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9-22 来源：长佩 分类：ABO 作者：晨昏线 主角：迟暮里 沈朝汐
迟暮里是奴隶，再过一分钟零四十六秒，他要熄灭手里的火把。
时间掐得紧凑，一环扣着一环，这就是话剧。
按剧本安排，一分钟零四十六秒后，众星隐去，乌云遮月。
现在，舞美让灯光趋于昏暗，音响师让交响乐从低沉推向激昂，身着绛红舞裙的莎乐美在聚光灯下痴情舞蹈，入迷回旋。
“啊！我吻了你的唇，约翰，我终于吻了你的唇。你唇上的味道相当苦。难道这是血的滋味吗？……或许那是爱情的滋味……他们说爱情的滋味相当苦……但那又怎样？那又怎么？我终于吻了你的嘴，约翰！”
今夜这出改编话剧《莎乐美》，主演卡司是海月大剧院顶级元老，向岺，一位风姿绰约又不缺爆发力的女性Alpha。
千人剧场座无虚席，所有观众屏息凝神，目不转睛欣赏她的弗兰明戈独舞。
在整幕话剧即将推向高潮的时刻，角落里的迟暮里却猛然察觉一道从观众席直直投向自己的目光。
那道目光炽热且滚烫，竟让他恍然想起了沈朝汐。想起高中某个礼拜二，人来人往筹备舞台剧的校园礼堂，沈朝汐将他裹进剧场幕布，接一个最好无人发觉的深吻。末了沈朝汐捧住他的脸，就像莎乐美捧住约翰染血断颈的头颅。
“迟暮里。我唇的味道，苦吗。”
当他能坦然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沈朝汐已经在他的世界消失了整整五年。
“小迟、小迟！”
身后传来同事压低嗓子的提醒。
迟暮里回神，看向观众席后台的报幕钟，奴隶熄灭火把的情节超时了整整七秒。舞美可不会等他，天排散光灯已经熄灭，他成了台上唯一的暖光源。七秒的主演。
成为海月大剧院的话剧演员绝对不是什么容易事，纵然迟暮里本科四年话剧科班出身，毕业直接考进剧场待了两年，但像今晚这样明星卡司云集的开年大剧，他还是得退居二三线。一人同时饰演奴隶与士兵。
他真该好好想想这七秒失误会带来多少后果，轻则扣薪，重则雪藏。可不知怎么回事，脑袋里丝毫没有反省的打算。
道具火把终于熄灭，迟到的黑暗在台上弥散蔓延，迟暮里眼前浮现的仍然是他。
沈朝汐。
*
迟暮里租住的单身公寓距离海月大剧院大约两公里，房东是个好说话的老头子，左邻右舍待迟暮里也和善。虽然迟暮里人如其名自带一份黄昏深深、夜晚迫近的疏离与冷感，不过所有人都一致赞同，迟暮里不是坏人。都在海月大剧院工作了，必定不是坏人。
钥匙插入锁孔，逆时针转动两周，门锁“咔嚓”解开。
迟暮里进屋后没有开灯，将外套挂上衣帽架的同时，朝着公寓里深不见底的黑暗唤：“潮。”
告诉他，他回来了。
即使在耳膜被交响乐、台词、念白以及掌声接连捶打的今夜，他依旧能听见黑暗中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光脚踩在木质地板的闷响声，omega规律的呼吸声。
他凭直觉能走进卧室，享受着夜色中某人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抚摸，任那人脚铐上的铁链叮铃作响。
他的手指被轻轻勾住，往床上带去。他顺从地脱去衬衫，解开皮带，指尖顺着床上纤细的铁链一直触及尽头的软皮颈拷，拷住的[东西]手感是冰凉的，柔软的，毛绒的。
他十指将他扣住，鼻尖埋进那具身体里，深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潮。”
闷湿的鼻息打在侧脸，沈朝汐的面庞若隐若现。
只要有时间，他总会忆起沈朝汐的面容。诱人发疯的桃花眼微垂圆润，爱蹭他腹股沟的鼻尖小巧挺翘，笑容在omega脸上尤为合适，不论抿唇还是探舌，两枚精巧的梨涡总是若隐若现。
可沈朝汐，大多时候并不在笑着。
被迟暮里用铁链拴住脚踝囚在另一间更小的房间时，却时常望着他轻声发笑，那笑容是发自肺腑，发自内心的愉悦，像极艺术家看着亲手打磨出的杰作，也像确信犯打量被自己毁掉的受害人。
迟暮里不是坏人，可也不是什么好人。
改装摩托从街道呼啸而过，小雪轻飘飘落在窗台，而愈发激烈的粗喘浸透整间公寓。迷乱的粘稠喷满手心，房间里唯一的那个人缓缓起身，径直进了浴室。冲完一个热水澡出来，旋开台灯二档，给自己沏一杯安神热茶，烧水时顺手将今晚摄影师拍摄的剧照传上粉丝群。
是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从来没有话题度的十八线话剧小演员也会有粉丝群。目前人数有53人。平时偶尔有人水群，不局限于话剧，什么都聊。迟暮里更像旁观者，只在上传剧照的时候出现。
烧水壶发出水沸的声响，迟暮里泡了一杯薏苡仁茶，再摸出手机时，群里已经有人冒泡。
【Re水母：今晚我也去看《莎乐美》了！】
水母就是当年撮合迟暮里建群的元老级粉丝。
【食虫植物：我也在。[图片]】
植物也是元老级的粉丝。图片是张票根，是后排四等座。
【少年漫画路人丁：小迟今晚演得特别好。[点赞][点赞]】
路人丁是最近进群的新粉。
迟暮里哑然失笑，今晚他扮演边缘配角，一句台词都没有，也能看得出演技？更不用说还失误了。
他一手端茶一手持手机，向后倒进软革沙发里，照常作一位旁观者。
【食虫植物：最近好多话剧演员转战影视，还有流量明星跑去考话剧院，什么时候能看到小迟拍电影啊？】
【Re水母：前面我还能理解，演话剧赚的可不比影视行业。而且话剧出身，演技简直碾压。。】
【食虫植物：关键是小迟的脸就很适合大银幕啊QAQ】
【少年漫画路人丁：支持[点赞][点赞]】
下面是一溜的复读：确实。确实。确实。
迟暮里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只是笑笑，熄屏手机，随手翻起最新一期《当代电影》杂志。
影视圈向来是Alpha和Omega的领地。Beta想要涉足，从来不容易。再者，他现在对影视没有任何兴趣，倒不如说宁愿避而远之。
这杂志他期期都买，这一期格外无聊。他脑袋一沉，向侧边靠去。
半梦半醒，他又听到了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光脚踩在木质地板的闷响声，omega规律的呼吸声。
沈朝汐贴着他坐下，抬起戴铐的手腕，挽起耳边的碎发。梨涡浅浅，语调温柔。
“睡吧，我来实现你的梦。”
没有你，我做不了梦。
潮。
迟暮里睁开双眼，扫看除了他空无一人的公寓。仿佛在找一粒不知落往何处的尘埃。
可悲，他甚至不确定沈朝汐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哪怕在梦里。
一觉醒来，肩颈酸痛。打开手机看时间，群里消息居然少有地99+，几个群友竟然煞有介事地从迟暮里的骨相、皮相、演技、业务水平分析他拍电影的合理性。
【食虫植物：这就是电影脸。】
【少年漫画路人丁：你的分析非常正确[点赞][点赞]】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e96wlp0jxd2。
【e96wlp0jxd2：许愿有生之年能在电影院看到小迟主演的电影。】
迟暮里知道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时常在群里发些过激厌世言论。所以每当他出现，就意味着冷场。
结束昨晚最后一场开年大戏，剧场又要如火如荼筹备下个季度的剧目，迟暮里有新剧《春色流连》的主演卡司，虽然规格不如昨夜，不过算得上是他作为新人演员到成熟演员的考核项目。
虽然落枕，但还得按时上班，参与排练。
每一场话剧在演出前都要经过上千次排练，直到每个环节每句台词都像钟表齿轮般紧密贴合。迟暮里到达剧院，默背台词，走进彩排室，放下背包，起身时在场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他。
“小迟，听说你被换掉了。”
迟暮里一愣，透过彩排室的镜面墙看见身后走进一男一女两个alpha。向岺，昨夜的莎乐美；黄均，他同期入职的同事，与他有秘而不宣的竞争关系，脸上挂着一道克制不住的笑。
迟暮里已经知道，换掉他主演的是谁了。
向岺是剧院元老，有她在场，黄均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得意，“向姐，我来宣布？还是你来宣布？”
向岺双手环胸，“这种事还要我出马？”
又看向迟暮里，“小迟，你过来，找你说点事。”说罢便从来时的门走了出去。
迟暮里重新挎上背包，跟在向岺身后。
彩排室里，黄均用生怕他听不清的音量高声宣布《春色流连》将换主演，甚至连同事的议论迟暮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迟暮里这小子，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要我说，Beta担当不了这种大场面，还得是Alpha。”
Beta与Alpha一前一后走上剧场天台。早春的清晨，天台还堆积着昨夜尚未融化的雪堆。
向岺双手环胸，背靠栏杆，“我直说了。你知道剧场竞争有多激烈，你昨晚的失误，让你至少丢了下面三个主演卡司。”
迟暮里沉声道：“有错当罚，我认。”
向岺从红色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抛给迟暮里，“作配对你是屈才。我知道你也不想作配，不过这事，我保不了你。上面觉得你的能力没问题，但这件事能看出你不够严谨。还得从配角继续磨炼。”
迟暮里默默抽出一支，虽然他不抽烟，将烟盒还给向岺，“认。”
向岺话锋一转，“与其作配，不如你趁着空窗干点别的。”
迟暮里双手插进外套兜里，俯瞰清晨曦光下的海月市，“向姐直说吧。”
向岺熟练点燃一支香烟，缓缓吞吐烟雾，“昨晚我有个电影圈的导演朋友来看剧，他最近正在筹备一部新片，他和我说，相中了你。”
“我？”
向岺抖了抖烟：“是你。他要你做他电影的男主演。”
“为什么找我。”
“为什么？谁知道。估计是想找个观众面生、又有颜值演技的青年演员。”
未燃的烟在迟暮里手中如转笔般转动，他在下意识模仿沈朝汐，半晌道：“向姐。你知道我对影视没有兴趣。”
向岺毫无负担，“昨晚我已经把你的简历发给他了。”
迟暮里手里的香烟骤然停了，“什么？”
“放心，等你知道导演是谁，你会感谢我的。”
“所以...导演是谁？”
向岺故作神秘地笑笑，“你马上就会见到他。”
喇叭声鸣，迟暮里向下望见一辆从未见过的豪奢四座MPV从剧场正门驶入了他们视线死角的停车场。
“他们来了。”向岺道。
迟暮里重复前二字：“他们。”
“导演，编剧。他们来面你。”向岺烟头点了点脚下，“在天台面试。也是他们要求。”
或许昨夜的群聊是一个预告，可迟暮里没想到“机会”降临得这么不由分说。只觉得肩颈的酸痛越来越剧烈，蔓延他的脊髓，仿佛一双无形的手从身后掐住他的脖子。
向岺自顾自说了下去，她习惯用一种熟稔又调侃的语调称呼那个导演朋友为“这人”。
“这个编剧我先前没听说过，据说是这人包养的omega。我早知道这人滥情，包养了不知道多少个，不过大费周章给小情人的剧本拍电影我也是第一次见。”
“但是你放心，就算剧本质量没保证，有这人名头坐镇，都足够你爆火一把。迟暮里，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迟暮里莫名觉得可笑，他为什么要抓住这个机会。为了红，主演某导演为讨好情人拍的烂片。
从敞开的天台大门后传来了规律的脚步声。那声音节奏有序，如同电影即将开场的倒计时。
“他们来了。”向岺按灭手中剩下半支烟。
首先进入视线的男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身材修长，着一袭立领长袖黑色风衣，戴双G提花羊毛真丝围巾。他从容地登上阶梯，走进天台，散发着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这些年受过的专业演技训练，让迟暮里在见到这个Alpha的时刻，极端情绪下也保持了面部肌肉的平静，唯有青筋暴起的左手在口袋里捏碎了掌心的香烟。
周汀。
紧随其后的想必是编剧。Omega两步踏入天台，着一件单薄的深蓝色棉质衬衫，腰侧的双G标暗示与那条围巾暧昧的购入关系。Omega小喘的气，在初春尚寒的清晨化成薄薄白雾，浅色的乱发随意挽扎在脑侧，每一根发丝都沐浴晨光，边缘泛着迷眼的淡淡光晕。
只此一瞬，迟暮里的演技训练全盘崩溃。
他沦落至此的始作俑者，他醉生梦死的罪魁祸首，他的引燃剂，他的助眠曲，他的莎乐美。
沈朝汐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梨涡牵起了愉悦的笑，“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