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8-04 来源：番茄 分类：现代 作者：九七 主角：雁九秋 祁岁
傍晚时分，昏暗的山间小路上，“滴滴哒哒”的奏乐声响起。
一行上山祭祀的队伍，抬着他们的祭品，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大山深处。
在欢快的乐声衬托下，这群人的古怪被越发的凸显出来。
明明是为祈求山神保佑而来，但是队伍里的所有人，全都是一副面色凄苦的模样。
除了那乐声，竟瞧不出半分期盼与欢喜。
而且，在他们带来的祭品中，赫然有一件——“活牲”。
看身形，那应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被人捆住了手脚，蜷缩着塞在一张狭小的竹笼里。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也掩去了他眼中的情绪。
周围的几丛灌木突然晃了晃，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而过，气氛诡异而又阴森。
有人双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他盯着路边的一处灌木丛，声音抖如筛糠：
“有…有…有东西……”
领头的老张头走过来，踢了他一脚，恶狠狠的啐道：
“瞎说什么？！这里是山上，当然有活物。
不想被丢在这里等死，就赶紧起来！”
一听到“等死”两个字，所有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瘫在地上的孙二，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我还能走，别…别把我丢下！”
……
随着那轿子离山腹越来越近，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树丛“哗啦啦”的响动，像是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藏在其中。
听的人头皮发麻。
刚刚还嚣张不已的领头人也开始发怵，他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口水，强作镇定的指挥众人将东西放下。
“好了，祭品就放到这里吧。”
随即，在他的带领下，所有人点燃火把，插到自己身边，然后纷纷跪到了地上。
领头人口中念念有词，不过他的声音非常含糊，仿佛那话只能翻滚于唇齿，不能被人听见一般。
常年不见人烟的深山
诡异的祭祀队伍
被当做祭品的任务目标
……
这就是雁九秋被传送到这个世界时，所面临的情况。
【叮，任务世界已到达，请08号员工解救目标人物，并修正世界剧情。】
雁九秋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合格的穿越司职员，这些他熟。
他现在就站在离这群人不远处的大树上，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向系统了解信息。
“接受世界剧情。”
【世界剧情传送中……】
雁九秋双目闪动。
原来这个世界乃是低阶修仙位面，而他此次任务的目标人物，也就是主角，名为祁岁，是一名根骨极佳的修仙者。
原本，祁岁的人生应该是顺风顺水。
拜入修真界顶尖门派《尚元宗》，成为掌门继承人，迎娶掌门明珠，带领门派发扬光大，最终飞升。
但是因为不知名原因，导致剧情产生了偏离。
结果就是：
一个月前，一处小秘境开放，祁岁带门派师弟妹们进入，却遇到了时空乱流里的异兽。
祁岁根骨被废，容貌尽毁。
接下来，更是因同门陷害，被逐出门派。
无家可归之后，他回到山村，本想平凡度日，怎料昔日的村民恩将仇报，把他当做祭品，送来了深山……
雁九秋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我在这个世界是什么身份？”
【宿主身份：清风山山神。
人物性格：清冷热烈，淡漠怀仁。】
雁九秋：……
他掏了掏耳朵，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等等，你确定你刚刚说的是人话？”
系统诡异的沉默了一会，过了片刻，声音才再次响起。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美好的假期在等着您。】
就在雁九秋和系统说话的这会功夫，远处那行人已经起身，看来是要打算回去了。
周围的躁动更加明显，甚至有隐约的低吼声传来。
领头人重新点燃几支火把，插在装有祁岁的笼子周围。
随后，他示意大家将带上山的火把都点着，带着众人快速向着山下退去。
在他们走后，失去了大部分火光的威慑，那隐藏于暗处的东西终于蹿了出来。
人形黑身，朱发碧眼。
那是————
罗刹！
一种由活人变身而成的恶鬼。
传闻罗刹鬼能在地面疾行，专食活人血肉，是为暴恶可畏之鬼。
那罗刹鬼目标明确，一双碧眼闪着幽幽的光，直奔关在笼子里的祁岁而去。
许是因为听到这骇人的吼声，那笼子里的少年终于动了动。
遮了他满头满脸的头发，因为他的晃动缓缓滑落，不情不愿的放弃了自己的地盘。
雁九秋一呆，这人的脸，嗯，确实是毁的很彻底。
只见祁岁的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马里亚纳大海沟，从他的右眼眼眉，一直横亘到了他的左脸唇角。
好好的一张脸，就被这道疤痕给毁了。
“吼——”
围住笼子的区区几支火把，根本拦不住那罗刹鬼多久。
不过片刻的功夫，它已经将火把尽数打散，蹿到了笼子近前。
下一刻，它伸出双手，锋利的指甲凌空一划，那竹笼便从中间一分为二。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原本还在微微挣动的祁岁却是突然一顿。
他双眼睁大，不敢置信的盯着罗刹鬼的胸前。
那里，挂着一串粗糙的骨链。
“明俊……大哥……？”
祁岁嘴唇翕动，下意识吐出了一个称呼。
然而罗刹鬼已经忘却生前的记忆，在他的眼中，祁岁只是一团时刻散发着诱惑的血肉。
他的双手刺穿了祁岁的肩膀，举着他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鲜血混合着祁岁的眼泪，一起流入了罗刹的喉腔。
……
“你再不出手，目标人物就要死了。”
系统那小孩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无奈。
雁九秋眉头深锁：“我只是还没想好，那什么‘清冷热烈，淡漠怀仁’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系统：……
【叮，目标人物剩余生命值60％。】
【叮，目标人物剩余生命值40％。】
【叮，目标人物剩余生命值23％。】
雁九秋：！！！
降得这么快的嘛？！
“兑换一张面具和一把长剑！”
他一边在心中大喊，一边跳下树，向着祁岁的方向掠去。
……
此时的祁岁，双眼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费力的伸出手，向着罗刹鬼的胸前抓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那串骨链的时候，罗刹鬼已经不满于唇齿间鲜血的味道。
它粗鲁的将祁岁翻了个身，尖利的牙齿张开，向着他柔软的腹部咬去。
天旋地转间，祁岁眼前一花，似乎是看到了一抹纯白的身影。
“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隐约的滴水声，意识渐渐复苏，下一刻，肩膀上的剧痛清晰的击穿了大脑。
“唔~”
祁岁被这剧痛唤回现实。
他痛苦的睁开眼，迎接他新生的，是一处潮湿的山洞，和一张近在咫尺的狰狞鬼面。
“啊——”
祁岁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往后窜了一大截。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那张狰狞的脸下传了过来。
祁岁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差一点令他魂飞魄散的，只是一张面具。
雁九秋看着祁岁惊恐的双眼，内心有点尴尬。
他跟系统吐槽道：“我就说你这面具不行吧，你看你把人吓得。”
系统：……
系统：“那你看到面具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戴？”
雁九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什么，我觉得，那个人设我有点驾驭不了，所以……”
系统：“……所以，挡住脸就不用考虑人设了，是吗？”
雁九秋心虚了一秒，随即又变得理直气壮：“对啊！所以说，还是你提供的这个面具不行！”
系统气呼呼的扔下一句：“随机道具就是这样子，下次麻烦你描述的清楚一点！”
“啧啧~果然是新上任的系统，这么容易炸毛。”雁九秋嫌弃道。
……
时空管理局，一间办公室内，传出了摔杯子的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组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的就开始发火了？”
……
“是你救了我？”
祁岁平复了下自己乱作一团的呼吸，盯着雁九秋，警惕地问道。
眼前这人，身着一身白衣，确实与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道身影相似。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确定的回答。
“嗯。”
单单一个字，再无其他。
“为何？”祁岁追问道。
若是换作一个月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问的。
但是，就是这短短的一个月，改变了他对以往所有的认知。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他却仿佛见识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恶。
原本以他为傲的掌门，将他从亲传弟子中除名，对他弃如敝履。
曾经爱慕他的小师妹，把他当做恶心的癞蛤蟆，对他避之不及。
昔日同气连枝的师兄弟，再无往日的恭谨和睦，对他各种拳打脚踢、栽赃陷害，使尽了手段要将他逐出宗门。
就连曾经仰仗他保护的同村百姓，都突然变了一副嘴脸，甚至将他当做祭品，扔到了这深山之中。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
雁九秋望着祁岁的双眼。
那双眼，狭长深邃，如寒星点翠。
本是极好看的一双眼睛。
可是现在，这双眼里，却满是对这个世界的嘲讽与……憎恨。
从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变成被众人肆意践踏的废物，祁岁体会了这世间最大的反差，也在这个过程中，丢弃了心中的那道光。
雁九秋心中快速思索着。
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他觉得你对他有利可图。
当一切善良与正义都被否定，唯有利益，方能使人心安。
但是……
雁九秋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想到他该图祁岁什么。
说图他能鞍前马后吧，他现在修为被废了，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说图他的美貌吧，他现在容貌被毁了，整张脸都惨不忍睹。
……
而就在雁九秋思索的时候，祁岁望向他的目光也已经产生了变化。
从最开始的警惕戒备，慢慢变成了现在的疯狂与决绝。
连日来的遭遇，就像是一股巨力，将他的神经拉成了一张满弓。
此刻的祁岁，距离弦断人毁，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眼看着祁岁的情绪越来越紧崩，雁九秋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但是他想来想去，现在的祁岁，除了这身皮肉，好像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警告：目标人物即将自毁！！！】
就在此时，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自毁倒计时：3……2……】
雁九秋：！！！！
他再也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道：
“我馋你的身子！”
一语毕，四下皆静。
系统：……
祁岁：……
雁九秋：……
系统：？？？
祁岁：？！！
雁九秋：！！！
刚刚他听到（他说）了什么？！！！！！！
“你——！”
祁岁整张脸涨得通红，心中惊怒交加。
这个人……这个人……他竟然……他竟敢！！！
呃……
雁九秋也傻眼了。
救命，他刚刚都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他在心里疯狂的敲系统。
都怪你！
催什么催？！
现在好了？！！
系统：“……咱也是没想到，你脑子里是这种东西。”
雁九秋大喊：我不管，你快想办法，消除记忆也好，读档重来也罢，快踏马的救救我啊！！！
系统：“系统故障，重启中……”
雁九秋：……靠！
“噗——”
祁岁双目充血，胸口激烈的起伏着。
片刻后，他一偏头，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他看着那刺目的鲜血，眼中划过一丝悲愤与绝望，继而所有的情绪都被眼底翻涌而出的疯狂所覆盖。
这个世界，令他作呕！
下一刻，他翻身而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山洞的石壁上撞去。
雁九秋：！！！
他下意识伸手，扯住祁岁的衣领，将他掉了个个，按在了自己怀里。
祁岁修为被废，哪里是他的对手。
于是，他那用尽全力的一撞，便尽数砸到了雁九秋的胸膛上。
“唔！”
雁九秋痛苦的闷哼一声。
卧槽，这踏马，还好老子是男的。
要不然，这一下子，都要砸扁了！
“放开我！”
少年寻死未果，兀自在他的怀里挣动不休。
只是雁九秋听得分明，这三个字中，已经明显夹杂了一丝慌乱。
雁九秋不着痕迹的收了收胸口，尽量语气平和的说道：“怕什么？不过是取你……”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缕鲜红的血迹已经从少年嘴边流下。
雁九秋心中一紧。
我敲？？！！！！！
泥马，怎么还玩咬舌自尽啊？？！！！！！
他目光一沉，出手如闪电，一把捏住了祁岁的下颚。
祁岁的嘴被迫张开。
下一刻，一股鲜血直直喷到了雁九秋的白衣上。
系统轻轻嘶了一声：“还差一点，这舌头就要被咬断了，真狠啊！”
待看清了少年的伤势，雁九秋连呼吸都微微一滞。
他简直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叫你乱说话！
你看看，把人逼成啥样了？！！
自责的同时，雁九秋又不免心疼。
一个人，对这个世界该是怎样的失望，才会接二连三的想要寻死？！
他手指微微用力，分出一丝灵气，将少年伤口的血止住。
为了防止少年再次自残，雁九秋不敢放开双手。
最终，只得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手将少年紧紧箍在怀中，一手死死捏着他的下颚，将自己未完的话补充完整。
“不过是取你一丝心头血，也值得你如此寻死觅活？”
“心头血？”系统的声音不解的响起：“这就是你想了半天想到的借口？”
雁九秋有一丝丝的尴尬。
“这不是修真世界嘛？心头血这玩意，应该很珍贵的……吧？”
系统：“……呃，可……可能？”
他们两个怀着忐忑的心情，将目光投向了祁岁。
药方好不好，还是得看临床成效。
在他们紧张地注视下，祁岁挣扎的动作一顿。
耳边的声音，清冷中夹杂着一丝愤怒。
他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像是一时间无法理解雁九秋这句话的涵义。
下一刻，他嘴唇张开，喉管微微震动。
“赫…赫……”
雁九秋：……
雁九秋试探性的松开钳住少年下颚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这次少年没有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捂住自己的嘴，猛烈地呛咳了几声。
看来是刚刚想要说话的时候，被口中残余的鲜血呛到了。
“造孽啊~”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雁九秋有点尴尬。
不过，少年情绪过激，他也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能站在原地，呆呆等着。
等终于缓过这一阵，少年转头，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望着雁九秋。
“心……头……血？”
似乎是因为舌头伤的太重，这三个字他说的很慢。
雁九秋盯着他，硬着头皮道：“不错。”
此时的雁九秋，那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眼前这人就又想不通，然后再来一次自我了断。
“你……不是……人族？”
祁岁浑身肌肉紧绷，眼神中的防备又加深了不少。
面具下，雁九秋挑了挑眉。
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这个人还在乎什么人族不人族。
不过，他现在这身份，倒确实不是人族。
雁九秋微微侧过身，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嘲讽。
“人族，就很高贵吗？”
这话一出，对面的祁岁明显一愣。
他嘴唇翕动，将这句话无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微微低下了头。
是啊，人族，就很高贵吗？
虚伪、贪婪、暴戾、自私……
人族似乎天生就将这世间的阴暗面占了个全，却还要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众生。
雁九秋见祁岁的态度开始松动，便抛出了下一个诱饵。
“一年，我助你重塑灵脉，你每月为我提供一盏心头血，你愿还是不愿？”
“重塑灵脉？！”
祁岁霍然抬头。
他之所以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就是因为灵脉被废，于修仙无望。
若是……
若是……
祁岁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脸上闪过明显的挣扎之色。
就在这时，他的双眼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下意识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串骨链。
祁岁呼吸乱了一拍。
他闭了闭双眼，终于不再犹豫。
如果没有力量，他那些所谓的坚持，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答应你！”
听到他这句话，雁九秋和系统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把人稳住了！
雁九秋往祁岁怀里丢了一瓶药，语气冷淡的道：
“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为你修复灵脉。
在那之前，你最好别死。”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祁岁反应，径自往外走去。
等出了山洞，他身影一跃，跳到旁边一颗大青石上，掏出个酒葫芦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然后，他就因为不习惯烈酒的口感，开始了猛烈的咳嗽。
差点把肺管子咳出来的那种。
系统：“……我看你那喝酒的豪迈架势，还以为你千杯不醉呢＝＝”
雁九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只是觉得，没有开局即翻车，值得庆祝。”
系统：“然后庆祝的方式是————一口酒呛死自己？”
雁九秋：……
他小声嘀咕：“明明电影里那些大侠都是这么喝的，谁知道这玩意这么辣。”
系统：“……人家没喝56°的二锅头！”
雁九秋：……
山洞内，祁岁将地上那串骨链小心收好，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洞外一眼。
听刚才的咳嗽声，那人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所以，他是因为受了伤，才需要自己的心头血吗？
果然不是个正经修士！
……
祁岁受的伤很严重，等雁九秋再次回到山洞的时候，他已经倚在墙壁上睡着了。
熟睡中的男人退下了那一身的尖刺，周身的气质变得意外温和。
“这性子，倒是跟小黑很像。”
雁九秋嘟囔了一句，然后拎着手中的山鸡又走了出去。
系统叮了一声，问道：“你刚不是说要奴役祁岁吗？怎么不叫醒他？”
雁九秋拔鸡毛的手一顿，鄙夷道：“欸，你这个系统，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系统：……
系统把自己气成了河豚，然后不理雁九秋了。
一个时辰之后，浓郁的香味在清风山半山腰弥漫开来。
雁九秋拿着一柄木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石锅。
石锅中炖着一只鸡还有各色山菌，那香味就是从这口锅中散发出来的。
雁九秋瞥了一眼旁边的灌木丛。
在那里，一团毛绒绒的的小狐狸正探头探脑的望着这边。
它不过才巴掌大小，还是一只幼狐，身上的毛乱糟糟的，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毛色。
小狐狸见雁九秋发现了它，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下一刻又被食物的香味吸引，发出一阵急切的叫声。
“嘤~嘤嘤~”
雁九秋还是第一次听见狐狸的叫声。
他眨了眨眼，眼中迅速晕开了笑意。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嘤嘤怪！”
看着小狐狸馋的抓耳挠腮的样子，雁九秋觉得有点可怜。
他用勺子从锅里捞出几块鸡肉，向着小狐狸所在的灌木丛扔了过去。
而这一切，都被山洞口一双漆黑的眼睛捕捉到了。
等到了傍晚时分，鸡肉已经炖的软烂，最是适合伤病之人入口。
雁九秋拿起一个大木碗，将鸡肉捞到碗里，又舀了一大勺鲜美的鸡汤，然后起身，端着这碗分量十足的病号餐往山洞内走去。
山洞中，因为采光不好，此时已经非常昏暗。
雁九秋从系统那里换来一颗夜明珠，将之钉进山壁上，全当照明用的灯泡。
如此一来，昏暗的山洞立刻明亮了起来。
明光之下，仿佛就连那因为终年不见阳光而产生的潮湿气味，也被驱散了不少。
雁九秋往旁边看去，祁岁还倚在那处山壁上，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他就这样静静的盯着自己，黑沉沉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雁九秋没防备，冷不丁对上这样一双眸子，立刻被吓了一跳。
他被吓之后的反应也很真实，只见他原地打了一个哆嗦。
就是这一个哆嗦，让他之前装出来的冷酷形象，像手中的鸡汤一样，撒到了地上，不复完整。
祁岁视线向下，看了看那溅到地上的鸡汤，又再次抬眸，看向了雁九秋。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又好像在发出无情的嘲讽。
雁九秋：……
系统：……
麻蛋！
下次还是收起自己那可笑的同情心吧！
雁九秋自觉被祁岁鄙视了，内心十分的不爽。
他走到祁岁身边，将手中的大碗往前一递，带了几分恶声恶气的说道：“吃了！”
系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逼他喝毒药呢。”
对雁九秋这可以称得上是恶劣的态度，祁岁什么也没说。
他老老实实接过木碗，低头吃了起来。
雁九秋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连句“谢谢”都没等到，更气了。
他仗着自己戴着面具，恶狠狠地瞪了祁岁一眼，然后转身坐到了山洞另一面。
祁岁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只气鼓鼓的奶狗形象。
这个邪修，好像有点可爱。
随即，他突然一僵。
眼中那丝笑意迅速敛去，重新化作冰冷幽暗的深渊。
等到祁岁吃完饭，雁九秋伸手一招，将山壁上的夜明珠收了起来。
山洞中再次陷入了黑暗。
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祁岁的身体突然紧绷了一下。
他眼前仿佛闪过无数的画面，每一幕都令他神经紧绷。
下一刻，他攥紧了双拳，极力控制着自己，这才慢慢放松了下去。
在他对面，雁九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
任重而道远啊……
……
入夜的清风山，幽寂恐怖。
在影影绰绰的月光照映下，仿佛连树影都在微微扭曲、舞动。
而在黑暗处，邪恶的力量也正在慢慢壮大。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正在遭遇致命危机，请宿主及时出手拯救！！！】
雁九秋睡得正香，耳边突然响起系统刺耳的声音。
“嗯？！”
雁九秋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就又遭遇致命危机了？！
他掏出夜明珠，迅速走到了祁岁身边。
祁岁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往外冒，似乎是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雁九秋伸手推了推他，然而祁岁此刻就像是陷入了最深的梦魇之中，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毫无反应。
雁九秋内心咯噔了一下，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想。
“是心魔！”很快，系统的声音响起，也将他的猜想锤了个结实。
祁岁的修为毁了，心境也出现了裂痕。
之前对他来说不堪一击的心魔，此时却成了致命的存在。
雁九秋将祁岁扶起来，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就在此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遭遇的危机过大，已达到系统设定的保护数值上限，系统将在十秒后开启拯救通道，请宿主做好准备。】
【10、9、8……】
雁九秋：“等等，什么玩意？？？你又擅自开启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3】
【2】
【1】
【通道已开启，传送中……】
随着系统这句话，雁九秋立刻感觉到一阵眩晕。
下一刻，他眼前一花，再睁眼，周围已经从山洞变成了一处小院落的外墙。
这里是？
雁九秋还没来得及多想，院落内突然传出了说话声。
“小师妹，你还跟他费什么话？！
他呀，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紧接着那声音啐了一口，语气也变得十分恶毒。
“还当自己是大师兄呢，屁本事没有，脾气倒是不小！”
雁九秋皱了皱眉，看来，他是被传送到祁岁的心魔幻境中来了。
而且，还是在祁岁修为尽废之后。
此时，院墙内，一道软软的女声响了起来。
“大师兄，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我不怨你。
你放心吧，虽然我跟你解除了婚约，但是，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我还是会帮你的。”
先前那声音再次响起：
“嗐，师妹，别管他了。
走，师兄带你出去散散心。
我听说，灵兽峰最近新得了一只灵虎，可威风着呢……”
这两道声音越来越远，看来是已经离开了院子。
然而……
雁九秋皱了皱眉，院落中嘈杂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呸，废物一个还敢跟爷耍脾气，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当初老子不过是拿了一点材料，你就不依不饶，告到管事那里，你不是很狂吗？再狂一个试试啊？！”
“还想扒着小师妹？也不散泡尿照照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
“……”
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从院墙内传了出来，如果不是亲耳所听，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一群修仙之人所说的话。
而且，院落内，除了这些声音，还充斥着拳打脚踢的声音。
踏马的！
这不就是宗门霸凌吗？？！！！
雁九秋只觉心中堵了一团火，简直令他不撒不快。
“系统，我在这里杀人放火不犯法吧？”雁九秋磨着后槽牙问道。
“系统已开启屏蔽模式，请宿主放心施为！”
“屏蔽模式？这又是什么？！”雁九秋一手召出飞剑。
“屏蔽模式，即屏蔽掉一切因果，别说你杀人防火了，就算你抽目标人物两耳光，他醒来都不会记得的。”
系统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丝崩溃。
“别墨迹了，再磨叽人都要死了！”
雁九秋：……脾气还挺大。
他手拿长剑，一个纵跃踏过了院墙。
“都给我住手！”
雁九秋剑尖灵气暴涨，出手如电，迅速将院落中的几人打倒。
随后，他走到祁岁身边，一把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人抱到了怀里。
少年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扯破了，凄惨的挂在身上，好不可怜。
雁九秋抱着他，手掌无意间擦过了他背后裸露的肌肤，脸色不由再次沉了几分。
啧，皮包骨头，硌手！
这什么狗屁宗门？
才出事多久，就把以前的宗门骄傲折腾成了这个鬼样子？！
踏马的，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
还有这个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了，居然也不知道跑！
难道还希冀这狗宗门内的人会良心发现，再次记起他的好来吗？！
雁九秋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的对怀里的少年说道：
“你就这么喜欢这里？就算他们如此折磨你，你也不愿意离开？
要我说，这里有什么好？
你为他们卖命这么多年，如今一朝落魄，还不是立刻就被放弃了。
与其跟着这群翻脸无情的人，还不如跟着我算了！
就算跟小黑一样给我暖床，至少也能混个快活日子。
……”
雁九秋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留意到怀中人的变化。
在他怀中，少年的双眼一寸寸睁大。
他那双翻涌着暗色红潮的眸子里，慢慢倒映出了雁九秋的脸。
那是一张十分俊秀的脸，微微上挑的眉峰，带着几分怒火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微微透粉的薄唇。
还有，仿佛在哪里闻过的……桂花香。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这人说着如此冒犯的话，他竟不觉得有多生气。
甚至，在他的心底深处，竟然还生出了一丝诡异的心安。
……
“嗯？怎么不说话？”
雁九秋没听到回应，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年。
然后他就看到祁岁正呆呆的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在雁九秋看来，这完全就是一副被吓傻了的小可怜模样。
他瞬间心疼了。
这孩子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想他十五六的时候，还在上房揭瓦，到处调皮捣蛋呢。
唉~真是个小可怜。
“算了，不愿意给爷暖床就不暖吧，爷照样疼你。”
“走，爷这就带你找场子去！”
雁九秋心疼了，然后就想哄人。
他哄人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把惹孩子不高兴的人揍一顿。
于是，雁九秋抱着怀里的少年，借着系统的导航，就冲向了灵兽峰。
去看老虎是吧？
看！
爷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
灵兽峰中，一名长相刻薄的少年正跟在一名娇俏的少女身边，观看着门派刚抓来的灵兽。
那是一只白睛灵虎。
它身上有很多伤口，一看就是被强行抓来的。
在它的四肢上，捆着粗大的锁灵链。
不但如此，就连困住它的栅栏上，都刻满了灵纹。
能被如此对待，可见它的稀有与强大。
此刻看到有人过来，灵虎眼中出现仇恨的人性化光芒。
下一刻，它脊背微微弓起，伏低身形猛地扑向了栅栏外的人。
“啊——”
少女被骇了一跳。
少年立刻跳将出来，殷勤的将少女挡在了身后，安慰道：
“师妹别怕，有长老们亲手刻下的灵纹，它出不来的。”
果然，下一刻，在距离栅栏还有一步远的时候，灵虎被绷直的锁链拉住了。
随后，栅栏上的灵纹一阵波动，空中突然出现几条长鞭，向着猛虎的脊背抽去。
“吼——”
灵虎发出愤怒而又痛苦的咆哮，一步步缩回了原来的地方。
只是相较之前，身上的灵光消散了不少。
“它好威风啊！等它驯化好了，我要去跟爹爹讨来，做我的坐骑。”
少女望着灵虎，双眼放光，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少年在旁边附和：“据说灵虎跑起来会有罡风护体，若是师妹得了这灵虎，实力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师妹是掌门之女，就应该配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像祁岁那等废物，简直就是平白污了师妹的眼。”
听到这话，少女语气一冷：“好端端的，又提他作甚？晦气！”
“是是是，是我一时失言，师妹别生气，我们继续看灵虎。”
听着不远处那两人的谈话，祁岁在雁九秋怀里动了动。
他漆黑的眼眸中，再次酝酿起浓稠的暗红色。
就在那黑暗要将他的眼瞳彻底遮住之时，下一刻，口中突然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清甜、软糯，带着一丝桂花香。
祁岁眼中的暗色褪去，愣愣的将那东西拿到手里看了一眼。
是一块桂花糕。
下一刻，一个油纸包被塞进他怀里，带着几丝宠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吃吧，还有很多！”
祁岁抬头，眼前的人笑的温柔。
“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变好。”
祁岁没说话，他低下头，将那枚油纸包小心的收入怀里，然后将手里的那块桂花糕仔仔细细的吃掉了。
很甜。
雁九秋看他这珍视的样子，心里一酸。
这孩子，自从出事以后，就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吧？
“走，咱报仇去！”
雁九秋从怀里取出一枚竹哨，然后轻轻吹了起来。
“哪里来的哨声？”
不远处，那两人疑惑的转头。
下一刻，空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吼——”
原本铩羽而归的猛虎周身气势暴涨，捆住它的锁链被崩碎，栅栏也在它的利爪下变作了废墟。
“啊——！”
惊恐的叫喊声响彻整个灵兽峰，那二人没撑多久就死在了灵虎的利爪之下。
雁九秋放下竹哨，浑身洋溢着扬眉吐气的快感。
“哼，痛快！”
他低头，向着怀中的少年说道：“看吧，我说了要替你报仇……喂，你怎么了？！”
本该喜悦的少年，脸上不见喜色，他紧紧抓着雁九秋的衣襟，颤抖着说了一句：
“快走！”
雁九秋还没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下一刻，空气中已经传来了一声爆喝。
“尔敢！”
“糟了！”同一时间，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尚元宗的宗主杀过来了！”
雁九秋不明所以：“杀过来就杀过来，老子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系统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
“这不一样！
这里是祁岁的心魔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以他的意志演化而来的。
在他的认知中，尚元宗的掌门是一个无敌的存在，那他在这里就是无敌的！”
雁九秋：……
尼玛！
这意思，只要祁岁觉得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就活不下去呗= =
这是多么操·蛋的设定啊！
……
就这会功夫，天边已经出现了尚元宗宗主的身影。
而且，他还不是自己来的，他是带着尚元宗一众长老一起来的。
雁九秋：……大爷的，这怎么还是个喜欢群殴的主？！
看到如此阵仗，窝在雁九秋怀里的祁岁不安的动了动。
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既然能偷偷潜入尚元宗，就一定有离开的方法。
趁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赶紧离开吧。”
说罢，他松开了抓着雁九秋衣襟的手指。
那样子，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一抹讽刺的弧度从嘴角扯开。
这个人……也会离开的吧……
就像……其他人一样……
然而，下一刻，他的脑袋却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紧接着，雁九秋的声音如同一道炸雷，响彻在他耳边。
“别瞎出馊主意了，今天，咱俩要么一块生，要么一块死！”
祁岁的双手猛地一哆嗦。
这人……要和他同生共死？！
为什么？！
他呼吸急促，眼眸中似有深渊在呼啸、翻涌。
下一刻，他伸手握住了雁九秋的一小片衣角。
然后，攥紧。
那力道，似恨不得将之嵌入自己的血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