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一顾探清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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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顾子梧周五这天巡完了病房回到办公室,在里面踱了几下步,又倒杯水坐下喝,可惜作用不大,他还是有些心绪不稳,心里装着事,是怎么也无法平静的。他打开手机,和唐云清的聊天还停留在上周二,像是心照不宣一样,他没有找唐云清,唐云清也没有再发什么。

顾子梧看着屏幕,尤其是唐云清上周二最后给他发的那句“晚安”,他盯着这两个字,像是要穿透屏幕,将人抓过来,让他对自己的晚安负责。

——缘来则聚。

倏然之间,顾子梧想起了唐云清这句话,就不想再等了,他起身脱下白大褂,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往身上穿,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他瞥到桌上的免洗手消毒液,又回来摁了好几下在手上。

寒冬里,一点消毒液就足够让皮肤干涩微痛,顾子梧让消毒液浸满整只手,就这么用力揉搓着,直到骨节变红甚至有些渗血丝才停下,然后甩了甩手,出了门。

驾车一路到了锦明支行门口,已经六点,顾子梧不知道唐云清是否已经下班走了,他在车内静静坐着,不开音乐,也不看手机,甚至都不发一个消息,问唐云清现在在哪里,即使他知道唐云清一定会回。

顾子梧甚至都能想象出,如果唐云清现在已经在家里,看到他的信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见他。

但顾子梧还是想让这一切不一样,让唐云清以不一样的看法看他,他不是陆副的客户小顾总,也不是唐云清见了几次面的契友,更不是客客气气的“顾先生”。

他想让唐云清知道,他是顾子梧,童年时代与唐云清交换心事的顾子梧,从一开始就是向唐云清而来的顾子梧,想拥有唐云清的顾子梧。

12月的云城虽不下雪,但降温特别快,上周还只用穿外套就能度过,这周却要里三层外三层了,裹着羽绒服低头赶路的行人和起雾的车窗玻璃,都在昭示着这个冬天异常冰冷。

半个小时后,顾子梧看见了走出后门的唐云清,他在银行制服大衣外还套了件黑色羽绒服,长长的裹了一身,像一条蚕宝宝。

顾子梧本想就这么等着,如果等不到人,就使点苦肉计,拨个视频给唐云清,让唐云清“可怜”他,但自从看到唐云清在银行门口出现,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傻,等待这种事,他怎么做得来,他就该直接把人拽出来才对。

唐云清一出来就往共享单车去,最近他不坐公交是因为他发现,他只要骑车回家,到家身上一定是热的,但公交却没那么好效果。

——果然运动是有好处的。

唐云清这么自我安慰着。

“滴滴——!”

唐云清继续走。

“滴滴——!”

唐云清停了下来,发觉这两声喇叭好像是在叫自己,他直挺挺地转个180度,看见了顾子梧的雷克萨斯。

顾子梧驱车到唐云清旁边,摇下车窗,对他说:“上来。”

唐云清不知为何,有些犯怵,他直觉今天的顾子梧不太对劲,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过于深刻,让他无处可逃,周遭都是顾子梧的目光所及之处。

看唐云清坐进来,顾子梧把放在后座的大衣抓过来,不由分说地往他身后披,唐云清这才发现,顾子梧的身量真是高大,自己穿了这么多件衣服加一件羽绒服,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竟然还是显得那么空荡。

唐云清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任顾子梧动作,脑中一念头又不合时宜地窜出:

——看来我也挺瘦的嘛……

“你家地址在哪?”顾子梧给他系好安全带,将手放在了方向盘上。

唐云清:“你要送我回家吗?”

顾子梧一副“这不明摆着”的表情看他,唐云清才感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但下意识的想接一句“为什么突然想送我回家”,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地畏惧什么。

直至快到出租屋,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唐云清本有意让空气流动更加舒缓,想找个轻松的话题聊,眼睛却一路都在四处乱瞟,脑中闪过的话题如万马奔腾一般,浩浩荡荡地奔腾过去就不见了,他一个也没抓住。

等到顾子梧停下车,唐云清转头要和他道别,猛地看见他的手背皮肤,有几条见红的裂痕。

“顾先生!你这,你这手!”唐云清急忙翻找自己衣兜,身上披着的大衣因为他的动作而滑落,“你这样怎么行?!”

顾子梧只看着唐云清着急忙慌的样子,不吭声。

“幸好带了!”唐云清找到护手霜,打开盖子,要往顾子梧手上挤。

顾子梧顺从地把两只手伸过来,唐云清给他两边各挤了两坨,想顺手搓开,又觉不合适,拿着护手霜就往回收。

顾子梧没有动,两只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乖乖举着。

——这意思是要我帮忙揉开?

唐云清不肯,他装没看见似的把护手霜放回了羽绒服口袋,等他抬起头,顾子梧的两只手已经举到了他下巴前面。

唐云清:“……”

他有些忿忿,抓过顾子梧的手就是一通揉,揉了两下又觉肉疼,便放缓了力气。

“云清。”还是一样清朗的声线。

唐云清盯着顾子梧的手:“嗯?”

顾子梧:“上周二,我问你的话,还记得吗?”

——哪句话?

唐云清顿时回想了他们之间说过的很多话,偏偏跳过他最后问的那个——如果不是女人呢?

“不记得了。”

唐云清把顾子梧的手放下,想转身坐好,但顾子梧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一扳,让他面朝自己。

顾子梧此时眼眸沉沉如深海,或许更甚,是深渊。他说:“云清,我上次问你,‘谈恋爱如果不是跟女人谈的话,会怎样’这个问题,不是随便问的。”

唐云清直觉他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骇人,想借口打断,摁在肩膀的手却微微用力,他望着顾子梧的眼睛,觉得还是应该让人把话说完。

“云清,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顾子梧开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是为什么?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云清霎时千头万绪冲上脑门,他惊愕地看着顾子梧,肩膀开始微微地和那只手较着劲,大衣也已经完全滑落在腰侧,没人提起。

慌乱之中,唐云清终于在混沌脑海里抓住了一点头绪:

——是啊,不然为什么顾子梧总看他呢?可是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看着他了?

唐云清屏息不敢动,只因脑中的思绪又卡住,连带着呼吸也一起停滞住。最后在逼人的空气里,他像是无可奈何一般,轻吐了口气,说:“顾先生,其实我……”

顾子梧没有让人说完,“啪”地就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来,一手握住唐云清后颈,另一手摁着他肩膀,吻住了他的唇!

唐云清刚呼出的气就被堵了回来,他吓到了,其实顾子梧此刻根本无需用力地钳住他的肩膀,因为他现在脑中如一道惊雷炸响,一片名为“顾子梧”的汪洋大海吞没了五感,他傻傻地定在原地,任由顾子梧在他唇上乱来。

刚开始顾子梧只是轻柔地与唐云清双唇紧贴,后又磨了几下,接而不太满足,唇齿都嵌入进去,找他的舌头。

唐云清感到顾子梧的舌顶着他的舌后开始轻轻划动,这下子忽然又感觉脑子开始能动了,他眼睛越瞪越大——顾子梧竟然!

一阵手机铃声这时响起,唐云清浑身一抖,倏而找回五感清醒过来,他用力推开顾子梧,并且神色忿然,气愤地抬手,顾子梧没有躲,只注视着他。

唐云清握拳朝顾子梧的肩头捶下,用了十分力气,他也是男人,力道自然不容小觑。

身形高大牢靠的顾子梧被捶得肩头往下偏了一下,他立刻抓住唐云清要收回去的手,说:“随便你怎么发泄,但我想说的话已经说了,想做的事也做了,往后我只会得寸进尺!”

此时手机铃声已经停了,唐云清怒不可遏,抽回手道:“顾先生,我让你把话说完是尊重你!但我的意愿,你是不是也要听一听?”

“不听,”顾子梧直接拒绝,“你的回答并不是我想要的。”

“你!”

唐云清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本十分欣赏甚至是仰慕的“好友”,撕碎了本应有的关系,以这样的方式强行挤进他的空间。

顾子梧看他气得不轻,没有再惹他,只不发一语地看他。

唐云清再不能在车里呆了,他抖着手按了两下安全带扣,然后推开车门,“砰”一声关上,转头就走。上楼的时候又踢到了楼梯间那万年不动的木板,他气愤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木板,怒声道:“你也欺负我!”

开门的时候手都在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钥匙插了几下才插进钥匙孔,进了门,唐云清脱下羽绒服朝沙发一摔,站着深吸几口气,再细细吐出来,将刚刚上脑的怒气一点点的往下降。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起,拿出来看,屏幕显示着【唐爱】。唐云清强行镇静下来,接起电话:“喂……妈。”

唐爱:“云清啊,吃了吗?诶你这声怎么不对啊,是不是感冒了,今天太冷了。”

“没有,”唐云清攥紧了手机,“就是太冷了,跑的有点急。”

“这样啊……路上注意点车,别急匆匆地赶。”

“嗯。”

“这周末回家,妈看看你。”

唐云清望向客厅摆的照片,是小学时候自己和母亲在小学门口的合照。

当时小学二年级春游回来兴奋上头的唐云清,央求着要和唐爱合照,他们没有手机也没有相机,唐爱很为难,旁边一起等孩子回校的家长看见他们,当即就提议要帮他俩拍,这位家长家庭条件好,脖子上挂的胶片相机很是神气,“咔咔”两下就为唐云清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拿到相片的时候,他笑了好几天。

思绪回笼,唐云清看着照片应道:“回。”

挂了电话,他卸力坐进沙发里,看着手机的通话记录,唐爱两个字像是深夜里的警示灯,时刻提醒他:唐云清,别让母亲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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