊迅速就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何惊年有些惊讶,他实在是搞不懂这原本针对自己的局面怎么会在瞬息之间转变成这样。

在快速扫过在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后,他意识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打算为锅盖头男人出头。

锅盖头男人的状态明显不好,在摔到地上的时候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起身。

“你下手轻点啊,不知道咱们这小维嘉晕船吗?”江天运戏谑地吹了个口哨。

肖震朝着地面上还在挣扎起身的锅盖头啐了口唾沫,再是抬脚接连朝着锅盖头的肚子踹了几脚:“他妈的,要不是少了个拎包的,谁要这废物上船啊?”

说着,他抬腿就又要去踹对方脑袋。

何惊年看不过眼,上前一把抓住了肖震的手腕顺势朝着前方推:“行了。”

也顾不上肖震惊讶的表情,何惊年就先蹲下身扶起了地面的锅盖头:“吵什么东西?”

“谢谢……”被何惊年扶住的青年条件反射地颤抖着,连带声音都免不了发虚。

“你他妈的……”被推开的肖震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挥舞着拳头就要过来朝着何惊年脸上招呼。

坐在旁边的江天运拍着手掌,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欢呼着,“wow~~!!!”

“住手!”

眼见肖震的拳头就要碰到何惊年的鼻尖,三人中间总算是又插入进来一个外人来。

何惊年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是那个最后进入餐厅,衬衫都洗到发白的短发男人,对方横档在三人中间,却是以保护的姿态面向了动手的肖震,他声音清脆有力。

“别再闹事了,再闹事等靠岸了当心我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对方眉目之间都是正义凛然,在警告过肖震后,他也不管肖震脸上的表情,转头就对何惊年和另外一个人吩咐:“都别闹了,回自己座位准备吃饭吧,我早上去过船底的厨房,冰箱里有冰块,到时候我拿点给你消肿。”

说完后,他又看向何惊年:“你就先坐在主位上吧,主人家邀请说我们要坐自己位置上,先吃饭,等之后主人家来了你们再对对情况,看你怎么处理。”

这人倒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何惊年对这说法没有异议,在点头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才坐下,他就感觉自己喉咙一阵干渴的发痒袭来,本想着在这个时候要保持冷静,却在摆头的时候对上了霍林晓耐人寻味的视线。

在十三人正式落座后,餐厅的长桌再无虚席。

随着第一个人揭开了盖在精致餐盘上的不锈钢盖后,众人脸上原本看完好戏,准备好好享受的表情,在瞬间统统都僵硬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那个最先开始闹事的长发女人缩在身边男人身上爆发出有些尖锐的叫声。

何惊年也揭开了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不锈钢盖。

“罐头,没见过吗?”霍林晓掸掉烟灰,言语里都是对那长发女人的嘲笑,她也揭开了自己面前的盖,熟练又轻松地扣开了罐头的拉环,速冻的肉罐头味快速在空气中挥发出来。

劣质添加剂的味道在这艘船上实在是显得太过于格格不入。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罐头。”已经到了中年岁数的江俊博开口,他身上带着非常浓厚的上位老板的精英气息,然而却也遮盖不了他现在目光中的鄙夷和嫌弃:“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余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何惊年也确实在好几个人的脸上捡到了些隐藏着的不满意。

“反正吃什么都是吃,有什么区别?不爱吃就饿肚子。”霍林晓接嘴。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在场又响起来两声揭开易拉罐的声音,分别是刚才为他们出头的白衬衫和被肖震揍过的锅盖头,在发现引起人注意以后,锅盖头还抿了抿嘴,一幅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吃的样子。

“哎呀!”那长发女人烦躁地踹了下凳脚,再是直接站起身,“我可不吃这样的垃圾,刚才广播不是说主人午餐的时候会出现,他人呢?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没钱还在这里摆阔,给我吃这样的垃圾,我非要把他的脑袋摁住水池里面去不可。”

“晨晨。”跟在她身边的男人见状,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想要抓住长发女人的手腕。

啪。

谁想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这女人明显就是刁蛮惯了,看谁不爽就是干脆利落的一个巴掌,也不顾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最让何惊年意外的是,那被打的男人看起来人高马大,凶相十足,可在吃下这一个巴掌后,脸上的表情只是阴沉了半秒不到,随后就立刻挂上了讨好的笑容面对那女人。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腕赔笑道:“行了晨晨…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这主人家据说是直接买了这片海域,估计是工作出了什么纰漏,你没必要这么生气,省得把自己气坏了,得不偿失的。”

那女人冷哼了声,不过对男人这样无条件的顺从很是满意,也不再作声了。

反倒是坐在长桌右侧最下方的银发中老年撑着桌面站起身,他大约有一米八,手上佩戴着有些昂贵的名牌手表,身上的白色西装熨烫到可以说是一丝不苟,眼眶前方嵌着片单边的圆边眼镜,他看了眼在场的所有人,再说道:“我年纪大了,血压不稳定,吃不了这么重口味的东西,既然说主人家午餐时间会抵达,那就去甲板上等等吧,看是不是下面的人做事不认真,出了纰漏。”

说完,他正要走出去,船舱里却传出了道不和谐的声音。

“我劝你们最好吃。”霍林晓已经开始用汤匙往嘴里送罐头里的肉泥:“主人家是不会来的。”

她这句话让在场准备跟着老者走出去的众人都愣住了。

跟在江俊博旁边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双手环胸,眼里透露着高高在上的不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林晓却没有关注那些朝着她投来的恶意目光,只一个劲儿地用简易罐头填报自己的肚子,很快平坦的小腹就微微鼓起了。

“喂你这个女人……”

眼看着肖震就要起来抓霍林晓,何惊年便就挡在了对方的面前。

面对何惊年这个两次打断自己好事的人,肖震显得就格外没有耐心,他摆头晃脑的,眼见着就想对何惊年下手。

“和女人对骂和打女人算是什么本事?”何惊年问。

“妈的你这个兔崽子……”肖震显然被激怒,这下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扬手就朝着何惊年的脑袋劈了下去。

看着犹如巨石砸落一样朝着自己脑袋打过来的手臂,何惊年的手指又开始忍不住迅速发起了抖,连带着一侧的肩膀似乎都开始变得僵硬,不过倒不是因为恐惧,反倒更像是——兴奋。

拳头在半空中飞速打过来时带起的风声简直已经能让人预料到这一拳头下来会被打成什么样,何惊年的脑海里总是迅速闪烁过反色与错杂的画面,童年被咒骂的阴影与成年后步入工作时的醉酒片段重合,让何惊年整个人的细胞都开始跳跃叫嚣着反抗。

砰!

脸颊上的剧痛伴随着口腔里面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何惊年有些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到的右边脸颊,结果却是摸到了一手猩红湿润的液体。

他被打出鼻血了。

对面的肖震活动着自己的手腕,露出了一副解脱的爽快表情,他甚至是极为夸张地面对一言不发的何惊年做了个“吁”的表情。

结果还没有做完,原本始终低着头的何惊年却是一把抱住了肖震的腰,直接采用擒抱式的格斗技将人往地面上狠狠击倒,他们两人大约跨越了两三个座位,惊得桌子旁边原本看戏的几个人都慌忙站到了一边。

桌椅板凳随着他们的动作散落满地,何惊年全然不顾他人的视线扬起了始终绷紧的手臂朝着肖震的脸狠狠打了下去,拳拳到肉的声响听的人龇牙咧嘴,就是肖震这样的大块头在何惊年这样的殴打下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肖震的眼睛里逐渐抹上了深深的恐惧,口腔、脸颊以及鼻尖传来的痛楚绝对并非其他可以比拟,刚才分明还被他殴打的人却在这个时候骑在了他身上,而自己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出于恐惧,肖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从喉间发出恍若杀猪的尖叫声。

在出拳的时候,何惊年恍惚感觉自己又被拉扯回到了他大学时期练习拳击的那段时间,红色的49公斤沙包在拳馆被打到啪啪作响,夕阳下空荡的拳击场回荡着接连不停的暴击声,不过那个时候他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伴随着肖震的嚎叫声,何惊年知道缺少什么了。

肾上腺素的飙升与长久处于酒精中的大脑相得映彰,何惊年喘着粗气,站起身来一把拖过了身边被撞倒的椅子。

“你要干什么!?”长发女人已经被吓到脸色惨白,尖叫出声。

在地上已经被打怕了的肖震就是已经没有了何惊年这个压制也不敢起身了,他手脚并用地朝着后方退去,却是看见拎着凳子的何惊年慢悠悠朝着自己靠近。

对方站在灯光的底下,整个人的脸好像都埋进了黑暗里,那张因为气血不足而有些苍白的脸格外让人感到恐惧,特别是在对上对方的视线以后,肖震看见了何惊年那接近于是看着死物的眼睛,在挣扎之间,肖震以为自己变成了被对方摁在砧板的一条鱼。

“啊啊啊别打,别打我!”肖震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尖锐地叫声。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腥臊的臭味。

何惊年扬起手中凳子的手臂僵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除了两侧抓住他手腕的霍林晓和白衬衫以外,还有另外一段声音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低低的、伴随着海浪的吟唱声顺着风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搔人心扉。

“这是什么声音?”一场好戏被突然间中断,江天运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也顾不上在场的几个人,他起身就朝着甲板走了过去。

其余几人,除了在地面的肖震,也都大多跟着江天运屁股后面一起走了出去。

“行了,把凳子放下来吧。”霍林晓这么说着,朝着旁边的白衬衫使了个眼色。

随着何惊年手上的力气渐松,白衬衫就忙顶着椅子将其慢慢放到了地上。

理智缓慢恢复些许的何惊年心情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胸口仍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着,不过却也没有刚才那样的激动。

渴望酒精的身体还在不住颤抖,何惊年快速摸了把自己的脸颊,再在白衬衫的护送下来到了甲板上。

站在栏杆的边沿,何惊年一眼就看见了大海波浪之间那个火红色的头发。

正午金色的阳光盖过船只投下的阴影,和大海所相对比更为渺小的人类躯体位于这整个海洋的表面,在浓眉之下,对方金色的眼睛简直就好像是透明的。

祂距离他们的船只很近很近,好像只需要跳下海就可以触及。

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下,偶尔可以看见祂翻动着银色的鱼尾巴跟随他们的船只前进,每一次探出海面,祂都会发出相同频率的吟唱声,好像是在与人交谈,又好像只不过是献给他们这些依靠其他力量闯入这片海域的不速之客的见面礼。

人鱼的一起一伏,精壮的身体与发出声响时候微微鼓动颤抖的鱼鳍耳,再搭配上长久在海面下接近于苍白的躯体,总会让人幻视那些挂在祂身上的水珠简直就好像是一颗又一颗的珍珠。

随着这些声音,何惊年罕见的感到了一种平静。

他回想起来了自己被那个船夫推下海后,接受到的那个亲吻。

垂在身侧始终都因神经而颤抖的指尖,在那条人鱼跟随他们的船只一段路后,罕见地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何惊年感觉那只人鱼正在和自己对话,他上前一步,却对上那条人鱼隐秘温和的笑容。

何惊年还没来得及出声,那条红发人鱼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涟漪又被游船破坏,险些让人感到这不过是他们这些在甲板上的人的一场幻梦。

“你要去哪里?”白衬衫的声音把何惊年拉回现实。

何惊年有些不满地看向白衬衫,却看见原本和江天运站在一起的江俊博已经转过身去,眼里浮现出了贪婪而精明的光芒。

“找捕鱼器和鱼叉啊!你们难道不知道一条人鱼在黑市能拍卖出什么样的价格吗?”

那长发女人也刚从真正见到人鱼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相对比江俊博,她眼中的追求和贪欲要更为明显,“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鱼!我以为那就是个噱头!亲爱的,如果抓住那条人鱼,我是不是可以永葆青春了?”

说着,她激动地跳到了旁边那个男人身上。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阻止他们。

听着那些狂喜的话语,何惊年只觉得心头浮现出难以遏制的怒气和恶心感觉,船只摇摆的幅度在这刻变得无比明显。

“呕”的一声,何惊年扶住栏杆,把脑袋探出去又干呕了好几声。

霍林晓拍着他的后背顺气,还没等何惊年起身,从船舱内便就传来了一阵冰冷的广播提示音。

“游戏即将于十分钟后开始,请各位旅客回到餐厅,按照就餐时的位置落座。”

“警告,如果十分钟后全员没能入座,船只会启动自爆程序,现在开始十分钟倒计时,请各位尽快行动,现在距离12:50分还有九分三十秒,九分二十九,九分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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