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美人联姻疯批大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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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晚十点半。

江城天上不见明月,路灯洒下柔柔的橘黄色光束,街道两边的门店招牌都还没关,店内灯火通明。

苏时酒漫不经心靠在蛋糕店门前,看到一对路过的情侣,脸上当即带出一个灿烂的笑,上前道︰“您好,要来试试新品吗?”

情侣中的女孩一愣,目光在苏时酒脸上停留一秒,下意识往蛋糕店这边走,却被瞬间冷下脸的男朋友强硬拽走。

临走前,男生还回过头,警告地瞪了苏时酒一眼。

苏时酒却并不在意,反而眼眸柔和,冲对方笑了笑。

时间不早,该打烊了。

苏时酒反身将看板收回店内,抬眼就见收银台的李姐冲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不愧是我们小酒哈。”

苏时酒莞尔,腼腆道:“姐,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苏时酒长得好看,是整个蛋糕店,甚至这条街都公认的事实——他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容貌精致,鼻梁高挺,长长的如同鸦羽般的卷翘睫毛下,棕色眼眸笑起来格外温柔,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

前段时间,他们这家网红蛋糕店火爆全城,明明已经不缺人,店长却在看到苏时酒后,硬是把人收下了,还扬言道,就苏时酒的这张脸,只要站在店里,即便不说话都是个活招牌。

当然,从最近一段时间的营业额上看,事实也确实如此。

“姐,东西都收拾完了,那我先走啦。”

苏时酒与李姐道了别。

走出蛋糕店,苏时酒脸上和煦的神色渐渐褪去,只留下与夜色一样的平淡。他顺着人行道走了近百米,刚到路边,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便稳稳停在他面前,西装革履的司机下车,小跑到苏时酒面前,边帮他拉开车门,边恭敬道:“苏先生。”

“嗯。”苏时酒极为冷淡地应了声。

他坐进宽敞的车内,一边发消息,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去文景路。”

“是,苏先生。”

车上,苏时酒升起挡板。

明明之前在糕点铺的苏时酒还是一副带笑模样,整个人瞧着乖顺又柔和,此时在私人空间内,却冰冷许多。

他将放在衬衫内侧的隐蔽摄像头拿出来,动作利落地连到平板电脑上,开始导入今天拍摄的素材。

一旁的文档上写有一行字。

——苏时酒,实习调查记者。

进度条一点点跳满,苏时酒纤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

「老龚,网红蛋糕店的拍摄材料齐了。一,过期的原材料贴新标签再次使用,二,卫生不合格,店内有蟑螂。视频打包发你,新闻稿等明天。」

对面很快回复:「行。」

过了会,又补了句,「等会进了酒吧注意安全,如果苗头不对就立马出来,我会接应你。」

苏时酒:「放心,我有分寸。」

正和老龚聊着,苏时酒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两下。

秦墨:「时酒,你消气了吗?」

「我错了,我之前真不知道我妈竟然想撮合我们,让我和她结婚。我以为只是单纯的去吃顿饭……而且你知道的,我是GAY,对女人完全没兴趣,就算真结婚,那也是被逼无奈,做给别人看的而已!」

苏时酒扫了眼手机上的信息。

一个月前,苏时酒偶然撞破当初在大学里追了他整整三年的男友秦墨,竟和一名女性在餐厅约会,当即提了分手。他拉黑了经常与对方联络的电话和微信,却忘了把不常用的另外一款社交软件拉黑。

所幸秦墨够识相,之后一直没联系他,苏时酒也就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秦墨现在竟然找来,而且还觉得两人一直不联系,是因为苏时酒需要时间消气?

苏时酒心中毫无波澜,一边与老龚交涉工作,一边顺手回复:「已婚勿扰。」

他打开相册,将当初拍给父母交差的结婚证打了码发过去,并动作飞快地将对方拉黑,堪称雷厉风行。

——证件照上,两名同样吸睛的男性正微微靠在一起,姿态谈不上亲密,但也不算疏离。

红色的底瞧着尤为喜庆。

*

半个小时后。

苏时酒推开一家酒吧大门。

门后仿若另外一个世界。

——画满了黑暗涂鸦的走廊灯光昏暗,仅容两三人通过,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宛如正在震颤的粒子,转瞬便将苏时酒整个人包裹。

苏时酒熟稔地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系着的两颗扣子。

再往前走,头顶光怪陆离的射灯扫过苏时酒全身,五颜六色的光停留在苏时酒漂亮的肩颈,精致的锁骨,以及细瘦的仿若一只手便能揽过来的腰上,无端染了些许暧昧,如同清冷的贵公子被拉下神坛,沾染上世俗的欲望。

迎面走来一名服务员,看到苏时酒时眼眸一暗,他上前一步,想伸手揽苏时酒的肩膀:“怎么来得这么晚?经理都等急了……”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苏时酒,苏时酒便躲开了。

后者抬手,卷起衬衫的袖口,露出白皙的小臂,冷淡回:“我知道。”

眼看着苏时酒离开,服务员眼中满是被拒绝的不悦,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呸,装什么清高。”

他声音不大,瞬间被淹没在酒吧的喧嚣中。

苏时酒越过长廊,入目是一个庞大的舞池,几处平台上,俊男美女正在上面扭动腰肢,疯狂释放着自己的魅力。

而在平台下方,舞池内几乎找不到空隙的人们,正如狂魔乱舞般,一手举着酒杯,随着动感音乐摇摆。

这是一个充斥着金钱与诱惑的空间。

苏时酒垂下鸦羽般的眼睫,绕到电梯前,直奔八楼。

楼上是只接待贵宾的VIP包房,寻常人根本没资格上来,挂满了名画的走廊内异常安静,与楼下的疯狂形成鲜明对比。

不远处,为首的经理面前站着数十名男男女女,他原本正蹙眉叮嘱什么,转头看到苏时酒,当即厉声训斥道:“苏时酒!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才来这里上工几天?都已经是第三次迟到了!”

走出电梯后,苏时酒就像是换了个人。

他唇角吊儿郎当的勾起,笑嘻嘻地走过去:“经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打完另外一份工赶过来。”

“打什么工?啊?你打什么工!?你干得再认真,能有这份工作一晚上赚得多吗?孰轻孰重你到底分不分得清?”

经理恨铁不成钢,抬手在苏时酒的额上点了点,“你今天要是再晚十分钟,你知道会损失多少钱吗!?”

苏时酒偏了偏头,闻言也不恼,而是频频点头,一叠声地说:“分得清分得清,这不是家里缺钱嘛。”他竖起手指做发誓状,“我保证,明天就把那边的工作辞了,专心跟着您,一起赚大钱!”

经理的视线落在苏时酒脸上,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这个青年长得实在太好看,又特别会来事儿,他哪里能容得下这种员工?

“行了,别跟我贫,把手机给我。”

经理伸手,同时警告所有人道,“这次接待的客人身份尊贵,你们身上什么额外的东西都不能携带,我会安排人进行搜身。等进了包厢后可别动什么歪心思,更不能顶嘴,不然连我都保不住你们!知道了吗?”

苏时酒把手机递过去,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手机上交也就算了,还得搜身?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大人物?

而那种大人物,却会来这种不算特别高档的会所?

经理再次看向苏时酒,忍不住说:“尤其是你,刚来没多久,规矩都没懂全,等会一定要机灵着点。如果真得了里边人的眼,随便指缝里漏漏,都够你荣华富贵的了,也不用再打那么多份工。”

苏时酒:“知道了知道了。”

经理又问:“人设都背好了没?”

苏时酒:“背好了,清纯男大学生,保证乖。”

“不错。”经理这才满意了些。

等搜完身,他看了眼时间,“走吧。”

经理在前面带队,苏时酒等十几人依次排开,跟在后面,直往走廊最尽头的房间走。

苏时酒来之后听人八卦过,说那间包厢平日里不开,只有遇到身份极为特殊尊贵的客人,才会破格开放。

经理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敲门。

待里面传来应答声后,他才将门推开,冲众人使了个眼色。

十几人在指挥下鱼贯而入。

苏时酒虽然刚来,但因为颜值出众,已经能站在靠近C位的位置。他稍微知道这里的规矩,进去后也没乱看,而是低垂着眉眼,面容乖顺,再加上穿着只是普通衬衫和牛仔裤,瞧着还真有那么点大学生的味道。

众人站成一排,如同商品般待挑选。

就在这时,苏时酒突然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苏时酒微微抬眸,视线立刻被包间内真皮沙发正中央坐着的一名西装革履,气场异常强大的男人捕获。

两人对视。

苏时酒一愣。

只见那男人双腿交叠,背靠沙发,手臂随意地搭着,姿态闲散放松。他下颌线线条明显,鼻翼处有一颗不是很明显的淡色小痣,却依然显得面容冷冽,眉峰刚劲,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他正半眯着一双淡色的眸,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苏时酒。

“顾总,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一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拘谨地坐在被称为顾总的男人旁边,“您这次来得突然,我这边都没什么准备,不然肯定叫男模来……不过这家会所的几个陪酒,姿色也还可以。”

他边说着,边低下头,双手向上恭敬地递上雪茄。

雪茄点燃,升起一道淡色的细长烟雾。

整个包厢内一片寂静。

静到所有人都能听清雪茄燃烧的声音。

苏时酒眼观鼻鼻观心,听到对方开口,嗓音低哑的评价:“中间那个尚可。”

正中间那个,不是苏时酒。

顾总只点了处在C位的那名青年。

苏时酒等其余十几人从包厢里退出来后,并未能立刻离开,而是作为候补人员,等在走廊内。

中途,经理有事被叫走了。

苏时酒站在盥洗台前,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白皙的手指。

“新来的,你也别太难过了。”一人站在苏时酒不远处,他嘴上宽慰,面上却带笑,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顿了两秒,他这才笑眯眯地补完剩下的话,“毕竟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长得好看,这个老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对吧?”

“确实,谁能想到那大老板就不选你,而是选了李吾呢?亏经理那么看重你,还特意把你叫来,结果却没派上用场,啧啧啧。”

“说起来,李吾这次少说也能拿这个数吧?”有人比了个手势。

“可不么,而且我看里面那位不像是什么小人物,要是能顺势跟了对方,那以后的荣华富贵……”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众人心照不宣。

“还得是李哥。”

“这明天不得喊咱们李哥请吃饭?哈哈哈。”

一群男男女女抱团站在一起说笑,多数人指缝中都夹着细长的高档烟,雾气缭绕间,发出的笑声颇为刺耳。

苏时酒从镜子前看到这一幕,也跟着哂笑一声。

这群人特意在他面前说这个,不就是趁着经理不在,想挑衅他么?

——前段时间,苏时酒接到匿名举报,说这家名为帝水的会所,表面上用楼下的酒吧当幌子,实则包厢内会接待一些高级别的客人,可能涉及强迫女性提供某些特殊服务的交易。

因为消息来源是个迷,且单独发给苏时酒,不一定准确,所以苏时酒打算先暗中调查,等发现确有此事后,再连他拍摄的部分证据一起交给警察。

顺便也能挖掘一些有价值的新闻素材。

帝水会所并不算特别高档,苏时酒由之前培养的线人牵线,以家中急用钱为由,轻而易举地搭上了经理这条船。

虽然来的时间不久,但苏时酒长相精致昳丽,人又会说话,举手投足间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自然很受客人们欢迎,陪酒时的好评率也很高,营业额一骑绝尘,却也因此被这些个“老人们”埋怨,觉得是苏时酒抢了他们的客人。

得了钱,却不孝敬“老人”,以李吾为首的小团体,早就看苏时酒不顺眼,准备什么时候收拾苏时酒一顿。

只可惜,苏时酒自认也不是什么善茬。

水流下的纤长手指微微弯曲,终于舍得不再被冲刷。苏时酒从旁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靠在盥洗台前擦手。

等众人的戏都唱完了,苏时酒才轻轻偏了点头,他回眸,棕色的瞳孔中带着丝漫不经心,笑道:“确实需要好好庆祝一下,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来了这么多天,苏时酒也确实听到一些风声,证实了这家会所的确不干净,至少是在试探灰色领地,虽然目前还没查到相关内容,但至少聚众赌博和打架斗殴是跑不了了。

等他收集完资料,再卧底一段时间,面前这群人可就只能围在一起铁窗泪了。

聚餐庆祝?

不存在的。

众人当然不知道苏时酒话语中的真实意思,登时面露不悦。

“苏时酒,刚毕业没混过社会吧?口气就敢这么大?”一身摇滚风装扮的何焕表情冰冷。

似乎是为了震慑苏时酒,何焕说着,一把扔掉烟,脚尖用力在上面碾了碾,嗓门提得很高,放狠话道,“真要得罪了我,我让你以后在江城吃不了兜着走!”

苏时酒却双手抱臂,姿态闲散,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看何焕的视线,像是看跳梁小丑。

他冲走廊尽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好心提醒何焕道:“我劝你最好小点声,里面那个老板看起来可不好惹。”

何焕眉头一跳。

不过,更让何焕觉得不悦的是,苏时酒竟对他说出的威胁毫不在意!这是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吧?

周围看戏的人多,何焕一想到自己被下了面子,当即冷声道:“苏时酒,真不知道你他妈在装什么——”

话音未落,就像在验证苏时酒的话,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走廊尽头传来重物撞击在门板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李吾的求饶:“老板我错了,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正在盥洗室前抽烟看戏的众人悚然一惊,齐刷刷扭头看去。

苏时酒同样抬眸。

只见之前讨好顾总的那名三十多岁的微胖男人,正一把攥住李吾的领口,面目狰狞地骂:“顾总都说了不喜欢人碰,你特么听不懂人话是吗?竟然敢擅自靠近?帝水什么时候出了个你这种不长眼的狗东西!?”

说罢,那微胖男人尤觉得不解气,又在李吾身上狠狠踹了脚。

李吾长相是偏艳丽那一挂的,此时却涕泗横流,不住呜咽讨饶,哪里还有平日高傲到眼高于顶的模样?

苏时酒见状,不动声色拧了下眉。

周围原本对着苏时酒十分嚣张的男女,也都一个个低眉顺眼,假装没看见不远处的单方面殴打。

眼看着那微胖男人还要再踹,或许会出人命,苏时酒摸了下兜,正准备暗中报警时,一只苍白的手抬手,落在包厢的门框上,骨节分明。

被称为顾总的男人站在门后,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下来些,淡色的如同冰原般的瞳孔中满是冷意,显然对两人挡着门的行为十分不满。他眉头轻蹙,薄唇张开,冷声道:“想动手也滚远点,别脏了我的眼。”

李吾得令,当即连滚带爬地逃。

微胖男人转过身,正要讨好笑笑,看看刚刚的事情还能不能有所补救,却在触及顾总的视线后,瞬间懂了什么。

他额头冒汗,一句也不敢再多说。

——明明来之后,他对经理千叮咛万嘱咐,说今天到的是贵客,千万不能得罪,怎么还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凭借自己的那点姿色,就能贴上顾总,后半辈子都荣华富贵了!?

要知道,顾总顾殊钧,可是江城有名的顾家走出来的公子,他在几年前与顾家闹翻决裂,本以为会就此沉寂,没想到却凭一己之力,创办了如今大名鼎鼎的时钧科技公司,主研究的是智能AI和脑机接口技术,堪称走在时代的最前沿。

而他旗下的分公司还涉猎多个领域,年纪轻轻的二十九岁,就成功登上了国际富豪排行榜。

是当之无愧的年轻有为。

原本以微胖男人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请得动这尊大佛,然而今日,对方似乎是来了兴致,突然说要来看看。

他怎么能心中不喜?

只可惜时间实在紧迫,才没空去请专业的男模或者外围,搞了这些陪酒过来撑撑场面,热闹一下。

早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就算是倒给他钱,他也不会请这些什么劳什子的陪酒进去!

微胖男人心中想着,登时怨恨起害他得罪顾殊钧的李吾和这家会所。

以后再也不来了!

另一边。

经理不在,盥洗室前原本作为候补的众人,也都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尤其是看到刚刚那一幕,都开始心中犯怵。

他们是来赚钱的,可不是来挨打的……

眼看着连平时常来这家会所的孙副总,此时都如同被贴了催命符般离开,所有人心中有了答案,统一转身,整齐而安静地如潮水般往外退。

苏时酒反应速度也很快。

他低垂下眉眼,跟在人群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刚走出两步,手腕猛然被攥住。

苏时酒回眸。

只见那顾总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对方神色冰冷,唇角向下拉成一条直线,冰冷的气息几乎化为实质。

对方手上用力,强硬地转身,将苏时酒往盥洗室内拉。

走在前面的何焕注意到后方动静,回头一看,心中登时惊疑不定,他脚步原本一顿,却又很快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了。

八楼的盥洗室装修富丽堂皇,水晶吊灯在明亮的地板上打下璀璨的光影。

“嘭”的一声巨响。

顾殊钧踹开隔间门,开始挨个查看。

“顾殊钧。”苏时酒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揉了揉手腕,蹙眉道,“不用试探了,这里没人。”

听到苏时酒的话,顾殊钧倏忽回头。

他下颌骨收紧,包裹在西装裤的双腿迈向苏时酒,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若是寻常人,面对这一幕,恐怕早吓得连连后退,苏时酒却没动。

“你倒是一直不怕我。”

顾殊钧行至苏时酒面前,与后者双腿交错,胸膛压迫般紧挨着苏时酒,充满骨感的大手插进苏时酒柔软的黑发中。

在苏时酒垂眸躲避时,顾殊钧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固定住怀中人的唇,如同一匹凶恶的头狼面对猎物般,霸道狠厉地吻了上去。

“唔。”苏时酒下意识闭眼。

他身体被高大的顾殊钧牢牢桎梏,向后急退,蝴蝶骨骤然撞在坚实的瓷砖上,幸好后脑勺有顾殊钧的手掌垫着,不痛。

唇与唇相贴,鼻尖轻蹭,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毫无章法地亲了几秒钟后。

“苏时酒,张嘴。”顾殊钧的手抽回来,捧住苏时酒的侧脸,他拇指在苏时酒的唇边按了按,低声命令道。

苏时酒却抬眸,视线冷淡且清醒:“你知道这家会所在进行违法交易吗?”

顾殊钧:“不知道。”

苏时酒还要再问,顾殊钧已经吻下来。

唇齿交缠。

舌尖在口腔中肆虐。

苏时酒只觉得胸腔中的空气都要被顾殊钧尽数掠夺走。

他微微仰了下头,想躲避对方这种疾风暴雨似的不要命的亲吻,却在下一秒,感觉唇上一疼。

“嘶。”

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

顾殊钧眼神阴鸷,指腹轻轻磨蹭着苏时酒细嫩白皙的皮肤,最后拢在苏时酒的脖颈上:“刚领完证第三天就来酒吧陪酒?要不是我得了消息亲自来看——苏时酒,你到底有没有把你的新婚丈夫放在眼里?”

苏时酒:“……”

怪不得,苏时酒之前看到顾殊钧时,还惊讶了一瞬,没想到以顾殊钧的身份,竟然也会来这种会所。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为了捉奸……

咳。

这事确实是苏时酒不占理。

苏时酒鸦羽似的长睫微颤,解释说:“都是工作。”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也可以以此为由,向我的父母提出解除联姻。”

话音落,盥洗室内一片寂静。

静到苏时酒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心跳。

顾殊钧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苏时酒。

过了会,他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嗤笑,抬起双手,以极近的姿势,认认真真地帮苏时酒扣好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直到白衬衫的领子服服帖帖,将苏时酒精致的锁骨完全包裹好。

“你想跟我离婚?”

顾殊钧眯了下眼,他头颅低垂了些,凑近苏时酒的耳畔说,“苏时酒,苏家既然拿了我的好处,就得好好、好好的,履行当初的约定。”

“你既然入了我家的门,就别总想着逃跑。”

“离婚这两个字,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见第二遍。”顾殊钧轻轻拍了拍苏时酒的领口,他视线依旧冰冷,语气用堪称温柔地问,“知道了吗?”

苏时酒从帝水会所里走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嘟嘟——”

不远处的一辆大众按了按喇叭。

苏时酒原本正往路口走,见状脚尖转了个方向。

拉开车门,苏时酒坐进副驾驶。

“今天怎么这么晚?”

龚信见苏时酒全须全尾的进车,松了口气,调侃道,“你要再不出来,我都以为东窗事发,准备报警进去救你了。走吧,先送你回家,滨江花园是吧?”

“嗯。”苏时酒应一声,懒懒地笑笑。

他系上安全带,边掏出手机给司机发消息,叮嘱对方不用再等,边简单地解释了下会所晚上发生的事,以及最终结果。

——李吾得罪了那位对帝水会所来说无比尊贵的客人,而苏时酒等十几人,面对突发状况的表现也完全不尽如人意。

李吾虽然受的是轻伤,但似乎被吓到了,他坚持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因此早早离开,其余众人则被经理好一顿训。

直到这个点,口干舌燥的经理才终于同意让他们回家反省。

“幸好没选中你。”

龚信从苏时酒三言两语中,就知道这次的客人脾气不好惹。他语气庆幸,把车从停车位里开出来,视线不经意间掠过苏时酒的脸,当即猛点了下刹车,豁然转身看苏时酒,一边观察,一边惊诧地问,“你嘴角怎么了?”

苏时酒一愣。

他抬手轻轻触了下唇角。

似乎肿了,还有点轻微的痛意。

苏时酒打开副驾驶的化妆镜瞧了眼,他面不改色,语气平静:“被狗咬了。”

龚信:“???”

不是?被狗咬了?

什么狗能把人嘴唇咬成那样?

苏时酒虽说才刚进他们这家新媒体公司,两人组成搭档的时间并不长,但龚信知道,苏时酒有轻微洁癖,一向对那种会掉毛的小动物绕道走,更何况——谁会放任一条狗触碰自己的唇角?

龚信见苏时酒低垂眼睫,避而不谈的样子,心顿时沉下去,他笃定地想,苏时酒一定是在会所里面受欺负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个问题只在脑海中转了半圈,龚信就补足了答案。

身为一名成年男性,却在会所里被人占了便宜,总归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所以才会用“狗”来隐喻!

就在这时,车后有人摁喇叭,显然是龚信的车挡了路。

龚信无法,只得先走。

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思考该如何开口。

“时酒。”终于,当车开上203国道,龚信下定决心,如同长辈对后辈的谆谆教诲般,说,“我知道你对记者这一行有感情。身为调查记者,你有自己的抱负和信念,但人也不能太理想主义。”

苏时酒:“?”

啊?

苏时酒的手机停留在消消乐界面。

他听到这话,抬眸看向龚信,面露茫然。

——大半夜的,想聊天就正常聊天,突然上什么价值?

要给他画饼啊?

“尤其是干咱们这一行,要真想爆出什么大新闻,确实得冒着生命危险,也难免遇到……”龚信迟疑一瞬,才开口,“遇到变态。但你还年轻,应该把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苏时酒:“……”

听到后面,苏时酒终于懂了。

他哑然失笑,又用指腹轻轻碰了下唇角,说:“真是狗咬的。”

龚信不信。

说话间,车已经抵达滨江花园。

苏时酒打开车门,一条修长笔直的腿伸出去,他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轻微的笑意,宽慰道:“放心吧老龚,我命很贵的,不会随便……”

话还没说完,苏时酒视线扫到小区门口,发现一旁隐蔽的草丛里,以及石柱边,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再仔细一看,是隐在黑暗中的或蹲或站的七八个人。而苏时酒看到的火光,是他们指尖夹着的烟头。

苏时酒伸出去的那条腿又飞快缩回来。

正打哈欠的龚信:“?”

车门重新紧闭,发出“嘭”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惹人注意。

苏时酒神色凝重,边系安全带,边低声说:“有人蹲我,快走。”

那七八个人藏在草丛内,自认为隐蔽,终于看到有车来,登时虎视眈眈地盯着,此时开关车门的动静一出,他们立刻意识到什么,几人同时起身。

有三人手中甚至还拿着铁棍,看到车内副驾驶上的苏时酒,果然和照片上长得一样,便一指龚信这边:“就是他们!”

众人立刻将烟扔了,朝苏时酒两人的车跑来!

“抓住他们!”

“兄弟们,别让苏时酒那厮给跑了!!”

龚信猛打方向盘倒车。

他今年42岁,已经入行十多年,可以说完整经历过调查记者兴盛与衰落,当然也遭遇过类似的事。

汽车的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几道刺耳的声音,引得小区一旁的高楼感应灯齐刷刷亮起来。

七八个血气方刚不怕事儿的青年,一个个如索命般跑的飞快,其中一人离得最近,一伸手竟扒到苏时酒这一侧的车边把手!

苏时酒抓起面前的一包沉甸甸的湿纸巾,飞快降下车窗,精准朝着对方的脸用力扔过去!

“啪”的一声。

湿纸巾的重量,以及苏时酒的手劲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那人被砸的嗷了一嗓子,只犹豫了一瞬,便跟不上车的速度,被甩脱了。

气愤中,他使劲儿一扔手中的铁棍,棍子在车屁股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怎么办?哥!让他给跑了。”

“啧,没想到那厮还挺警惕,我们几个藏这么严实,也被发现了。”

“没事,他总归要回家的。”一个似乎是领头的刀疤脸冷冷地说,“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蹲这一晚就已经够无聊的了,身上还被草丛里的蚊子咬了无数个包,真是有够受罪的。接下来还要再蹲啊?

刀疤脸一看周围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不禁嗤笑一声:“放心吧,李哥不会亏待咱们的。”

说罢,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红彤彤的钱来,开始挨个发,“只要咱们交了差,还有更多的好处等着兄弟们呢。”

“行!”

“现在天都快亮了,走,咱们上网去。”

另一边,车重新开回大路。

龚信轻轻吐出一口气,被刚刚的场景激的浑身冒汗——虽说来找麻烦的只是七八个人,但那种小年轻最冲动易怒,极易被煽动,做事也从不考虑后果。如果苏时酒当时没发现窝在草丛里的人,恐怕今天就出大事了。

龚信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解开衣领,又把车窗放下来点。

夜间的冷风吹进车内,将龚信和苏时酒的头发扫得凌乱许多,也散去了身上的些许燥热。

龚信感叹般说:“好久没这么刺激了。”

语气中竟有种追忆往昔的感觉。

苏时酒低笑一声。

他抬手把头发捋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确实,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明目张胆的。”

两人对视。

龚信问:“要不要报警?小区门口应该有监控,我这边也有行车记录仪,但那群人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也没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抓住了也就是批评教育一顿。”

说话间,龚信看到苏时酒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

苏时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遇到困难,当然是找警察叔叔帮忙啊。”

*

录完笔录,又调了监控,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苏时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在公司门口的知名连锁酒店开了间高级套房。

刷开房间门时,落地窗外远边的天瞧着蒙蒙亮,苏时酒却坚持洗漱完,直到一丝不苟地将头发吹干,才在柔软的床铺上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去多久,苏时酒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吵醒。

这一觉,苏时酒睡得极为舒适。他修长白皙的手在枕头下摸索半晌,打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中午十一点。

苏时酒:“……”

糟糕,睡过头了。

破罐子破摔的苏时酒索性又在床上翻滚两圈,才勉强爬起,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去开门。

门口,司机举着一套熨烫好的衬衫裤子,微微躬身:“苏先生,顾总已经帮您请过假,您下午三点再去公司就好。这是您今天要穿的衣物。工牌和钥匙帮您放在左边的口袋里了。”

他又拿出一个保温盒,“这是午餐。顾总之前吩咐过,让您一定吃完。”

苏时酒对此并不意外,“嗯”了声:“放桌子上吧。”

——顾殊钧的占有欲非常强。

自两人领证后,苏时酒平日里穿什么,吃什么,都要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简直有病。

不过这些小事并未触及到苏时酒的底线。

苏时酒回过身,顺手将额前的碎发扎了个小揪揪,先去洗脸。

出来时,衣服规整地放在床上,食盒已经被打开,筷子和纸巾都整齐摆好,司机却不见踪影,应该是离开了。

苏时酒单独一个人时确实更自在。

他拉开凳子坐下。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声。

苏时酒边喝鱼片粥,边打开扫了眼。

顾殊钧:「苏时酒。」

嗯?

找他有事?

鱼片粥熬得滑嫩鲜美,苏时酒很满意。

他心情还算不错,打了个问号发过去。

几乎下一秒,顾殊钧的新消息就发了过来:「我不想看到我的新婚妻子在外夜不归宿,还坐其他男人的车进出入酒店。」

「下次注意点。」

苏时酒:“……”

拜托,老龚都四十多岁了。

而且……妻子?

这个称呼让苏时酒心中有轻微的不悦。他懒得搭理对方今日份的发疯,随手发了个句号过去,表示已阅。

之后,苏时酒收起手机,继续埋头吃饭。

另一边,临山河畔内,堪称富丽堂皇的欧式餐厅里,阿姨将餐碟小心翼翼摆放在顾殊钧面前。

顾殊钧身着剪裁合身的定制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一双烟灰色的浅淡眼眸低垂些许,牢牢定在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看着苏时酒发来的消息,顾殊钧眉头拧起。

句号?

什么意思?

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在酒店房间内不住响起。

苏时酒坐姿端正,漂亮的棕色眼眸紧盯电脑,最后润色了一遍有关网红蛋糕店食品安全的稿子,确认无误后发给了龚信和马主任。

之后他拿起手机,给蛋糕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声称自己这边临时有事,不能继续干了。

一番挽留与推辞后,辞职的事情终于敲定下来。

眼看时间不早,苏时酒收拾东西起身。

一出门,司机正等着。

对方躬身道:“苏先生,这边请。”

苏时酒一顿。

……这几个小时,司机一直都在走廊里等着?

或者说,是在监视?

苏时酒心中不悦。

他低垂下眼睫,面容瞧着更冷,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在酒店柔软的地毯上,正想着心事,骤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

苏时酒脚步一顿,略微偏了下头。

细碎的黑色柔软发丝遮挡住了部分视线,但苏时酒依然能清楚看到,身后的司机正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

苏时酒面无表情。

而在距离苏时酒一米远的位置,原本专心致志的司机在镜头里触及苏时酒的冷淡眼眸,心脏瞬间漏跳一拍,手机都差点没拿稳。他飞快将手机收起来,嘴唇颤了颤,勾着头:“苏先生,我……”

苏时酒站定。

一时间,酒店的走廊内落针可闻。

司机的头更低了,他的额头情不自禁冒出汗来。

——虽说照片是顾总让他拍的,但说到底,偷拍是非常令人不齿的行为,而且顾总之前也特意叮嘱过,做事小心些,别让苏先生发现……而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刚刚竟然忘了关拍照的音效!

且不说顾总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责罚他,就说面前这位苏小少爷,平日里便是一副冷冷清清的,不容靠近模样。

难保苏小少爷不会迁怒于他……

果不其然,苏时酒开口:“偷拍是一种违法行为。”

苏时酒声音清越明朗,带着十足的冷意,也让司机的心更加惶恐。

然而下一秒。

“所以下次拍之前,先跟我说一声。”苏时酒看了眼时间,转身朝电梯走去。

司机一愣,神色有些恍然。

这……

苏先生竟然没怪他?

“叮”的一声响。

电梯抵达。

苏时酒走进去,看到还愣在原地的司机,挑了下眉。他神色平静,语气淡淡道:“我知道这是顾殊钧的意思。”

司机“啊”了声,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苏时酒身侧。他想到刚刚以为苏时酒会迁怒他的小人之心,当即有些不好意思,一咬牙,司机低声说:“苏先生……抱歉。顾总只是想确保您穿的是他亲手挑的衣服。”

苏时酒:“……”

确实是顾殊钧这个变态能干出来的事。

他心下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去传媒公司。”

明景传媒去年搬到了江城高新区,这里高楼林立,错落有致,大面积的玻璃幕墙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发出耀眼的强光。

苏时酒步入明景传媒的大楼,从口袋中摸出工牌,“滴”的一声轻响,刷开闸机后,他乘坐电梯抵达办公室。

此时还不到下午上班时间,办公室内人不算多,留下来的基本都趴在桌面上争分夺秒地补觉。

苏时酒还没来得及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就见一旁办公室内缓步走出一个端着茶杯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到苏时酒,当即招招手:“小苏啊,你来一下。”

苏时酒:“马主任。”

他走过去,将玻璃门关好,“是稿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那个。”马主任坐在座椅上,关切地看着面前的苏时酒,开门见山问,“你结婚了?”

苏时酒:“……”

苏时酒的手指蜷缩了下,迟疑两秒,才微微颔首:“是。”

“结婚这种大事,之前怎么也没听你提起过?要不是今天小顾打电话来帮你请假,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马主任面上笑眯眯。

说话间,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票来,“公司福利。”

苏时酒:“?”

福利?

苏时酒伸手接过来扫了眼,是全国通用的两张面值50块的电影套票。

马主任说:“你既然结婚,以后这种福利就可以拿两份了。”

苏时酒:“……谢谢主任。”

“不用客气。”

马主任摆摆手,“对了,你中午发给我的新闻稿我也看了……”

话题刚开,马主任的手机却突然响起,铃声在办公室内听着略微刺耳。他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眉头一皱,并未立刻接通,而是抬眼看向苏时酒:“稿子有几点细节还需要修改,我待会发文档给你,你自己研究研究,不懂了再问我。还有,关于那个网红蛋糕店,你写一份详细报告给我。”

“是。”

苏时酒应一声,为了不耽误马主任打电话,快步走出办公室。

坐在工位上,苏时酒开始认真写报告。

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等苏时酒看完马主任发过来的稿件修改意见,并做出相对应的更改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他身体往后靠,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想到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之前马主任给的电影票。

盯着看了会,苏时酒起身。

办公室内灯光很柔和,苏时酒一眼就看到对面正打哈欠的龚信,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老龚。”苏时酒隔着中间的挡板,将电影票递过去。

龚信下意识伸手接过,待看清是两张套票时一愣,发挥记者特长,炮弹般冒出一连串疑问:“这不是公司刚发的电影票福利吗?你给我干什么?你不去看啊?怎么有两张?”

说着,龚信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中又带了点八卦地问,“你结婚了!?”

“不去。”苏时酒神色平静,只回答了龚信的其中一个问题。

龚信:“?”

龚信狐疑地盯着苏时酒,视线中带着打量。

苏时酒却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

“等一下!我送你!”龚信连忙起身。

苏时酒随口回:“不用,又不顺路。”

两人一个家在江城东边,一个家在江城北边,来回一趟就是一个多小时。

而且,苏时酒今天还要在家里“反省”之前没伺候好老板的事,不用去会所,因此完全没必要让龚信送。

龚信却表情严肃:“不。顺,可以顺。”

苏时酒:“……”

老龚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八卦?

不过。

苏时酒低头,扫了眼手机上,顾殊钧之前发来的那条控诉他“夜不归宿”的消息,叹了口气。

——他今天不回滨江花园。

而是要去顾殊钧居住的临山河畔。

关于这些,苏时酒并不太想让同事知道。

总觉得……一旦被察觉出些许端倪,那他混乱的家庭现状,以“养育之恩”被逼迫着与一名男人联姻,甚至被顾殊钧当做所有物般看待的那些毫无尊严的事,都将被众人知晓。

他会像一件展品,在透明的玻璃罩里,将自己完全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苏时酒抬眸,再次看向龚信。

他精致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棕色的眼眸也透露出平静,却在这一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用,我自己回去。”

“……啊,好。”还没反应过来,龚信已经脱口而出。

他一顿,补了句,“那你路上慢点。”

苏时酒抬了下手,表示知道了。

看着苏时酒离去的背影,龚信皱眉。

奇怪。

明明平日里相处时脾气称得上温和的苏时酒,怎么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瞧着冰冷到有点吓人?

算了不管了。

龚信低头看着手中的电影票,唇角勾起。他拿起手机:“老婆,你收拾一下,晚上带你看电影去!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苏时酒吗?他不乐意去,就把公司发的电影票给我了,加上我的总共四张!”

“对对,别告诉咱闺女哈,咱俩偷偷的,能去看两场!”

“我现在就回,嘿嘿嘿。”

正乐着,龚信一抬眼,看到办公室外走来一个手捧花束,高大又英俊的男人。男人朝办公室里张望着,似乎是在找人。

四目相对,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朝龚信微微一笑,推开点门,用清朗的声音问:“您好,请问苏时酒在吗?”

“你是?”

龚信捂了下手机。

男人视线快速扫了眼办公室,没看到熟悉的人。他腼腆一笑:“我叫秦墨,是苏时酒的……男朋友。”

男朋友?

龚信飞快扫了眼电影票,对这个身份存疑。

他转而问:“你怎么进来的?”

——明景传媒楼下设有闸机,按理说没有工牌的人,都应该进不来才对,就算在保安那登记了,也该有人通知这边,同意了才会放人。

秦墨再次笑了笑,看起来温和又绅士。

他面露歉意说:“抱歉,我前段时间和阿酒吵架,现在正和他处于冷战时期,今天是想来给他一个惊喜,就跟楼下的保安大哥说明了是特殊情况,求他帮忙,他见我实在可怜,才破例放我进来的……”

龚信听得眉头直皱。

——干他们调查记者这一行的,暗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仇家,几年前就有一个曝光食品安全问题后,被仇家找到砍了十几刀的记者。楼下的保安竟然三言两语就敢放人进来?这也太不懂事了。

龚信“嗯”了声,连带着对秦墨也没什么好感。他冷淡说:“那真不巧,小苏前脚刚走。你要找他的话,就打他电话吧。”

说罢,龚信假装忙碌,不再搭理秦墨。

秦墨一顿。

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经被苏时酒拉黑,要真能联系上,也不至于亲自来这里,想方设法地堵人。

秦墨还想再让办公室内的那位大哥帮忙联系,却见对方已经坐下继续打电话,不再搭理他了。

抓紧了手中的花束,秦墨的脸晦暗一瞬。

真是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

不愧是苏时酒的同事。

*

另一边。

刚好与秦墨错开的苏时酒已经上车。

他升起中间的挡板,靠在座位上捏了捏鼻翼,闭目休息了会,才打开一边的笔记本,开始争分夺秒地整理材料。

顾殊钧居住的临山河畔,是整个江城有名的富人小区,位于城市靠北的位置,据说是江城未来五年的重点开发区域,一平米均价几十万,高绿化率冠绝全城,远远看过去,环境像是绿地公园,却有市无价。

小区占地面积很大,足有一千多亩,且很注重业主的隐私性,因此每栋别墅之间都有很长的一段间隔。

车转了个弯,驶入小区大门。

机械音响起:“车辆身份认证成功。”

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精神气很足,躬身道:“欢迎业主回家。”

苏时酒听到声音,抬眸望向窗外。

劳斯莱斯过了两道升降杆,绕过酒窖,俱乐部和一整片宽阔的高尔夫球场,沿着漫长蜿蜒的湖岸线,终于将苏时酒送到家门口。

“苏先生。”

车辆稳稳停下,司机握着方向盘,有些犹豫,“今天拍照那事……”

苏时酒回神,合上笔记本:“我不会跟顾殊钧说。”

司机松了口气,他小跑到苏时酒的车门边,边帮苏时酒开门,边一叠声道:“谢谢,谢谢苏先生。”

今天一天都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由衷地说:“您真是个好人。”

苏时酒没应。

——倒不是他人有多好,而是苏时酒心里清楚知道,即便今天因此辞退司机,改天又会有其他人顶上。

真正的症结在顾殊钧身上,苏时酒又何必去怪一个打工人?

司机去泊车。

苏时酒则抬眸看向面前的别墅。

这栋别墅是顾殊钧居住的地方,外形上有点偏西式,总共五层。

地下两层,一层是摆满了豪车的车库,一层则是影音室,收藏室和健身房。正一楼是保姆房,厨房,客厅,私家花园。

看得出来,花园内种植的植被都被打理的很好,据说连一棵树都很有讲究,移植过来前还被特意送去开了光,对业主的生意有所助益,因此全程小心翼翼,连上面的小树枝都不敢折断。

二楼是工作室,户外泳池,读书区和休闲区。

三楼才是卧室。

明明是如此奢靡的,几乎每个人梦想中的家,对苏时酒而言却没什么吸引力。

——如果是苏时酒在滨江花园租的那套房子,他大可以直接推开门瘫在床上,然而在这里……

苏时酒会有种寄人篱下的拘束感。

他不像是来这里长期居住,倒像是过来做客。

顾殊钧在时尤甚。

这也让苏时酒忍不住忆起当初刚从乡下被接回苏家时的感受。

回想那段日子,苏时酒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虹膜扫描开门后,苏时酒换鞋。

一名四五十岁,慈眉善目的阿姨迎上来,想要接过苏时酒手中的笔记本:“苏先生,都给我吧。您晚上想吃什么?”

“不用,我自己来。”

苏时酒躲了下,才回,“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他一顿,提议道,“还按顾殊钧的口味做吧。”

“今天顾先生打过招呼,说他不回来吃饭了。”阿姨回。

苏时酒“嗯”了声:“我都行。”

阿姨做饭手艺很好,即便只有苏时酒一个人,也还是做了四菜一汤,量不大,刚好够吃,而且巧的是,她做的竟然都是苏时酒爱吃的。

晚十点,洗漱完的苏时酒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看书。

又过一个小时,楼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顾殊钧或许不会回来了。

苏时酒把书阖上,轻轻放在一边。他伸手将床头的灯关闭,整个人挪动着向下,窝进干燥柔软的被褥里。

被子和枕头都香香的,很好闻。

苏时酒跌入梦乡。

凌晨两点,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瓢泼大雨,一辆车在雨幕中开到别墅门口,车门打开,身形高大的顾殊钧撑着一把黑伞下车。

雨珠不断滚落,顾殊钧将黑伞的伞边向上抬了抬,看向最高层。

——卧室的灯黑着。

“啧。”雨中响起一声不悦的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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