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螺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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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丰梨村恰巧就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四周山势连绵起伏,中间地势平坦。

山脚住了约莫百十户人家,算得上是个大村子了。

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水流经两岸,常年润泽着这片肥沃的土地。

因此丰梨村的村民不仅以种地为主,还自己栽种了水稻。

但即便占了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村里依旧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家。

种田种地那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倘若它心情不好,降下大旱洪涝,任何人都没得办法。

所幸今年节气好,地里收成不错,等上完赋税也能吃个饱饭。

这大家肚子吃饱了,自然也就有闲心关心别人家里的事了。

村口的大梨树下,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纳鞋底的婶子,正小声的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了吗?明天顾家小子好像要分家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听谁说的?”

“瞧你这话讲的,我像是那种会乱说的人吗?”张家嫂子不满的瞪着眼撇撇嘴。

顾忠家的干笑一声,心想,这村上谁不知道你是个嘴上没把门的,经过你嘴里的事情三分真七分假,要不大家能叫你张大嘴?

不过她也不敢表露出来,这女人骂起人来和顾小子那继娘有得一拼,牙尖嘴利的泼辣得很。

另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婶子,放下还没缝补完的衣服催促道:

“顾忠家的,你别打扰翠莲,让她继续说。”

张翠莲得意的眉毛一扬,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

“我刚来的时候,路过村长家门口,听见顾庭风和村长在院子里面谈话,说什么明天一早叫上族老,就在顾老三家里当着大家的面把家分了。”

闻言顾忠家的叹了口气,“分了也好,庭风这孩子太苦了,这两年可没少受那后娘的磋磨,那顾老三也是个拎不清的。”

“可不是嘛,这有了后娘自然就有了后爹。顾家小子亲娘去世得早,留他一个人受罪了,那田间地里的活哪一样不靠顾小子。”

张翠莲一脸的愤愤不平,只是里面有多少真情实意,别人不得而知。

歇了口气又继续道:“他们一家人倒好,在家里享福了,夏天怕热冬天怕冷,镇上的大老爷夫人都没他们矫情。

还有陈秋菊那女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老蚌生珠,也不怕别人笑话。”

几人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只是没注意到梨树后面多了道清瘦修长的身影。

刚从镇上卖篮子回来的宴清霜,听到顾庭风要分家后,怔愣片刻,随后心里既为他高兴,又为他担忧……

“庭风,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还没娶亲,分家以后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你不孝,这样你的名声就坏了。”

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提高声音再次提醒道。

“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顾庭风凌厉的双眸直视着村长,复又低下头遮住眼里的阴翳。

有那个女人在,就算是真的成了亲,恐怕也只是院里多添个干活的人罢了。

名声这东西也是虚的,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

哪怕你为了名声再怎么委屈求全,别人也不过是在背后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可怜。

更何况他顾庭风从来就不是委屈求全的人。

见他态度决绝,村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顾庭风的处境他比谁都清楚。

顾庭风阿娘去世的时候,他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啊!

阿娘去世不到半月,亲爹顾老三就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妻子进门。

偏偏那陈秋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说已经嫁过一次了,但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顾老三迷的晕头转向的。

刚进门就耀武扬威,还做主将顾庭风赶到柴房去住,好将屋子空出来,给自己的亲儿子腾地方。

顾老三一颗心都扑在陈秋菊上面,对着那女人带来的儿子也是爱屋及乌,极尽宠爱。

最后,被她三言两语的哄骗着,脑子一抽,居然也同意自己亲儿子去睡柴房。

得亏那时候顾庭风阿爷和嬷嬷还在,阿爷揪住顾老三打了一顿,嬷嬷跑到陈秋菊房门口,骂了一整天才把房屋换回来。

可惜那阿爷和老嬷嬷没几年就去世了,从那以后顾庭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家里没人庇护着,被那继娘一天到晚不停的使唤着干活。

想到此,村长难免有些惋惜,他原本是想让顾庭风成亲后,再名正言顺的分出来。

奈何这孩子就是不开窍,村上那么多小哥儿硬是没一个他喜欢的。

不过那一家人也确实就像是田里吸血的蚂蝗,早些脱离也摆。

见村长神情有所松动,顾庭再次说道:“村长可还记得?我阿爷在世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顾阿爷早就想到会有今日之事,曾当着村长和族老的面说过。

若是有朝一日他孙儿想要分家,皆按他的意愿来,不必有所顾虑。

还希望族里的叔伯们,都能帮一把,帮他把家分了,不必留在那,处处听那恶妇使唤。

如今顾庭风主动提出来,可见不止是想分家这么简单,他是铁了心不想再和那家人有任何牵扯。

村长神情愕然,显然也记起了顾阿爷说的话,不由得感慨他老人家料事如神。

又或者说,是顾阿爷太了解自己儿子脾性,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孙子因为一个“孝”字,困在那个泥潭里,才提前为他铺好了路,想让他日后分家能顺利些。

既如此,村长也不愿做那不明事理的老好人,放下手里的农具,转身拍了拍顾庭风肩膀,方正的脸上难得柔和下来。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再拦你,明天早上我会请两位族老,一块儿帮你主持公道。”

顾庭风冷峻的面庞也露出一抹笑,“有劳村长了!”

——

村里消息传得快,第二天一大早,顾老三家院门口就聚集了一堆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

村长以及另外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早早来了,此时正坐在堂屋里。

几双阅尽风霜的眼睛同时落在顾老三身上,顾老三不自在的搓着手,讪讪的笑着。

一个穿着鲜艳的妇人拎着一个土制的茶壶走进来,擦了脂,抹了粉的脸上堆满笑容。

对着两位族老以及村长假惺惺了一番,可三人都只是冷着脸,并未接她话茬子,陈秋菊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心里暗自愤恨,面上却还是笑着说:“当家的,你看这一大早的,庭风就请了村长还有族老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女人贯会演戏,村长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我们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今天就由我当着两位族老的面帮庭风把家分掉。”

陈秋菊听到后,顿时一改刚才的装模作样,尖声叫道:“不行!”

这眼瞅着过段时间就要春耕了,若是现在分家,她家地里的活谁来干?

“这可由不得你不分,顾庭风阿爷去世的时候是有交代过的。

不仅要分,而且这家里的田地和银钱都有顾庭风一半,你陈秋菊和你带来的儿子一个子都没有。

至于顾老三,他愿意拿着另一半家产养着你们那是他的事。”

村长也不愿意和她废话,直接把顾庭风阿爷的话说了出来。

“不可能!”

陈秋菊愣住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村长,嘲讽道:

“你要偏袒顾庭风也用不着编出这种理由哄骗我,况且我还为顾家生了一个儿子。”

自己好歹是一村之长,岂能容这无知妇人质疑,村长瞬间沉下脸,冷声道:

“当着两位族老的面我可不敢徇私,而且这件事顾老三也是知道的。”

陈秋菊立即望向顾老三,顾老三还是搓着手,一脸心虚的不敢和她对视。

看样子村长说的就是真的了,想不到这老东西还留了这么一手,陈秋菊气的咬牙切齿。

那老东西死的时候她嫌晦气回娘家去了,没想到顾老三居然也瞒得死死的。

两位族老也默认了,这事他们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也没什么立场来阻止顾庭风。

那顾阿爷从小就偏爱顾庭风,只可惜这孩子母亲去世得早,而顾老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娶了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进门。

刚进门就薄待顾庭风,就连顾阿爷和老伴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知道自己不行了时候才会当着各族老的面,说日后死了,东西有一半归孙子,就是防着有一天自己挣的家产全部落入陈秋菊手里。

顾阿爷也没预料错,这两年那女人越发的嚣张刻薄,况且她还带了一个和顾庭风差不多大的亲儿子进门,总归要为着自己儿子打算的。

也是顾老三自作自受,哪怕他幡然醒悟善待顾庭风几分,那顾庭风肯定会好好侍奉他的。

只可惜顾老三在那女人的挑拨下,变本加厉的苛责自己亲儿子。

陈秋菊心里恨不得撕了顾庭风,可又冷静下来,装模作样的哀叹一声,看着众人道:

“说到底这也是我的错,都说后娘难当,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庭风不高兴了,竟让你起了分家的心思。

可我扪心自问,我是真真切切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看待,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以后也会注意,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眼看着硬的来不了,就打算来软的了,陈秋菊脸上好像受了委屈的样子,让别人以为是顾庭风不懂事一样。

可顾庭风不吃她这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村长,两位叔公请随我来。”

“不,你们不能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里面有点乱,恐怕怠慢了两位叔伯。”

陈秋菊连忙拦住前往柴房的众人,就连顾老三也有点慌了,村长呵斥一声,“怎么,里面有什么我们不能看的吗?”

陈秋菊讪讪让开,村长推开眼前摇摇欲坠的小门,里面除了堆放杂物以及柴火,角落里还摆着一张不怎么宽敞的床,上面放着一床薄薄的被子。

“地方有点乱,早上忙着挑水忘记收拾,让各位见笑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庭风却大大方方的把门打开,里面的情况瞬间一览无余。

大家的目光顿时看向门外面的陈秋菊以及顾老三,这显然是顾庭风居住的地方,霎时喧哗一片。

“刚刚还说把人家当亲儿子,谁会给亲儿子睡这种地方啊?”

“就是啊,还说得这么好听,可真不要脸。”

刚过完年没多久,外面寒风凛冽,居然还有人睡在这种不遮风不避雨的地方。

虽然村里人家大多不甚富裕,但是一两床厚被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更何况顾老三家里还是有些家底的,怎么都不应该睡在柴房啊,而且还是他的亲儿子。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个是怎么回事?”大叔公板着脸,愠怒的问道。

昨天村长和他说的时候,他心里是不赞成的,哪有没成亲就要分家的,这不是坏了村里风气吗?

可是现在……

“这个…这个是这样的,不是我刚生产吗,庭风早上起的早,开门声音比较大,当家的怕影响我坐月子,才让庭风暂时居住在这里的。”

陈秋菊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后娘这个月子做的还真久,一做就是三年。这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每天天不亮我就带着一张干饼子下地干活,晚上踏着月色才回来,即便如此,回来连口剩饭都捞不着你们的……”

顾庭风突然停下话头,目光带着深意的看向屋里,“你那好儿子现在还没起吧!那才叫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父亲的亲儿子。”

自己的亲儿子这般糟践,对待别人的儿子却如珍似宝,不得不说这顾老三真的是老糊涂了啊!

顾庭风不留情面的直接嘲讽,顾老三被扯下了遮羞布,脸色铁青。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好吃懒做的继子,但是被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丢了面子。

村长和两位叔公的脸色也很不好,回到堂屋都一言不发。

大叔公挪开旁边的茶碗,看向从进来就一言不发的三叔公,“这事你看怎么办?”

孝道固然重要,但是这种继母亲爹一起苛待前妻儿子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三叔公沉默良久,目光炯炯的看着顾庭风,“那就按庭风说的,分吧!”

顾庭风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冷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闻言村长也是松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就由我来帮着分家,两位族老来做见证人,可有什么意见?”

顾庭风当然没有意见,只是他的目的不止是分家,走到中间看着村长以及两位族朗声说道:“烦请村长按照我阿爷说的来分。”

陈秋菊顿时不干了,先前还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现在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撒泼打滚,嘴里不住的骂着顾庭风,说他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骂着骂着又爬起来让顾老三给她做主,可顾老三又是个怂的,自从村长和族老来了以后屁都没放一句。

“那就按照顾庭风阿爷的意思来,”

村长拿出纸笔来记着,村里每家每户的田契、地契、包括房契,都是经过他手,去镇上办的,再清楚不过了。

“顾老三名下的水田二十亩,旱田三十亩,还有家中的银钱,你们自己如实禀报,宅子这些大物件的话……”

村长停顿了一下,顾老三的阿么和父亲去世以后,这老宅子就一直空着,现在房屋都垮了,压根不能住人。

如果要分家的话,那也只能是顾庭风搬出去住,否则他就算再怎么占理,别人也会戳他脊梁骨,说给老子住破屋子。

顾庭风无所谓,只要能顺利分家搬出去,他就很满意了。

“村长不要有什么顾虑,我现在住的和老房子也没什么区别。”

闻言村长以及两位叔公的脸上更黑了,陈秋菊恨恨的盯着顾庭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那既然这样的话,有顾阿爷的话在先,分家的事都很明了。

家里的田地顾老三和其子顾庭风各占一半,新屋子归顾老三,老房子归顾庭风。

至于家里的银钱你们自己报个数,一起分掉。”

“不行,你们这是要逼我去死”

陈秋菊一骨碌爬起来,不可置信的大喊着,还真的不给她儿子啊!

“我不同意这么分,那老东西都死了,而且他说的话不作数。

我还给他们顾家生了一个儿子,凭什么我都没有,还有家中银钱他想都别想。”

顾庭风眼里一抹暴戾掠过,这老东西居然敢当面骂他阿爷,这笔账迟早要跟她算清楚。

“闭嘴,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你苛待继子也就算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觉得都是你的吗?

这个家里的每一分银钱,都是顾庭风爷嬷以及他自己起早贪黑挣的,你们有挣过一个铜板吗?”

大叔公怒不可遏的拍着桌子,指着陈秋菊,顾老三在旁边吓得不敢吭声。

“可是也不能这么分啊,”

陈秋菊硬着头皮道:“我们家一共四口人,他要是分走一半的话,那我们一家人吃什么?还不得饿死啊!”

“你现在知道会饿死了,你苛待继子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后果?”

“这是人家阿爷留下的家产,愿意分给谁就给谁。再说了顾庭风以后还要给顾老三养老,分一半合情合理。”

村长意味深长的看着顾老三,其实顾庭风一再强调要按照爷爷的意思来,就是想逼他们断绝关系,日后不再来往。

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呢,不过这都取决于顾老三的选择了。

陈秋菊暗忖道:是给顾老三养老,又不是给自己养老,她可不相信顾庭风以后会管她。

“那以后顾老三不要他养老了,他现在就得把养老的银钱给我们,而且我们还有两个儿子,为什么非得他给我们养老。”

陈秋菊一边喷怒的嚷嚷,一边拧着顾老三的胳膊,示意他说话。

顾老三疼得瑟缩了一下,干巴巴的附和着,“对、对,我还……还有两个儿子,不需要他为我们养老。”

此话一出,两位族老都怒其不争的看着他,村长也摇摇头,一脸叹息。

这顾老三真是糊涂啊!竟然还没有一个女人看得清楚,被人三言两语哄骗着和亲儿子断了往来。

陈秋菊一脸得意,她还有两个孩子傍身,绝对不能让那白眼狼称心如意。

村长再次开口提醒道:“你们可想清楚了,不让庭风养老的话,你们今天断了亲就等于他自立门户,以后你们有什么事也不要找他。”

“想清楚了,断就断了,这等不孝子我们也不想有什么往来。”

陈秋菊双手抱在胸前,滚出去也好,少个碍眼的人,只是少了个干活的人了。

“庭风,你可听清楚了?按着你阿爷的意思是家里的财产你有一半。

但是赡养父母是本分,如今顾老三不需要你为他养老,但你也得把这银钱出了。”

顾庭风神色终于放松下来,眼里快速掠过一抹笑意,“村长安排就好。”

“那就我做主了,顾庭风名下由原来的十亩水田,变为七亩;旱田十五亩,减少为十三亩,以及后面的老宅子归他,日后那个地谁都不能占,还有家中现银清点一下。”

陈秋菊傻眼了,这样分下来他家承仁和承则加起来,也才和顾庭风差不多,还有他以后也不用侍奉养老,怎么都没占着好处,这让她如何甘心。

她还想再闹一番,可是见两位族老脸色都已经沉下来了。

村长也催促道:“快去把现银清点一下,早点分完早点回去,这天气怪冷的。”顾家居然连个火炉子都不生一个。

外面的村民早都扛不住了,三三两两的走了,反正村子也不大,第二天就知道了。

陈秋菊撇嘴道:“这我们哪还有什么银钱啊!家里收成不好,一个铜板都没有了。承则又还小,处处需要花钱……”

田地上没有占到便宜,绝对不能再把银子白白让出去,只要她不松口,谁也不知道她把钱藏在哪里,总不能去她房里翻吧。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是按照庭风爷爷说的来吧,承则还小,这个宅子你们就先住着,等他大了你们再搬出去。”

这女人真是贪得无厌,村长也不想再和他磨磨唧唧的。

陈秋菊顿时愣住了,改口说,“好像还有一些,我去找找看。”

说完匆匆朝屋里去了,没过多久拿着三两银子出来了,心虚的说,“就剩这么多了。”

村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顾庭风爷爷生前是村里的郎中,十里八乡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顾父看病。

还有留下来的草药,第二天就被她拿去卖了,至少得有四五十两吧,还有这些年卖粮食的,怎么着都不止这些。

“算了村长,三两就三两,剩下的全当我这个做儿子的尽自己最后一点心意,孝顺父亲了,不过刚刚父亲也说了。

以后有什么事都不需要我这个儿子,现在庭风还请村长以及两位族老给我做个见证,写份断亲书,

我和父亲在上面签字画押,往后就当没了这层关系,也不希望有人再来打扰我,从此我们两家各过各的日子,好赖怨不得别人。”

村长料到事情会如此,也不多言,写好断亲书,顾庭风率先处了手印,接着顾老三也不情不愿的按了一下。

顾庭风收好字据揣在怀里。

“既然家都分了,那你也不好赖在我家里,赶紧走吧!”

田地上没占着便宜,陈秋菊心里不快,直接开口赶人。

不用她开口,顾庭风也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一刻,回柴房收拾了几件粗布衣服,和村长一同离开了。

两位族老见家也分了,已经先走了,村长看着他包袱里面几件单薄的衣裳,又叹口气。

“老房子里面住不了人,你先去我家住几天吧,等天气好了再把房屋修葺一下。”

“多谢村长,不过不用了,趁现在天色还早,我先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顾庭风摇头拒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住不下去,老宅虽破,但是从此那里就是他的家了。

村长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他,回头让小儿子给送两床棉被过去。

老房子不远,顾庭风没走多久就到了,看着眼前破旧的房屋,顾庭风放下手里的包袱,先四处打量一下。

周围人家比较稀疏,旁边就是吴大叔的家,家里只有吴大叔和他儿子,以及一个年迈的老嬷嬷。

再下面一户好像是姓刘的,和他家挨得也不远。

顾庭风大概看了一下,打算先把房间收拾出来,要不然今天晚上没有住的。

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镇上买些东西回来,灶房里面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全部都被搬空了,连双筷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锅瓢碗盏。

房子破旧得厉害,顾庭风洒水打扫整理了一番,花费了两个多时辰才把里间给收拾出来。

又去隔壁吴大叔家借了梯子,上去大致捡了一下瓦片,屋顶的瓦片都碎得差不多了,不整理一下的话,遇到下雨天肯定会漏水的。

“吴叔,多谢了,梯子我给你送回来了。”

顾庭风将其放回原处,对着屋里喊了一声,没一会吴大叔就走了出来。

“顾小子捡瓦做什么?你家这个老房子好久都没住人了。”

“分家了,以后我都住这里了,所以上去把屋顶整理一下。”

顾庭风面色坦然,对他来说这是大喜事。

吴大叔也愣了一下,没问为什么,只喃喃道:“分了好啊,分了好,往后就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等顾庭风快走出院坝的时候,吴大叔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顾庭风,“顾小子晚上到我这里吃饭吧,添双筷子的事情不用客气。”

“不用了吴叔,我那里还有吃的。”

顾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吴大叔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阿么,每天都要去镇上看病抓药。比其他人家困难一些,就连唯一的一个儿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银钱成亲。

柴火是村里人家必不可少的,以前在顾老三家里,他们一家人用的柴火都是自己砍的,但是他本人却很少有在灶前取暖的时候。

顾庭风拿起柴刀别在腰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天才黑,他得趁现在赶紧去砍一些回来,要不然晚上连烧水的柴火都没有。

他去的是大风岭下面的山头,这边的山上很少有人上来,听说是有人不小心看见过这里有大虫出现,所以吓得村里人都不敢来这了。

顾庭风小的时候来过几次,那时候爷爷还在,每次上山采药都会带上他,所以他对这片还挺熟悉的。

没多久就砍了一大堆柴火,还捡了一些燃火的引子,旁边扯了一根坚韧的藤蔓把柴火捆紧,试探了一下确保不会散开,再去捆另一个,最后拿出一根比较结实的棍子插进去,担在肩上下山去了。

行至一半的时候,顾庭风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直叫,无奈叹了口气。

他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这种季节,山上别说野物,就是连个果腹的野果子都没有,只能先忍着了。

饥肠辘辘的回到家里,把柴火堆好以后,放好柴刀,本想去吴大叔家换几个红薯回来烤着吃。奈何先前他才说过自己有吃的,现在过去也不合适。

折回屋里灌了几口凉水后,想起房里的那张床已经快散架了,又出去找了几根比较粗的棍子,拿上麻绳准备重新固定了一下。

修到一半的时候,听到院门口有人在敲门,顾庭风快速将手里的绳子绑好,朝门外喊了一嗓子,“来了。”

然而等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却没有见到外面有人。顾庭风眉头一皱,四周张望了一下,心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发现地上的台阶上面居然放着一个篮子。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片刻后,前面确实有个篮子,上面还盖着一块靛蓝色的碎布。

顾庭风小心的把布揭开,发现里面居然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饭菜,粗大的瓷碗里,一个盛着饭,另一个堆着冒尖的菜。

顾庭风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篮子,神情不明。

篮子都还是温热的,加上刚刚的敲门声,说明那人刚走不远。

顾庭风看了一下隔壁吴大叔家方向,心尖划过一抹暖流。

提着篮子进了屋里,把里面的饭菜取出来放在桌上,顾庭风垂眸看着下面居然还放着一双筷子,心里感叹吴大叔的细心。

不知道是吴大叔家里谁做的,味道特别好,应该是篮子放不下的缘故,两道菜混在一个碗里。

一荤一素,晶莹透亮的红烧肉片,以及翠绿可口的红苕尖。

饭压得很实,吃到最后顾庭风将饭直接扣在菜碗里,大口吃着,这是他这几年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了。

吃完以后把碗洗干净,放回篮子里,准备明天早上还给吴大叔。

外面天色黑沉沉的压下来,寒风也在呼呼的吹着,顾庭风的心里却异常温暖,躺在床上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扯过床头的衣服快速穿好,到灶房里把火点上,烧了些热水洗好脸,拿过桌上的篮子准备去还给人家。

吴大叔家里的人也都已经起了,正坐在堂屋吃早饭,见到顾庭风过来,顾大叔立刻招呼道:“庭风来了,吃过早饭没有,没有的话过来一起吃点。”

顾庭风摇头,示意不用了,虽然他还没有吃过,但是昨天才吃了人家这么丰盛的一顿晚饭,现在再来蹭饭像什么样子。

“不用了吴叔,谢谢你们昨天的晚饭,我来还篮子还有碗,”

不成想吴大叔竟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嗯?晚饭?什么晚饭?你手里的篮子不是我家的啊。”

随后又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儿子,问道:“大壮,这个篮子是你送过去的吗?”

“不是啊!我还是今天早上才听你说起庭风回老房子了。”

吴大壮憨厚老实的面容上也布满疑惑。

顾庭风脸色一僵,缓缓放下举着篮子的手臂,原来是他误会了吗?

吴大叔家离他最近,昨天又说过那话,所以他想当然的以为昨天的晚饭就是吴大叔家送的。

“可能是我误会了,我先走了叔。”

没等堂屋里的人回应,顾庭风提着篮子快步走出了吴家院子,满心疑惑的回到家里。

刚刚出门的时候他很清楚的记得没关院门,现在回来门居然已经关上了。

顾庭风猛地推开木门,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人进来,倒是今天院子里面的石凳上又多了一个篮子。

顾庭风一个箭步走过去,篮子上面依旧盖着一块干净的碎布,里面放着几张松软酥脆的葱油饼以及一碗米粥

葱和饼子都还是热的,顾庭风来不及多想,转身追了出去。

想着那人肯定没走远,他去吴家的时候院里还没有,那就可能是他在吴家的时候那人才放过来的。

可惜当他跑出去的时候,路上除了准备要下地的乡亲,没遇见任何一个送篮子的人。

顾庭风满心失落的回到屋里,愣了一下神,拿出里面的饼就着粥吃了。

他以前上山的时候,一整天的食物就只有一张饼,不是白面烙的,又硬又刺嗓子,有时候还得泡在水里才能咽下去,和这个又香又软的饼完全不一样。

吃完以后又盯着桌上的两个篮子发了会呆,然后从包袱里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子。里面有整整三十两,这些都是他这几年偷偷打猎存的。

幸好陈秋菊嫌柴房晦气,从不曾进去过,否则让那贪心玩意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些银子,是决计不会让他分出来的。

还有另外三两是刚刚分家得的,加起来总共三十三两。

顾庭风将三个整的银锭子连同钱袋一起放进柜子里面。剩下的三两留着日常开销,毕竟要买的东西还挺多的。

心里估摸了一下今天要买的东西,拿出一个碎银子,又数了八百文揣在怀里,剩下的碎银子放到垫子的草席下面盖住。

镇上离村子还挺远的,来回需要花费将近一个半时辰,但是他身高腿长,脚程又快,来回一个时辰足够了。

米、油、盐、酱、醋这些都少不了,前年涝了一下,庄稼收成不好,这两年米面都卖的挺贵的,快赶上猪肉的价格了。

顾庭风想着反正也是一个人,索性买了十五斤大米,二十斤粗粮一起混着吃,等佐料这些都买齐了以后才往肉铺去。

“顾小弟,你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啊!”

卖肉的大哥一看见顾庭风就乐呵呵的招呼着,顾庭风也笑了一下,说道:“家里有点事耽误了。”

以前他打猎的时候会瞒着陈秋菊和顾老三,把偷偷打到的猎物卖到镇上的酒楼里。

偶尔野味比较贵,但是他又不能在镇上逗留的的时候,就会放在赵屠户的摊子上,请他帮忙卖掉,然后再给他一些摊子钱,所以两人都挺熟的。

顾庭风看了一下摊子上的肉,既然分家了就不能再委屈自己,钱财总是能赚来的。

“赵大哥,麻烦把这些肥肉都给我装起来,还有给我割一块瘦肉。”

“好勒,马上就好。”

赵屠户干净利落的把肥肉全部剔下来,又把刚刚顾庭风指的那块肉割下来,然后用麻绳穿着递给顾庭风,又将肥肉用荷叶包着放进他背后的竹筐里面。

“多谢赵大哥了,一共多少钱?”

顾庭风从怀里摸出一个同样老旧的钱袋子。

“这两天猪肉比较便宜,瘦肉十三文一斤,肥肉十五文一斤,刚刚的瘦肉刚好一斤,肥肉三斤二两,算你三斤,总共五十八文。”

“那就谢谢赵大哥了。”

顾庭风数出五十八文递给赵屠户。

“谢什么,以后打到猎物,不方便的话尽管拿到我这来卖就行。”

赵屠户豪爽的把尖刀钉在案板上,不在意的挥挥手。

顾庭风嘴角勾起一抹笑,点点头。

从肉铺出来以后,想到家里连个碗都没有,又去选了几个粗瓷大碗。

等到东西都买齐了以后想着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了,反正他一个汉子也没好逛的,就准备回家去了。

“庭风,庭风,快过来。”

顾庭风刚走出镇门口,一道轻快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转过身一看,是村长的小儿子,正立在牛车旁边向他招手。

顾庭风走过去,问:“今天出来赶车吗?”

顾守礼站在原地跳了一下,耳朵被寒风吹得通红,哈了口气才说话,“对呀,趁现在有空出来赶赶车,再过几天就要开始农忙,牛也要下地干活了。”

牛是金贵东西,农忙时有它可以省一半的力气,闲暇时候也可以出来赶赶牛车,挣几个钱,给家里多份进项,可惜村上没几户人家买得起。

“嗯,那你先忙着吧,我今天来镇上买点东西,待会回去还有事就先走了。”

“一起吧,我也要回去了,太冷了受不住,你顺道和我一起回去,这样快些。”

顾庭风看了一下,确实没什么人过来询问,也没和他客气,把竹筐卸下来和他一道回去了。

“恭喜你啊!总算摆脱那家人了。”

前面赶车的顾守礼突然感慨了一句,他和庭风从小就在一起玩。

只是他后娘进门以后两人玩的时间就不多了,到最后顾庭风每天都要干活,两人就很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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