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者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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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装什么死,说话啊!”

陶嘉柠脚还没跨进教室后门,先听到的就是一声尖利的叫骂,接着是肉体撞击墙壁的闷响,和忍着痛的低哼。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稀稀拉拉撒了一地,少许的咕噜噜滚到门外陶嘉柠的脚下。他垂头看了眼,是白粉笔。

陶嘉柠脚步一顿,随后如常地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看见段辛潼带着一帮人堵在教室后面,呈半包围阵型,里面被围着的那个是赵苋。她跌坐在扫帚堆里,整个人被盖了层粉笔灰,哑着嗓子还在咳嗽。

“谁让倒粉笔的?脏不脏啊。”段辛潼看了眼地上的赵苋,眼里流露出嫌弃,指使身边短发女生 ,“蒋沁,去给她洗洗脸。”

蒋沁笑了笑,转过身,恰好迎面对上陶嘉柠的眼神。陶嘉柠别开眼,蒋沁不甚在意地绕开他,随手夺了个后排同学的水杯,干脆利落往赵苋脸上一泼。

赵苋抖了下,瑟缩着往旁边靠,又被揪住头发赶回原位。动手的人一朝下用力,她就随之仰起头,露出被糟蹋得看不清五官的脸。

段辛潼抱着胸微微躬身,看她不停颤动的睫毛,轻声细语问:“中午叫你为什么不来?”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食堂跟呆子一样等了你多久?”

陶嘉柠已经几步走到座位上,和教室里大部分同学一样,不回头不出声,极力忽视身后连珠似的污言秽语。

这不是陶嘉柠第一次目睹以段辛潼为首的小团体施暴。

段辛潼家境优越,外观完美,长相极具欺骗性,光看外在,很难想象她是个横行霸道、热衷欺辱他人的混蛋。

但她会在分班后第一天授意追求者将新同学拖入厕所凌辱,理由是对方前一天报道时拒绝让路,也会因为前桌扎丸子头挡住视线,叫人剪烂对方一头漂亮的头发。喜怒无常,神经敏感,在其淫威下,这个班级每个人都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陶嘉柠大概把为数不多的好运气都用在了避开段辛潼上。段辛潼三分钟热度,猎物时常更换,半学期来祸害不少人,但倒是没轮到陶嘉柠。

陶嘉柠深知自己和段辛潼是两个极端的人,他连活着都很艰难,能平安顺利读完高中就是万幸,切记没事绝不要招惹不该惹的人。只需要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他从桌洞里抽出待会儿上课要用的课本,不自觉抬头看了眼时钟,几乎有些焦躁地想,明明早响铃了,为什么老师还不来?

段辛潼冷不防扬起手,扇了赵苋一巴掌。

她其实很少自己动手,但她实在不喜欢赵苋刚刚睁眼看她的眼神,阴恻恻的,让她不觉快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黏腻。

她突兀地升起一股怒气,呼吸莫名加快,嗓子眼被狠狠攥住的难受。

犹不解恨,她连着又扇了十几个巴掌,一声比一声清脆,手心通红也不管。

为什么这么看我?为什么这么看我?

直至不知道多少个,她忽然感觉手腕被人桎梏住。段辛潼循着望过去,看见一个不太熟悉的男生。

比自己高大半个头,不过白得不太健康,瘦得也不太健康,弱不禁风的,让人倒胃口。

陶嘉柠看着她,语气硬邦邦的:“不要太过分吧。”

他开口的一瞬间,几道轻蔑的目光就落到身上。

“你谁啊你。”身边一个女生不太耐烦地问,看在他毕竟男性体型,没有贸然往前。

陶嘉柠指了下不成样子的赵苋,一双极黑的眼却直勾勾盯着段辛潼:“她耳朵都流血了,你不怕闹出人命吗?”

段辛潼被盯得发毛,那股黏腻的感觉又冒上来:“关你什么事啊。”

她冷笑了声:“还是你想替她,那扇你行不行?”

不知怎的,她感觉身体的不舒服有加深的趋势,于是换了个支点,一只脚来回碾着赵苋的小腿,试图平复呼吸节奏。

陶嘉柠说:“你这种人,应该下地狱。”

周围空气忽然凝固了。

“你说什么?”段辛潼猝然抬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下地狱,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陶嘉柠自己都没想到,会有机会亲口对段辛潼说出如此怨毒的诅咒。

段辛潼的反应比他以为的还要大,似乎是气急,全身上下,连嘴唇都止不住颤动。她死死盯住陶嘉柠,表情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胸膛也止不住起伏着。

看着这副样子,陶嘉柠心中泛起一丝快意。但是很快,被更大的茫然和慌乱代替了。

——正常人愤怒至于这样吗?

面色惨白,喉咙漏风似的,发出短促的咳嗽,看上去就要不能呼吸了。

就好像……要死掉一样。

“你们围在一堆干什么?”班主任庄娅姗姗来迟,站在后门口质问,”看不见上课了吗?“

话音刚落,她视线定住:“……段辛潼?她这是怎么了?”

段辛潼忽然泄力般跪倒在地,蒋沁反应快,连忙上前扶住,尖声道:“去叫校医啊!”

无人注意时,刚刚还在瘫软在地只剩一口气的赵苋一把拨开人群,轻车熟路从段辛潼上衣口袋掏出气雾剂,对准她的口鼻。

瞬息之间,教室兵荒马乱。庄娅焦急拨着电话,几个同学飞奔出门外,外班老师闻讯赶来看戏,段辛潼把着赵苋的手大口吸气,一片嘈杂乱象里,陶嘉柠懵在原地,心沉到了谷底。

半小时后,陶嘉柠坐在了高二教师办公室里,庄娅则侧对着他,脑门发着汗。

这位庄老师三十来岁,高校博士毕业,教学能力出色,只是向来对段辛潼霸凌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了会批评两句,再多的,就没有了。

陶嘉柠其实不太抱希望,但人不安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找依靠。他想要问些什么,然而庄娅自把他领进办公室后,就一刻不停打着电话。转眼又是半小时过去,陶嘉柠一言不发旁听,心里越发感到一片空茫。

“庄老师。”等到庄娅终于打完最后一个电话,他才惴惴不安地叫了声。

庄娅给了他一个颇为复杂的眼神,她叹了口气,问陶嘉柠:“嘉柠,这事儿有点大,你看你家长能来吗?”

他还能找谁来?陶嘉柠垂眼:“您知道的,可能不行。”

“嗯,那就你一个人吧。“庄娅知道他家情况,也只是象征性问一嘴。她沉默了几秒,才想起要跟陶嘉柠说明下:”段辛潼已经送去校医务室了,她父母还在外地,暂时赶不回来,待会儿是她哥哥来交涉。“

她哥哥!?

陶嘉柠一惊,突然听见外面传出动静,办公室门被不轻不重叩了两下,随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猛然偏头望过去,死水里泛起波澜。

来者一身高三的夏季制服,戴一只昂贵的手表。身形高大笔直,面色冷然,一双眼长得和段辛潼尤其相似。

望见那双眼睛,陶嘉柠忽然就预料到,今天的结果一定不会好了。

担任班主任短短半学期,庄娅处理得最多的就是段辛潼与同学间的纠纷,流程她都快背熟了,无非就是家长谈话、赔钱、和解。这还是第一次段辛潼领了受害者的身份,也是第一次到场的不是她父母,而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段京洺。

坦白讲,她更愿意和兄妹俩的父母交流,说话做事有分寸,懂得成年人的心照不宣,而不是一个学生——还是这种看上去自己都会惹事儿的有钱少爷。

庄娅清了清嗓子,开了个头:“是辛潼的哥哥吧?你先坐,那边还有椅子的。”

“不用了,”段京洺没动,“庄老师,我还有课,您直接说吧。”

陶嘉柠不太想仰头看人,于是也默默站起身。他察言观色能力高强,觉得庄娅似乎在强忍尴尬。其实在他看来,段京洺要比段辛潼有礼貌一万倍,庄娅可能经验不够,才会不能适应。

不过他才是最没话语权的那个人,好像也没资格取笑别人。

庄娅拿起手边水杯喝了一口,缓缓道来原委:“……是这样的,我赶到教室时辛潼已经状态很不好,倒在地上,呼吸困难,我们第一时间呢,也通知了校医务室和她的父母。后来我问过几个同学,都说是辛潼带着几位外班同学,和我们班赵苋起了冲突,陶嘉柠制止时双方起了口角,辛潼突然就……从监控里看和他们说的事实也是符合的。”

段京洺面色看不出有什么波动,点头道:“她有十分严重的先天性哮喘,情绪受到刺激时也会发病。”

庄娅吃了一惊,她对此全然不知。这样重要的疾病史,段辛潼本人连带她父母竟然只字不提!若校方这边知晓,就能早做防范,又何至于……还没等她回过味儿来,段京洺又问起:“监控呢?”

庄娅急忙调出来,从陶嘉柠进门起开始播放。她起身腾出一半位置,两人堪堪将电脑屏幕挡住。陶嘉柠在边上只听得见声音,他没讨嫌凑上前,反正也无需再看。

陶嘉柠后腰抵住桌沿,悄悄掀起眼观察那人的侧脸。段京洺看得十分认真,因此注意不到他的目光。不知过了多久,段京洺握住鼠标,似乎把进度条拖了一段。

紧接着,陶嘉柠听见自己说过的话再度响起。

“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下地狱,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段京洺摁了暂停,问庄娅:“您打算怎么处理?”

庄娅试探道:“先让陶嘉柠给辛潼道个歉,其余的看你们这边还有什么想法?”

陶嘉柠垂着眼,闻言只觉荒唐好笑。凭什么让他道歉,他又不知道段辛潼有病。天天声势浩大地霸凌那么多人不见出事,自己一句话倒是威力无穷?他满怀恶意地想,段辛潼作恶多端却身患哮喘,算不算是对她的惩戒?那还真是老天开眼。

陶嘉柠想得入迷,没意识到周围变安静了。他后知后觉抬起头,发现段京洺不知何时视线落到他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你不愿意道歉?”段京洺幅度很小地笑了笑,“那退学吧。”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和在说今晚吃什么没有太大区别,因此陶嘉柠起初并未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顿时脸色煞白,如当头一盆凉水浇下。

“啊?”庄娅也始料不及,“这个……这……”

“不行的,我……”陶嘉柠没明白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一扫而空,脑中只剩慌乱,“我可以道歉……我不能退学的……不是,为什么?”

庄娅哪知段京洺先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一下子发难就是逼人退学。她怕对方真说到做到,当即劝道:“段辛潼哥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陶嘉柠事先并不知情,言语虽然过激了些,也是出于帮助同学,而且他平时在班级里……”

“庄老师,”段京洺话是对庄娅说的,眼睛却看着陶嘉柠,“我妹妹打伤的女生,我们会全额赔偿,该担的责任不会少。”

“……但是他不一样。我妹妹病情比较严重,今天是运气好,没出事,以后他要是再存心刺激呢?一个定时炸弹,我们家里不可能任他留在身边。”

似乎觉得没有再商谈的必要,段京洺最后说:“就这样吧,具体事宜之后我会派人来谈。”

陶嘉柠僵在原地,他觉得段京洺像一个并不正直的审判官,权柄滔天,一句话决定他人命运,又冷酷偏私,彻底断绝陶嘉柠的侥幸心理。

见段京洺要走,陶嘉柠回神,几步上前拦住路。他愤然、不甘、慌乱皆有之,可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没来由的委屈。

他很早就知道段京洺,远在和段辛潼产生交集之前。

初三毕业那年,他父亲陶争酒后驾驶,与一名行人相撞,两人均当场死亡,位于副驾的母亲颜霜虽捡回一条命,但从此瘫痪在床、一蹶不振。事故后判定他们家全责,他连赔偿金和医药费都凑不齐,遑论学费?何况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继续读书。心灰意冷下,他和已经录取的学校的老师说明情况。除了表示遗憾,对方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峰回路转的是,不久后招生办一通电话打来,告知他无需支付学费便可入学,甚至未来三年的学费都一并免除。陶嘉柠起初以为是骗子,再三确认才知无误。对方解释道,这是段家新成立的慈善项目,而他符合接受资助的所有条件。

对方最后说:“希望你早日走出困境,顺利入学,不辜负这次机会。”

挂断电话,陶嘉柠几乎恍惚,他从没想到自己有这样好的运气,翻看新闻后,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段氏上任董事长去世,名下多数遗产由他的孙子,也就是段京洺继承。不久前,段家千金15岁生日,段京洺拿出其中一部分,以妹妹的名义成立慈善基金,资助本市成绩优异但家境困难的学生完成学业。

新闻上的照片仅有一个模糊的侧脸,入学后遇见人了,陶嘉柠却能一眼认出。

段京洺比他高一级,传闻多,受欢迎,常和朋友来往,有时会在校门口等候妹妹,再一同由司机接送回家。他看上去生活幸福、没有烦恼,和陶嘉柠仿佛云泥之别,想必也并不在乎陶嘉柠的感激。

可陶嘉柠无法不在乎,这点恩泽像一支轻轻柔柔的羽毛挂在心头,时不时挠他一下,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陶嘉柠瞪大眼,倔强地挡在段京洺面前,一时无言。

读书的机会明明是你给我的,现在这样轻飘飘就收回,又算什么?

旁观段辛潼恃强凌弱的每一次,他都在想,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她这样的人,又怎么配有你这样的哥哥?

所以自始至终是他臆断,是他自以为是构建了美好幻想,可你们本质上都是一类人吗?

“让开。”

陶嘉柠一动不动,他比段京洺矮一截,身板弱不禁风的。段京洺也懒得跟他废话,轻而易举就推开了。

刚一打开门,门外窜出一个人影,朝段京洺踉跄倒过来。

他皱着眉避开:“不是让张叔带你去复诊吗,你怎么在这?”

陶嘉柠愣了愣,那人居然是段辛潼。

“能见到你为我的事专门跑一趟,多不容易,”段辛潼估计偷听多时,操着熟稔的语气对段京洺说,“哥,你让他退学?”

接着往陶嘉柠这边看了眼,眼波流转,粲然一笑,“先留着他吧,我还没玩儿够呢。”

这个时候段京洺又分外好说话了,他回头扫了眼陶嘉柠,丢下句“那随便你”就离开了。

三言两语,陶嘉柠的一颗心上上下下,如今又重归麻木。他所有的挣扎,都在他们的笑谈里消散如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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